隔壁的那个男人————晒谷子
晒谷子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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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平跟了上去。
"亲戚啊?"一楼大厅的保安大叔看到实平跟在男人后面,抬头向男人打招呼。
"是啊,知道我调来这里,过来看看。"那男人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乐呵呵笑道。
实平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恶心无比。
男人显得有些急迫,"进去。"脸上那仿佛猎物已经上门的兴奋表情让实平不寒而栗。
察觉到男人想伸手推自己一把,极度不想与他有所接触,实平自己先进了那公寓。是一般的单身公寓格局,一房一厅。客厅摆设简单,墙壁地板都是白的,家具清一色的黑,沉重压抑的气息扑头而来。
身后传来清脆的落锁声,男人关上了门。
意识到自己正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室,强烈的恶心感汹涌而来,在胸口蔓延。这种感觉实平很熟悉,就如同以前和男人一起坐在那辆丑陋的茶色车子里头一样。
因为看不到男人的动作而感到一阵恐慌,害怕男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实平急忙转过身。
又是那种表情!
实平只觉得温度从空气中瞬间消失,只剩下一团包围着自己的冰凉,潜藏在身体里遥远的恐惧一点点渗出,爬过四肢百骸。
男人前进了几步,眼睛闪着急不可耐的光芒。
实平后退几步,慌忙中不小心撞到身后的书架。伸出手摸到书架的边角,稳了稳,实平才开口慢慢但坚决地说道:"底片,把底片给我。"
"底片?"男人盯着实平,故作一脸困惑,"什么底片?"
握紧了双拳,努力压下升腾的怒火,实平直直盯着那男人,眼神是以前绝对不敢泄漏的怨愤。想对男人怒吼,叫他不要装傻,这是一开始就讲好的条件。张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的,这男人是在装傻,把他当成当年那个懦弱的无法反抗的少年一样欺凌。实平把话咽了回去。
跟这种人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
男人又向前走了几步。
实平想都没想抽出身后书架上的一本书,砸向前,大喊道:"不要过来!"语调里是他自己曾经很熟悉的恐惧。
男人停下了脚步,对实平的反抗很意外。他捡起地板上的书,随手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你在干吗?"男人表情平静,"会伤到人的。"
"底片,给我底片,不给我底片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我为什么要你相信我?"男人嗤笑。
实平脸色发白,声音颤抖,说:"说好了,你把底片给我,我就、我就......"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我可不是这样说的!"男人突然奔过去,一把抓住实平的手。实平猛烈挣扎起来,然而他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发抖,力气因为恐惧流失了大半,根本扭不过男人。
男人抬脚狠狠往实平膝盖一踢,实平摔倒在地。男人上前一阵拳打脚踢,实平只死死护住自己的头部,一动不动。
男人边踢边骂,声嘶力竭,"让你逃!你这个贱货!你他妈是谁养大的!让你逃!还不是被我抓到了!让你跟我讲条件!你就是天生被我上的!"
各种污言秽语源源不断,伴着男人的拳脚,就如以往的噩梦。
实平只感到全身骨架散了一般,到处疼得厉害,他不自觉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远离暴力,就像当年那个少年一样,默默隐忍着直到男人施暴结束。
他默默承受着男人的拳脚,看着地板上飞溅的红点,他有点头晕,这是他的血吗?
这个疼痛到撕心裂肺的身体,是他的吗?
他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为什么又回去了?
男人突然停了下来,以往长年的受虐使实平立刻反应过来男人的拳脚暴力已经结束,接下来的是更加可怕的噩梦。
不、不要!
本来已经蜷缩成一团、僵硬不动的身体突然又猛烈挣扎起来,实平试图逃离男人。男人一把抓住实平的脚踝,"你还逃!"
湿滑恶心的触感清晰地由脚踝传递到大脑,实平打了个冷颤。
他突然想起于一恺的抚摸,那么温柔,那么美好。
"不、不要!!!"实平大叫,脚使劲一踹。男人低叫了一声,显示那一脚力道不轻,绝望的人突然爆发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
男人暴怒起来,扑在实平身上,往实平柔软的腹部狠狠揍了一拳,实平痛得蜷缩。
"叫你逃!!叫你逃!!叫你逃!!!!!"男人发疯一般一直重复着,坐在实平身上,双手撕扯着实平的衣服裤子。
下身一凉,被遗忘的噩梦完完全全回来了,实平突然停下了挣扎,大脑一片空白。
没用的,没用的,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越挣扎,受到的伤害越大,乖乖的,就可以活下来,就可以保护自己。
只要让这个男人做完他想做的事,就可以完成自己想做的事了。
是的,会遇到这种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即使知道来找这个男人会发生这种事,自己还是来了。
自己为什么要来?
实平有些疑惑,很快就想起自己来这边是为了照片的事。
因为照片不能泄露出去,所以自己就来了。而照片不能泄露出去,是为了谁?
为了谁?自己居然可以忍受这个男人的暴力。
谁?
于一恺。
于一恺这个名字一在脑海里出现,所有的镜头都迅速连成一串。
一开始的事情,他刚搬来的时侯,他自我介绍的时侯,安慰自己的时侯......
一直到后来的事,还有自己喜欢他的事。
自己居然还能喜欢人?而且还是一个同性?
为什么?为什么?
啊,因为快乐,因为开心,因为和他在一起就感到幸福。
幸福,幸福,是的。
自己居然得到幸福了,居然!
恍惚思考中,实平察觉到身上的重量,睁眼一看,是那个男人。
实平打了个激灵。
自己不是得到幸福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居然还自动送上门来让这个男人摧毁他自己?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他又想起自己是为了保护于一恺,所以来的。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男人一边疯狂的咬噬着实平的身体,一边大喊。
肌肤传来被牙齿撕咬的痛感,随着那一声声"不可能",敲打着实平的神经。
是的,这男人根本不打算放过他,不打算就这么一次就放过他。
这男人是恶魔,他存在着自己就不可能得到幸福。
他突然想到养母帮他整理衣领时温柔地笑着说"实平真是乖孩子",那声音绵绵软软,他满心欢喜。
而这欢喜才在心里翻来覆去几次,就被这男人毁了。
他害死了养母。
现在轮到于一恺了。
他想起于一恺的笑容,一样美好。
现在于一恺的笑容也要离他远去了吗?
愤怒仿佛轰然而至的洪水,一阵一阵,淹没恐惧。
十几年来累积的愤怒,突然倾泻而出。
实平抓起一旁茶几上的精装硬皮书,用力往男人的后脑一砸。



反抗
推开椅子,于一恺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手臂,这才发现酸痛难当。看了看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看了将近三个小时的书了。
四点多了,实平快回来了吧?
肚子饿了。
进入夏天以来,气温一点点爬升,白天也越来越长,虽已将近五点,外面仍然一片亮晃晃。
看书看得入迷的时侯没什么感觉,现在回过神来才感到屋子里闷热难当,而自己已经是一身汗。整个下午没喝过一口水,又流失了大量水份,渴意渐渐上升。一看桌上的杯子空空如也,自己房间里肯定是没有烧好的开水的,于一恺拿起杯子到实平的房间去。
狭小的厨房被实平收拾得干干净净,各式各样的厨具也都擦得锃亮,整整齐齐摆放在固定的位置。这些厨具大部分都是在两人一起吃饭后才买的,比如用来烤蛋糕、加热饭菜的微波炉,榨出新鲜果汁的果汁机,还有煲汤的陶锅,实平甚至连冰箱都换了一个。
实平一向节俭,于一恺从没见过他大手大脚花钱,身上的衣服也永远是规规矩矩的衬衫长裤,用的手机还是两三年前的旧机型,最近却突然阔气起来。问他为什么,他就红了脸,低头支支吾吾。那时就大概猜到了他这么做的原因,出于微妙的心态,于一恺故意缠着他问原因。
"想要多做点好吃的东西......"实平回答。
故意抱着他,在他耳边吐气说:"没想到你这么贪吃啊,真可爱......"
"不、不是......"怀里的人局促不安,连耳朵都红了,"不是想要自己吃,是、是想要让你觉得好吃......所以才......"
一想到这些都是为了自己而做的,于一恺就感到无比的满足。
打开冰箱,里面果然放着一大杯蜂蜜水。倒了一杯咕咚咕咚喝下去,甜蜜的冰凉立刻瓦解了酷暑带来的炎热。
眼角瞄到地板上有张小纸条,好奇地把它捡起来,不是自己的东西,那么就一定是实平的了。打开一看除了一个地址什么都没有,想不通是什么意思,暂时放在口袋里。
洗杯子的时侯想起自己昨天还在这里跟实平亲吻拥抱,自己还解开了实平的衣服裤子,纸条大概是那个时侯掉的。于一恺嘴角露出一丝笑,脸皮薄的实平居然肯让自己在厨房里做那种事,想起来就觉得开心。下次换浴室试试看,于一恺这么想着,突然就觉得很想拥抱那个人。
已经五点了,既然实平说了会回来做饭,那么应该快回来了吧。
自己一个人真是无聊死了,在小小的房间里转来转去,只等着那个常常露出不好意思笑容的男人一推开门就冲上去紧紧抱着他。
目不转睛盯着那门十几分钟,于一恺终于无法忍受地拿起电话。
怎么还不回来?
电话没人接。
现在大概在公车上吧,所以听不到铃声。这么想着,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不如帮忙做晚饭好了,这么一想于一恺兴奋地走进厨房。虽然自己不会做菜,不过洗洗菜之类的活还是会做的。
打开冰箱一看,于一恺立刻泄气了,里面只剩下几个番茄跟鸡蛋,还有一尾鱼......
那鱼实平已经弄好洗干净了才放进冰箱的,于一恺只好洗番茄了......
洗好那几个番茄,于一恺又无事可做了,于是继续在房间里绕来绕去......
眼睛一瞥,看到旁边书架上那一排书,凑了过去。想起几天前自己说要考六级,实平还拿着厚厚的词典给自己,说可以背单词。一想到要背那一长串的密密麻麻字母,于一恺就头皮发麻,赶紧摇摇头说不要。
于一恺抽出那本词典。
现在闲着没事倒可以看看,毕竟他是那么期待地把这书拿给自己,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啪!"
有东西掉了出来。
于一恺拾起掉落的东西,脸色发青。
看着眼前那叠照片,有的是实平单独一人,有的是自己跟实平两人的合照。清楚明白这不可能是实平拍的照片,更不可能是自己拍的,那么只可能是别人拍的。
而且是偷拍的。
在脑海里思索有可能这么做的人,一片阴影掠过心底。
不会吧?......
难道是实平的养父?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那为什么照片会在实平这里?难道那个男人来找过实平了?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实平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心中翻腾的不安无法忽视,于一恺又打了一次实平的手机,还是没人接。想了想,再次拿起电话,拨到查询台问了实平公司的电话号码。
公司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心里的阴影不断扩散,于一恺突然想起口袋里的那张写着地址的小纸条。
几乎是发疯一样,于一恺狂奔出门。
站在那扇门前于一恺还喘个不停,想要敲门却又害怕担心的事真的发生。
深呼吸了几下,于一恺掏出手机,打了一遍实平的手机跟家里的电话,都没有人接。
把手机收进口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实平是绝对不能受到伤害的。
于一恺按了门铃,没人开门。自己刚上来的时侯问过保安了,保安说看到这户的先生回来了的。
再按。
没人开门。
于一恺焦躁不安,不停地按着门铃,又捶打着门大声喊:"开门!实平,你在不在里面?!!"完全已经顾不上礼貌问题,也无法考虑到如果实平并不在里面怎么办了。
"实平!!!!实平!!!!"于一恺从未感到如此的心慌,没办法确知一个人的安全与否所带来的不安几乎要使人崩溃。
就在他已经想直接撞开这扇门的时侯,眼前的大门突然开了。手上的力来不及收回,于一恺向前踉跄了几步。
"实平!"抬头一看,眼前的人赫然就是让自己心焦的人。
实平一脸茫然,脸上没什么痕迹,可是身上的衣服一片凌乱,露出的手臂、胸膛青青紫紫,手上怪异地抓着一本书。于一恺忍不住的心疼,上前抓住实平双臂,"你没事吧?!"一把把实平抱进怀里。
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终于触碰到他的温度带给自己无比的安全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于一恺低低地呢喃。
怀里的人在这样温柔的抚慰下,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两手慢慢环上于一恺的背部,那本书啪嗒掉在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于一恺低声问道。
怀里的人抖了一下,慢慢离开于一恺的怀抱,低头说道:"我......我把那个男人打死了......"
"什么?!"于一恺吓了一大跳,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在哪里?"
实平指了指屋里,于一恺立刻奔进去。
实平看着于一恺的背影,一副欲泣的表情,怎么办?......



幸福
屋内一片狼籍,桌椅掀翻,书籍散落一地。
男人仰面倒在地板上,满脸是血,形状可怖。于一恺不敢相信这会是实平打的,那个一说到这个男人就害怕得发抖的实平,那个一向唯唯诺诺的实平。
怎么可能?
于一恺转头看跟着进来的实平,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
实平脸色灰白,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刚刚自己做了什么。
于一恺俯下身,伸手想要碰触男人,突然被一把抓住。他抬起头,对上实平痛苦的眼睛。
"没关系的,让我看看他有没有事。"于一恺安抚着说,轻轻移开实平的手。
"你确定他没有呼吸了吗?"于一恺问。
"我、我不知道......我......我用书狠狠打他,他倒在地上,又爬起来......我害怕......他扑了过来,我只能反击......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反应过来的时侯他已经满脸是血倒在地上了......我打了他,狠狠地打了一顿......"实平语无伦次。
于一恺心乱如麻,转身一把抱住实平:"这不是你的错,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自我保护的!"
他脑子里一下闪过"毁尸灭迹"四个字,立刻又否决掉。太愚蠢了,他苦笑了下,现在怎么连他也开始失去方寸了呢。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他对自己说。怀里的人惶恐不安,肩膀急促颤抖。于一恺感到心疼,他自己一个人承受如此巨大的恐惧多久了?
"实平,实平,"他附在实平耳朵边上轻轻说,语调安稳,"没事的,没事的,不管有什么情况,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的。"他紧紧抱着实平,有力的双臂传达着令人心安的信息。
实平渐渐平静下来,两人紧紧拥抱着。
好像只要于一恺在的时侯,自己就能感到心安啊,实平想。原本纷乱的思绪也渐渐清明起来,他推开了于一恺。
"你快离开吧。"
于一恺惊讶于实平突然冷淡下来的语调:"怎么了?"
"这原本就不关你的事,你待在这里只会给自己惹麻烦,快走吧!"实平一边急切地说着,一边把于一恺往大门方向推。他不能让于一恺留在这里,他犯下的错当然要自己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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