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流绯
流绯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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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样家常的小菜,一盅炖汤,简单常见又营养丰富均衡。对面活泼的少女叽叽喳喳地说著学校里的事情,烦恼著文化节活动的时间又和上课冲突了,或是皱著眉抱怨某一科的老师太凶了......
恍然若梦,林尉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自己刚从警校毕业披上了正式的警服,领了工资或是发了奖金後他总爱去看望还在读中学的妹妹,然後总被没大没小的妹妹拉出去狠狠敲竹杆,M记或者KFC,还一边吃一边眉飞色舞地对著他叽叽喳喳,小鸡啄米一样说个不停。
不可否认,对面的这个人是林尉在为家人报了仇之後依旧漫无目的地活到现在的原因,不仅为她肖似妹妹的笑容和无声又细切的关怀,还有那一份魔鬼契约,一直到死才能停止履行的契约。
吃过午饭,身份仍是中学生的少女不情愿又不得不先走一步,接送的车开远之後,留下来的人拿出了这一次委托的暗杀对象。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林尉如遭雷亟。但也只是静默了数秒,他脸色不变地伸手接过了那个牛皮纸袋。
※※※z※※y※※c※※c※※※
当晚,林尉很晚才回到住所。
贫民区的晚上根本没有什麽路灯可言。但是凭著多年严苛训练出来的灵敏感知和夜视能力,林尉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包抄。因为来的人不下於十个,前五後六,还不算那些占得稍後面的,在这条狭窄幽暗的巷子里堵住了所有的缺口,慢慢逼近。
围堵抢劫的戏码?还是惯常的给新来者的下马威?
来得还真是时候。
林尉冷笑,无视对方"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毫无新意的经典台词,更无视对方那些在巷口偶尔闪过的光中亮出来的粗木棍和锋利刀刃,一语不发地继续向前走。
黑暗中不知是谁先沈不住了气,猛然向前一扑将手中家夥往林尉身上招呼,电光石火间一声钝响夹著一声闷哼,刚刚扑上去的那人被踹飞了回来,连痛呼都发不出声,当场晕厥了过去。
其余的人都瑟缩了一下,站在包围圈中间脸隐在阴影下的男人一动不动,似乎在等著,暴戾可怖的气息却已经开始弥漫。领头的人定了定神,却也还是仗著自己人多,一个手势,所有人一涌而上。
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内很快传出凄厉的哀嚎声,附近的人家纷纷慌忙更加关紧了门窗。
林尉走出那条黑暗的巷子,旁边一户人家窗户透出的光照出他手上身上沾染著的斑斑血迹,脸上面无表情,就如同是踏出修罗场的暴虐魔鬼,看得不远处探头探脑地凑热闹或是等著捡便宜的人不由自主地往後缩了缩。
林尉知道,从今天起在这个贫民区里不会有什麽人再来找他麻烦。
弱肉强食,胜者生存,是这种地方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
 6
回到住所,林尉没有开灯,直接倒在了床上。
在地下酒馆买醉了一天和刚刚那些自动送上门的免费肉脚沙包,始终没有宣泄出多少沈甸甸压在心上的烦闷和躁动。林尉走进浴室,放了一脸盆冷水,直接将脸整个埋了进去。
冰冷的水温稍稍冷却了有些发热的头脑,直到要窒息休克的前一刻,林尉才从水里哗的抬起头来,甩了甩脸上的水,擦也不擦,就那麽摸出烟来靠著墙点燃,一根接一根地抽,什麽都不去想,脑中一片的空白。
死一样的静谧中,不知是第几根烟的时候,外面传来隔壁的门被打开的声音。这栋老楼一层只有两户,所谓的隔壁也就是林尉的对面门,同一楼层的邻居。
这里的房子,墙壁都薄得像木板一样,左右上下随便打个喷嚏都挡不住。因而,此时林尉清楚地听见过来的是一阵踉跄的脚步声,那种虚浮和不稳,八成是深夜才回来的醉汉。果然,那个人进门不久後就听到玻璃酒瓶摔倒在地上的声音,瓶子大概没破,滚到了一边,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个男人的怒骂,因为醉酒了含糊不清却暴响如雷。躁戾的男人骂了一阵,听声音还摔打推翻了不少东西,震得楼上楼下一阵巨响,却始终没人去叫他安静一点,可见这个男人在邻里是个惹不得的主。
林尉皱了皱眉,他其实并不想多事,更对管别人的闲事没有兴趣,只是那种嘈杂和暴怒喝骂让他今晚原本就有些混沌的头隐隐发痛起来。闭了闭眼,他又抽出一根烟来点上。
那边的男人骂了一阵,也没有人回应他,但这似乎更惹怒了喝醉酒了的男人,他的声音越来越暴戾起来,林尉正想著是不是那家其实没有别的人,接下来的声响立即让他知道自己想错了。
"啪啪",两声厚重的巴掌声之後,拳头落下的声音一下一下地传了过来。
林尉夹著烟的手顿了一下,仅隔著一堵墙而分外清晰的声音,典型的家庭暴力,听上去没有留情的拳头如雨般揍打在某个妻子或者子女的身上。被打的人竟似乎没有挣扎或者抵抗,甚至没有发出一声的哭泣,因而更让人感觉到哀切可怜。
但林尉没有动。
仅仅是一墙之隔,若今天站在这里的是那个在路上看见些许不平都会义愤填膺见义勇为的林尉,大概早就过去制止调停甚至报了警吧。可惜这样的林尉已经死了,剩下的L所会做的,只会是冷酷地在一旁事不关己地任由一宗家庭暴力事件发生,无动於衷。
手上的烟已经抽完了,隔壁的暴力还在持续,照这种打法估计被打的人不死也一身伤了。林尉面无表情地伸手摸向烟盒里最後一根烟,不知是不是烟抽得太多的缘故,听著隔壁的声音,他觉得头似乎更痛了。
就在林尉打著火机点烟的时候,隔壁终於传来了一声别的声音。在拳头下再也隐忍不了的低低呜咽,像是小兽濒死的叫唤,又像是无声的嘶喊,诉说著悲切的无助和哀求,在空荡的楼层间低回游荡,呜呜哽咽。
仿佛脑中紧绷了一个晚上的某根弦忽地断掉了,头痛得更厉害,林尉伸指压住额头两侧,那声呜咽却似乎钻进了他脑袋里一样,回响个不停。
"操!"林尉猛地站直,刷的大步走出浴室,打开房门直直走向对面,没有丝毫迟疑地一脚将那扇可怜的门踹开,脸色阴沈地越过门口散落破碎的物事,看向仍扬著拳头打红了眼满身戾气的男人,还有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小身影。
小小的脑袋耷拉在地板上,正对著门的小脸肿得老高,睁著的眼睛无神地不知看向何处,像是没有了任何的生气。
一瞬间林尉仿佛将眼前的景象和多年前看见妹妹倒在血泊里的样子重合起来,不知什麽轰的猛然烧起来,他冲上前去一把揪住那个男人的衣领,狠狠地一把掼在附近墙上。
7
醉酒的男人显然是没有想到会突然有个人冒出来制止他,明显地愣了一下之後,失去焦距的血红眼睛似乎清明了一下又立即浑浊起来,被抵在墙上的身体一阵一阵的痉挛著,因肝脏长期被酒精损害而发青的脸上神情恍惚亢奋,嘴角古怪地扭曲著。
林尉心中一凛。
这时男人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咯咯声和一声低吼,在他的拳头往林尉身上挥去之前,小腹处已经遭受到了林尉毫不留情的狠狠一拳,登时痛嚎著痛苦地弓起了身去。
林尉丝毫没有手软,一拳又一拳准确地打在男人的肚子偏下处。第三拳落下的时候,痛得直不起身的男人终於一声干呕,一大口又黄又浊酸臭刺鼻的酒水胃液混合物直喷出来,吐了满地。
林尉来不及顾及溅到自己身上的污物,迅速抬起膝盖向上顶住男人的腹部,一手将男人上身往下压,用力大拍男人弯下去的背部继续催吐,没有回头地喊:"拿水来!"
吐了那一口之後就再也吐不出来的男人辛苦地干呕著,但是林尉很清楚这吐出来的不过只是一部分,而且混合了酒精的致幻剂毒品毒性更强,如果不尽快吐出来,大概这个男人明天就是一具尸体了。
他毫不留情地继续拍打著快要失去意识的男人的背,大声吼道:"拿水来!"
妈的!这家其他人都他妈的死光了是不是?
一阵细微的声响和跌跌碰碰的脚步,过了一会儿,冰凉的杯子终於递到了林尉手上,他立刻撬开男人紧闭的嘴硬是给他灌了下去。
被呛得直咳嗽的男人很快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哗"的刚喝下的水混合著黄浊刺鼻的液体从喉咙汹涌而出,夹杂著一些不知名的颗粒。
"继续!"林尉毫不留情地一杯接一杯地将清水直灌进去,直到男人吐出来的水再没别的东西为止。
地面早已是脏乱不堪,恶臭的呕吐物满地都是,吐干净了胃里的酒水和药物的男人早就失去了力气,无力地软倒在墙角,一点一点地敛聚著涣散的神志。
林尉站起来,头顶昏黄的灯泡刺得他有些不稳。刚想抬起手挡挡,手上忽然一紧,一双暖暖软软的小手就伸了过来,抓住了林尉的手指,没什麽力气但还是坚定地扶住了他。
不知是什麽从指尖传了上来,林尉第一反应低下头去,这才看清是那个被打的孩子,刚刚一直站在旁边帮忙递水的人。
脸和身上的伤都开始变得瘀青,脸上更是黑肿了一大块,但黑亮的眼睛,并没有因为刚刚那样遭受的暴力对待而染上怨恨或憎仇。明明被这个人打了个半死,站都站得不起来,却还是撑起了伤痕累累满布瘀青的身体,一声不吭地去救这个暴打自己的人。
是天真?还是愚蠢?
清澈明亮的眸子,依旧是那样目不转睛地看著林尉,这次却似乎更多了什麽,林尉微微拧眉,想确切地捕捉到那种感觉,就这麽一瞬间,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甩开对方的手。
在林尉自己意识到这点前,孩子软软的手却已经先一步放开了,大概是他已经确定林尉站好了,便蹲下去小心地去扶倒在地上的男人。
林尉面无表情地看著那个男人慢慢地恢复过来,空洞的眼睛逐渐聚焦,最後定在了身边的小孩身上。看到那一身的伤痕,男人难以置信地睁了睁眼睛,缓缓抬起手将小孩瘦弱的身体搂进怀里,闭上眼睛,喉头一声哽咽,无数的自责愧疚难过化作一个成熟男人无声的哭泣:"天天......天天......"
小孩安静地卧在父亲怀里,不动,也没有说话。
没有兴趣留下来观看,罔顾那一室的温情感人,林尉转身就走。

"下次别再吵到我,"他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没有回头地冷冷说,"我不是每次都会有今天这样的坏心情。"
 8
大概应该要再搬一次家了,回到房间林尉这样想著。
有些烦躁地躺到床上,不意看到回来後就随手丢到一旁的牛皮纸袋和照片。在外面微弱的光线下,依稀可以看见照片上人刚毅正直的脸庞,一身正气凛然的制服,胸前的卡片标出了令人肃然起敬的职业──法官。
这个人就是L这次暗杀任务的对象──本市最高法院的首席法官。
旁边信封上写著的後面紧跟著一大串零的天文数字便是这个人这条命的价格,也是L的身价。
根据委托人的要求,L会在明天之内将照片里这条鲜活的生命,变成信封上标明的报酬,无论这个人是谁。
浸染在这条道上已久,所谓的是与非、正义与邪恶在林尉麻木不仁的心里已是遥远陌生的名词。拿钱杀人,是一个杀手的本分,而他向来是敬业的人。
林尉面无表情地把视线投向天花板,房间角落处他带来的唯一一件行李里,安安静静地放著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明天要把它拿出来。
隔壁已经不再发出嘈杂的令人生厌的声响,但林尉却觉得头似乎更痛了。若有若无的呜咽和低低的哭泣透过墙,穿过门缝,听不清切更抓不住,林尉觉得头都大了。
妈的,到底是谁?
那个小孩?还是那个醉酒的男人?
林尉有些想冲过去把隔壁的人嘴巴都塞上的冲动,但最终却只是侧过身闭上了眼睛。
完成这次任务就再找一个地方好了。最後他这样对自己说。
※※※z※※y※※c※※c※※※
深夜11:35,某小区,某栋建筑的楼顶。
巧妙地借著楼顶突出物的掩护,一管漆黑的长筒狙击枪隐蔽地架在栏杆上,冰冷的枪口对准了斜对面楼底层的入口处。死神的气息不为人知地弥漫在这个平祥的小区里。
林尉稳稳地握住枪筒,手指扣在扳机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瞄准著下面。
根据牧师的情报,十分锺後林尉这次任务的对象就会乘坐著一辆黑色的奥迪回到家中,出现在对面楼下的空地上。
林尉在等待著这个时机。
牧师是个消息贩子,和凤凰一样号称世界第一,名字高挂於各国警方通缉榜上,却至今连是男是女都还没有人可以确定。据说只要出得起价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林尉买下的这条情报,价格就已经相当於一个中等家庭一年的收入。
并不便宜,但是值得。
和凤凰不同,林尉对於什麽都事事亲为,充分享受一步步谋划夺去对象性命,看著对方在死亡的恐惧下濒临崩溃的过程,并称之为"杀人美学"的那一套丝毫不感兴趣。
他只求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钱多钱少,甚至有没有钱赚,他都不在乎。
此时的他正全神贯注地观察著周围的情况,以及时刻留意著楼下是否有什麽异常的声响。不慌不忙,从容平静,修长有力的手臂稳健地握著强大的狙击枪,没有一丝的颤抖。
这样的人,和这样的手,天生适合拿枪。
只是,恐怕当年在特种部队时以这个理由将林尉编入狙击队的顶头上司,大概从来没有想过其实这样的人也是天生适合当杀手的吧。
在这个圈子内一流的杀手往往有著各自固定杀人的方式和习惯,花样百出的凤凰是异类,L则属於长距离狙击型。
距离400米以上的狙击,开枪时哪怕手只是微乎其微的一抖,都会造成极大的偏差。而L出道五年多来,从无失手。
62次任务,63颗子弹,他的纪录至今无人可破。
唯一耗费了L两颗子弹的那个人是某国一位势头如日中天的政客,因为向来谨慎所以无论什麽场合身上都穿著德国制的军用防弹衣。在林尉的第一枪下侥幸逃过後,还没来得及庆幸,L的下一颗子弹已经在他两眉间穿过。那位政客睁著大大的眼倒下,白色的脑浆直接喷洒到了後面的人身上。
林尉在远处冷冷地看著死者身後故作大惊失色,却暗中得逞阴笑,抱著早已断气的尸体虚伪地大呼大喊著"救护车救护车"的委托人,他只觉得一阵恶心。
还有无止境泛上心头对人性看透的寒冷。
那是他的第一次任务。
从此,L的子弹再无虚发。
现在,林尉没有想那麽多。已经夜深而显得宁静的小区里,偶尔有车经过的声音和狗一两声的吠叫。他冷静而耐心地等待著,保持时刻可以扣下扳机的姿势。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没有出现常人因为越来越接近预定时间而产生的焦虑,林尉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一丝紊乱。
终於,牧师所说的黑色轿车从小区外缓缓开了进来,停在了稍远的小楼下。
从车上下来的人犹谈笑宴宴著握手道别,点头哈腰你来我往地客套请教。通过狙击枪的红外望远镜确定了对象无误之後,林尉在那边的楼顶上绝情地举起了死神的镰刀,砍向这个顶著法律和正义伟大光环的法官。
扣下扳机,一声轻微的声响,根本不需再看一眼确定是否击毙了对方,林尉迅速利落地将狙击枪拆卸成几段,放回枪盒中。在那边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的尖叫中,林尉从隐蔽的楼梯走下天台,跟来时一样不为人知地消失在夜色中。
杀手9
「昨日深夜十一点五十分左右,本市最高法院首席法官、市律师协会理事任年祥惨遭杀害。据悉,受害者是回家的时候在公寓楼下被人狙杀,当场死亡......」
林尉点了一份炒粉,又要了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连着两天睡眠不佳而破天荒地一大早下来买早餐,路边油污狭暗的早餐店里一台不知什么年代的黑白旧电视里播放着晨间新闻。
电视台主持站在昨夜林尉瞄准的那个地方附近进行着实况报道,后面是警方拉起的红色封锁线,受害者的亲戚和家属呼天抢地的痛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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