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一梦————原生态
原生态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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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蝶知道她跃跃欲试地想要跟自己靠近,说道:"那也好,你过来帮我吧。"
报春很是高兴地凑过来,和他一起把窗子抬了上去,又在一边微笑着看着绛蝶。绛蝶道:"你老看着我干什么?"报春长了一对杏核眼,一笑却弯成了月芽状:"这大好的天,三皇子不想出去逛逛么?"绛蝶梗了一下,道:"你倒是个性子活泼的人。"
报春笑答:"奴婢天生就是这样,不过奴婢也是有真心,懂规矩的,万岁爷也是看奴婢机灵,才让奴婢来服侍三皇子的。"
绛蝶没笑,眼望了窗外那一小片天,道:"好啊,那你给我讲讲......"



皇后

"你说什么?"皇后柳眉倒竖,几乎不曾把手中的茶杯捏烂。
"奴才说......说......"底下回禀的人看皇后的样子,吓得说不下去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皇后不耐烦地挥挥手。
她是一个个子甚高的女人,容长脸儿上虽略染风霜,却仍然很是端丽,只是凌厉的眼神和微微下垂的嘴角令她显得非常难以接近。此刻她紧拧了眉头,心中翻江倒海。
这些年过得风调雨顺,除了被金军追到南方打了几仗外,一切还算合意。儿子精明强干,毫无悬念地被立为太子,后宫里也被自己管得敛声屏气,井井有条,再没出现过燕妃那种娇娆的不像话的狐狸精,看着就叫人舒心。没曾想那小贱人死了多年,她的贱种却又回来了,好不叫人烦恼。虽说当年做的机密,可也难保那贱种已经记事知道真相,便不记得,呆在宫里也是个祸害,真是后悔那时不该为了图个报复把他卖掉,做了岂不一了百了!
转念一想,便是这样又如何呢?如今自己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角色,宫中事务什么不能掌控?那个小贱种初来乍到,孑然一身,又能成什么气候。只不过他回来的消息,皇帝都公布了出去,却始终没向自己提及,若不是今天偶然听到,还不知要被他瞒到几时。难道他是知道了什么?
皇后想到这里,转头问身边一个威猛挺立的年轻侍卫:"黄义,你父亲还好吧?"侍卫眼神一黯:"回皇后娘娘,家父三天前就已经去世了。"皇后面上一松,语气惋惜地说:"怎么会这样?真是叫人痛惜。黄义,等会你去内务府领五十两银子,就说是我的旨意。你父亲跟了我一辈子,把丧事好好办办。"黄义跪下谢恩。
皇后又想起什么,道:"对了,你父亲跟你说过什么没有?"黄义愣了一下,道:"家父让属下务必尽忠尽责,好好保护娘娘。"皇后嘴角微动,点了点头:"很好,你下去领钱吧。"

绛蝶靠在床上一页页看书,报春站在身边一眼眼看他。绛蝶偶尔抬起眼皮,总见她在那里翘着嘴角笑眯眯的,也懒得去管。报春自然是很懂规矩的,但又绝不是一味恭顺小心的样子,反倒时不时对自己使点规矩内的小性,像一只养熟了会撒娇的小猫。这几日听她小嘴叭叭的讲了不少宫里的事,和她混得倒是熟了,对她这个人也颇不讨厌。
报春心里却另有所想,只觉得绛蝶脱了外衣倚在床头的样子很是柔媚香艳,他又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好像戏文里演的千金小姐,自己也好像伺候小姐的贴身丫环。而且,他长得又美,那里又是那个样子,真真让人有时辨别不出。不过想归想,这话却实不敢说出口。三皇子平时虽然和声细语,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可是跟他这些日子来,也知道他性子其实是很冷的,从没见他真正高兴和喜欢过什么。自己虽然跟他最为亲近,也没听他说过一星半点过去的事。就连对常来看他的皇上,他都是淡淡的。两人谈及一些以往的事,他虽不避自己,倒是皇上欲言又止说不下去,搞得自己到现在也弄不清怎么回事。
当然,弄不清也就罢了,用皇后教训下人的话来说就是:"宫里的事该知道不能不知道,不该知道的最好永远也别想着知道。"
不过,她确信三皇子这个看上去玲珑剔透的人肯定是藏了很多秘密的。那天皇上派人送来几件宽大的衣服,同时还有一把瑶琴。三皇子看了琴半日,就上去随随便便一拨弄,竟出来一段比天上的仙乐还好听的曲子。要说皇宫里筵席游乐也没少举办,却不觉得有哪个乐师比三皇子弹得好听。虽然三皇子只弹了一会而且以后再也没动过那琴,可那飘飘仙乐,好像现在还在报春耳朵里回旋。
报春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得一声公鸡打鸣似的尖叫:"皇后娘娘驾到。"报春一哆嗦,赶紧去找衣服给绛蝶穿,却已经来不及了,皇后一步便跨了进来。报春只得先跪下,心说这回可坏了。
原来三皇子回来并住在这文绮殿的消息一传开,外边的人进不来,那宫里住的后妃王子甭管是出于礼数还是好奇,却是纷至沓来。皇上心细,早料到这些,便赐来几件宽大的长袍。绛蝶本就骨骼细小,身材瘦弱,套上那大大的袍子,隆起的胸部就看不出来了。他又是个冷人,见个礼就再也不说话,后妃王子们搭讪几句也就告辞而去,因是虽来来往往不少人,却无一发现袍下的秘密。
这两天该来的也差不多来完了,两个人都没在意,就把衣服脱了,没想到皇后却偏偏这时候不告而来,被她逮了个正着。
皇后果然一眼就看见了绛蝶的胸部,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三皇子成秀吗?"报春原本就惊得发昏,听半天没人回话,更是暗暗叫苦,心想三皇子啊三皇子,难道平日里给你说的皇后严厉非比旁人的话都白说了?正在踌躇要不要替他回答,却听得绛蝶站起身来,道:"是我。"
皇后打量他的脸,确实生得很好,但那眉眼怎么看都跟燕妃那个贱蹄子差不多。一股嫌恶之情油然而生,森然道:"宜州书院教得都是这个规矩?皇子见了本宫要说‘是我'?"
报春几乎要哭出来,她知道三皇子冷傲得连皇上都不大搭理,这下要是和皇后顶起来可就有好看的了。没想到绛蝶只是低了头跪下:"是儿臣错了。"
皇后哼了一声,心想和那个贱蹄子一样惯会装可怜,又道:"听说皇上把你从宜州书院找了回来,你既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不去拜见本宫?"
报春见绛蝶低着头不说话,没奈何替他说道:"皇后娘娘恕罪,奴才有话回禀。三皇子身体不好,皇上不让他随便出门。这几天三皇子正说着要请示皇上去拜望皇后娘娘呢。"
皇后白了她一眼,看着绛蝶道:"没去就对了,以后也莫要踏进我的仁明殿半步,这等不干不净不男不女的东西倒脏了我的地。"她见绛蝶始终低头不语,又教训他道:"你不要以为装聋作哑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我不管你在哪里野了十几年,到了宫里就得守宫里的规矩。不要以为皇上护着你,就想三想四、胡说八道、肆意妄为,如果有什么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本宫决不轻饶!"说完,扬长而去。
报春吓得一头冷汗,等了半天见绛蝶还跪在那里,便上前道:"三皇子,皇后走了。"伸手扶起绛蝶,但见他脸色苍白,下唇上一排细细的牙印,不由甚是担心,又道:"三皇子,你别生气,皇后对谁都是这样,你可不要气坏了身子啊。"
绛蝶没说话,只觉得胸口隐隐传来一阵锐痛,慢慢回到床上躺下。



金斧

晚上,亮宗兴冲冲地赶了过来。一进门就道:"绛蝶,你看我给你拿了什么来了。"
绛蝶的胸口作疼,但又不好说给报春,忍了一下午这才好一点,正在床上啜水,见亮宗来只是欠了欠身。亮宗也不以为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斧头递给绛蝶:"你看。"
绛蝶接过来,见这斧头虽然只有巴掌大小,却是精美无比,不但手柄上雕了龙凤,连斧刃都刻了出来。斧头通体为纯金所铸,上面镶着五颜六色的碎钻,显见的所制者十分精心。亮宗笑道:"喜欢吗?"
绛蝶顿了顿:"喜欢。"r
亮宗见他虽说喜欢,可脸上没有一丝喜欢的意思,便道:"你从前不是最爱这些小巧的斧钺刀叉吗?有一年你二哥过生日,良妃送了他一把这样的小斧头,我记得你当时眼巴巴地看着又不说什么,定是想要的紧。今天我一见这件贡品,就想起你来了。你看,拿了斧子,就不能给朕笑一个?"
这话连身边的报春也听出邀功卖好之意了,绛蝶却没有领情的意思,反倒一言不发了。亮宗讨了个没趣,自顾说道:"绛蝶啊,父皇对哪个妃子可都没有这么巴结讨好过啊,你心里难道还对父皇有什么怨恨吗?整天这样闷闷的,我是怕你闷出病来呀。"
绛蝶道:"是儿臣的错,多谢父皇关心。"亮宗又给他闲扯了几句,看他总是无精打采的自己也觉得心虚,便站起来说:"那你早点歇着吧,我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后苑楼阁众多,风景优美,平时多出去走走。过几天再暖些,朕带你去城东玉壶园赏花。"
报春跟着亮宗送到门口,欲言又止,亮宗却主动回头对她说:"报春,你聪明伶俐,平时要多开解开解三皇子,若他出了什么事我为你是问。"报春四顾无人,一下子跪在地上:"皇上,奴婢有话不知该不该说。"亮宗皱起眉头:"说就是了。"报春便把今天皇后来将绛蝶辱骂一番的事说了,末了又道:"奴婢罪该万死,原不该嚼这舌头,只是以后若常常如此,怕三皇子再憋屈出什么来。"亮宗阴着脸道:"我知道了,你对三皇子很忠心,你进去好好看着他吧。"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报春进得屋来,见绛蝶坐在床上望着自己,不仅有些气短:"三......皇子。"绛蝶道:"你跟皇上说什么了?"报春见瞒不过,跪下道:"三皇子,奴婢不想看你受委屈......"绛蝶转身躺下,说:"以后不要再多说了,有些事多说无益。"
报春嘟着嘴站起来,看他没了动静,又凑过来道:"三皇子,你还在生气吗?"绛蝶道:"生什么气?有什么气可生的?睡吧。"自此再不开言。

却说亮宗阴着脸直奔仁明殿去了,还没进寝房,早有人报给皇后。皇后见亮宗满脸不忿地闯进来,半是不满半是讥讽地说:"哟,皇上来了。好容易来我这仁明殿一趟,怎么还怒气冲冲的?"亮宗道:"你见到绛蝶了?"
皇后一愣,道:"臣妾还正想问皇上呢,普天之下都知道了却单单瞒着臣妾一人,这是何道理?难道皇上根本不屑于通知臣妾,还是怕臣妾知道后会玷污了金枝玉叶的三皇子?"
亮宗叫她堵得一时倒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日方气道:"你也别说这话,朕是忘了告诉你了。朕只问你,绛蝶他又没得罪你,你为难他是何道理?"
皇后冷笑道:"这么快就告上状了,跟那个贱人还真是如出一辙。皇上,你既这么说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你不拿臣妾当回事,臣妾却不能不拿祖宗规矩,大宋江山当回事,装聋作哑、姑息养奸的事臣妾做不来。你不知从哪里挖出来个人就慌不迭地昭告天下说是三皇子,你如何就能肯定他不是冒充?就算他是真的,你可知他这些年的经历?就那么个不男不女的人,不明不白的弄了进宫,皇家的安全何在,尊严何在?"
亮宗叫她一激,脱口而出:"朕当然知道。朕对不起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你再难为他了。"
皇后眼光一闪:"皇上对不起他?"
亮宗知道失言,掩饰道:"朕没有尽过做父皇的责任,自然对不起绛蝶。今天朕把话说到这儿,绛蝶他没了母妃,又不像众皇子在宫中养尊处优,十分可怜,朕不护着他谁护着他!他人又不爱说话,也不会来招惹你,今后你对他客气一点,若再想干什么先去看看朕死没死!"说完之后,丢下气得发抖的皇后走了。

立了夏,天就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报春在桌旁切一个甜瓜,细细地把每块切成嘴巴大小,以便入口即食。甜瓜是新贡上来的鲜头,在冰水里湃过,凉滋滋的,正好给三皇子解暑。要说三皇子入宫以来,还真没受过什么亏待,虽说他不出门,可哪样东西也没少了,就连宫外的消息灵通人士,也巴巴的送了礼物来孝敬。想来大家知道皇上特别喜爱三皇子,都对他敬上三分吧,反正跟皇上说过之后,皇后也没再来找过麻烦,颇过了一段安宁日子。
不过,自那日皇后来过之后,三皇子的脸上就几乎再没有过什么表情,看着叫人不免担心。报春偷看绛蝶一眼,见他柔夷般的手指按在琴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琴身黑红,更衬得他少见阳光的指头白皙透明,报春心想:想个什么法子哄他出去玩玩呢,老在这屋子里,只怕人不傻也痴了。她端了甜瓜过去,道:"三皇子,吃瓜吧。"
绛蝶摇摇头:"我不爱吃。"报春娇嗔道:"你既不爱吃,看奴婢切了半天怎么不早说?皇子殿下,您就看在奴婢辛苦了这会子的份上吃上几块吧。"跟了绛蝶这些日子,她认为自己是有资格使用这份娇嗔的,果然,绛蝶轻皱了一下眉毛,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块。
报春又拿了一块递到他嘴边,绛蝶却站起来:"不吃了。"报春执拗地靠近:"好殿下,再赏奴婢一个脸吧。"绛蝶推开她的手,道:"报春,跟我出去走走吧。"
报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还以为三皇子殿下这辈子会坐化在文绮殿呢。这主意显然比吃块甜瓜更有吸引力,于是报春放下甜瓜,喜孜孜地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绛蝶道:"报春你高兴什么?我不出去平时又不是不放你出去。"
报春笑道:"奴婢是贴身伺候三皇子的,您不出去奴婢哪有心情去玩,何况能请得您这尊大佛出庙逛逛啊,真是比日头从西边出来还难呢。奴婢可得赶紧准备,免得一会您又反悔了。"
绛蝶脸上若有若无地带了一丝笑:"还准备什么,又不出城,不过在院里转转。"
报春见他难得还开个玩笑,更是喜不自胜,笑道:"好。"
天已热了,绛蝶只在底衣外罩了件黑色蚕丝长袍,便和报春走了出去。走廊迂回,七拐八拐的,若不是报春领着,绛蝶一时还真摸不着路。
二人正要拐一个回廊,忽听得那面谈笑里隐隐夹杂了"三皇子"字样,便不约而同地停住了。只听是几个值班的宫女太监在闲聊,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怪病......也不知是三皇子还是三公主......怪道不敢出门......"报春听不下去,向前一步便要出去质问。
绛蝶把她一把拉住,低了声音道:"还有路没?我们绕着走吧。"说完也不理报春自顾转了回去,竟连议论者是谁都不想看一眼。报春只得跟了上来,见他面如止水,一言不发,不知为何怯怯地冒出一句:"三皇子,不是奴婢说出去的。"
绛蝶道:"我知道。"报春看看他脸色,又道:"那您不生气吧?"
绛蝶淡淡地道:"那有什么,又没有假。报春,我们要到哪里去?"
报春赶紧快走几步赶在他前面,道:"三皇子跟我来,咱们去这院里最好的一处......"
绛蝶看着她跳脱的小巧身影,微微摇了摇头。他知道报春虽然有心机求上进但人却还良善,消息自然不是她传出去的。其实他虽有意遮掩,却也并不把这事看得多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瞒得了一时满不了一世。何况宫里就是有这么一点,大家都噤若寒蝉的事,却不知怎得,偏偏能传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



太子

出了那堆廊阁,又穿了几道屏风,过了几座假山,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光耀。定睛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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