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休息之前又被医生护士折腾了不少时间,大哥想要去洗梳一下,我眼巴巴的看著他不想让他走,他见状有些无奈的笑了下,拉起椅子坐在我床头说道:"那我等翠柏来了再回家好了,不要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著我啦。"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移话题说道:"小麒的腿怎麽样,会不会影响他以後的生活?"
"不要紧,我已经帮他请过假了,现在正睡在你隔壁呢,家里有人看著他。你关心小麒之前先关心下你自己吧,你怎麽那麽没用,让那女人捅了两刀,後来还被砸昏。要不是小麒机警,你真会被杀了。"
"......那个女人,她怎麽样了?"许久我才问道。
反而是大哥无动於衷的说道:"我打电话让周警官带走了。周警官本来都查出来她很有嫌疑,结果你朋友似乎替她做了伪证,有了不在场证明。这次她却跑不掉了。"
"......郑与繁?"
大哥不说话点了点头。
我心中一片苍凉,这个始终没有见过面的以前的朋友,是因为爱昏了头脑,还是单纯的只是看我不顺眼呢,我不知道。
大哥轻柔的摸了摸我的头,轻声说道:"别想太多,一切都过去了。"
不,不会过去的。
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以前我所做过的事情,都影响到现在的我。
"那个女人......狄美茜......是被我逼成这样的吗?虽然知道她很可怜,但是她想伤害小麒,我永远不会原谅。"
是什麽样的恨意,让一个女人疯狂。"大哥,我,是不是真的死掉比较好。"
"傻瓜。"大哥紧紧抱住我,直至无法呼吸:"你如果觉得做错,以後改正就好了呀。佛还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况且你已经死过一次。罪恶不是因生命的终结而结束,因为直到最後你还是个恶人。罪恶要靠内心的悔悟才能消除,你不但可以做个全新的人,还可以弥补以往的过错。别再说‘如果死掉就好了'这句话,无论谁死掉都是一件很悲伤的事。"
我右手臂重新包扎,左手背又扎著吊针,无法紧紧的回拥大哥,我不满的头往他怀里钻,被人关心,甚至教训,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对啦,爸爸妈妈他们怎麽样了,有没有很担心我。"不知道他们吓到没有,才回来就遇到这种事情。
"......他们昨天听到你没有生命危险,便留了信息,说去到非洲去玩,不要找他们了。"
"啊......"不是吧,那叫著我"亲亲"、"宝贝"的父母怎麽会在我还昏迷的时候就跑走,反差太大了吧。
说起来上次我车祸,他们也在国外悠然自在的旅游,他们是不是我父母,真的不会担心吗?
"这次是因为他们邀请人来狂欢,所以才混进狄美茜,让你受到重伤,他们怕你责备,於是吓跑了。"
"啊......"我还能说什麽,简直没语言了。"上次车祸的事情不怪他们,他们不是也没有回来看我......"至於宝贝亲亲只是嘴上说说。
大哥抱紧我,好像我很委屈似的,安慰我。
"他们应该还是很爱你的。只是......他们真是一点没变,从前就是这样,明明不会有人埋怨他们做错,他们却躲的远远的,连责任都不承担了。"大哥少少怨言,比起无奈来,是死心了吧。
门无声无息的打开,听到脚步声,大哥放开我,扭头看过去,我皱眉抬头,心想是谁这麽讨厌,打扰我和大哥的独处时光,结果就看到文思诺一脸吃惊的呆在门口。
干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没有看过兄弟相亲相爱啊!
"是思诺啊,来看四喜的吗?过来坐啦。"大哥站起身已经熟悉的开始招呼他了。失去温暖的怀抱,我的脸色不太好看,装虚弱的闭眼侧身躺在床上,当作没看到他。
接过文思诺手中的百合,大哥拿起花瓶到洗漱间去换水把花插上。文思诺见大哥离开,一脚踢在床腿上,低声说道:"别装死,给我起来!"
"很疼耶!"我生气的睁开眼狠狠瞪他一眼说道。
"我屈尊来看你,你还给我脸色看,皮痒了是不是!"文思诺作势要朝我的肚子按去,我那里才缝的针,怎麽可能让他碰到,连忙大声叫大哥。
"怎麽了?"大哥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拿著两支香水百合,文思诺瞪大眼看著我,想不到我把哥哥搬出来,一时有些慌张,我得意洋洋的先急了他一下,然後才说道:"我肚子的伤口有点疼,可不可以吃些止疼药。"
"忍一下吧,吃药的话伤口愈合的会很慢。"大哥又安慰了我一下才进屋。
文思诺气的瞪眼看我,不再和我说话。
等大哥拿著插满花朵的花瓶出来後,文思诺就缠著大哥了。
我冷眼看著他,他在我面前就恶形恶状,在大哥面前就装的文静温和,笑容恰到好处,露出一点少年的青涩,要我还是第一次见他。
一定又会被迷的七荤八素。他还叫大哥"春寿哥哥",噢噢,酸死人了!
文思诺明明是来看我的,却只和大哥说话,大哥竟然还有耐心的问文思诺的生活工作情况,文思诺也乖乖回答,大哥看他比看我这个弟弟还温柔!
我酸溜溜的说道:"文思诺,你是我朋友,看起来却和大哥更熟悉呢。"
文思诺冷哼一声,斜飞过来的眼神冰冷:"要不是有人作梗,我们会更熟悉。"
想到我似乎拆散过文姐姐和大哥的姻缘,我连忙心虚噤声。怕大哥听到这话想起我做的事情。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没有多想,还是神情自若的和文思诺谈笑风生,我轻轻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轻轻敲了几下,我还在想是谁这麽礼貌,大哥就说了请进。
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的是一直跟在大哥身边的黑衣保镖,他毕恭毕敬的说道:"顾先生,刚才王秘书打电话来,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请示。"
"喔,那你先到楼下去等,我一会下去回她电话。"黑衣保镖嗯了一声把门轻轻虚掩。大哥站起来说道:"四喜,思诺,你们先聊著,我先到公司去一趟,过段时间再来。"
他又特别对文思诺说:"你先陪陪四喜,说说体己话,我处理完工作就过来。"
"大哥......"我委屈的叫道,我干嘛非要和文思诺说体己话不可,不要离开我啦!
"乖啊。"大哥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我眯著眼正要享受这种温暖,却发现文思诺头歪在一边做出要吐的表情。
这时,大哥又扭头对文思诺说道:"拜托你了哦。"
文思诺连忙把舌头缩回去,露出乖巧的笑容,说道:"没有问题,一切都交给我了,春寿哥哥。"这次换我要吐了。
等到大哥离开,我才忍不住埋怨:"那个王秘书真讨厌,我才醒过来就把大哥叫走。大哥也是,不多陪陪我,说走就走了。"
"你脑子是什麽构造啊,有点脑子的都会知道春寿哥特别留时间让我们‘朋友'之间好好说话呢。还有,你真的很没良心哦,一点也不知道体恤你大哥,他可是不眠不休不假他人的照顾昏迷的你几天了,病房里有电子仪器,不能使用手机,他就把手机放在保镖那里,让他们在院子里等著,有重要电话上来叫他,他再下去回电话指示工作,其余时间一步也不离开你,为了你,春寿哥损失了好几单生意,你还有什麽不满足!"
"......你知道的好清楚啊,原来你这麽关心我!"我眼光闪亮亮的感动的看著文思诺。原来我错怪他了,他才是我真正的朋友!
"谁会关心你啊,你别自作多情!"文思诺好像怕沾染上什麽细菌一样跳开,指著我道:"你有哪点值得我关心,我不过是帮姐姐看牢春寿哥哥,别让他被别人抢去了!告诉你,这次你再拆散他们两个,我不会饶你!"
"什麽意思?"我愣过後慢慢反应过来,气愤的叫道:"怨不得你会过来看我,原来你不安好心,竟想抢走我哥哥!你做梦!"我激动的把吊水架扯的乱晃,"哥哥是我的,才不给你!"
"四喜。"文思诺冷眼看向我:"你不过是春寿哥哥的弟弟而已,凭什麽管你哥哥的事情。他什麽时候成为你的了,你有那种龌龊心思,放在自己心里便好,你以为春寿哥哥知道你对他不怀好意,他还会心无芥蒂的对你?做梦的是你,你才需要好好清醒!"
"什麽龌龊心思,我什麽时候对大哥不怀好意了!你当我不识好歹,我怎麽可能伤害他!你不要胡说!"我叫得太大力,太阳穴都隐隐作疼,麻醉过去,腹部也疼了起来。
"你装什麽装,从很久以前你就是那种想得到的东西必须要得到,为此可以不择手段,你让春寿哥哥误会我姐另有所爱,他的性格原本就是经常为别人著想,所以才和我姐姐分开,让她去寻求真爱。你说是看不惯他霸著父母的公司,处处和他作对,其实谁不知道你变态的心思,你光想著春寿哥哥能注意到你,却经常适得其反,让他更讨厌你,看到你都觉得厌烦。你现在是用了什麽方法,竟然让他这麽维护你,费尽心思不让你为其他事情烦恼。你被刺伤以後,他当即封锁家中入口,一个一个盘查家中的人,看谁带来狄美茜害你,几乎得罪所有人。因为你一句话,他带罗家的家人去拘留所看狄美茜,让他们了解到你不是蓄意伤人,还带他们到医院去看躺在手术台上的你生死挣扎,再让小麒适当的哭两声,对方就心软了,别说要告你了,连赔偿金都说不要了,因为你也是受害者。"
"原来,大哥对我这麽好,虽然以前就知道,但是从别人嘴里听出来就是不同。"我心情激荡万分,不理文思诺愤怒的叫:"谁和你说这个了,别只听自己想听的!"而多嘴问一句:"那麽罗家家人有没有收下赔偿金,毕竟我也有错。"
"嘁,你那麽紧张对方干吗,他们又不是你爸爸和叔叔。还是你就装成善解人意的样子,春寿哥哥才被你蒙蔽!"
"你才说笑好不好,我骗不骗人,大哥那麽厉害怎麽会察觉不到!还有不要叫春寿哥哥,好肉麻哦。"我学著文思诺的声音叫了一声,然後全身配合的抖动一下。
文思诺对我怒目而视,咬牙道:"你真的还那麽讨厌,如果不是念在你受伤的份上,我非好好揍你一顿不可!"
听他这麽一说,我有点怕了,病房里就我和文思诺两人,我还一手骨折,一手吊著吊水,他要是真打过来,我只有挨揍的份!
我偷偷看了一眼吊水心想快点结束,却发现其中有一瓶葡萄糖液竟然空了,营养液就要退到调整钮以下,我"啊呀呀"的惨叫起来:"哇啊,水吊完了!"
我想翻身去扯输液管,结果被包成粽子的手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扭头对文思诺叫道:"快来救我啦,打入空气我就死翘翘了!"
文思诺脑门青筋直冒:"你,你这家夥怎麽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呢!"
他绕到床位另一边,看营养液已经过了调整钮之下,干脆把输液管的针全拔了。
"好疼好疼好疼啊!"文思诺毫不温柔的动作,弄的血液都回流了。我扁扁嘴眼角含泪的瞥向文思诺,文思诺头疼的皱眉:"你,你是男人好不好,别装那样子......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真是的,为什麽你失忆了性格就变得这麽奇怪,说起来,你这次被砸到头还没想起以前的事情吗?你别以为你装这可怜样子我就会心软,春寿哥......大哥与其被你纠缠,还不如给我姐,只有我姐和春寿大哥才最相配!"
"......那个,我一直想问了。"
手背上因为吊水,针眼周围一大片暗青,往脸上蹭蹭也不觉得疼。
"文思诺,你是不是有恋姊情结啊!"
文思诺猛然火山喷发,他屈指朝我脑门重重弹去,叫道:"你这个恋兄癖的家夥才没有资格说我!"
这次是真的好疼,我眼泪汪汪的摸著额头白眼看他,一边想我还是不要那麽好奇才好,能让文思诺这个美丽任性火爆的人都崇拜喜欢的姐姐,一定有她的迷人之处,现在不认识还好说,要是真的认识了,说不定我心中还会感觉愧疚,狠不下心抢走大哥──我不要这样啊啊啊啊!
总之我和文思诺的谈判破裂。
"安帝,你不要忘记,即使你再喜欢春寿大哥,他还有自己的生活,总有一天即使不是和我姐,也会和其他女人结婚的!"
"我大哥才二十九岁,要结婚也还早!"
我嘴硬反驳,但是文思诺这句话还是刺伤了我。
下午的时候,大哥并没有来看我,嘴里说著大哥一定是因为工作的事情才会走不开,但是心中还是忐忑不安,心想在我所不知道的时间,所无法触及的空间,大哥会见谁,对谁有了好感......
上一秒还在想我要不要住院多些时间,让大哥只陪著我,下一秒却又想快点出院时刻陪在大哥身边。
辗转反侧,想法瞬息万变。
不止一次庆幸我和大哥有血缘关系,因为是亲人,总会一天相见相遇相知,而且还能幸福的住在一起,无论多麽亲密都可以。
但有时心里也会不满足,只是兄弟仿佛还不够......我究竟在想什麽呀!
一直一直想著,直到半夜还没有睡著,迷迷糊糊的躺著,似梦非梦之间,突然听到门被推开,想著是护士查夜,我便没有理会继续酝酿睡意,脚步声渐近,我还在奇怪,以往护士查夜只是推开门看一眼就离开了,这次怎麽还进屋,真是仔细。
来人停在床头,明明没有开灯,却感到被人注视著,我不安的抿了下唇,就听到有人轻轻叫了一声:"四喜。"
是大哥的声音。
因为夜了,他的嗓音也融入暗夜的低沈,撩开我的刘海,抚摸著纱布的手很温柔,因为太舒服了,我没有醒来。
似乎感到气息悄悄逼近,嘴唇试到热热的触感,柔软,温润,微甜......那是一个吻!
是一个吻......大哥为什麽突然吻我......还是刚才是我所臆想出来的!
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丢脸了,我脑子都在想些什麽,为什麽总想到无法想象无法实现的事情!
"四喜......我又来看你了,你倒是好,这般无忧无虑。"
大哥修长的手指滑过我的唇,在下巴处轻轻摩挲,有著难以言喻的亲昵。
"你真的是四喜吗?这张脸毫无疑问是四喜的,但是性格为什麽那麽不同,全心的信赖,我究竟要把你当成谁?如果是以前,对你只是义务,但是现在......"
"一样的脸作出的事情,为什麽以前那麽可恨,现在却那麽可爱──"
"我该拿你怎麽办......"
我的臆想太过严重,为什麽连大哥普通的一句叹息,也听出了百转千回,明明是无可奈何的埋怨,我却以为其中的感情还有很多未说出口。
"你和以前那麽不同,我不敢多想,想太多就让自己恐慌,把我的心都搅乱了。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看到你躺在血泊中,心中是什麽感觉,好像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珍宝却又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被粉碎,那感觉太痛苦,所以,四喜,你再也不要吓我。"
床板一沈,大哥好像坐在床沿上,他的手指滑下我的脸颊,轻轻说道:"当得知你会醒来的时候,我却又有点後悔,那麽期待你睁开双眼,却又想你这麽不醒来,我只要天天陪著你就好,直到你睁开双眼叫我大哥的那一瞬间,我才知道我在犹豫什麽,我竟怕你恢复以往的记忆,我怕见到以前的你,怕曾经的幸福都是假的,这样就好,只看著我就好,一辈子不恢复记忆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