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回首————guduyiang
guduyiang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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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东看着他,眉头拧成一团,抓起筷子,有仇一样的吃了起来。一不小心,被噎了一下,陈蓦林忙把汤递给他,站起来帮他拍背。
顺过气来,李晓东叹了一声:"我服了你们俩。好吧,蓦林,有什么事只管说一声就行。"
"嗯!"陈蓦林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只三天的时间,陈蓦林就明显的瘦了,后天就是五一了。他敲开主任办公室的门,看到顾一群在,便走了进去。
坐定之后,陈蓦林温和的说:"顾主任,我明天想拿一天休息,五一期间去一趟北京。您看行吗?"
"没问题,去吧。好好休息一下。"顾一群关切的看着他。心里琢磨着,不知道他知道了没有,怎么一下子瘦的这么明显。
"谢谢您。"陈蓦林没想到顾一群答应的这么爽快。
"等一下。"看到陈蓦林站起来要走,顾一群叫住他。然后吩咐秘书去办事,把她支了出去。
陈蓦林看着顾一群,不知道老头要说什么,这么神神密密的。
顾一群低头考虑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蓦林,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陈蓦林眨了一下眼睛,一时摸不透他想说什么。
"您指什么?"他试探的问。
顾一群叹了一声:"我一直希望事实不是这样的。就没让汪文波告诉你。他走之前还是透露给你了?"
汪文波上个星期去了美国,他们小范围的开了个欢送会,陈蓦林也去了,回想起来汪文波那天的确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陈蓦林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抿了一下嘴唇,微皱起眉,刚想说明汪文波没说过什么,顾一群已经说了下去。
"小夏在那边,"他顿了顿,斟酌着下面的话。陈蓦林一听,按下了想说的话,专注的看着他。
"小夏那边好像有一些事,她自己没跟你说?"
陈蓦林的心重重的被击了一下,为什么身边的人有事总是要从别人那知道?他闭了一下眼睛,靠到椅背上。
"她发生了什么事?没人告诉我。"陈蓦林疲倦的说。
顾一群愣住。
"那你为什么......"
"顾主任,请您告诉我,夏敏怎么了?"陈蓦林忍住突然冒上来的怒火,低声说。双手紧紧的抓住椅子的扶手。
顾一群揉了揉头,低沉的说:"蓦林,我不知道你还没......听说这事,也许,唉!"
夏敏是和消化科的张简一起去英国的,那时,没人怀疑这有什么关系。还觉得这样比较幸运,有个同事一起,可以互相照顾,以免太辛苦。不知道夏敏是不是因为感到压力太大,还是别的原因,到英国两个月后,就跟张简同居了。一开始也许并没有想这样,但张简坦白他早就喜欢夏敏,从她到消化科实习时就喜欢了。现在这样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他已经三十三岁,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女朋友,就是因为夏敏。两个月后,夏敏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坚持要打掉孩子,张简不让,夏敏以自杀相逼,张简把刀子、安眠药还有绳子一起放到她面前,让她选一样,他陪她一起死。夏敏反倒被他吓住了,他进一步的提出让夏敏跟陈蓦林坦白,然后离婚。夏敏不愿意,但她又没法解释她目前的做法,她没法面对陈蓦林,每一想到陈蓦林的好,她就泪流满面,痛悔不已。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能发现原来拥有的是多么珍贵。
汪文波去年十二月到英国开会,顺路去看看夏敏,知道了这件事,那时只知道他们同居,还不知道夏敏怀孕,回来在北京转机时因停留的时间有一天,便到市区住了一晚,无巧不巧的又在酒店碰上邵韫。回来便发生了一系列的事,让他措手不及,过了几天才告诉了顾一群,他真心的为陈蓦林惋惜,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陈蓦林。顾一群让他暂时别说。后来发生的事,顾一群是通过在英国的老朋友了解到的,他郁闷了几个月,一直犹豫着,怕伤害了陈蓦林。今天终于说出来,他长出了一口气。转身站到窗前,点起一根烟。实在不忍看陈蓦林的脸色。
陈蓦林忽然觉得很好笑,自己就像个玻璃人,身边的人都那么怕伤害他,好像他会碎掉,结果,最应该知道的事,他永远都是最后知道。其实,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伤害更重?!他自嘲的笑了一下。
"顾主任,我能吸一根烟吗?"
"呃,可以。"顾一群转身,神色已经平静。
他拿起顾一群的烟盒,抽了一根出来。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吸烟,呛得连连咳嗽。顾一群没阻止他,也没说一句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窗外。
陈蓦林按熄了只吸了一口的烟。站起来。
"谢谢您告诉我。我走了。"陈蓦林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温和平静。顾一群转脸看他,想知道他怎么了。看到的陈蓦林脸色如常,神情如常,连微笑也如常。他忽然感到心里难受的无以复加,咬了咬牙。
"蓦林,难过就表现出来!男人也会受伤,也会流泪!不必这样压制自己!如果,你需要休个长假,我会跟院里说。"
陈蓦林想一下,低声说:"也许吧。到时候,我会跟您说的。谢谢您。"

收拾了东西,关上水和煤气的总闸,又打开电话的录音功能。陈蓦林检查了一下钥匙,准备出发了。他拉下电源的开关,锁上门。刚转身,就听到房间里的电话响了,他一激灵,急忙开门冲进去,电话的录音功能已启动,是个女人的声音,陈蓦林停住了脚步。
"陈蓦林,我是安妮。你在也好不在也好,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李晓飞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我不会把他让给你!不管他说什么,你都是没希望的。他父亲已经气得住院,生死未卜。我警告你,如果你不放弃,我会做出反击的。就是他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电话断了,陈蓦林僵在了原地,他全身簌簌发抖,第一次感到害怕。脑子里全是"他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这句话。他猜想的一点不错,晓飞的家里知道了他们的事,他无心去管怎么知道的,安妮说的才是关键的,她是个自私而疯狂的女人,晓飞极可能会遇到危险!他要马上通知晓飞。脑子急速的转了一下,他锁上房门,急急的冲了出去。
今天是第四天,晓飞一直没有电话,一连打了几次,都是关机。陈蓦林拨通了黎思源的电话。

北京的家里,陈蓦馨正挺着已经局长级的身子,指挥老公把刚买的婴儿床放到她满意的位置。一转脸,看到陈蓦林进了院子。她惊喜的大叫一声,奔了出去。吓得她老公急急的追出来,一叠声的叫小心!
陈蓦林看到姐姐的样子,惊喜的笑了:"姐!你......"
"怎么样,像模像样的吧?是双胞胎!"陈蓦馨得意的笑着。"你怎么回来了?事先也不打个电话。"
"回家还打什么电话。爸妈都在吗?"陈蓦林笑着说。
"在。哎,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瘦?"陈蓦馨打量着他。
陈蓦林进屋放下行李,看着姐姐,低声道:"晓飞家里出事了。我必须跟爸妈把我们的事说清楚。"
陈蓦馨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
"他家里知道我们的事了,他父亲可能气病住院了。安妮不肯善罢甘休,晓飞可能有危险。姐,我很担心,可一时又联系不上晓飞。"
"通知黎总!让他帮忙,他一定有办法的。"不愧是商界的精英,脑子转的极快。
"上飞机前就通知他了。现在还没有消息。"陈蓦林叹了口气。
陈蓦馨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然后说:"趁爸妈去看望彭总,咱们先商量一下怎么跟他们说。"

面对着父母,陈蓦林艰难的抬起头,他咬了咬牙,开口:"爸,妈,我有事跟你们说。"
蓦妤婕看着儿子,笑着说:"干什么坏事了?这么紧张?坐着说。"她拉着陈蓦林坐下。陈蓦林一时间哽住,嘴唇颤抖了一下,低头坐下了。
陈靖仔细的看着他,儿子他很了解,这副样子一定是有了极大的事情。
陈蓦林理了一下思路,缓缓的开口:"我......"他终于无法正视父母,低下了头。
"我让你们失望了。我要跟夏敏离婚。还有,就是,我和晓飞在一起了。"
"什么?!"陈靖和蓦妤婕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陈蓦林。
陈蓦林抬起头,看着他们:"我是情不自禁,也,没有退路了。晓飞家里也知道了。他,他现在,可能有危险。"他咬了下嘴唇。
"你!"陈靖几乎想也没想,伸手就重重的打了陈蓦林一个耳光。这是陈蓦林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父亲发怒,第一次挨打。血沿着嘴角流下来,他一点也没感到。边上的陈蓦馨吓了一跳,她站起来,挡在陈蓦林的前面,怕父亲再打陈蓦林。
"爸,您别生气,这事您先听我说。"
"你让开,出去!"陈靖暴怒的吼。
"爸!"陈蓦馨直瞪着他,"你不听听就打蓦林,不是他的错!知不知道?"
"那是我的错?!"陈靖怒极反笑。"你有身孕,不合适在这。出去吧。"
陈蓦林也轻声说:"姐,别担心。我没事。哥,你带姐姐去休息吧。"
陈蓦馨看看他,点点头,跟老公走了出去。她忽然想到她应该打电话给黎思源。
房间里一下静了下来,蓦妤婕终于镇静下来,她刚才心跳的太快,头晕的几乎要倒下,这时她才开口。

 

第 42 章

"蓦林,事情恐怕不这么简单吧?从头说说。"
她一边给陈蓦林擦去嘴角的血,一边示意气得发抖的丈夫冷静。陈蓦林紧紧的抿住嘴唇,看着父亲,清澈的眼神里满是伤痛和歉疚,然而,也有着少有的倔强。陈靖怔了一下,压下怒火,冷冷的说:"好,你说。"
陈蓦林深吸了一口气,简洁清晰的说了一切。然后像终于放下一桩大心事般的轻舒了一口气,垂下眼睛。
陈靖和蓦妤婕听完,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蓦妤婕努力平息了胸中那股让她喘不上来气的心痛,站起来,走到陈蓦林的身边,轻叹一声扶住他的肩膀。
"蓦林,我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的事。不过,这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真的能确定你希望这样过一生吗?"
陈蓦林抬起眼睛看着双鬓已有银丝的母亲,心里一阵抽痛,哽着嗓音叫了一声:"妈,我......"就说不下去了。停了一会,他才重新开口。
"妈,不是这个问题。是晓飞现在有危险。我告诉你们,只是希望能够减少一点他的压力,我们今后会怎样,我不知道。"他声音有些沙哑,脸上的神情落寞。
"你,你这是打算干什么?"陈靖听出话音不对,盯住陈蓦林问。
"我不要晓飞出危险,我希望他一切都好,只要能这样,我跟不跟他在一起都不要紧。"陈蓦林像是在喃喃自语的说。
蓦妤婕已经明白儿子的目的,她忍不住湿了眼眶:"你这是何苦?"
陈蓦林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夏敏知道了吗?"陈靖问。
"我还没告诉她。也没这个必要了。让她好好的过她的日子吧。我们两不相欠。明天我会发邮件跟她联系,尽快办理离婚手续的。"
陈靖点点头,长叹了一声:"蓦林......孩子!对不起。"
陈蓦林闭上眼睛忍回泪水。
"爸,是我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爸,原谅我。"

当天晚上,陈蓦林接到黎思源的电话,告诉他李晓飞两天前车祸,一度短暂的昏迷,左腿和多处肋骨骨折,现在还在医院治疗,暂时没有危险。黎思源又跟陈靖谈了一个钟头。陈靖现在心里更多的是对儿子的歉疚,他安排了和陈蓦林去美国。
陈蓦林回了一趟他和李晓飞的家,然后跟顾一群请了两个星期的假。

看到推门进来的是陈蓦林,李晓飞大吃一惊。再看到他后面的陈靖,李晓飞呆在当场,半天没能合上嘴。
陈靖笑了一下,"不认识我了?"
"陈,陈,陈叔叔。"李晓飞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看向陈蓦林。陈蓦林微笑了一下。
"李伯伯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晓飞马上明白了。
"蓦林,你......"
"我爸准备看看李伯伯。可以吗?"
"他是脑溢血,现在说话不便。"李晓飞低头说。
"哦。没关系,我去看看吧。"陈靖平缓的说。李晓飞告诉了他父亲所在的医院和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陈蓦林走到李晓飞的床边坐下,李晓飞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近看了一会,陈蓦林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然后轻轻的抱紧他。
"蓦林,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安妮疯了。"
"那就别说了。吻我好吗?"陈蓦林说着吻住他的嘴唇。李晓飞马上热烈的回吻着。
一声轻咳,让两个忘乎所以的人暂时分开。陈蓦林回头,见是李晓飞的姐姐,李晓鸣。李晓飞示威般的紧紧拉住陈蓦林,看着李晓鸣。陈蓦林对他安慰的一笑,转脸对李晓鸣礼貌的招呼了一声。
李晓鸣笑了笑,对晓飞的事,她没表态,陈蓦林她认识,知道那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份感情让她迷惑。她放下带来的食物,走过来。
"蓦林,你好。你能来看晓飞真好。"她温和的笑着,李晓飞眼里的敌意少了一些,还是警惕的看着她,似乎她是吃人的猛兽。
李晓鸣看着他,笑笑:"晓飞,我其实有点无法想象你们的感情,现在我有点明白了。不管怎样,我祝福你们。"
陈蓦林和李晓飞对视了一下,温润的笑了:"谢谢大姐。"
随便的聊了一些家常,李晓鸣准备走了。陈蓦林送她到门外,轻声的跟她说了一些什么。
第二天,陈蓦林过了中午十二点才到医院,李晓飞已经等的极不耐烦。看到他就忍不住的埋怨了一番。陈蓦林笑着,连连检讨,说是时差问题,睡过了。接下来的日子,陈蓦林极尽仔细耐心温柔的照顾李晓飞,李晓飞沉浸在幸福中,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十天的日子过的飞快,陈蓦林要回去了。听李晓鸣说,父亲的病情也迅速的好转起来,已经准备回家了。李晓飞感到非常高兴,知道是陈靖的功劳,他浸沉在以后幸福生活的想象中。
临走前的一晚,陈蓦林看了他好长的时间,又紧紧的拥着他,吻他,这是陈蓦林最大的变化,以前他不会这么主动的,即使想也会很含蓄的。李晓飞很开心,不断的调笑他,陈蓦林并不生气,只是红着脸照样拥紧他。
临出门前,陈蓦林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舍:"晓飞,你答应过,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生气的,也不会怪我的,是不是?记得说话算话哦。"
"要是我发现你蓝杏出墙可不在此例。"李晓飞威胁似的说。
"什么蓝杏,真亏你想的出。"陈蓦林笑道。跟李晓飞挥手告别。车子出了大门,陈蓦林回头还能远远的看到李晓飞撑着拐杖站在门口的身影。
陈蓦林狠狠的咬住嘴唇,闭上眼睛。

在机场大厅的一角,李晓鸣看着陈蓦林,原本温润俊美的脸,现在苍白消瘦,嘴唇全无血色,她皱了一下眉。离开晓飞,让他好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却还要在他人面前强自挣扎着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一别,恐怕是他们的永别,可陈蓦林什么也没说,为了晓飞,他甘愿牺牲一生的幸福。想起父亲的顽固,晓鹏的懦弱愚蠢,自己的不解,安妮的自私疯狂,他们谁也没为晓飞真正着想过,这个唯一能给晓飞真爱和幸福的人,却被迫放弃晓飞,以求他和他们家庭的安宁。这样做真的不公平!她想说点什么,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来,直到登机的广播响起,她流着泪拥抱了陈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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