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任他厮磨良久,索性将身体倚在他的身上。
"看,有人先行离席了。"李维岩从身后拥着我,目光看着楼下的大门。是马凌远,身后跟着几个助手,一步步地走出花园。我看着马凌远有些不甘心的背影,感到的仍是无奈。分分合合又能改变什么呢?我的身上永远打上了他的印记,他的心里也永远有我的角落,我们只能带着对方的气息继续生活,因为曾经有那么一段生命,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我的身上,带着所有曾经的情感印记,成为生命的一部分,跟着我去经历新的一天......
我的身后已经有温暖的怀抱,这个时候,我绝对不会回头望......
"李夫人!"康平的声音,"有什么美丽的夜景吗?怎么看得如此入神!"
"呃......没有,只是我有些头疼,受不了大厅的喧闹。"
原来,李夫人就在附近。她有没有看到......脑子里在飞速地思考,意识却难以支配身体,我倚在李维岩身上一动不动,李维岩也一动不动。
"李先生呢?"康平说,"我为您找来李先生好吗?"
"不......不必了。"李夫人急忙说,"不介意的话,康先生能陪我到那边坐坐吗?"
"荣幸之至。"
耳边是李维岩的叹气,"康平真是不简单。"
我挣脱了李维岩的怀抱,说:"你太太不舒服,还是去看看吧。"
"徐沐?"
"我想一个人静静。"
身后有他离开的脚步声,清楚地告诉我,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小小需要而改变。还记得以前的自己生性颇为薄凉,总是觉得人生在世归根结底不过是独自一个人罢了。父母会离开自己,子女会有自己的生活,爱人......那是最善变而不可靠的。现在看来,竟是对的。我背弃过人家,人家也背弃过我,到最后不过还是一个人......
一双手臂温柔地圈在我的腰上,默默地在身后温暖着我。
"怎么又回来了?你太太没事吧!"我说。
那双手臂僵硬片刻,又用力收了收,耳后一声几乎分辨不出的叹息。不是李维岩!我侧头看回去......
"家晖?"
家晖将头埋进我的后背,闷闷地答应,"嗯。"
我身体紧张了一会儿,随即又放松下来,转回头看着茫茫夜色,安心地将自己依靠在他的身上,觉得这个时刻有些小小的倦怠,还有温暖。
总奈东风
项目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进行,日子也一天天地过,家晖忙于"静雅"新馆的市场开拓,方信失去了了联络,明地和广德迅速推出了新的合作项目,我和李维岩也约会如常。
当你忧心于一件事的时候,觉得烦闷不堪;当这件事突然之间解决掉,又会觉得刹那空虚。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带来快乐也好,苦闷也好,熟悉了,就像个老朋友,离去总会给人带来感叹。面对凌远,我真的转身而去,一瞬间放弃执着和对抗,多年来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从生命中剥离,虽然平静,但我也变得空荡而迷茫。
生活的奇妙在于,当一个目标达成,另一个目标就会出现;当一种烦恼消失,另一个烦恼就会冒出来。
出了个长差回来,一出电梯,便看见乔秘书和一群女孩窃窃私语,站在我的必经之路。
"......李太太她可是看得紧啊......"
"就是,这些年也不见她......"
见我站在眼前,秘书们作鸟兽散,留下乔秘书笑眯眯地看着我,"徐先生回来了!是不是刚下飞机啊,直接就到公司来......"
"跟我进来一下。"
"哦。"乔秘书心虚地垂下脸,刚才的几个女孩虽然没有看向这里,但眉间眼底都在密切地观察着,我瞪了一眼,乔秘书立刻也变得严肃起来。
走进办公室,放下东西,我径自整理收拾着需要存档的文件,一边发问:"你们刚才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徐先生!"乔秘书委屈地说,"我们也没说什么!"
我转头看她,她认命地说:"就是这段时间,李太太动不动就到公司探班,不光是看李先生,还问您在不在,问了又不说做什么,感觉有点奇怪。"
我横了乔秘书一眼,"怎么奇怪了?"
"我进金宝三年,从没见过李太太这么频繁地出现,所以......我们就......"
"就开始谈论起李先生的隐私了?"
"没有下次了!徐先生,对不起!"乔秘书低着头。
我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因为你是我的秘书,所以对你的要求才比别人高。谈论同事和上司的事情是免不了的,但是不要在公司,这样对你不好。"
乔秘书抬起头,眼睛又开始亮晶晶了,笑着跑出去给我端了杯水。
"李先生呢?"d
"带着刘秘书开会呢。"
乔秘书出去了,我则莫名奇妙地心神不宁起来,是啊,最近李夫人来的勤,对李维岩和我都很关注,虽然我是真的不在意,但这其中多多少少预示着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家晖阴沉地打电话给我,我知道,新的烦恼又不期而至了。
"徐沐,"家晖叹了口气,"你知道‘静雅'是什么地方,我已经不止一次听人提起,所以,我想你有必要知道。"
家晖低沉的声音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事?"
"你......和李维岩的事情,很多人曾在‘静雅'谈起,暧昧的绯闻满天飞,我想,消息肯定已经传遍了业界。"
听了,我心一沉,但好像清楚迟早会有这一天,也并没有太惊讶。正如之前跟李维岩说过的,有些事情无法回避。
"徐沐?"家晖叫道。
"我在听。"我说。
"有必要让李维岩尽快知道,才能处理。这种事情总是当事人最后一个知道。"家晖说。
"家晖,谢谢!"
放下电话,我马上拨通康平。
"是我,徐沐。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有没有听过我和李维岩的传闻。"
康平叹了口气,"我正在想这件事情是否值得告诉你。最近的确有这样的说法,说得有鼻子有眼,但没有证据。"
"这种事情,还需要什么证据。"
"我在想是否有人别有用心,传闻,防不了堵不住,但破坏力又很强。徐沐,想开了也不用放在心上,商界是现实的,传闻在利益面前实在不堪一击。"
"嗯,你说得有道理,谢了!"
"呃......那天,江舒文的婚礼上,我看见李太太在露台边站了很久......"
我心中一动,"我知道了,谢谢!"
放下电话,心里反倒是一阵轻松。来了,来了,第二只靴子也该落地了。
不知不觉之间,我和李维岩不再是一夜露水,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从未说出口,那个敏感的话题谁也不去碰,碰了就要面对重重荆棘,就没有办法再回头。心里存了拖一天是一天的打算,但拖到如今难道还能再拖吗?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千方百计要逃避的,恰恰是逃避不得的......
我坐了良久遂起身出去,已经静不下心来,不如回家休息。推门出去,只见久违了的庄平燕正在跟乔秘书说话。
"李先生正在开会,不如庄小姐略等一等?"乔秘书摆出招牌笑容。
"不用了,把这个交给李先生吧!这是庄氏和金宝第二阶段合作的项目规划,请他先看看,我会再给李先生打电话的。"庄平燕说完便往电梯走,见了我,又转回身来。"徐先生。"脸上的笑容有些刺眼。
"庄小姐,"我一点头,"正好我也要出去......"
"我正想找徐先生谈谈呢!"没等我说完,庄平燕突兀地打断我,"既然遇见了,不如就在这里说说。"
我略一迟疑,"呃......好,那,就请到我的办公室吧!"
冲乔秘书示意一下,她便乖巧地去准备茶水。我将门打开做了"请进"的手势,庄平燕扬着头走进来。引着庄平燕坐下,对上她一副来者不善的表情。
乔秘书端来茶水有礼地放在我们面前。
庄平燕冷笑两声,说,"没想到,徐先生这般人才,却喜欢给人家做小。"
我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便笑了。名人不说暗话,这个时候推脱不知道她说什么,就有些虚伪了。放下茶杯还没出门的乔秘书显然受了惊吓,神色惊诧地回头,接着便灵敏地将微微敞开的门重重关上,我看了看靠在门上的她,嗯,还行,知道慌乱之中应该先做什么。
"没想到,庄小姐这么不客气。"我说。
庄平燕面色一凛,"我姐姐的事情就是庄氏的事情,金宝和庄氏可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难道我是金宝是我的吗?还是庄氏是我的?庄小姐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笑了,"金宝和庄氏怎么样那不是我需要处理的事情。"
"但金宝是李维岩的命根子,庄氏是李维岩的靠山和搭档,你可以不在乎,但他不能不在乎。"
"那......似乎庄小姐找错人了,你略等一会儿就会看到李维岩了,不如直接跟他说。"我也冷笑,冲着乔秘书说:"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乔秘书一点头,开门出去,门随即又被紧紧关上。没有了旁观者,庄平燕反倒安静下来,审慎地看着我,似乎在捉摸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姐姐说的没错,徐先生你的确不简单。"她说,"可惜,这个世界有自己的法则,不知道最后你能从李维岩身上得到什么。"
我也深深地望着她,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不如问问她,"庄小姐觉得,我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庄平燕略一想想,便笑了,"那要看看他有什么,什么是他能给的,什么是他不能给的。"
"如果庄小姐心中已有答案,那又何苦来找我。"
"徐先生又是何苦?我知道我姐夫很有魅力,但似乎并不值得徐先生为他身败名裂。"她说。
我惊讶地看着她,说:"庄小姐认为我会身败名裂?"
庄平燕眉毛一扬,"庄氏绝对有这个能力。"
"看来庄小姐还不了解我,若论自保,我徐沐还是可以承担的。"
"遗憾的是,我不这么认为。"庄平燕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徐先生从新加坡回香港的时候,并不见得有多强悍。"
我面色一沉,刚想说话,电话就响了起来。我坐在那里,静静听着电话聒噪且执着地响着,直到它放弃。紧接着便听见敲门声。
"请进。"我说。
刘秘书满面笑容地探头进来,"李先生请庄小姐过去。"
庄平燕笑着看看我,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庄平燕随刘秘书离开,我再次拿起了我的东西,开门出去。不理会乔秘书的站起相迎,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已经开始让人觉得气闷。
回到家里,关掉手机拔掉电话,躺在床上昏昏睡去,是啊,这几天奔波在飞机上,真的觉得累了。
"叮咚......叮咚......"
我被声音唤醒,睁开眼睛听了一会,分辨出来是门铃。摇摇晃晃地起身,发现天色已经全黑,原来我已经睡了这么长时间。
"叮咚......"门铃还在响着,我走到门口,监视器上是李维岩的影像。我打开玄关的灯,门铃戛然而止。李维岩直视着监视器,我则通过监视器看着李维岩。门里门外,就这样对峙良久。终于,我轻轻一拨,门锁已开。眼看着李维岩将门缓缓推开,同样在门口互相看了一会儿,我转身进去。
"怎么不开手机?"李维岩站在客厅的电话旁,俯身将电话线再插进电话里。
我坐在沙发上,懒懒地说:"想好好睡一觉,不愿别人打扰。"
"找了你一下午都没有找到,我很担心。"李维岩坐到我身边说。
我笑了,"担心我什么呢?再犯老毛病?那就让人笑话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揽住我,我顺从地依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还能捉住睡眠的余韵。不必多说,两人心知肚明,就算是想说,又能说些什么呢?
"平燕她......"
我摇摇头,李维岩便停了话头。睁开眼睛,离开李维岩的怀抱,我进了卫生间,洗漱一番,觉得神清气爽了才出来。到厨房做了一壶茶,拿了两个杯子,重新坐到李维岩面前。
"今天,庄平燕问我为什么喜欢给人家做小。"我看着李维岩说。
他皱着眉头,"徐沐......"
我做了个手势打断他,"也许你知道,现在我们之间的暧昧关系已经传遍了业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拿你我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我摊开手,笑了,"怎样呢?你的看法?"
李维岩看着我,他知道,这一次是一定要谈个清楚了。"你知道我就行了,别人说什么你又何必去理会?"
"不必理会?"我笑着说,"那么明天会不会又有人跑来羞辱我一番,还觉得理所当然?"
"徐沐,我已经说过平燕了......"
"庄平燕就是理所当然!"我忽然间有些伤感,"她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说错什么,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他忧虑地望着我,神色间有着理解和恳求,但我依然要说。
"李维岩,你不能让我险到这般狼狈的境地,"我摇摇头,"你不能!"
李维岩深深地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他知道了,说到现在他已经知道我将要说什么,于是......
"我不愿意再这样继续下去,"我说:"李维岩,问题迟早要解决,怎么解决,由你来决定。"
没有前奏、没有铺垫、没有过门......我就这样简短地直奔主题,迅速得连我自己都没有预料。
李维岩无意义地转动着桌上的茶杯,盯着、看着......没有喝下一口。沉默良久,他缓缓点头,迟疑地站起身来,看看我,走向门口。
"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你做出选择就够了,不必给我答案,我还够聪明。"
他脚步略一停顿,随即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从来就有这样好的直觉,商场上每逢不期而至的大战,我总会自觉地提前养精蓄锐,坐在沙发上,我苦笑出来,原来回到家里,睡了个昏天黑地,为的就是这样一场抉择。
浮生半日
一早,睁开眼睛,发现新的一天是这样懒洋洋地到来,没有为什么,第一个念头就是,时间已经过了三天。
这几天我正常上班、正常开会、正常吃饭、正常睡觉......正常地与李维岩探讨企划,正常得连我都觉得有些奇怪--我,过于平静了。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将命运交到别人手上的人,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也没有一点等待选择或是放弃的自觉。而李维岩并不是这样。如非必须,他不会出现在公司、我的眼前。在越来越少的空闲当中,我有时会想,也许就是因为他有失常的必要,我才有保持正常的必要吧!
但是今天,我有点懒惰......起床时间已经到了,我却不想起来;接着上班的时间就要到了,我坐在家里,突然不想上班。于是,打发来接我的王司机回去,给乔秘书打了电话。这个上午,我选择了休息,乔秘书可要忙了......
我将小沙发搬到落地窗边,看着触手可及的蓝天,庆幸公寓的附近没有其他高楼。平日里会抱怨阳光无处遮挡,但在这样清爽的早晨里,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下也是件乐事。可见,人是不能太贪心的,占了一样就好。那我......到底算不算是贪心呢?如果当初不是我贪心,我和凌远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但,难道我就真的能甘于糊里糊涂地乞讨凌远有限的爱情,看着他将我所珍视的一个一个粉碎?要是从头来过,恐怕我还会做同样的选择,我欺骗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