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康平认真的问道,"堂堂丰瑞集团董事会主席,会到香港去做男公关?"他侧着头,好像在思索答案,说:"难以理解,不!是不能理解!"
"你是不能理解。"我说,"如果有一天,你被逼得走投无路,你也会逃难的,你没有这一天,自然就不会理解。"
"谁逼你?"
"我自己!"
我接着说:"所以才会离开,才想过另一种简单的生活。"
"现在没人逼你了?"
"有。"
"那你怎么会摇身一变,变回来?"
"有人逼我。"我看着康平的眼睛,说,"命运就是这样,轻轻一推,直线就会变成转角,谁都知道自己的方向,但谁也不知道会被转到哪里去。"
康平看着我,好像在判断我的话,一阵沉默之后终于叹了口气,说,"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不普通!"
"有区别吗?"我喝了口茶说,"徐沐还是徐沐。"
"听说你到‘静雅'找我?"我暧昧地笑着说,"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那个问题,你已经有了答复?"
康平看着我,又恢复了往常的自信模样,眼里闪烁着熟悉的光芒。"你不认为你应该为某些事情给我补偿吗?"他放下茶杯,起身走过来,将我罩在两臂之间,说:"我从不轻易让人欠债,不论是谁,欠了我的债都是一定要还的。"
"呵呵,我不急,只要你记得,唔......"康平欺身吻下来,我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说,"来日方长。"
康平笑着,继续那个热情缠绵的吻......
充满着欲望的康平总是介于天使和魔鬼之间,看来这会是个不错的夜晚。
一起过夜的话,有些人我是在意的,有些人我是不在意,康平就属于后者。所以当我睁开眼睛,看见康平在我身旁熟睡时,我并没有丝毫反感。调整了一下自己躺着的姿势,呵呵,看来昨夜是有些累到了......转头看见厚实的窗帘缝隙中透着一束浅浅但执着的阳光,外面已经大亮了,但是床上慵懒的气氛让我睡意仍浓,黏黏的,不想起来。很久没有这样放纵了,也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好像下一刻什么都不用考虑,日子就会一天一天微笑着自然而然地走过来。眼皮黏黏的,一会就又闭上了......
再醒来,自己当然还在床上,转头一看,康平也在,睁着眼睛正精神呢!手里拿着个相框......他在看宁蓝的照片。
"美吗?"我问。
"呃......你醒了。"
我往他那边靠了靠,一起看着照片,再问:"美吗?"
康平笑了,"美,很纯真的样子。是谁?"
我闭上了眼睛,"前未婚妻。"话音刚落便觉身边人肩膀一动。
一会,听见康平将相框放了回去。"那么,这个帅哥又是谁?"
我睁眼看看,凌远在照片里跋扈地笑着。是了,宁蓝和凌远的照片,我历来都是一起放在床头的。看看凌远,再看看康平,要是再加上高峻的照片,这算不算又是一出"群英会"呢?康平将凌远的照片递到我眼前......
"我的爱人。"我说。
康平好像瞬间停顿了呼吸,接着又问:"这回没有那个‘前'字?"
"没有。"我说,"也许是爱人,也许什么都不是。"
康平放下相框,转身伸手搂着我,"你刚才在叹气。"
"是吗?没觉得。"这样躺着的确很舒服。
"你又困了?"
我点点头,"觉得很累......"
当初选择这样的密闭窗帘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把白天变成黑夜,尽情的睡。于是,我依然没有起床......
万事具备
康平的到来给生活带来些新的元素,但这也只是过客而已,这位未来的继承人终究还要飞回香港打理事务。直到康平离开我也没有机会在床上做一回主,每次提到,他便哀怨地看着我,一副完全是我对不起他的样子。即使如此,有些话依然没有出口,这个道理是辨别不清的,我乐于让他暧昧着,生怕挑起争端后完全是没有退路的结果,搞不好,朋友也没得做。
送走了康平(在罗嘉利道的家门口),不禁怅然地想到,今后这位不速之客是不会少见了。虽然康平什么都没说,但我感到某些事情在不受控制的发展。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我现在需要想的事情。
我没有忘记,李清野还在等着我。我能给的就是他想要的,他将会知道自己等待的价值。
"4%。"面对李清野,我不兜圈子,"我要收购丰瑞集团4%的股份。"
李清野想了想,说:"全都从我这里走吗?"
我点点头。"有时间的要求,越快越好,但是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我会尽量控制时间和成本的。但是,徐先生目前的资金还不足以......"
"资金方面我来想办法。"看着他,我笑了,"你还真是努力,之前50万美金做得很好,不过你是给我吃了小灶吧!"
李清野会心一笑,"是啊!因为不想失去徐先生这样一个大客户。"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我说,"这不是要单纯的盈利,我要的只是丰瑞的股票。你没有内幕消息、没有其他资本可以承担额外的风险,而资金有限,你打算怎么做?"
李清野低头想想,说:"或者可以得到徐先生的帮助,一点点的利空消息,就足够了。"
"呵呵,真是狡猾啊!"
"我一定竭尽全力。"
"谢谢!"c
不必再有更多的承诺,我有多少丰瑞的股份,只要李清野想查就会查得出,4%,他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对于被家族提到角落里的李清野来说,有什么要比一个强劲的外援更加重要?他渴望的一切,我不但明白,而且经历过。
凌远,你会给我多长时间呢?
看看手里股票,除了丰瑞之外,将所有股票抛出也还不够那4%的资金,这样做多少有些冒险,何况其中还包括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华盛,这只隐蔽的力量是我生存最坚实的后盾,那边虽然没有动静,但一定已经知道我在主持丰瑞。只依靠他们还是不行,我的确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一月来连续挑高华盛再抛出,和搭档配合着坐庄,好在盘子不算大,这个庄做起来费事但仍能支撑。只有先这样小规模套利,资金一笔一笔,流向李清野的朝辉信托,离全面启动,还差得远。只有财经新闻中开始有了讨论的话题。
凌远依旧熟睡,前几日曾经有明显的意识迹象,待我冲到医院,却发现他还躺在那里,好像我是做了一个荒唐的美梦。冰冷的肖医生依旧冰冷地解释,首先,发现意识迹象通知我确有其事;其次,这并不代表凌远可以就此醒过来,什么从空气中划过的小电流都会造成这种刺激的现象等等......同在医院的赵慈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于是,就在那日,事后心情郁闷和赵慈彻夜喝酒之后,在第二天头疼欲裂的早晨,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这次回香港对股东们说,是公干;对赵慈说,是处理一些个人事务(换来赵慈的怪笑);对自己来说,这是一次秘密的旅行......到香港,为了见李维岩。
李维岩还是那副沉稳的样子,坐在那里,能够感到周围人的注目。再艰难,我也要开口......
"如果你相信我能给你带来丰厚的利益,那我就继续说下去,如果不是......"
"我不相信!"李维岩坚决地打断我,我一时间有些错愕,他接着说,"不相信如果不是,你就会放弃不说!"
我发现自己绷得太紧了,笑了,"你说的没错,既然是摆明了找你帮忙,那么怎样也要把事情说完。"
李维岩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知道你的业务里面没有借高利贷这项,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借钱给我,很多。"
"借给丰瑞集团?"
"不,我徐沐个人。"
"给我什么好处?"李维岩紧接着问。
"就当作是在投资,而且是稳操胜券的一次投资。"我说,"我需要钱去买股票,当然名头是我,但我们可以私下签署协议,股票的利润我再加20%给你,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逐渐还钱,利息你定。"
"股票?"李维岩轻皱着眉头想想,"现在的行市并不值得你付出这么高的利息来投资......你到底是要......"
"我......要吸纳丰瑞4%的股票,在我没有还钱之前,这4%的股票价值归你所有,我还可以追加到5%。这样,你可以借我一笔钱,然后丰瑞集团5%股票的利润作为贷款的利息,怎么样?"
李维岩定定地看着我,一会儿又放松下来。"老虎终于亮出爪子了。"
经济学和商学完全是两回事。经济学家需要考虑社会大众的福利,建立并遵循着一套非常复杂的政府计算方式;商学,教的就是人们对金钱的无限渴望和最大的贪婪。如今我是在商言商。
"条件的确丰厚,但是你觉得现在的我还需要靠放贷赚钱吗?"
"我并不这么觉得,但是我认为你会愿意帮我,丰厚的条件只是希望我在得到想要的同时,你也能够获利。"
对视良久,李维岩的笑容轻轻从嘴角开始,逐渐蔓延开来......我知道,也许他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赚钱,但他会喜欢一出好戏。
东风吹来
站在香港的土地上会让我想起很多事情。比如,灯红酒绿的夜晚,曾经有我徐沐的香艳影子;比如,在临时的居所里,康平和高峻会狭路相逢;比如......
我没有念旧地去联系秦刚,也没有故地重游。我住在最豪华的酒店里,在顶层的总统套房中,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香港这片不大的土地。地域狭小,人口众多,积累着巨额的财富......
如果不出所料,李维岩的资金会在几天后到位,李清野会得到最有力的支持,除此之外,我也应有所动作。
打开电脑,看看今天华盛股份的走向,通过电子邮箱给神秘的朋友发了邮件。只有四个字,"我需要钱"。明天,华盛又会成为各大财经评论员必评的股票之一了。没有人知道这是我坚强的后盾,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需要这只有力量的手。
"什么时候回来?"赵慈打来电话。
我觉得有些奇怪,"临走的时候就已经通报你了,赵先生。不是说好明天回去么?"
"我在想......你的私事也许不会那么容易解决的。"
"什么意思?"
赵慈有些尴尬地说,"康平那个人,我略有耳闻。性格执着、手段老到。"
这次换我有些尴尬了,"既然你这么说,我实在不知道接什么话了。"
"呵呵,是我多事,不要在意。三天后会有一个董事会,讨论‘静雅'开拓市场的问题,这次不能再回避,需要正面交手了。"
"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赵慈是个极有分寸的人精,怎么会过问我的私事,还提到了康平,一副担心我解决不掉的样子--总之非常诡异。我最后瞥了一眼窗外,倒在床上,叹了口气,一口气憋在胸中郁闷得很......我根本没有想过要解决康平啊......
三天后,一个新的局面摆在我的面前。
上午10点,丰瑞集团的最高会议室,家晖再次说明一些新添加进方案的数据,不得不说,"静雅"扩建的事情值得一做。新老两派陷入矛盾当中--这个项目符合新派的开拓理念,但家晖的母亲却是老派的代表;老派乐于扶持自己的势力,但是在他们眼中,除了房地产,其他产业不过是小打小闹,始终不会成为集团的支撑。
家晖语音落下良久,董事们竟无人说话。我看看叶太太,这个女人一副沉思的样子,沉吟过后,开始说话了。
她左右看看,说:"集团发展到这个程度,也正是向外拓展的好时机。我理解各位的担忧,我们以往只关注和房地产行业相关的领域,那是因为我们有房地产这样的主业作为后盾,但是"静雅"也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具有开拓的条件。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开发的项目。曾老,您认为呢?"
叶太太将球抛给了曾伯俞,曾伯俞笑了笑说:"印象深刻的是家晖这孩子,几年不见,已经长大成人了。以前都是家昭回来参加董事会的......呵呵......"
曾伯俞环顾左右而言他,这让我觉得有些好笑。老狐狸一只,不想得罪叶家,也不想承担这个责任。曾伯俞继续说:"这个项目还是很有眼光的,如果不是现在集团投资这么多,这实在是不应错过。不知道徐主席认为有没有余力来做这件事情呢?"
曾伯俞笑吟吟地看着我,我同样满脸笑容地回应他。他可能以为扔给我一只烫手山芋吧!我看看大家,说:"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咳!"谢川咳嗽了一下,说:"有眼光的项目很多,是否有力量再介入,我看是不是再给大家一点时间来考证。"
"大家都是商人,首先要想是否有利可图。在我看来,叶先生的方案很吸引人。既然有利可图,而且是丰厚的利益,我想不出拒绝金钱的任何理由。"我缓缓地说。我转头冲谢川感谢地一笑。谢谢你!谢先生。但是今天,我不想打太极拳。再抬起头,看到的是表情不一的董事们,大概没有人想到我会如此立场鲜明地支持叶家辉吧。在不同的神情中最吸引我的,是家晖愈发闪亮的眼睛。
"不过曾先生和谢先生的顾虑是我们必须考虑的。"我面色一正,说,"我之所以能够确信我们的确有力量来进行这个计划,是因为集团有几个成长性不高的项目已经被整理出来。为了股东们的利益,我认为应该将这几个项目暂停,用宝贵的资金投资到更有成长性的项目上去,比如,‘静雅'拓展的项目。"
我示意向秘将预先准备好的资料发给董事们。"各位手上的是我计划暂停或者无限期搁置的项目,根据分析和一年来的运营状况,各位能够轻易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我们选择投资的方向,就是在选择金钱的方向,整个集团发展了,各位才会有丰厚的回报,我为的,是大家的利益。"我顿了顿,说,"暂停这些不良的投资,加大‘静雅'的投资力度,这就是我今天提出的议题!"......
董事会已经结束很久了,我坐在办公室里,有些疲惫。曾伯俞手中的一个项目被搁置,但面对事实他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负气而去。但不管怎样,我想要的结果已经成为了现实。
"徐先生,叶先生正在这里。"向秘书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我让家辉进来。
"哥哥说得对!"家晖进了门就坐在我的对面,我们之间隔着宽阔的办公台,这样互相看着倒有些像隔江相望。家晖沉默了一会,就蹦出了这句无厘头的话。
"哥哥说得对!"家晖重复了一遍,说,"徐沐就是徐沐,果然厉害!"
看他肃穆的样子,我"噗哧"一声笑出来,"怎么?批准了你的计划,我还落得这么个评价!"
家晖越是严肃,我便越是轻松,直到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我做了什么?无非是做了一个董事会主席应该做的事情,只不过是支持了我想支持的,不小心剜了块曾伯俞的心头肉。如果曾伯俞讲这件事情记在压价叶家的头上,那只能说是丰瑞的老派大限已到,不得怨天尤人。如果经过几次淘洗,再分不出什么派别,有的只是推动丰瑞祥谦的生力军,那自然是我想看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