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祝东风————亦域[上]
亦域[上]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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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後,David如约来到"天勤"总部,因为到得早了点儿,郭轲前一个会议还没结束,不过很显然秘书已经获得预先的指示,直接将他领进了郭轲的办公室。完全没有看见时下老板们喜爱的那些个装饰摆设,甚至书架上也没有放置成套的书籍,David有些意外於室内的简单空旷。
"先是害怕别人说我是暴发户没文化没品位,所以放了一大堆东西在这里,後来害怕别人说我附庸风雅,所以索性啥也不放了,但是又有人说这年头英雄不论出身,说我这叫不自信。可是我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该放些什麽东西才好。你身体全好了?想喝点什麽?"
"矿泉水,谢谢。所谓品位,基本的原则应该是场合与对象的协调性,越是柔和不落痕迹越见高明。如果是我的话,除了实用的那些,还会放一些自己喜欢或是有纪念意义的小摆设,当然是以跟工作相关的为主。"
"如果那样的话,我的办公室就不能进人了,我天生喜欢囤积,而且没有秩序。"看著自己家常白话的开场成功抒解了李进略显紧张的情绪,郭轲笑笑地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再度被他掌控,David颇有些懊恼不甘,想出言反抗又觉得太过幼稚,只得选择沈默。
爱煞他这种略带无奈的表情,郭轲十分希望能一直欣赏到他额际暴出青筋为止,但是David也学乖了,始终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无辜而沈静。感觉有点无从下口,郭轲只好放弃,这家夥居然懂得了变换策略,真是越来有意思了。

上部 人约黄昏 十二
"关於基金会的事情,我想先听一听你这次贵州助学的下一步计划可以吗?"虽说私欲膨胀,不过郭轲哪怕是在前些年暴发之初也从来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天勤基金即便没有李进的出现也一样是要筹建的,如今他不过是略略假公济私了一下,做事的规矩却是仍然要遵守的。
经过这些日子,对他时不时的戏弄David也多少有些抵抗能力了,不再象刚开始那样动辄气急败坏,也不再对他快速的态度转变过分戒备。其实仔细想想他也觉得前些日子自己的表现有些神经过敏,大约是太久没有跟人如此近距离往来的缘故,事实上,他这一生,除了林苏远,还从来没有与人如此近距离交往过。当然,他并不认为象郭轲那种大款会对他这麽个不解风情的人保持长时间的兴趣与耐心,不过是图一时新鲜,享受一下追逐的乐趣而已。但是没关系,他又不是什麽禁欲的贞男烈女,这个人至少不是曾豫那样手段低劣惹人厌恶的急色鬼,难得他愿意给自己机会一偿夙愿,就算是有所代价也理所当然。
因为放开怀抱,所以显出了真性情,但在郭轲看来却是他改变了抵抗策略,开始装乖。要到很久以後,郭轲才认识到他温顺随和的真实面目,只有被惹到痛处时才会变得尖刻激烈,是所谓外刚内柔的典型。
"你知道果缘益康饮料公司?"
"知道,生产各种纯天然饮品,好像发展得不错。"
"是的,这家公司还有曾豫供职的那家承力建材都请我拍过平面广告,工作过程中知道我因为公益摄影同贵州方面有些官方关系,所以便提出请我牵线搭桥做些捐赠以换取一定商业资源。我之所以选了承力建材,是因为果园益康的意向是以出资扶助当地果药结合立体种植为前提,建立相关的生产加工企业,而当地目前急需的是小学校,没想到的是承力建材虽然同意直接捐款助学,然而商业胃口太大,令得当地政府难以承受。我原本打算,如果实在说服不了果缘益康改变捐助方向而又找不到其它捐赠源,这笔小学校的钱便由我自己出了。"
"你自己出?你除了摄影还有别的生意?"
"没有,但是有些积蓄,算来大致还是够的。"
"问题是长贫难顾,凭你个人又能帮得了几回?"
"我明白,所以才觉得郭先生的建议可行。"
有点不满意他一口一个郭先生的称谓,但是郭轲并没有显示出来,教他自己改口的这点自信与耐性还是有的。
"这样吧,贵州那里由‘天勤'出面解决,具体方案我明後天拿给你,这里有一份基金会的筹建计划书,你也利用这两天看一下,我们之後再谈。喔对了,你工作方面能排得开吗?"
"春节之前没什麽问题,但是之後有两三份合约需要远行,如果基金会项目启动,我想我的确需要个经纪人,一来摄影是我的兴趣,二来我也需要生活,我并不打算在基金会支薪。"
"这个没问题,我安排专人跟你谈,你只管将自己的要求提出来,我会嘱咐他们尽量满足。"
□□□自□由□自□在□□□
两个月後,David不得不承认郭轲的成功自有他的道理,一间原始基金为2500万的慈善基金会在短短两个月里便已经初具雏形了。虽然郭轲一力推举他做基金会的法人代表和理事长,但是David自己却只想做监事,一来他做惯了自由职业者,对这种正规的企业化运营模式十分生疏,二来监事身份相对自由,监督建议之外,他还可以充分兼顾到摄影工作。不过郭轲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开玩笑,还真当他旨在做善事只为成全他的理想了?做监事也不是不可以,但得等到他彻底捕捉到他驯了他的野性之後。如今正在兴致盎然,而且原因不明,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有太大活动范围和太多时间的。收束在身边,到得意兴阑珊或是明了自己的执念原委时,是留是放大可随意。对主动权的掌控一向是郭轲为人处事的大原则。
所以,当David以自己持瑞士护照算不得中国公民为理由推脱理事长一职时,立刻就被他深思熟虑的数条理由给驳了回去。理由之一,理事会一共有7名成员,大部分都是"天勤"旗下各独立公司或是参股企业的头脑人物,无论从时间精力还是相关法规来说都不适合再担任基金会的第一把手,而两个专职理士,一个要做副理事长,专心负责基金会基金的保值增值运作,另一个则是秘书长,专长完全在各种具体事务上;理由之二,他虽然持外国护照,但是这个基金会的原始基金中有他个人捐赠的600万,所以只要他能够每年在中国大陆居住超过三个月,担任基金会的法人代表理事长就不违反任何法规。
听他言之凿凿,看他指挥若定,David直觉他严肃面容之後有某种针对自己的目的。但是,迄今为止郭轲的所作所为与他并没有任何原则性冲突,而且他孑然一身,实在也没有什麽付不起的代价,所以,索性哑口无言地由他摆布。最终理事会全票通过选举他担任了"天勤慈善基金会"的第一任理事长。
但是基金会的工作远比David想象的要繁重,筹建之初千头万绪,七个理事连同郭轲在内有五个不是专职的,除了负担一定比例的原始基金,并负责按规定任期轮流派出资深审计财务人员担任基金会监事外,也就只是在理事会上露露面,基本全都是指望不上的甩手掌柜,幸亏那个秘书长十分能干。饶是如此,生性不善与人交往的David也是适应得焦头烂额。

周五的晚上,郭轲仰靠在办公室的座椅里,很久以来心思一直集中在李进身上,他已经快忘记还有寻欢作乐一说了,然而他到底不是吃斋念佛的和尚,越是远距离暗中关注越是让他有欲火中烧的感觉。耐不住炽热攻心,他决定想办法发散发散。
李进这会儿还在办公室加班,他知道。

上部 人约黄昏 十三
"很辛苦?"原本是想去逗逗李进,但是一来到基金会办公室郭轲就放弃了。
因为是慈善基金会,所以整个办公空间并不大,也绝无奢华感,早过了下班时间,就只得理事长的小小办公室里还亮著盏台灯。郭轲放轻脚步透过半虚掩的房门看见李进正埋首在一堆卷宗里蹙眉细读,浓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射出重重阴影,略微佝偻的肩背让他整个人显得单薄而疲惫,却又有著说不出的隽气。沈默了半晌,郭轲轻轻问了句。
一惊抬头,David看清是他後放松下来,"是的,很多新东西需要学习,有点应付不来。"
"怎麽不让张昊辰苑瑾他们多帮帮你,"推开门走进去郭轲看见李进桌上放著的超市三明治,"你不会一天三顿就吃这个吧?"
"他们已经帮了很多了,尤其是苑瑾,真的很能干,而且完全没有女强人气焰。"
"不然我也不会找她过来,我认识她很多年了,这女人做事十分周到有条理而且没棱角,能帮到你就好。你还要加班?不如带到我那里去看吧,一起吃个饭。真是服了你,那种东西也能天天吃不腻。"
"好吧。"郭轲原以为他会一口拒绝,没想到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这麽爽快却没令郭轲开心起来,相反,他从李进脸上捕捉到的那种原来如此的认命情绪令他非常不快。
"你挺爱吃中餐啊?"
"我本来就是中国人。"
"那你还一年到头的三明治。"
"也没有那麽夸张,我不大会做饭,况且一个人,也懒得弄。"
"一个人怎麽了,一个人才更应该爱护自己。想当年我在南方的时候,哥儿几个仗著年轻身体好也跟你似的饥一顿饱一顿的,"热气腾腾的火锅在潮湿的冬夜十分怡人,呷著梅子老酒,郭轲有些怀旧起来,"很多时候一天就仗著晚上那一顿,而且也多是吃外卖,很少自己做。"
"很艰苦?"
"那当然,你以为我是抢银行暴富的?来,多涮点虾,味道很不错。"
"那你是什麽时候学会做饭的?"
"做饭我倒是早就会,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就在炊事班锻炼过,後来去南方还在饭店里打过工,我正经有厨师证呢。我说你那麽斯文干嘛,上手啊,看我的,懂了吧,这麽剥才快,对,就是这样。但是给自己做饭却是在我的一铁哥儿们吃摊档饭盒食物中毒死了以後才开始的。那麽壮实的一个大小夥子,白酒能喝两斤不带醉的,没想到叫一顿饭给撂倒了,愣是没抢救过来。从那以後无论多忙多累多惨我都没再去大排档小饭馆凑活过。做人要自爱,我就是因为坚持这一点,才迷途知返了很多次。我说,你怎麽不吃了。"
"我已经吃撑了。"忍不住打了个饱嗝,David有点不好意思,"你说话我吃,所以我比你吃得多。"
因为热气熏染,李进的面色氤氲,人也很放松很随意,酒足饭饱之间郭轲看著看著就有些发痴,"阿进,春节就快到了,跟我去海南度假吧,我请了不少人过去打高尔夫。"
"高尔夫?"
"是的,你不会不要紧,反正大家一块儿乐乐,说不准还能再弄几笔捐款。"
"干点儿别的行吗?"
"什麽别的?现在就流行打高尔夫,你知道吗,玩儿开心了,大家心情就会好,心情好了万事就好商量。你是讨厌高尔夫还是讨厌应酬?"
"我不是讨厌应酬,我是不会应酬,独来独往惯了,高尔夫我也不讨厌,但是我不会在中国玩这个的。"
"为什麽?"
"中国地少人多,现在又在大规模搞经济建设,高尔夫这种运动是需要占据大量土地的,云南有一阵说要搞一个亚洲最大规模的高尔夫球场,就是被政府给叫停了。说来这种运动,的确是由多数人为极少数人服务的,我认为不适合目前的中国,无论是社会生态环境还是自然生态环境。"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共产党员呢,真够左的。"郭轲忍不住做了个怪相,"好吧,你不去就是,我叫上苑瑾。那你春节打算怎麽过?回瑞士吗?"
"不回,我是说,咳咳咳咳......"
"我说你没事吧,怎麽喝水还会呛到!你不是说你是中国人吗,干嘛一说到瑞士你就那麽激动,想家了吧?"郭轲一边替他捶打後背一边忍不住奚落他。
"我没事,咳咳咳......"面红耳赤地止住了咳嗽,David慢慢喝水顺气,再开口时已转了话题,"郭先生一向喜欢这类高档运动?"
"笑话我暴发?"觉得他是在反击自己刚才的奚落,郭轲来了兴致,"不是我小看你这假洋鬼子,我玩的东西你肯定不会玩。"
"哦?"
李进的面部表情不算十分生动,但偶尔会有些西洋习惯,比如扬眉,而这个动作看在禁欲多时的郭轲眼里却无异於催情剂的效果。TMD,想诱惑我?你还差点儿道行,我还就不信不能叫你主动投怀送抱了。
"羽毛球知道吗?今天晚了,我们明天比一场如何?"
"好啊。"
当晚David被安排在客房,因为已经想通,所以他完全没有什麽多余的反应,反正这家夥玩够了自然会图穷匕现,他才不想费那个心思。但他不知道,他逆来顺受的模样却叫郭轲益发窝火,这算什麽?报恩还是还债?在这家夥眼里他郭轲到底是个什麽东西?

上部 人约黄昏 十四
郭轲说得对,David的确没玩过羽毛球,但他网球打得不错,因此自以为应该不会太逊。没想到羽毛球同网球的路数完全不一样,以往的经验根本用不上,一上来就被郭轲削了个落花流水。
这一天虽然没风但是阴天,气温也很低,然而不大功夫两个人都已是汗流浃背。郭轲一点没留情面的凶猛扣杀和诡异轻吊让David几乎疲於奔命。因为之前被一连串的吊球迷惑了,David措手不及地被郭轲的一记猛扣给打懵了,小小飞球直直地击中了他的脑门,那股子公报私仇的狠劲打得他生疼,也打出了他的男儿血气,於是屡败屡战,到後来也居然能偶尔反击一两下了。这一场球直杀得酣畅淋漓,两个人都发泄得脱了力方才想起了比赛的初衷,於是齐齐收手笑了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你可就不见得能赢得那麽畅快了。"
"呵呵,你也算可以了,不过想要赢我,还差点儿。我这手球可是准专业级的,这麽多年还没输过呢。"
"喂你干嘛?我要去洗洗,热死了,一身汗。"David正想扔了球拍去卫生间却被郭轲一把捞住。
"急什麽。让我先看看你的脑门儿青了没。"
郭轲原本真的只是想看看他的前额,但是因为用力拽了一把的缘故,李进被他摁得贴在了墙上,而他自己也重心不稳地踉跄了一下,结果两个人变成面对面紧贴在一起的状况,彼此呼出的热气碰撞在一起气氛忽然之间就暧昧了起来。
两人的身高相仿,但是郭轲要壮硕很多,虽然只是一动不动地盯著他,两只胳膊却堵住他去路似的撑在他身体两边的墙上,David渐渐就感觉到热腾腾的压力。口干舌燥突如其来,舔了舔嘴唇David决定顺应本能,缓缓地,他凑了上去。
"好像还好,你先洗澡,我去做饭。"
郭轲的突然抽身退步让David无论生理心理都一脚踏空,躁动的血流烧得他忍无可忍地大骂:"郭轲你个混蛋,到底在搞什麽明堂!"
"什麽搞什麽?你当我债主啊?要你以身相报?别再胡思乱想了,我什麽也没搞。瞧你热的,快去洗澡。"
"shit!"扔掉一直握在手里的球拍,David怒气冲冲进了浴间,没听到郭轲背後的喃喃自语。
"你发脾气?我还想发脾气呢。"
这一次郭轲是真的有些弄不懂自己了。想李进不再叫他郭先生,他的确直呼大名了;想李进不再对他彬彬有礼,他如今连混蛋都对面骂出来了;想李进心甘情愿,他刚才明明已经吻过来了,而且眼睛里的情欲也已经把其它情绪都遮住了。至少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吧。可是,自己却退开了,莫名其妙地退开了。用力揉著手里的面团,郭轲不爽透了,他实在弄不明白自己这是怎麽了,不是一向目标明确敢想敢干吗,这次居然被自己给弄胡涂了。他想用身体还债自己不要,他想和他发泄情欲自己不要,自己这是想要什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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