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什么?"武凤寒问。
"嗯,你还会要我表演吗?"江言很想大叫都要,但想到这人一看就知道是从不做白工的人,到嘴边的话又变了,他有点怯懦问。
"你不喜欢做?"武凤寒皱眉问。
"也不是,只是觉得很奇怪。"但江言也说不上哪里奇怪。
"习惯就好。"武凤寒不以为意说。
"喔......"江言除了应的份,真不知该说什么。嗯,还是挑食物吧,这么可爱的食物。他以后一定要让这人带给他做便当的人来让他见见。能做出这么可爱东西的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丝毫不知自己被错认为温柔的人的武凤寒,顺着江言小小的食指所指,夹起一块油炸牛肉球递给他。
江言开心含入,努力咀嚼。但武凤寒硬是没觉得牛肉球有脱落筷子过。最终,绝大半个牛肉球完全拉回出来。
"有吃到吗?"武凤寒问,然后看了看筷子上仅被啃去一小条肉条的牛肉球,便若无其事地摆入自己的口中。
"好像......"江言的"有"字都还没出口,他就觉得自己一霎那失声了。
"你......你......"江言指着他,面露不可置信,话也说不完整。
然即使他没说出口,武凤寒也明白他要说什么,所以冷静回应:
"你每次能吃掉的就那么一丁点,难道生下来的部分我就要丢掉?何况上面又没有你的口水。"
被他这么一说,江言便又词穷了。也对,他能吃的就那么一点,若真都扔掉就太浪费了。人家愿意给他这鬼吃东西已经够好了,难不成他还要别人为他浪费食物?更何况,无论什么情况,浪费食物都是不好。
可是说是这么说,但江言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怪在哪,他又说不清楚。
就这样,接下来几乎每一样东西,武凤寒都回先让江言咀嚼个够,才放入自己的嘴里。情形说不上的......诡异甜蜜?
"你叫什么名字?"武凤寒问。
"啊?"而还在考虑下一块要吃什么的江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武凤寒难得耐心又问了一次。
"喔,江言。"尽管对过去迷迷糊糊,但江言这两个字却自然而然蹦出。
不是郭子君......
"你知道郭子君吗?"武凤寒又问。
江言努力思考半天,有点不确定回:
"似乎有点耳熟。但应该不认识......"
见此,武凤寒猜测可能两人真的有某种联系也说不定。
"为什么问其他?"江言好奇问。
于是,武凤寒边说起那校园七怪谈中的五个来,当然,其中"消失在十二点的背影"说得最为详细。而江言听后都觉得说的那个背影说不定就是自己了。但他又确定自己不是郭子君。而且他和武凤寒身上的校服基本是一模一样的,那应该是新制服才对。
"那还有两个怪谈呢?"虽然越听越害怕,但江言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问。
而武凤寒听了他的问话暗暗惊奇。他没想到看起来这么胆小的小鬼会对这些事情有兴趣。或许真的是越害怕越欲罢不能吧。这看他全身颤抖环着手臂却死要问就知道了。
"不知道。"武凤寒摇摇头,不忘安抚,"不过一般这种传言都是地缚灵造成的,只要你不过去就没事了。"
这"不知道"可比任何可知道的恐怖更令人恐惧。要是刚好有一个"不知道"的地缚灵就在他这顶楼旁边,哪一天他不小心踏过界,恐怕怎么死,不,他已经死了,是怎么不得超生都不知道吧。想想江言就觉得这原来平静的校园处处充满危机,处处透着险恶。
"地缚灵真的不能离开吗?"江言忍不住问。
"......一般情况下是不可以。"武凤寒想了想方回答。暂时还是先这样吧。
江言不禁一阵失望。
当......恰在这时,江言又是心神一震。
时间就近十二点了。
围栏仿佛有着巨大的触手,一霎那便抓住了江言,强硬把他往那边拖。
武凤寒马上跟了过去,当然,手上还拿着饭盒。
"记得换个姿势。"武凤寒把最后一块鸡块塞到他嘴里,叮嘱道。
"不能不做吗?"江言苦着脸说。要摆脱死时的心情,也不一定要做一些奇怪的姿势。而且这样,变得有点像在表现跳楼,仿佛在讽刺他生前跳楼自杀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一样。
"明天午餐想吃什么?"武凤寒答非所问。
"炸鸡和肉攘辣椒。"江言没有多想,便报出了菜单。
"好。"武凤寒点点头,抬手看了看手表,说,"下去吧。记得。"
江言不知该做何反应。
但楼,还是得跳的。
想着明天的大餐,江言跃起,在空中作了个360度转身,方垂直落下。
武凤寒见之,心中暗想说不定江言生前是学校跳水队的一员。
8
来自死地的威胁
当晚。月朗星稀。尔心最高的教学楼楼顶。
契机就在人们毫无察觉的的情况下发生了。
本来没有任何动静的黑眼珠,却倏然有了生命的光彩。待光彩流转一圈后,黑眸开始颤抖,水液自发生出,滋润干涩的眼球。
江言茫然眨了眨了眼,抬头看了看仍漆黑的天空,然后有点呆住了。
现在是什么状况?不是蓝天白云,也不是乌云密布的中午--他不认为乌云能黑成那样,何况还有星星和月亮。
白天黑夜颠倒了?世界末日?
江言贫乏的脑袋只想到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
但幸好,江言虽然筋是少了一根,但智商绝不是等于零,所以在心底否决了这个可能后,他抬起手看表。
时针指向一。现在是午夜一点二十四分。
江言实在太惊奇了--从来只在十一与十二之间运动的时针竟摆脱了桎梏,他能不惊奇吗?以至于他浪费了十五分钟来接受这个现实。
惊奇过后,狂喜便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b
这,是不是代表他不用再跳楼自杀了?是不是他突然变成非地缚灵了呢?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江言缓缓站起来,小心翼翼飘起,缓缓往围栏外飞出,直到离教学楼有二十米的高空,才停了下来。
没有,没有奇怪的力量抓回去?!他,自由了?!
黑夜中,仍然懵懂的小鬼江言,不禁大声欢呼起来,在空中来回翻滚,飞上蹿下,以示庆贺。
"哗!我自由啦!我--自--由--啦!"
因为听武凤寒说过一般人不会听见鬼的声音,所以江言一点也不怕自己吓到学校守夜的保安老伯。
等江言静下来,又已经是半小时的事情了。但他的兴奋还没有结束,他急需有人来分享他这份快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众乐乐的快乐可是双倍的呢。而这个"众",目前为止除了武凤寒似乎再没别人了。
但,武凤寒现在在哪?家吗?那他家又在哪?
让江言憋着到明天早上武凤寒来上学根本不可能,那会让所有兴奋都消失殆尽的。思及此,不由江言多想,便下了出校找武凤寒的决定。至于去哪里找,他觉得一点都不重要。反正他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四个正方,八个方向,总能让他找到的。
为自己喊了几声加油后,江言便往校门口飞去。为什么不直接越墙?嗯,惯性,惯性。
然而,很多时候,想象是美好的,尝试是勇敢的,失败自然也是经常的。
当江言整个人,不,是整只鬼以极其难看的姿势贴在透明的"墙"上时,他完全懵了。
然后不信邪的江言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压下失望冒出的头,调整心态,勇敢地再冲一次。
一样,一样的结果。
当然,这几下失败是打败不了曾身为人的江言的--人类是最不害怕失败的物种了。
恃着有一晚的时间与用不完的冲劲,江言就在校园围墙附近都冲了个遍。但打击鬼的是,一无所获。此时的江言不得不下结论:他仍束缚着,只是地域变大了一点而已。
垂头丧气的江言一飘三回头地离开校园边缘,低落地往教学楼飞去,就连飞的高度也低得不能再低了,只离地面一尺不到。
去到教学楼围栏老位置正下方,本欲升上去的江言却停住了。
"这是什么?"江言好奇飘近那个 地方。
人形死地,寸草不生,血染泥层。
因为平时跳楼落到这上方一尺他便消失,平日也不注意正下方,所以这是江言第一次见到死地。
而一接近,令人不舒服的气息便弥漫开来。
由于渐近十五,今天的月亮挺大,月光挺足。
也因此,江言可以看清死地的某些细节,譬如一溢一渗的血浆,譬如泥土下缓缓蠕动的某种不明物体。
"咕噜"吞了下口水,江言但却退后。然而浓重的血腥味却未因此而远离,反是像有生命一般环绕在他周围,越聚越多。江言甚至觉得气味已凝成实体,钻入他鼻孔,耳朵。溺水般的感觉渐渐让他乏力,虚软。
救命......江言在心底大喊,但又绝望的知道没有人可以救他。
恰在这时,一只深夜出来觅食的小鸟飞近了死地。
小鸟渐渐走近,而就在它一脚踏入人形死地的手部部分时,一只手,一只满是鲜血却犹显白皙的手骤然伸出,一拉抓住了鸟身。
小鸟尖声惨叫,碧翠的羽毛一瞬被染红。没有挣扎几下,鸟便被拽进土里了。松软湿润的泥土表面冒出几个泡,便又平静了。
同一时间,刚才束缚着江言的奇怪东西霎那蒸发了一般,消失了。
可以想象,若再继续下去,被拽进土里的便是江言,并且连叫也没有人听见。
尽管懵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此时突然从土里发出类似舒爽的呻吟叹息声,便足以让江言全身发悚,胆战心寒。
同时,一棵树上突然响起一片鸟鸣,一群鸟拍着翅膀腾飞而起,然后四散开来。似乎在惊慌,又像在找着什么。
江言吓了一跳,全身一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便往教学楼反方向飞去,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9
从未见过的世界
终于江言认为够远了,才停下来。
"原来,我每天都和那个恐怖的地方这么接近。"江言一想到每天跳楼时都与那地方只差一尺便全身不自由。
"嗯,这里不是就体育馆吗?"回过神来的江言这时才注意到现在处的正是尔心一个颇著名的废弃地之一。
旧体育馆之所以被废弃并不是说真的变旧了,相反,这体育馆内的设施足够用个十年也不用担心要大整修。其真正的原因,江言记得是听说这里风水很不好,刚建了一年便有十一个人在不同程度上受伤了。而受伤的理由是千奇百怪到让人难以置信。请风水先生来看,就说是格局有问题,刚好成一死局,若不把旧体育馆周围的两座矮教学楼一起重建,基本上是最好不要用。但这样一笔花费已足以再建另一座新体育馆了。所以学校便决定先缓一缓,日后再议。因此,这体育馆就此搁下来了。
因为刚经历了奇怪的事,江言对任何稍微奇特的东西都有点受不了,没多想就又往别处飘去。当然,同样是一飘三回头。但这次不是因为不甘,而是害怕突然冒出些什么东西。直到离了旧体育馆范围,方减少回头次数。
但大人们一直教导我们,人凡事都要向前看,回头路别走,最好,也别看。这对于鬼一样适用。看,江言这不是撞上了吗?
这是一棵槐树,凭着贫乏的生物学知识,江言不确定地判断。
但他记得,学校没种槐树。江言在看了看四周均是杨树后,更肯定这一点。
何况,即使有,也没有人无聊地在树上钉了一面镜子吧。要有,早被校风纪的人抓住来狠批一顿了。
槐树,镜......镜子?!
--"槐树里的镜?什么来的?"
--"体育课时,杨升告诉我了。这第一怪谈,说的是有人在学校里见到一棵会动的槐树,而树上有一面镜,有时隐进去,有时冒出来。而镜映出的,是我们所没见过的世界。"
--"未见过的世界?"
--"嗯......"g
早上与武凤寒谈论七怪谈的对话像走马灯般在脑里闪过,江言不禁全身僵住。
江言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束缚领地的扩大,代价竟是如此巨大。他现在宁愿回到围栏每天定时定位去跳楼,也不要在这担惊受怕。
镜子里,映着江言惊恐的脸。
难道,所谓我们来见过的世界,就是......鬼的世界?
一思及此,江言反倒松了口气。毕竟自己也是鬼,若只是看见自己,应该没什么事才对。事实上江言也不知自己的心态算什么,明明有恐惧,但又未到很深层次的程度。
然而,就像人类世界不止一个人一般,鬼的世界又怎么可能只有一只鬼呢?
所以,当江言看见镜子里映出另一只鬼时,大可不必惊慌。但前提是这只鬼别是如此的恐怖,如此的恶心。
长长的舌头盖住了鼻子,双眼暴凸圆睁,惨白的脸色,乱糟糟垂下来的头发,布满整张脸的青筋......鬼倒吊着,从上方而下突然冒入镜中。
"啊!"江言毫不犹豫放声尖叫,惊惧转身,又是一轮更大的尖叫。但未等他第二声叫完,声音便被卡住在喉咙处。
因为,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本来鬼是没有呼吸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言就是有窒息的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胸口仿佛被石头砸中塌了一样,生痛,生闷。
隐隐约约,江言听到对方苍老的声音:
"大胆的异族,竟敢入侵吾境......"
在江言晕倒之前,他想到的是:
同样是鬼,拿来的异族......可恶,鬼何苦难为鬼呢?
武凤寒,救命啊......
10
身泛死气的熟人
而就在江言遇见吊死鬼的十五分钟前,武凤寒正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并不是说武凤寒有什么预知能力--起码目前为止没有,知道江言今晚有危险,而是......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
"赶快吧。小武,我猜今晚应该会有收获。"杨升步伐轻快地走在前面,边走边满怀期待说,"说不定就可以找到有趣的东西呢!两个最容易吸引鬼的人,一定不会没有收获的。"
"你带符了没有?"武凤寒揉了揉额际,问。天知道他发哪门的神经答应杨升去探校园七大怪谈。
武凤寒口中的符,是一种类似于镇静剂一样的符种,燃烧后可使使用者免去暂时的不安,让身体不息减轻。
由于杨升的"雷达"体质,每次一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便会有感觉,且遇到的越厉害,感觉也就越强烈,有时自身克制不住,就需要烧这种符来帮助。
"我以为你带了。"杨升理所当然摇摇头,又说,"而且这么久以来学校因怪事死人的根本没有。想来造成那些怪谈的地缚灵能力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应该用不到吧。"
武凤寒相信如果过速他学校有一处死地的事情的话,他应该就不会这么说了。不过,在事情还没有确定,没有明朗之前,他还不想告诉任何人,特别事关那小鬼。
"我带了。"武凤寒没有反驳,只是告知他一项事实。
深夜的街上非常冷清,平常不会注意到的脚步声在这个时候都会异常引人注意。所以每一个行人都会成为对方相互关注和防备的目标。
远远,武凤寒便看见一个纤细的人影往这么走来。身形有点熟悉,但走路的姿态却迥然不同。
直到那人走到前方路灯底下,武凤寒才得看清其样貌。
小......小鬼?!
武凤寒不可置信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心中惊叫。圆润的双眼,粉色的唇,细致的皮肤,是的,一模一样的容貌。
但很快,武凤寒又否定了这个判断。
不,不是小鬼。
小鬼的表情从来不会是这么怨毒与绝望的,而且走路姿势也不一样--尽管武凤寒只见过江言飘,但人某些肢体习惯还无法改变的,即使由走变飘。最重要的是,小鬼是鬼,这个......脚踏实地,有影,是人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