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于飞(第四部)——李写意
李写意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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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96
是夜,更深露重。

篆儿伏在我身边,鼻息缓慢悠长,早是已经睡熟的了。天气有些微凉,自从那年的冬天后,我的手脚每到秋风渐起的时候,就会如冰般冷彻骨,再穿什么也不管用。

我把手伸进赛雪长软的皮毛中,细细的感受它温软的体温,暖和双手。赛雪小小的身体在我的手下缓缓的起伏,我甚至在这个寂静的夜中可以听清楚它小小的心跳,扑通扑通。大概我的手的确很凉,原本蜷成一个毛团的小东西,仰起脑袋,睁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我。

我对它微微笑,轻声道:"小东西,你怎么找到我的,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都告诉我,好不好?"

赛雪支棱起耳朵,扑棱的抖了抖,大尾巴横扫过我的胸口,重新卧倒,用下巴垫着我的左手,再次沉沉睡去。我用右手轻轻梳理它颈上的毛皮,小心避开它腰间的伤口。小东西,这些日子你究竟吃了什么苦头,是不肯告诉我了。

再次见到赛雪,曾经吓了我一跳。

那天晚上,就在那个即将被押往北晋前的晚上,我靠在篆儿身上想心事,这一去万里之遥,是否能再回故地重看眼前花,实属渺茫之事。忽然,我感到篆儿在轻轻推我,"公子,你听。"

帐篷的一角传来沙沙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挖墙角。篆儿轻抖了一下,低声道:"公子,我怕。"

与篆儿的害怕相反,我的心里,反而升起一股按奈不住的期望,是谁?!会,会是苏放么,还是,还是,他。

我挣扎的坐了起来,用力握紧篆儿的手,"别担心,来的一定是友非敌。"

远远的传来一些人声,是在营内的巡逻的士兵,比往日多了很多低声的喧哗,大概是知道明天要回家乡,再也收敛不住心头的喜悦吧。

我有些担心外面的人会被发现,紧张的捕捉着外面每一丝细微的声音。挖掘的声音果然停了下来,士兵们没有发现什么意外,嘟嘟囔囔的走过去。

然后,沙沙的挖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担心这样下去太危险,拉着篆儿里应外合的去挖帐篷边。不多时,帐篷的一角就露出不宽的一道细缝。

我低声问了两句是谁,并没有得到回答。

正在奇怪的时候,一个黑影飕的一声就钻了进来,"是雪儿!"篆儿惊叫。

赛雪似乎尽了自己的全力,浑身瘫软的趴在地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无神的看着我。

一时间,我呆呆的看着它,不知如何是好。

篆儿首先反应过来,走到赛雪身边,想去抱起它。赛雪猛的站起来,吓了篆儿一跳,连忙停手,那边的赛雪摇晃着又倒下,从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

我走到赛雪面前,轻轻的伸手抱起它,赛雪的头软软的垂下,似乎已经不胜其力,我想换手抱着它,伸另一只手去摸它的头。不想两手方才交错,赛雪却忽然嘤咛一声挣扎着跳出我的怀中,躲到帐篷的一角。

"公子?!"篆儿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没有回答篆儿,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上面粘了一层黑褐的东西,凑近鼻端,一股腥咸。

雪儿!!!

怎么会,这么会有这么多的伤?怎么会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你不是已经回到恒谰关的大营了吗,你不是跟着婀娜和苏放么,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怎样了?

千头万绪齐齐涌向心头,我待要跟篆儿说些什么,才开口,就从喉头涌出一口鲜血不可抑止的喷了出来。与雪儿暗褐的血不同,这一口鲜血却是殷红殷红的,触目惊心。

篆儿慌乱的跑了过来,扶着我的胳膊,凄厉的叫着:"公子......。"

我扬手止住他的惊恐,"别作声,我不要紧。"刚才的那口血虽然吐的急,可是连日压在胸口的那股燥热和乏力,却似乎也随着这口淤血而有所减缓。我胡乱的在帐篷上抹净手里的余血,走到雪儿面前蹲下。

雪儿发出警告的咻咻声,后颈的皮毛似乎也在竖起。

小东西,是什么人伤了你,是什么人骗了你?!

"雪儿,来,到我这里来。你还记得我吧,过来,乖,我会轻轻的抱着你。"我柔声说。

听了我的话,雪儿似乎不那么紧张了,但它依旧抗拒的看着我,不肯放松。

我耐心的蹲在它面前,一遍又一遍的叫着。

终于,这个狐疑的小东西,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任我小心轻柔的把它抱在怀里。

我细细检视雪儿的身上,在它的后腰下侧有一道长长的被利刃划开的伤口,皮毛纠结,有些地方因为溃烂,故此良久不能愈合。

除了这些伤口,雪儿身上还有各种不一的划伤、擦伤,皮毛凌乱,显见已经久不得好好的照顾。

从雪儿身上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我低头深思着。

"公子?"篆儿小心的挨着我坐下。

"篆儿,去把那个倒霉的军医喊来,就说我要喝酒。"

"什么?!"篆儿扑闪着大眼睛问我。

"我要喝酒,让他现在就给我办。"我头也不抬的吩咐,伸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撕下几条布带,牢牢的把赛雪的四肢绑紧。

赛雪惊恐的看着我,可是它却再也没有余力挣扎,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声哀鸣。"乖,不怕。我先帮你包扎一下。"我用手轻轻揉摸它的小脑袋,试图安慰赛雪。

一抬头,见篆儿正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公子,你,这么晚了,怎么还?"

我伸手指指赛雪,"是为它。你去要酒的同时,记得多要些肉汤来。"

以篆儿的冰雪聪明,立刻酒明白了我的意思,然而她还是担忧的看着我。直到我跟她说,"傻丫头,我没事,你放心。"

她才缓缓的出了一口长气,去门口跟守备交涉。

过了很长时间,篆儿方才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回来,看起来很沉。我待要上前去帮她,她却加紧走了几步,把食盒放在我面前,任凭双颊累得通红。

我接手打开食盒,奇怪的问篆儿,"今天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难道那个军医居然开始刁难起你来?"

篆儿帮着我把一层一层的食盒分好,回说:"公子,那个军医胆小的要死。本来听说是你要的东西,一叠声的答应,可等我说要烈酒和肉汤,又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说什么你身子阴虚,受不得烈酒,更受不得肉汤这样东西进补,一定要温和缓补。总之是罗里罗嗦的不给,后来我急了,拍了桌子要砸他的药箱,他才点头答应给我们这些东西。鸡汤是肯定没有,但是前两天兵士在后林子里打了一头山猪,还剩了不少,我多少盛了一碗来。"

我笑着点头,大赞篆儿真能干,夸得她脸皮更红。

就这样,我把酒在油灯上热滚了,用手蘸着清洗赛雪的伤口,然后在小心的把它的伤口包扎起来。在这个过程中,赛雪一直乖乖的伏在我的腿上,一动不动。篆儿真心的夸赛雪好乖。

后来我们解开绑赛雪的绳子,饱饱的喂了它一大碗肉汤,放它沉沉睡去。

此时津鼓已过三更,吹熄了灯烛,听旌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又应是一夜无眠。

黑暗中,篆儿和衣躺在我身边,轻声问我:"公子,你在想心事吗?"

我回答:"是,你怎么知道?"

她说:"我听公子的呼吸声,就知道你还没有睡。"

我失笑,"还是你们女孩子心细,这要是我们男人,再发现不了这些琐碎的小事。"

她却没有接着我的话说,反问我,"我知道公子再担心西蜀大营内的变故,可公子知道我担心什么吗?"

"你担心什么?"篆儿聪明又谨慎,既然能说出这话,必定事出有因。

"我担心雪儿,也担心公子。"

听了她这话,我略微沉吟了一下,"雪儿不要紧,都是一些外伤,好好养养就行了。"

"公子知道篆儿说的不是这些。如今北晋还能把我们当成要犯看管,皆因为摸不清我们的底细,公子利用他们内部的猜疑巧妙的周旋着。可是如果雪儿一直待在我的身边,我们的身份就会暴露,那个时候,公子又如何自保?甚至连两军阵前的局势都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所以,公子,你能不能......?"

"不能!"我不等她说完就肯定的回答。

"公子!"

长长叹息一声,夜幕中远远传来铁器击打的声音,良久不散。

"篆儿,我不能。我不能丢下雪儿不管。两军的大势已成,不会产生根本性的改变。至于我们自己的身份,也许会因为雪儿的出现而加速暴露不,可是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抛下它。雪儿不同于一般的小兽,它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我不会抛下家人独自逃生。篆儿,如果今天你和雪儿异位而处,我也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的。"尽管黑暗中我的表情不能被篆儿看见,可是这些话却发自我的肺腑。

篆儿没有继续说话,但我知道她已经被我说服。

就这样,第二天我们把雪儿装在那个大食盒里,带上马车,一路自东转北而行。

北晋大军的军纪非常严整,撤退有方。

羁押我们的这一队撤退得异常迅速,朝行晚宿,片刻不停的一路北行,飞快的把恒谰关的战事和沙场远远的抛在身后。

这些军士无人好奇我和篆儿的身份,也许他们有偷偷在背后议论,但是在表面上,他们从不来打探或者窥视,每天只由那个军医来给我们送饭送药。因此赛学被我和篆儿藏的很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不知道是那天把淤血激出来的缘故,还是马青儿说雪儿是灵狐确有其事,总之雪儿到了我身边之后,我那羸弱的身子居然可以一直坚持下去,承受这舟车劳顿,未曾再犯旧疾。

终于有一天,我们听到大河汤汤的水声,这是渚水。这条横贯北方雁州的大河浩浩荡荡的把这片大陆横划成南北两半,过了这条河,我们就离开了天朝的属地,进入北晋的领土了。

北晋的兵士欢呼着奔向大河,跳跃笑闹。有的人甚至忘情的跪在河岸,亲吻脚下的土地。将领没有阻止这些军士们不规矩的举动,他们中也有人纵马扬鞭奔驰在渚水岸边,放声长啸。

望着他们激动的样子,我靠在马车边上,微微喟叹:对你们,是回家;对我,却是辞乡......。

那天大家都放松了下来,按照北晋的旧俗,在过江之前要用一杯清酒洗征尘。于是北晋的将士们都无一例外的围着篝火畅饮,大笑。

我和篆儿也被分到小小一坛水酒,远远的看着他们在篝火边嘻笑,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夜晚的渚水是安静而平和的,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一条闪亮银白的织锦,蜿蜒着铺进远处的山峦。今夜是十五,满月早早的从东方升起,由橙色转为金黄,最后转为亮白,挂在无云的天空,把周围的夜色都映得蓝白。

"公子,你在想什么?"篆儿轻轻问我。经过了这些天的生死患难,篆儿愿意跟我说心事。

"篆儿,你看今日的夜色,让我想起以前听过的一阙歌。"

"公子想起了什么歌,快给篆儿说说。"

我微笑,拣起一个石块,轻轻击打酒坛,唱给她听。

"家山千里远,楚天碧,渔声断。泪眼杨花秋风重,几时明月,相思寸梦,犹记得故人相送。 素月起,归心动,何去从。万里西山明日到,夜深花露浓。任舟头,吹尽三更寒,与君共。"

余音袅袅,扩散到无边的夜色中,连我自己都觉得天意更寒,西出阳关,无人相送,原来,竟是这般凄凉。

篆儿听了我的歌,良久没有说话。半晌后,她放抽了抽鼻子道:"公子,你的歌好听,不过这词曲也太过悲凉了些,不如我们家乡的小调好。"

我打叠起精神问她:"哦,你们家乡的小调?唱来听听。"

她有些忸怩,"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调,自然没有公子的雅致,我如唱了,你可不许笑我。"

我哈哈大笑,连连拍手,"不笑不笑,你快唱来就是。"

篆儿清了清嗓子,果然开始唱了起来,"冤家,你跨着金簪玉马,一路南来,英俊模样、风流文采。真是个人见人爱,志满开怀。行且住,你问路,软语几把红颜妒,君往何处?哎呀呀,说什么黄金印、美人窟,乌纱红袍满床笏,转眼皆枯骨。那黄沙万里、十年苦读,怎比得眼前罗敷。哎呀呀,我说冤家呀,空中楼台水月镜花,管它明天往谁家,咱且顾了眼下,且顾了眼下。"

一曲即毕,篆儿微微有些气喘,即使隔得远了,我也能看到她的双颊涨红。我不忍心再取笑她,只有拍手叫好。

她见我没有笑,这才放下心事,开心起来。我知道,她之所以能忍住羞涩唱这个俚语小调给我听,只不过不想我难过。篆儿,我才是应该安慰你的那个,如果没有我,你大抵不必来这万里之外的苦寒之地,生死难卜。于是我打起精神,与篆儿说笑了好一阵,直到她沉沉睡去。

是夜,更深露重。

篆儿伏在我身边,鼻息缓慢悠长,早是已经睡熟的了。

我望着椽子边那高挂的明月,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心中走马灯一般涌现出各种念头,却都一闪而过,很难留住。只有耳边,一遍又一遍的盘旋着篆儿的小调,经久不散,"咱且顾了眼下,且顾了眼下。"

PS:当当当当,广告时间又到了。

各位好,鞠躬,谢幕(咦,那里来的饮料瓶,啊,又一个西红柿!!真是太过分了,万一砸到我怎么办,万一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没砸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什么,你说就是砸我的?!!!我没听到,我没听到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有很--久--很--久没有更新了,可能大家已经对我都不抱希望了是不是?(很好,鼓掌,你们不要对我抱希望啊~~~~~)

是了是了,我知道自己已经很久不更新了,可是这不能赖我,要怪就怪我老板,谁让他是资本家,压榨我这个可怜的员工;要怪就怪我们小胡同志,他给公务员涨工资,害的物价和平均工资都上调,我连请假都不敢;要怪就怪我老妈,鼓励我继续半工半读,弄的我现在周一至周五,另加周六周末全部需要上课!!(看看看看,全部都是别人的错,写意是无辜可怜的)

好了好了,我们说回来,我呢,是非常非常想写这个故事了。。。。。我喜欢这个故事啊(尖叫),可是,泪ING,在饭碗和人民币威逼利诱下,我迅速的和喜好划清的界限。。。总之这个故事我不会放弃,但是写完的时间可不能保证。所以各位朋友,大家收拾收拾行李,差不多的咱就先别处蹲坑去。至于我这里,嘿嘿,约好了,咱们北京奥运会前争取竣工!!!说句时髦的话"耶,相聚 2008~~~~~~~"。

(黑压压一片高跟鞋、西红柿、臭鸡蛋飞来。。。。。。飞跑ING,这,这,这,何必呢,我不是没说不写么我~~~~~~~~~~泪ING......)。

 

 97


就这样,在一片风和日丽的秋意里,我们无惊无险的过了渚水,踏上北晋广袤的大地。

过了渚水后,明显感到这里的气节变化远甚于天朝,一早一晚的寒意已经使我见识到北方萧瑟的秋意,尽管北晋的士兵抛给我和篆儿两顶厚厚的斗篷,可是每晚三更过后,我还会因为寒冷而被冻醒,而在赶路的中午,我又会因为火辣辣的太阳而昏昏欲睡。见了我懦弱的模样,北晋的兵士们没有说什么,然而从他们讥笑的表情来看,他们大抵瞧不起我们这两个嬴弱的"在押要犯"。

过了大河的北晋士兵明显松懈了很多,他们不再每日警戒守备,甚至连行军的时候也不再布列排队,嘻嘻哈哈的用北晋的方言相互打趣的谈起家乡的亲人、恋人。此时正值水竭草茂的时期,善于骑射的北晋士兵更是兴高采烈的顺路进行狩猎比赛,每日里的獐兔鸡鹿源源源源不断被写进晚餐的食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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