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地矮下身，残羽刮刮人儿秀气的小鼻头，提议道："那么......一起去？"
嗯！
大力地点了点小脑袋，夜殇伸手抱上了残羽的脖子，在感到被他回拥的一刻，人儿不禁笑得傻傻的一脸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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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色蜃楼
在这世上，能让日殇害怕的东西很少。不是没有，而是很少，比如她弟弟的病，比如残羽的温柔，其它的，几乎已没什么可让她却步。
但几乎这个词，往往就意味着例外。
所以我们的主天使才会在蜃楼的门外站了整整三十分钟，却依然还只是站着。
她在害怕，即使这没什么好怕的，可她还是害怕。
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那个花瓣般的人，那双春水般的樱瞳，在她等于间接送他到鬼门关走了一趟之后。
任务出事，本来就不是任何人可以预测的，也不是任何人的错，何况彼此认识了六年，她很清楚樱是个怎样的人。即使他下一刻就要死了，这一刻还是会笑笑地跟你说他很好的。可此刻最让她害怕的，却正是这一点。
她害怕那个差点死去的人会笑笑地对她说，我很好，愿妳也很好。
她害怕她会心疼那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她害怕她的泪会涌出来。
只有她知道，说到底，她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有些东西，她承受不了太多。
只是逃避，不是她字典里会有的名词。
叹口气，她抬起了头，决定选择面对，却不料准备敲门的手还没踫到门，一把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已经从门内传了出来。
"来者是客，何必在门外久侯呢？进来吧。"
她认得这把声音，因为她曾在樱的身边听过无数遍。那是梧桐，影天使，一手教导凡出身的计算机高级工程师，樱最爱的男子。
这下可好，她害怕的东西，全都来齐了。
门，轻轻一推就开了。微光浅浅地从门缝中流泻，夹着些许飘落的樱办，和着风，吹来了淡而轻柔的芳香......像极了那个住在这里的，总是温宛淡雅的人儿。
日殇抬眸，望着这飘散的樱瓣儜立了久久，最后还是静静地垂下了羽睫。
门缓缓被推至完全敞开，此刻在于梧桐面前的，已是那个带着一脸淡笑，冷静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天使了。
"原来是主天使光临......无法起身迎接，梧桐失礼了。"
说话的，正是那温柔知性，仅凭声音便能让人有安心之感的影天使梧桐。此刻的他正怀抱着那花瓣般的人儿，背靠树干倚坐在樱树之下。
"不必多礼。"睇视了一眼躺在梧桐怀里睡得如天使般安详的樱，日殇几不可察地轻皱了秀眉，"他还没醒？"
"刚刚醒过，不过很快又睡着了。"柔柔地笑着，梧桐凝视着樱的眼眸中有着满到快溢出来的深深的怜惜。
"醒了......就好......"若樱一直这样睡下去，也许她不知如何面对的，就会是眼前这个男子了吧。"那他身上的伤......"
"只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赶到发现他的时候，现场已经被炸得一塌糊涂了，不过幸好有一个人牢牢地护着他，为他挡去了大部分的气流冲击，所以他受的伤，都不碍事......"笑笑地说着，梧桐轻描淡写地带过。
有些东西，他知道就够了。
当时见到那堆颓垣败瓦的焦急慌乱，以及害怕失去怀中这个人儿的颤抖恐惧，他一个人知道也就够了，够多了......
尽管是这样，他仍是非常感谢那位拼命护着樱的，连名字也不知道的人。
感谢神，没有夺去他的此生唯一的爱。
其它的，他已不贪求。
"梧桐......尽管此刻我不想跟你提这件事......但梧桐......樱的医学报告，你看了吗？"表面上尽管仍是一贯的平静，但日殇反剪于背后的双手，却已是刺入了掌心中，紧握至毫无血色。
"看了。"
"那你应该知道樱的双眼已经受到了严重的辐射，可能会在数年之后......完全失明......"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能那么平静？！"
"因为樱不在乎。所以我不能拿一件他不在乎的事，去责怪一个在乎他的人。"仍是柔和地浅笑着，梧桐的笑中，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苦涩，"而且我相信，无论是怎样的樱，都可以看见我。"
"你们......"面对着这两个不知怨怼的人，日殇无言。
她最害怕的事，终究是发生了。
那排山倒海般的自责，和那无以复加的心疼，终究还是要由她来承受。
更糟糕的是，此刻在她面前的不是夜殇，不是残羽，不是她可以允许自己软弱的任何一个人。
该死......
但最让她害怕的，还不是这些。
她最害怕的是天，不可测的天，冷残无心的天，若有情、便会老的天......
她害怕情人之间坚定的誓言、生死的相牵，无法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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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
从一步进这间超级市场，残羽就敏感地发觉到场内几乎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也难怪，谁叫他怀中抱着只精灵呢，呵！
正在心里暗笑着的残羽，似乎丝毫没发觉自己出色的外表也是原因之一，只施施然地挑选着货架上的物品，一点也不为那些女孩子热烈的视线所动。但走了一会儿，残羽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殇儿他......平时吃些什么的呢？
一提起怀里这个小家伙，残羽就有满腹的疑问。为什么这小东西那么会睡呢？从他的家来到超级市场这么一大段路，小家伙就已经睡得很是雷打不动了，怎么到了如此喧闹的超市，他还是睡得那么舒服呢？
看来日殇是养了只小睡猪了。
那现在怎么办，叫醒他吗？但看他睡得这么香甜，很是不忍呢......
啊，有了。
勾起一抹笑，残羽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台手机。数秒后，这个电话便使夜色帝国网络监察部起了一场小小的骚动......
"凡，收到一支来电，是从距离夜色最近的一座大型超市发出的，要接听吗？"
"侵占那家超市的闭路摄像机，用它来确认来人的身份。"
"是。"
三十秒后。
"已确认，是残羽大人。"
"马上接听。"
"知道。"
其实没什么特别事，残羽是不轻易打这个电话的，不为什么，就因为太麻烦了。他已经预感到，那些穷紧张的影天使们为了这支电话又费了多少功夫，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也没人接电话了......
正想着，电话通了。
‘夜色帝国。残羽大人您好，有什么能帮到您吗？'
还敬语呢，我就知道。"我找日殇，有点关于她弟弟的事想请教她。"
‘明白了，请稍等。'
然后又是三十秒。
‘羽。'温柔中带点冷漠的语调，是残羽熟悉的声音。
"日殇，妳在忙吗？抱歉打扰了。"
‘不碍事。说吧，夜弟怎么了？'
"啊，是想问一下妳的宝贝弟弟平时吃什么啦，我正在烦恼呢......"
‘虾仁炒蛋。'
"......什么？"
‘虾仁炒蛋。'顿了一下，仿佛很不情愿地加了一句，‘我指夜弟吃的。'
"哦......还有呢？"
‘虾仁炒蛋。'
"这个知道了，我问还有呢？"
‘只有这个。'顿了顿，又是很不情愿的一句，‘只有虾仁炒蛋。'
"什么？！......喂？hello？"
正想追问，对方却已挂断了线，只留下残羽独自望着发出嘟嘟声的电话，呆呆地静立了半晌。
只有虾仁炒蛋？......好，那就虾仁炒蛋吧。
无所谓地耸耸肩，残羽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转身便去选购新鲜的虾子和鸡蛋了。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虾仁炒蛋"这四字将会成为他下半辈子最为困扰的问题，这是后话。
除了虾子和鸡蛋，残羽还选了几样食材和杂七杂八的一堆零食，便到超市口的服务台结账了。负责接待残羽的服务小姐一见到如此俊朗的少年，不禁立时红了一张粉脸。手下在用扫描仪擦过货品的同时，一双眼睛更不好意思地偷偷瞄着残羽。
"平时很少见到你呢，先生是第一次来吗？"
"是第一次。"
淡笑着，残羽不太认真地回应。平时都是写一张货单让影天使帮忙采购，的确很少有自己亲自来的机会。
"那以后要多点来了，我们这里的货品都很新鲜呢......啊，好可爱的孩子，是先生的弟弟吗？"
"不是弟弟。"把夜殇的身体往上托了点，残羽笑，在小人儿的额发上亲了一下，"他是我的宝贝。"
不待酡红了一张脸的服务小姐回过神来，残羽便扔下了几张大钞，连找钱也不要便径自拿起已装好货品的塑料袋，转身步出了超市。
走在大街上，怀里抱着最宠的人儿，手里拿着等会儿就要填进肚子里的食物，残羽觉得自己幸福极了，所以当那一声凄厉的长啸传进耳底的时候，他不想也没有去理会，只是埋头径自向前走。反倒是怀中的小人儿，却被这声呼唤吵醒了。
"醒了？"摸摸小人儿的头，残羽吻吻他的额角，柔声地问，"怎么不多睡会儿？饿了吗？"
边皱着秀眉细辨声音的来源，人儿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是饿醒。须臾后，他伸出了手指向声音的来源，另一只手扯着残羽的衣角，"羽......羽......"
包住人儿伸出的小手，残羽小心地放回怀里，接着又抚了抚小人儿皱皱的眉头才说："你要我去帮他？"
"嗯......"夜殇点了点头，黑蓝的大眼露出恳求的目光。残羽叹了口气，狠狠地亲了一下他嫩嫩的颈项，看夜殇怕痒地笑而舒开紧皱的眉头，才满意地抱着人儿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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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潮湿的窄巷里，衣衫褴褛的两个小孩，只有那双金琉璃色的瞳眸在夜色里格外地引人注目。不纯熟的技巧，不容情的手法，如同禽鸟扑杀猎物般的精准凶狠，若非现时还未成熟，袭击他们的那些人恐怕早已......但残羽断定，只要经过时间的焠炼，这两个孩子绝非池中物。
他直觉自己看到有趣的东西了。
"够了，你们想对我的小朋友做什么？"
声量不大的一声轻斥，却及时阻止了那些人对孩子的棍棒加身。昂然地慢慢从暗处步出，看着那些人由神色慌张到舒了一口气，残羽明白那是因为他们看不起自己，却也不怒，只是悠然笑着，不动声色。
"小子，你来讨打吗？好端端的管什么闲事！"胆大一点的人见来者只是个少年，便也定了定神，大喝一声。
残羽眉头一皱。小子？真令人讨厌的一句话......"闲事我本来是不想管的。但作为人贩子，你们的口气也太大了，那句小子，也令我很不爽......"
"他奶奶的，你下面的毛长齐了没有？叫你一声小子算便宜你了！"
哎呀，若这句话被有严重言语洁癖的日殇听到，恐怕两小时后他们就被分尸再灌水泥沉到东京湾了。也罢，不管是为了自己的耳朵，还是为了那片美丽的海域，残羽决定速战速决。
朝他们勾了勾手指，残羽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不屑，"过来。"
"妈的，这么嚣张......咱们一起上！"
看着那些人不知死活地冲上前，残羽却只是搂紧了点怀中人，轻声交待，"殇儿，抱好了。"见人儿乖巧地点了点头，更紧地抱住了购物袋，残羽失笑，凑近了轻声地在他耳边低喃，"小傻瓜，抱好我啊......"
一瞬间小人儿的脸红得像滴血，忙更紧地钻进他怀里，残羽笑了。
伸出长腿绊倒一个，顺着那人往下倒的身形再在他背上加以一击，然后旋身，用肘子击向另一人的后颈，长腿一踢一弯再扫倒两个，换腿旋身再踢搞定最后两人，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当那些人贩子全被打倒在地上时，残羽却连气都没有喘。
唉......看来这些人的嘴巴比他们的拳脚功夫厉害呢......
无奈地叹了一声，残羽伸腿踩住他们其中一人的背脊，说道："记住了，以后对人的口气不要太大，也不要一开口就问候人家亲属。还有出手时先掂掂自己的斤两，不是人小就好欺负的......现在，消失吧。"
望着那些人全部跑走，残羽方转过身，重新仔细地打量这两个小孩。一模一样的相貌，一眼就可看出是双胞胎；澄澈却盈着悲伤的金琉璃色大眼，瘦小颤抖的身躯，仿佛是刚失去至亲的孤雏一样拼死地护着仅剩血亲的草木皆兵，都在在地让残羽想起那个为了弟弟的病痛哭失声的女孩。顿时心中的怜惜骤生，便不禁放低了声音，柔声地问："你们没事吧？"
两个孩子却仿似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彼此抱得紧紧的，还用一种警戒的眼神看着他，和刚才看着那群人贩子没有什么区别。
奇怪地与夜殇彼此对视了一眼，夜殇便把购物袋塞进残羽的怀里，自己挣扎着要下地。残羽怕那两个孩子会伤到他，刚要阻止，却只听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从人儿口中发出，而那两个孩子听到鸟鸣后只是怔了一怔，并没有对人儿作出攻击，须臾后，甚至已容许了他的接近。
看到此景，残羽笑了，长手一捞把小人儿抱回了怀里，用脸颊在他柔细的黑发上轻轻摩挲，心中既惊讶于他的聪明，又心疼他的与别不同。
殇儿你知道吗，你是世界上最该让人疼惜的宝贝......
然后......
"殇儿，接着你想怎么办？"
呵呵......夜殇笑，甜笑。
哈哈......残羽汗，冷汗。
这个笑，是怎么一回事？......要他猜？......天啊，天才少年的智商......
"......你要把他们带回去？"
人儿点头，单纯甜美如天使的小脸笑得好不邪恶。
猜对了啊......那就好、那就好......
走在大街上，怀里抱着最宠的人儿，手里拿着等会儿就要填进肚子里的食物，虽然身后多了两只小萝卜头，但残羽还是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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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清朗的天空，不知何时点点地涌起了密云。鬼影祟祟，出没在幸福的人们身后，为明亮的笑颜平添了一道阴霾。天意难测，谁能知今后的日子里是风是雨、是云是晴......
第八章 格杀密令
把殇儿宝宝喂饱饱，再安顿好那两只小鬼后，残羽便走到了日殇的办公室前，等着守门的影天使向内里通报。
不是他要找日殇，而是日殇在找他。哪怕不是现在，哪怕她还没说出口，他就是知道。
太了解这个女孩，所以为她做事，有时候只需要直觉。
"战天使大人求见。"
"请他进来。"淡淡带点冷漠的嗓音，听在残羽耳里却是依旧的熟悉。
轻轻地敲击了门扉两下示意，残羽步进房间。"妳找我有事？"
稍移开目光望了残羽一眼，日殇放下手上的公文，漆黑闪着碎红的眸中有着对少年的激赏。
想不到，竟让他猜到了......"听说你们这次回来，带回了两位小客人，有这事吗？"
"有，是我和殇儿在回帝国的路上遇到的，殇儿似乎很喜欢他们，就只好......"
"是夜弟的意思？"少女微瞠了美眸，抬起了一张和夜殇有八分相似的小脸。
"是的，殇儿执意要把他们带回来......需要我去处理吗？"
"不，不用了。"少女微皱了眉头，眸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复杂的考虑。"既然是夜弟，那就随他吧。他既然这样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