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被人骂的滋味,这麽难受......庄卫风,为什麽,你要一直那样纵容我?......你那时候,心里一定很难过吧......对不起......
──庄卫风有你这个兄弟还真倒霉,要不是他为了你把我彻底给毁了,我怎麽会开车去撞他?不过有他在你倒挺幸运的,否则按照你嚣张的作风,早被人砍死在街头了!
无法控制地嘶吼著,因愤怒而流出的热泪,痛恨自己的无能,想为庄卫风报仇,想杀了眼前的人,可是,做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庄卫风,真正害了你的那个人,是我。
......
在後来,得知他是父亲从孤儿院领养的事情时,他已经放弃求生的想法了,甚至,产生自杀的念头。
然而,闻人炎和向阳找到了他们,救了他并对他说:
别误会,我们救你,只是按照风临走前交代的看好你。我们解决这两个败类,只是为风报仇。
从那一秒锺起,沈维杰才知道,他许久以来的信念,原来全是错的。
全身缩进沙发里的男人,仿佛睡著了一样闭著眼,但,却传出隐忍压抑的哭泣,孩童般失声的恸哭。
每一声,都代表著孤独,痛苦,悔恨,以及对逝去那人的思念。
......对不起,我爱得太迟,但是,你能不能回来......
第四章
不管沈维杰是如何如何的煎熬,地球依然在转,日子依然在过,他要自愿困守在过往不肯前进,时间也不会停下等他。
午後,年轻的大楼管理员吃完饭就闲闲地翻著报纸杂志,靠著椅背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只是,在他看见走进门来的一群人时,顿时错愕了。
为首的是一位气质不凡的贵妇人,长发挽成起用一个别致的发簪固住,举止间尽是贵气,眼角的细纹可以看出年纪不轻,但又无损她风韵尤存的美貌。
贵妇身後跟著十来个人,女的是佣人打扮,每个手上拿著桶、抹布、拖把之类的东西,男的则应该是保镖,其中一个人手上提著工具箱。
"先生,你好。"庄若芷停在管理员面前,礼貌的浅浅一笑,道:"请问,沈维杰住在几楼?"
望著她,管理员心跳不由得加速,结巴地回答:"四、四楼。"
"谢谢。"
微一颔首,庄若芷转身就走往电梯,一旁的保镖随即按下按键。
等到电梯门合上,他们已经上了楼,管理员还没回过神。
───────────────
保镖按著门铃,等了许久都没反应,於是他征求意见的望向庄若芷,问道:"太太?"
庄若芷双手环胸朝後退开,轻叹口气,道:"撬门。"
把工具箱打开,两名保镖拿出工具合力对著门锁一阵敲打,不一会就让整个锁脱落,然後,他们推开门──
刺鼻的酒气怪味、满地的酒瓶和垃圾都让庄若芷蹙起秀眉,她瞄了眼睡在沙发上对他们的到来毫无所觉的沈维杰,摇著头,说:"半个小时内把这里打扫干净。"
"是,太太。"
女佣齐声回答,紧接著立刻分散开,手脚利落地开始工作。
庄若芷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帘布,让明媚的阳光倾洒进来,毫无保留地将满室照亮。
"唔......"已习惯的黑暗离去,骤然的光亮刺痛了沈维杰的眼睛,他低吟一声,慢悠悠地睁开眼,见到了窗边的女人......猛翻坐起身,同一时间,怀里的照片掉到地上。
佣人们视若无睹的继续干活,庄若芷则静望著地上的那张照片,眼神复杂而又心疼,一个是她的亲生儿子,另一个是......她真心当儿子看待的孩子。
忍著头脑的昏眩,沈维杰垂著头弯腰捡起那张照片,爱惜地用衣袖擦了擦。
只能沈默不语,除了庄卫风,沈维杰最无法面对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可是,无法面对还是得面对,想逃,却已经不能再逃。
坐到收拾干净的沙发上,庄若芷打量著沈维杰,感觉著他的惭愧内疚,她同样沈重的无言。
消瘦了几圈的男人,凌乱的头发,蜡黄的脸色,冒出胡渣的下巴,样子落拓到庄若芷快认不出这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沈维杰。
半个锺头,佣人按时完成工作,让整个房子都焕然一新,除了消极憔悴的沈维杰。
使个眼色让其他人都出去,庄若芷盯住沈维杰,平静地说:"我来了这麽久,你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沈维杰依旧低著头,有些畏缩不前地开口叫道:"......芷姨。"
点了点头,庄若芷眼中微湿地长叹,透过沈维杰身上化不去的浓厚悲伤,她又想起儿子走时的情形,以及留她的信:
妈,对不起,我的病情瞒了您那麽久。
但是,别因为我去责怪维杰,他并没有错,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为他做的一切,也只是我单方面的事。您知道的,感情不能勉强。
其实,维杰一直很可怜,他是那麽的孤独。妈,他对我很重要,我离开之後,希望您能多点接触他,好吗?当作,是我最後一次拜托您。
您记得要多保重身体,要过得开心,别为我担心,别为我伤心。
......
风,你觉得,维杰是不喜欢你吗?
或许,一切还有转机,我最爱的孩子。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什麽能比你们渴望得到的幸福更重要,没有。所以,你一定要坚持著,别倒下。
"维杰,"偷偷拭去那滴感伤的泪,庄若芷整理好情绪,淡淡地说:"自己住外面没人照应,搬回家里来住吧。"
吃惊的抬起头,沈维杰看著她和庄卫风有几分神似的容貌,黯然地苦笑著道:"你不怪我吗?"
怎麽可能不怪我?就连萧晴都恨不得杀了我。
"说完全不怪,那肯定是骗你的,我心疼小风。"庄若芷慈祥却又心酸地朝沈维杰招招手,在他坐在自己腿边时抚触他的发,呢喃著:"但你失去所爱的痛,芷姨也尝过。"
有的时候,活著的人远远要比离去的痛苦得多。
"爱?芷姨,我没有......"急欲掩饰的话在遇上她了然的目光时消失,沈维杰一震,默认地闭上嘴。
庄若芷望著他仍拿在手上的照片,心里怀著丝惆怅,"不想承认?你们还真像...要不是我有一次半夜撞见风在偷亲你,我想他那时也不会向我承认。"
"维杰,你真的让他等太久了,你的感情,为什麽要来得这麽迟?"
看著他呆愣愣的痴傻神情,庄若芷语气尽是伤感地说:"但,你也该振作起来,沈氏集团需要你继承。而且,卫风也不会想见到你这个样子。"
摇了摇头拒绝,沈维杰的脸上有著苦涩,说:"我没有资格继承。"
唯一能继承沈氏集团的只有庄卫风。
"傻孩子,什麽资格不资格,你本来就是沈家的人。"庄若芷轻拍他颤抖的背,迎视他布满痛楚和伤痕的眼神,说道:"假如你想弥补,那就守住公司,经营好公司,它是你爸和风努力的成果,别让它垮掉或者落进别人手中。"
听著,沈维杰的黑瞳之中的负罪并没有减少,他只是蜷缩起来把脸埋在膝盖,双肩压满了沈甸甸的包袱,卸不下的折磨。
感到迷茫与无所适从,沈维杰不知道,他能做些什麽。如同废物般的他,究竟,还能为庄卫风做些什麽?
---------------------
庄若芷坐在名贵房车内,一边凝望窗外飞掠过的景致,一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萧晴,事情搞定了,风呢?"
"风吃完药刚睡下,谢谢你,芷姨。"
"别这麽客气,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庄若芷放下心地浅笑著,语气诚挚地道:"谢谢你对风这麽用心。"
"我们就像一家人,我照顾他是应该。"萧晴轻柔地回答,停顿了一会,又说:"沈维杰应该懂事了。希望,我们这麽做将来能让风幸福。"
"是啊......"庄若芷注意著铺洒在前方的阳光,神色间满是感慨和祈求,"能让,他们都幸福。"
维杰,风他还在,他停在某一个地方等著你。所以,这一次你要赶紧追上他,希望,你们别再错过。
---------------
沈氏集团有很多员工一致猜疑,沈维杰是不是有双胞胎兄弟。
那个一向游手好闲、玩事不恭的纨!子弟沈少爷忽然变得彬彬有礼,尤其是他第一次穿著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一身简洁出现在业务部时,很多人当时就纳闷了,而他接下去的表现更是让人看傻了眼──
面向著业务部的职员,沈维杰微弯了一下腰,不在意他们惊诧恐慌的眼神露出友好的笑容,说:"各位同事好,我是沈维杰。从今天起我会在业务部上班,以後请多多指教。"
面面相觑著,在场的人互相递交了怀疑的眼神,眼前这位是那个妄自尊大又不可一世的二少爷吗?
那一天,是沈维杰生平第一次上班,成了他以前不屑的上班族。
看著其他人与他共事时的诚惶诚恐,他会有点小小的受挫。但不要紧,因为他想尝试一下,走一遍庄卫风曾经走过的路,经历一遍他的经历。
在过程中,找寻他留下的痕迹。
□□□自□由□自□在□□□
时间从指缝中悄然溜走,转眼过去半个月,思念,也随之积累。
下午5点。
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边拉开玻璃门,一边回头对沈维杰说:"维杰,你不去酒吧的话那我们几个就自己去咯,你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埋头在资料堆里的沈维杰头也不抬,举高手打了个OK的手势,敷衍的随口应道:"明白,慢走。"
男人们习以为常地结伴笑闹著离开。从第一天开始,沈维杰就一直是全公司最晚离开的人,而上头的人则要求他们用平常心和他相处。不过,相处了他们才发现,沈维杰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沈维杰。
为人处事稳著有度,面对问题很虚心向学,对工作的热衷让他们这些老职员都常常自叹不如。
再一次复核了一遍後天才要交出的计划书,沈维杰在确定没问题之後把东西整理好,锁进抽屉。
办公室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能做的工作也都已经做完,照理说也该下班了。可是,沈维杰却走到右角落的壁柜那里拿出几本厚厚的书,接著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然後开始阅读学习。
据说,他的这个位置,以前庄卫风也坐过。
融入了正常社会并接触了工作之後,沈维杰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那麽幼稚可笑。一直骂人草包,但实际上草包的是自己。
庄卫风在他这个年纪时,就已经写出了许多足以编入经典教科书的企划案,而他却连什麽是市场营销都还懵懵懂懂。
彼此的能力与距离,那麽遥远。
到了9点多,沈维杰才放下书本和笔记,给自己冲了一盒泡面。
等泡面的几分锺,他手中拿著一份保存良好的手写策划,刚劲有力的字迹,是庄卫风的。一直沈浸在思绪中的他,在看到门外的两人蓦地回过神来。
萧晴和向阳面无表情地望著他,在接触到他的视线时,两人又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开。
对他们感到有些迷惑,沈维杰吃著泡面,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追了出去。
"向阳!"沈维杰喊住向阳,在他不解的眼神中,他说:"那个日语课程,你帮我报名了没?"
"你已经报了七、八个课程了,还要报?"听不出情绪的,向阳这样问道。
"嗯。"沈维杰点了点头,忽视萧晴径自离去的背影,"要记得,因为下星期就开课了。"
"我知道了。"双手放在口袋,向阳提步跟上萧晴,然而,他刚走了几步却听见沈维杰对他说:
"谢谢。"
脚步一停,即使知道他有所改变,可向阳还是忍不住回过头,诧异地看著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
---------------------
"把刚刚拍到的录像传过去给风。"比业务部高一楼的一个房间内,向阳拆下藏在领口的微型摄像头,特意向闻人炎交代:"注意把那盒泡面和时锺处理掉,免得他看到了心疼。"
风对沈维杰的关心程度是众所周知的。
"这不用你说我都知道。"闻人炎的眼睛盯住在屏幕,不确定地问一边的萧晴:"萧晴,这样不让他们见面,真的好吗?我怎麽感觉卫风现在会比较希望沈维杰陪著他。"
"不。让风心里有著渴望,求生意志会更强。"萧晴站到闻人炎背後,意味深长又有点嫉妒地看著屏幕中的画面,说:"最能激发他渴望的大概就只有沈维杰,暂时别让他们见面,那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找合适的骨髓。"
两个男人对望了一眼,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记得以前读书时,萧晴有修过心理学。
"话说,你们觉得沈维杰能不能成材?"闻人炎双手按著肩膀,挑著眉对身後的两人问道。
"我觉得呢......"向阳貌做深沈地摸著下巴,半天後蹦出这麽一句:"你应该问他什麽时候会成材,而不是能不能成材。"
不约而同地,萧晴和闻人炎同时赏了他一个白眼。
------
快11点的时候,在警卫大著胆子的支吾催促下,沈维杰才收拾好东西离开沈氏大楼。
放弃几百万的跑车不开,他开著几千块的摩托车回家。
房子安安静静的,可再安静,这里依旧充满著能赶走他疲惫的温暖,这里有著回忆,几年的回忆。
沈维杰原本的房间变成杂物房,而他搬进了庄卫风的房间。
洗完澡之後,睡觉之前,他在一面墙上写下今天想对庄卫风说的话,以及一句:晚安。
"晚安。"躺在被窝里,沈维杰对著空气低声呢喃,然後轻轻地合下眼......
第五章
萧晴说的暂时,谁也想不到会是半年。
这半年里变化最大,任谁都会说是沈维杰。或者说,他完全是脱胎换骨了。但有一後遗症,就是他成了所谓的工作狂,并且经常整天忘吃东西。
半年的时间,房间的墙写满沈维杰想对庄卫风说的话,他爬到总经理的位置,进了钻石单身汉的行列,却也落下不轻的胃病。
虽说他升职快有点因为他是继承人,但更多是他的努力,基本上和他共事过的人都是点头称赞。
──总经理办公室。
豪华型的办公桌後,有个男人微拧著眉心坐靠著皮椅,神情凝重而严肃。
黑亮的短发贴服柔软,从前年轻帅气的五官也越显得英俊,双瞳炯炯有神又充满魄力,一身剪裁适宜的黑色西装让他看起来更是成熟稳重。
"二十几万的现金分文不剩,你胆子可真不小。"沈维杰双腿交叠著,凌厉的目光盯住眼前浑身发抖的中年男子,"我看你是想吃牢房吧?"
"沈总,再给我一次机会。"男子满脸的卑微,哀求地连声说道:"我求求你,别报警,我会尽快把钱凑齐还给公司,求求你,我真的不能去坐牢......"
"你在公司也做了五年多了,能力表现一直很好,"打断他的话,沈维杰看著秘书给的档案,问:"为什麽会偷这笔钱?"
"真的很对不起,可是,"男子失魂落魄的低著头,声音有掩不住的忧虑及无奈:"我女儿有心脏病要换心,我筹不到钱,没有办法......"
听著他声泪俱下的解释,沈维杰揉了揉因疲劳过度而有些抽痛的额头,望了他好半晌,冷淡地说:"现在正式解雇你,出去。"
男子一震动,抬起带泪的脸,神色中是感激也是绝望,他沈默的转身朝门外走去。他感激沈维杰的宽宏大量,绝望失去工作又名誉扫地的他,还能拿什麽去支付孩子後期的医疗费。
留意著男人沈重的步伐,颓丧的背影,沈维杰忖想了一会,然後开了一张十万的现金支票。
沈维杰把支票交给一旁新来不久的女秘书,说:"把这支票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