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风云佟流泪,君笑梧怎麽可能不心疼?只是风云佟断续的语言,没有表达明白的意思,让他十分摸不著头脑。
"不要......呜呜......不要......宝宝......"又是断续的语言,听得君笑梧更加糊涂,但是心疼风云佟伤心的样子,那双红肿的眼睛,让他的心一阵阵疼。
"宝宝,不要哭!"他只能这样安慰。
结果换来的就是,哭得更凶的风云佟。
门口传来下人禀报的声音,君笑梧有些吃惊地听著,那个还算浑厚的嗓音说:"傅小候爷求见!"
怔忪了半天,君笑梧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说了句:"请进。"
他并不擅用宫里的语言,长久以来,这个宫殿光临的人都很少,似乎从自己重新醒过来,光临的人就更少了,所以他一时间没弄明白,这傅宁亚因何会出现在这里。
"君兄,宝宝。"男人一进门便熟捻地招呼,惹得原本看著他的君笑梧,面色不豫地低下头,看著怀里仍旧抽噎的风云佟。
"君兄,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了重伤,不知道可有好些?"傅宁亚温和地微笑,出口的是问候的话。
不知道为什麽,君笑梧就是觉得那个笑容很假,让他莫名的一阵发寒,他礼貌地回答,一直以来,除了那次风云佟的失踪,他和傅宁亚之间都是泛泛的交往。
"托候爷的福,已经好很多了,不知道候爷今天来有何要事?"
59
傅宁亚仍旧笑,过没多久,好看的笑脸便被疑惑堵塞:"前些日子我不在京城,这几天一回来就听说君兄被人刺伤,还有......你和宝宝的孩子......"
话没有说完,君笑梧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脸上一阵的苦恼,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皇子,仿佛消失了一般,至今没有一点消息,这也就造成了,他无法得知那个孩子的近况。
"是啊,皇上一直都派人仔细搜查,但收获很小。"
"这样,那有没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有什麽需要,君兄尽管说,能帮上的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他说得真诚,对於能够在这件事情上帮到自己的人,君笑梧自然感激。
"侯爷有这片心就行了,在下感激不尽。""在下"是江湖称呼,他原本就在江湖中闯荡,即便现在进了皇宫,身上也有很重的江湖人的气息。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互相敬畏著说话,听得不是很懂得话语含义的风云佟都有些累,他大大打了个哈欠,不看说话的两个人,趴在君笑梧身上,便睡了起来。
这几天他除了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很轻松的。
风楠云住进了皇宫,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和风隐晴玩闹,因为最近君隐秋的丢失,皇宫里对这两个小家夥的保护,可说是层层叠叠,於是,本来还很担心的小麒麟也不用操心了。
剩下的就是君笑梧一直没有透露的心境,尽管现在仍旧没有确定,但这几天他的身体真得很累,刚才又哭得那麽伤心,身上的力气都耗尽了一般,他此刻只想睡觉。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注意到了风云佟的状况,君笑梧刚想请傅宁亚离开,就听到对方先开了口。
"如果没什麽事情,那在下告辞了。君兄,今後有什麽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提,我傅宁亚以自己的人格担保,一定赴汤蹈火。"
"侯爷客气了。"君笑梧礼貌地回答。
"君兄这是说得哪儿的话,既然是宝宝的事情,哪儿有不尽力的道理。"说了半天,才有些进主题。
为他话语里"宝宝"一词而锁眉,他渐渐明白自己为什麽这麽在意这个称呼,那是隶属於他自己的称呼,他不想要别人私自分享。
傅宁亚从一开始就自顾自叫风云佟"宝宝",尽管那时候他们也只能都叫他宝宝,可一开始他有对傅宁亚提过,那是因为没有名字,如今都有了名字这麽久了,没想到这人还是没有纠正过来。
说完这句话,那个一直就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便离开了,仿佛他真的就是来简单的问候,但是话语里过分的亲昵,任是谁听了,都不会对这人有好感。
他看著睡在自己怀里的风云佟,似乎没有转醒的意思,於是将对方抱得更紧,他知道风云佟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怀抱。
趴伏在风云佟的耳边,他低低说:"宝宝,我不会离开你,不会不要你,明白吗?你也要一生一世都在我身边,咱们永远都不分开。"
说出的话不知道那个心思单纯的人是否明白,但知道对方能够听到,那就够了。
说风云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也是因为,他会将自己不明白的话语,转而问其他人,尽管表述的时候断断续续,但是对方也是能够明白的,然後回答他,那话语里究竟都是些什麽样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浅浅地笑,他的傻宝宝,纯真可爱的佟儿呀!脸皮总是那麽薄,明明能够回答他的人就在身边,但就是面皮薄的长不开嘴,到最後,问了别人,不也还是要被人笑笑挖苦一下麽?
门外是两个孩子玩闹的声音,风云佟不明白所谓辈分,他这个活了二十四年的成年男人,又怎麽会不知道,只不过真要追究的话,似乎是风云修这边更强势一些,所以他们都只让风隐晴叫风楠云哥哥。
幼小的麒麟自然是不会张嘴说话的,不过还是提醒著,尤其是在风楠云每每过来的时候,而後就能看到那张稚嫩的脸上,恼羞成怒的表情,和嘴里我是他舅舅的坚持。
他那时候就会低低地笑,看著不明所以的风云佟和风隐晴,心里头格外开心,这便是他的家庭成员了,他们还有一家亲戚,这个叫风楠云的小家夥的家人和他自己。
60
四月的某一天,风悠然突然光临他们的寝宫,这在这两个月里是很少见的,君笑梧迎上前去刚要行礼,就见风悠然有些不耐烦地道:"免了。"
他有些奇怪,这人这是怎麽了,以前很少看到他这麽毛躁的时候,莫不是出了什麽大事?
"君笑梧,球球,有件事情告诉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过度震惊。"思考了片刻,风悠然开口,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凝重,面前的君笑梧和床上昏昏沈沈的风云佟都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皇上请讲。"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君笑梧除去了自己对风悠然的排斥,语气态度里不再是那麽明显的不恭敬,而是一份欣赏和赞许。
"影卫传回消息,有人在尚书府里见过大皇儿......"他停顿片刻,等待君笑梧的反应。
"尚书府?"君笑梧是震惊的,他记得上官年又曾经说过,这个人,是朝廷官员里面比较安分的一个,工作积极却是个安静的主儿,从来不和其他官员有过分亲密的接触,宴席都参加的很少。
"是的,我派人去搜查了一番,确实找到了大皇儿的某些东西,但并没有看见大皇儿的踪影。"风悠然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这些日子一直为这件事情而忙碌,如今得到这样的消息,就好像自己原本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一般。
"......"君笑梧思考片刻,似乎想起了什麽,对风悠然说,"皇上有没有察看过,这尚书府里是否有暗室?"
那天的记忆还很清晰,昏暗飘著异香的房间,低低的在空气里回荡的呻吟,下人们仿佛走几步路,就能够来回在自己躺著的那个房间和绑架自己的人的房间。
如今想起来,还能够在某些声音很大的时候,听到及其清楚的回音,尽管自己躺著的那个房间,有门有窗装饰得也和别的房间没有分别。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在说明了那个不大的房间有著更深一层的含义,只是他如今才想起来。
"暗室?"这倒没有查过,风悠然承认自己有些疏忽了,当时是自己亲自去搜查的,结果却扑了一个空,闹到最後,大皇儿没有找到,想要惩治那个韩双泰都不可能。
尤其那人一脸的镇定从容,看了著实让人上火。
他点点头,对君笑梧说了句:"我会另外派人过去,你和球球最近怎麽样了?"
风悠然很少关心君笑梧,想来这是第一次,风云佟倒没有什麽,反观君笑梧是一脸的吃惊。
待到吃惊过後,他才讷讷地道:"多谢皇上关心,君某一切都好。"恭敬地低著头,行了礼,这是他与面前的人极少有过的几个真心的行礼。
点点头,风悠然离开了,君笑梧知道对方走远了,还没从自己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一直到身後床上的风云佟低低地叫了声"梧梧",他才回过神,在往床上走的时候,脸上是幸福的笑容,那是身边还有父母的时候,他最常出现的笑容。
"??"风云佟看著他笑,莫名所以。
他是没有好看与否的概念的,对他而言,人和人就是那麽个样子,他只喜欢气味,他很喜欢君笑梧的气味,还有爹爹的娘亲的又又的......好多好多人的。
不过,最最喜欢的,还是梧梧的。
"没有事情,宝宝饿了麽?"君笑梧坐到床沿,将风云佟揽到自己怀里,这两个月风云佟的食欲时好时坏,原本很想找邱凛焕来看看的,可是派去的人回来说,对方在那次上官年又给自己治伤之後,便离开了京城,至於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自己也亲自去了一次将军府,想起上官年又说过,邱凛焕是留了封书信,而後离开的,没有给人挽留他的机会。
他并不十分清楚邱凛焕和上官年又的事情,只是一个最好的大夫没有了,他不知道要找谁来给风云佟医病,风云佟已经经历过诸多灾难了,他不希望他的宝宝还有什麽危险,即便生病也不可以。
上官年又那天是和风云修在一起的,看著一直将上官年又揽在怀里的风云修,他总觉得尴尬,却忘了自己,也总是那样私藏著风云佟的,不论是人形的风云佟,还是兽形的风云佟。
61
重新搜索尚书府是有收获的,至少他们发现了那个君笑梧说的暗室,并且还抓到了大皇子。
风云佟得知了这个消息,立刻忘记了自己周身的疲软,兴奋地从床上下来,结果还没站稳身子,就要往旁边地上倒,幸得君笑梧眼明手快,及时将对方扶稳。
"别著急,我和你一起去。"他低声在风云佟耳边说,他的声音也成功地让风云佟安静下来。
随後,他们跟著来传信的小太监,慢慢往一个地方走,他们两个原本是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的,一直到路越走越偏,整条路上都很少看到房屋,更别说人了,君笑梧才感觉到不对。
他将风云佟保护起来,随後道:"这位公公,不知道皇上将那大皇子放在了哪个宫殿?"
那小太监前面走著,也没回过身子:"前面呢,就快到了。"尖细的声音有些机械的沙哑,风云佟没有觉得有什麽,倒是君笑梧发现了不对。
可他不能让风云佟这时候离开自己,他怕路上出现什麽意外,直到这小太监领著他们到了一处院落,并且首先打开院门,他才确定这不是又一场阴谋。
毕竟,那院子里那麽多的大内侍卫可不是假的。
沿著两排侍卫看过去,是一扇敞开的房门,但光线太暗,从外面看不大清楚里面的人是谁。
"君笑梧来了麽?"低沈威严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这个声音也昭示了说话人的身份,君笑梧顿时安下心来,更是为看到风云佟兴奋的样子而开心。
"爹爹。"风云佟开心地叫,还想要加快脚下的速度,以最快速度到风悠然身边,只是在他刚要加快脚步的时候,身子就被人揽著而动不了。
"梧梧!"他嗔怪,他要见爹爹嘛!爹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他了,上次过来就那麽匆匆忙忙地又走了,要见爹爹,要见爹爹,要见爹爹啊!
君笑梧怎麽会猜不出他的急切,可这些天风云佟那个虚软的身体,让他怎麽放心他做激烈运动,所以只好违了他的心愿,让他埋怨自己,要知道他的身体可比什麽都重要。
风云佟低叫,可还是安分下来,乖乖随著君笑梧慢慢往内屋走。
待他们走到内屋,刚刚站稳脚步,便被屋子里的情况震慑得动弹不得。
屋子里,风悠然悠然坐在一把金黄的椅子上,穿著明黄的衣服,支著下颚,愣愣看著地面上跪著的人。
风悠然的样子并不十分让他们讶异,他们看到的,是那个一身鲜红的男人,好看的嘴唇紧抿著,默默承受来自身後一棍又一棍的惩罚,眼睛始终盯著地面上篮筐里一个小小的身体。
"呜......"风云佟看清楚了一切,也嗅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心底涌起一阵悲哀,也不管惩罚仍旧继续,也不管君笑梧的阻止,一个飞身而上,围绕那个小身体打转,低低地叫著,希望对方能够因为听到自己的声音,嗅闻到自己的味道而清醒过来。
然而事与愿违,那个小身体就那麽静静地躺在篮筐里,四条腿伸得直直的,眼睛闭得紧紧的,浑身原本浅色的皮毛,早已被鲜血染遍,凝固的血液和著软毛一绺一绺的。
君笑梧也没了动作,在他确定那篮筐里是什麽之後,他的身子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风云佟不顾自己的身体,加快动作了,也不管不顾。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怎麽会?怎麽会?
记得那个夜晚,他还清楚地听到那小家夥痛苦的鸣叫,仿佛感应到他的父亲就在身边,所以叫得更大声,只是他的父亲那时候那麽没用,非但救不了他,就连他自己也救不了。
到得现在,那小家夥竟然以一个僵死的身体,来惩罚父亲那时候的软弱。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声音粗嘎,怒吼著,问向旁边脸色冷漠凝重的风悠然。
"回禀公子,咱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大皇子手里举著染血的刀子,而......"旁边一个阴影里传出了声音,不用看,君笑梧也知道,那是身为皇帝的保护者,影卫。
"而小公子,早已经躺在了血泊里。"影卫犹豫著叫,说完话,便隐退地更深。
血泊?血泊?血泊?
风云佟低低地哭泣,君笑梧更是呆愣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己一共才见过几次的孩子,就这麽给......
那是他和宝宝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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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悠然冷冷的声音,在空气里传荡开来,他看也不看仍旧受处罚的风云意,眼睛死死盯著那个自己还没怎麽好好见过的长孙。
"拟旨御史!"
门外听到传唤的男人很快走了进来,朝廷里的人都知道,他这个拟旨御史基本上形同虚设,因为他们的皇帝,有什麽需要传达的,都会自己亲手书写,只不过历朝历代都有,所以也便有了他的存在。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如今用到了他的地方,自然不会是拿不上台面的芝麻小事。
"臣在。"相貌平凡的中年男人恭敬地下跪行礼,清脆地应了一声。
"拟旨。"嘴上说著,眼睛仍旧未动,听到房间另一侧的臣子已经准备好了需要的东西,才缓慢开口,"今赐大皇子风云意‘远宿(xiu)王'之称,赐府第临江城‘远宿王府',从此未经传召,不得入京,钦赐。"
写到这里,执笔的男人不由惊愕,他呆呆地开口:"这......皇上......"
在场的人大概除了风云佟,都知道那临江城距离京城有多远,这下这大皇子真就成了"远宿(su)"了。
"照写!"铿锵有力的声音重重传达,叫听的人心里发寒,他忘记了这是他们皇朝最英明的圣主,也是最无情的圣主。
"云意,你可有话说?"他鲜少叫这些孩子的名字,当然这里面,风云佟是个意外,那是他唯一承认的孩子,也是唯一真心疼爱的孩子。
看著那个几乎哭晕过去的孩子,他的心重重的刺痛,若是能够早些接这孩子回来,他必然是不会经历这些听者伤神闻者伤心的事情,必然是会幸幸福福快快乐乐的。
"儿臣无话可说。"半天的时间,才听到风云意开口,他是惊讶的,这些年来,他的这位万人之尊的父皇,何曾这样叫过自己?许真是那个人带来的变化,让他的这个冷血的父皇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