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绣衣————懒近水
懒近水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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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以楼看得梁潮生,轻声道:「我之前见齐轩头上的发带十分好看,便也想要送你一条。」
梁潮生小心地取了发带,宝蓝色的光泽自己一见十分喜欢。他拿在手中,感觉较一般缎带略为厚重,便翻了面,见另一面也绣着图案。他反复细看,又发现头带的侧边上,不同颜色的线斜斜交织着,十分漂亮。
秦以楼顺便解释前几日的事道:「这是我在苏州一家绣坊找到的,前几日我们遇上的女子就是店里的人。」
梁潮生看了发带好半晌,才道:「齐轩前几日写信给你,为的就是这事么?」「正是。」秦以楼笑着点了点头。
梁潮生闻言却扭过了头不去看他,口中道:「何必这么费事。」
秦以楼正待说些甚么,却听见有人在外面禀报道:停雁阁派人送东西给秦阁主。
秦以楼先让人把东西送进来,便吩咐他们退下了。送来的东西是一个檀木盒子,边上的花纹雕刻地极为细致,还漆上了色彩。
此时梁潮生收到了礼物心里虽然开心,只是给秦以楼那样看着,说声谢也觉得别扭,便转移话题道:「打开看看罢,或许是甚么重要的东西。」秦以楼却喃喃道:「是齐轩派人送来的?难道...」
一打开盒子,却是三根不同的发带,连同梁潮生收到的,看得出都是同一家店做出来的。秦以楼看了之后,笑着道:「齐轩效率挺好。当初齐轩跟我说,这发带是别人送的,只说是在苏州买的,其余的他也不清楚。后来我才到苏州几日,他便来信跟我说找到了店家,让我不用自己去找,现下东西还送来了。」
木盒中的发带分别是蓝、绿、黄三色,上面的图样各有不同,都比方才那条花俏些。
秦以楼又道:「既然都送来了,潮生你看看那些比较喜欢。」
梁潮生只拿了秦以楼一开始给他的那条,道:「我拿这个就行了。」
秦以楼取了其中一条,微笑道:「这儿还有条蓝色的,可以替换着用。」
「不了」梁潮生说着扭过头,对着镜子梳起了头发,彷佛有细若蚊蚋的一声道:「若是真正喜欢的,一个便已足够。」
将近傍晚时分,梁潮生一个人散步在内院,刚好看见言海宁和徐涵卿正同柳圆真在内院的小亭子里说了一会话,不久柳圆真便离去,剩他们两个人站在亭子里说话。
这几天柳圆真和言海宁两人不停地在那里下着棋,此刻这般情况还真是少见。
此时言海宁和徐涵卿正在说话,只是两人情绪似乎有些激动。看徐涵卿的表情似乎是在言词恳切地对言海宁说些甚么,那人只是甩了甩头回了一两句。
徐涵卿仍是不放弃地继续跟他说着,言海宁表情有些不耐烦,声音也大了起来。梁潮生指模模糊糊听到一些句子,像是「有甚么关系,你不是也在」,「只怕是不妥」,「我管其他人说些甚么」之类的句子。两人吵了一阵,言海宁十分不耐烦转身就要离开,徐涵卿忙拉住他,似乎是在向他道歉,但对方仍是气呼呼的甩开他,自己一个人走了。
梁潮生在金陵时里已在暗处看过言海宁许多次,见他的个性果然如传闻一般的古怪乖张,只是梁潮生却意外地对此人十分欣赏。加上两人去过的地方不少,都喜欢些新鲜的事物,这几日除了下棋的时间外,梁潮生便不时找他东拉西扯,听他说些出外见闻。
梁潮生见言海宁离开,忙悄悄跟上前去。他素知徐涵卿这人一向正经八百,谨言慎行,言海宁则是不按牌理出牌,行事正邪不分,这样的两人相处起来想必冲突不少。他一方面想跟言海宁聊天,一方面也想知道这样性格迥异的两人为何看起来如此熟识。
言海宁正坐在一座小池子旁,似乎是在发呆,却又好像是聚精会神地盯着池水瞧。梁潮生有意吓吓他,于是放轻了脚步靠近他。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道:「潮生,原来你在这儿。」
吓人不成,梁潮生自己反倒被吓了一跳。秦以楼见言海宁也在,便朗声道:「言大夫,潮生,时候差不多该用晚膳了。」
言海宁听了点点头,三人朝饭厅去了。梁潮生走在一旁和他闲聊着,言海宁心情似乎好了些,却不知道对方心中暗自可惜又少了一次捉弄他的机会。
秦以楼见两人的背影,心中莫名地把「古灵精怪,臭味相投」两个成语连在了一块。忽然,水滴落在他头上。
秦以楼一抬头,酝酿许久的雨落了下来,急遽的加大。


第 16 章
已是三更,雨却还在下着。这雨从下午开始,到现在已是秋池暴涨。
梁潮生结束守夜正要回去休息时,远远见言海宁背对着他一个人站在屋檐下,手撑着下巴,不知想些甚么。
梁潮生微微一笑,收了雨伞,悄悄地走到他身后,一拍他肩膀。
没想到附近有人,言海宁心中一跳,身子抖了一抖,手上有甚么东西差点掉了下来。
他回头一见是梁潮生暗暗吁了一口气。梁潮生见他手上拿着一个香囊,笑笑道:「言兄手上的香囊好生别致,和衣服配起来好看极了,正适合你。」
言海宁对此称赞只模糊地应了一声,梁潮生见他这般心里便暗暗好笑。接着又道:「涵卿呢?怎么不见你和他在一块?」
没想到言海宁听了这话,瞪了眼,激动道:「我干甚么一定要和他在一块?」
梁潮生本来只是想套套他的话,没想到他的反应竟这么大,吓了一跳,口中道:「这么生气做甚么?你们吵架了?」
言海宁闻言,用鼻子哼了一声,道:「吵甚么架,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家伙一个人在那义正辞严。」
听了这话,梁潮生想到徐涵卿下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还想问下去,言海宁却先一步开口道:「梁潮生,若是有人送你东西,那是代表甚么意思?」
梁潮生身体僵了一下,莫名的有些心虚,好一会他才道:「这个...要看是送甚么罢。」
言海宁又追问道:「那如果是送绣帕呢?」
梁潮生想了一会,道:「要看送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罢。有人送你绣帕?」梁潮生饶有兴味的看着他。
言海宁跳过他的问题,继续问道:「如果送的人是男人呢?」
「如果是男人...」梁潮生沉吟了一会,忽地胀红了脸,激动道:「没有男人会送男人绣帕的。」
言海宁听了莫名奇妙,皱眉道:「谁要送给男人了?我是说...」他话说到一半脸色一变,和梁潮生两人对看了一眼,同时跳下屋顶,迅速的朝客房冲去。
两人冲到韩庭方所在的房间,却见房门大开,房内赫然倒着两个人,竟是洪晚和韩庭宇。秦以楼和张静正扶着韩庭方,他的肩膀靠近颈处一片殷红,触目惊心。
秦以楼一见两人,立即吼道:「言大夫,快来看看他。」
言海宁早已冲向倒在地上的两人,一掀眼皮却发现两人已气绝,便立即走向韩庭方,见他口唇微动,似乎还有些微意识,肩膀上的伤口虽然不深,却仍汨汨地留着血。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大把的将瓶中的药粉洒下。药效发挥地极快,伤口上的血渐渐止住了。他便叫张静和秦以楼将他平放在床。
徐涵卿这时也已经赶到,还没进门便急道:「庭方呢?庭方还好么?」言海宁吁了一口气道:「伤口不深,没伤在要害,也及时止了血。」
徐涵卿一进门又看见地上的尸体,惊道:「庭宇和嫂子...」秦以楼摇了摇头,徐涵卿面色灰白,呆愣了好一阵,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梁潮生此时突然跳了起来,冲向门外,一边叫道:「我去看看韩二夫人。」徐涵卿闻言也回过神来,冲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听到一声大叫:「言海宁!」他听了立刻跳了起来,只对其他人交代了句:「你帮我看看他。」便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门。
他才到门口,便看到梁潮生扶起柳圆真,雷鸣开和洪珊珊、洪连天也及时赶了过来。
柳园真已失去了意识,血从嘴角流下。梁潮生急道:「她还有脉搏,好像是中毒了,你快来看看。」
言海宁一看果然她脸上泛着黑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两颗药丸塞入她口中。
梁潮生又急着道:「现在如何?她还好么?」s
言海宁抿着嘴,皱眉道:「你放心,天下没有我解不了的毒。」
他一进门便闻到一股香味,知道这不过是最寻常的毒药,又道:「有本圣医在保她半个时辰内便会清醒。」
知道柳圆真已无大碍,徐梁两人接着便小心地将她放至床上。言海宁虽然夸下海口,但仍是在房内来回踱步,不时地看看柳圆真,表情十分焦躁。
状况稳定下来后,徐涵卿便急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庭宇和嫂子竟会遭到毒手?」他自认府内的动静都在掌控之中,尤其是韩庭方的房间。没想到竟会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心里十分愧疚沮丧。
梁潮生摇了摇头,道:「当时我和言海宁在附近,忽然听见铁器敲击和重物落地之声。我们赶到时,便看见张兄和以楼扶着韩庭方,其他两人倒在地上。」
照他的说法,看来秦以楼和张静较清楚事情发生的经过,若是有人入侵,就代表着庄内的防卫有漏洞。徐涵卿想到这便十分沮丧。
言海宁在一旁不时地注意柳圆真的情况,他一瞥眼间见柳圆真的眼皮动了动,赶忙走到床边。果然,不多时便见她悠悠醒转。
徐涵卿见她醒过来,忙关心道:「妳还好么?感觉怎么样了?」
柳圆真只是睁着眼,动也不动。她的双眼空洞洞的,整个人好似失了灵魂。众人见她如此都十分担心,徐涵卿又问了一句,见她仍是毫无反应,心中的焦急更甚。
柳圆真坐在床上一脸茫然,她看向其他人,嘴唇似乎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听得她轻声道:「大哥在哪里?我想见他。」
韩庭方这时已经醒了,和方才柳圆真一样,坐在床上动也不动,令在房间的看护他的两人十分担心。秦以楼不时的探问韩廷方的状况,却见他不言不动,只是茫然。
这时秦以楼听得房外脚步声响,有人开了门,张静和秦以楼都抬起了头看向门外。这时韩庭方忽地手腕一翻,袖中滑出一柄匕首,毫不犹豫的举起匕首往脖子抹去。秦以楼忙要出手阻止他,却见言海宁动作一扬手,只在眼前闪了一闪银针激射而出,秦以楼的指尖这时也碰到了匕首,只听到「叮」的一声,匕首应声而落。秦以楼转瞬间立即变招,反过来压住韩庭方的手,让他不能自由活动。
众人这时都围了上去,徐涵卿按住了他的手道:「冷静下来,庭方。」
韩庭方此时双目失了神,茫然的看向众人。突然,他看见柳圆真,双唇微启,似乎想要说些甚么。
柳圆真此时已走向韩庭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唤了声:「大哥。」轻轻二字却好似千钧打在身上。韩庭方看向她,眼角蓄积的泪水无声地下滑。
众人虽知两人之死不寻常,此刻却还弄不明白,便都静静地站在一旁。柳圆真这时看向众人,一字一句地道:「那两个人是我杀的。」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胸口好像被打了一拳,说不出话来,没想到柳圆真竟自己承认杀了人。
好一会儿,徐涵卿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急急道:「怎么会...庭宇...为什么?他是妳的丈夫啊...」
柳圆真双目失焦,茫茫然不知看向何方,清冷的嗓音继续在耳边响着:「你们都当他是我的丈夫,我告诉你们,他不是。他自始至终都没爱过我,哪怕是一点儿也没有。」


第 17 章
柳圆真的眼底空荡荡的,毫无情绪,方才的话一字一字吐出却是凄怨无比,秦以楼似乎隐隐地感觉到甚么,徐涵卿却仍旧道:「怎么会?庭宇他...」徐涵卿惊讶之余立刻反驳,却不知要说些甚么好。
柳圆真抬起头来,目光依旧平板,直视着众人,缓缓道:「他如何?因为他是我的丈夫么?」
「这...这...」徐涵卿讷讷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秦以楼表情严肃,恳切地对柳圆真道:「韩夫人,此事事关重大,请您务必要想清楚了。」
柳圆真转过头,定定着看着众人,缓缓道:「人是我害死的没错,我无需隐瞒,更无需代人受过。」
徐涵卿仍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柳圆真,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他,他是妳的丈夫啊。」
柳圆真这时眼底隐隐有了情绪,声音里隐隐有些凄然,放低了声调道:「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夫妻理当情结一世,相敬爱,共甘苦。只是,我却嫁了一个不爱我的丈夫。」
「我在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我还记得是在腊月十七,很冷的日子,我就见到了他。他那时候穿着白色的狐裘外衣,蓝色的长衫,就在我家的院子里赏雪。我一见到他的眼睛,就知道这辈子我心里只有他了。他的眉毛离眼睛这么近,近到就好像要打结似的。那时我心里想:这个人是不是很不快乐?
当我知道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时,我欢喜地好像要飞上了天。从那天起,我天天盼着自己快些十八,希望他赶快上门提亲。大家都笑话我还没嫁人,胳膊就向外弯,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我自从见了他,便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这样一个男人竟然是我未来的夫君,当时我只觉得全天下在没有一个女子像我这般幸运了。我告诉自己,若是他做了我的丈夫,我定是要他开心起来。」
柳圆真指的人自然是韩庭宇了,她的目光有些悠远,眼前似乎浮现了当时的景像,想到韩廷宇,嘴角似乎隐隐含着笑。
她继续道:「成亲那天我开心极了,整个晚上都睡不好。我费了一天打理自己,就是想见他掀头盖时欢喜的表情。却没想到他只是对我说『都累了罢,早点休息。』
他还是不开心,我却只当他是真的累了。我想不要紧的,我会让他快乐起来,很快我们就能快活地做对神仙眷侣。而我将敬他爱他到老,他会伴我疼我一世。当时浑然不知我自己只是在发着梦,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痴梦。」柳圆真仍在笑着,只是眼底凄凉之意更盛。
她轻声道:「你当夫妻本是同林鸟,理所当然便是该当深爱对方一世,对吧?」她两眼直直看着徐涵卿,冰冷的眼神掩不住声音里的凄凉。
徐涵卿听了却许久没出声,他认为夫妻相敬相爱理所当然,听了柳圆真的话,便知她对韩廷宇用情极深,只是从她话里不知为何韩廷宇竟似对她毫无恩爱之情。
不等徐涵卿开口,柳圆真声调陡地拔高,说着:「你太天真,太天真了。」柳圆真痴痴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眼神失了焦距,不知在对谁诉说,声音里的凄楚之声更盛。
「第二天,第二天我就看到了她。他的眼神...当下我就明白了,我就明白了。原来他对她,和我对他,是一样的。我们是一样的。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是青梅竹马,大哥也喜欢她。她最后嫁给了大哥,成了他的嫂嫂。」
一旁的韩庭方听到这里,双目有了一些情绪,却仍是沉默着,其他人却大吃一惊,尤其是徐涵卿和洪珊珊,洪连天虽然不说话,表情却也是惊愕不已。
洪珊珊急声道:「韩二哥...怎么会,他喜欢的是小琬姐姐?这怎么会?」徐涵卿也是不可置信,道:「我和庭宇相识二十多年,从来也没有发现...怎么可能,他竟是喜欢嫂子...」
柳圆真不理会两人的质疑,眼底悲切表露无疑,她低声道:「他爱她,我明白,我明白他的眼里除了她之外再容不下其他人,我都明白。可是...可是我好恨,为什么他先遇到的不是我,如果再早些遇到他...他和我一样,爱上的便只那么一个,我好恨,我好恨...」韩庭方这时看向了柳圆真,一眨眼,泪水再度滑下。
「你们知道么?他老是出远门,一年里八九个月不在家。这一次,他本来也打算要出门,若不是因为楚绣衣的事他也不会留下。因为楚绣衣的事,大哥放心不下天天带着大嫂出门,可是庭宇呢?他连出门去哪都不告诉我。
他对我冷淡,旁人却只当我们俩相敬如宾。」
秦以楼不禁想起那日,柳圆真执意要出门去找韩庭宇,此时眼前浮现她当时焦急关切的表情,不禁喟叹。
他又想起那日坐在迎柳园时,见洪琬和丈夫当时便在楼下。韩庭宇当时也坐在靠窗的位置,其中的原由,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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