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思良久,终于想出一个两全之策:"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哦?打赌?你倒是有闲情逸致!"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你想如何打赌,说来听听?"
"既然我们是在江湖相识,这件事不如就按江湖上的规矩来解决。"我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凭什么要跟你打这场赌?"他双目微眯,隐有寒光闪现。
我深吸一口气,高声道:"你不是想让我跟你回西疆么?我答应你,你我决斗一场,若是你赢了,我便跟你去西疆,终身不再回中原。"
身后传来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文飞激动地劝阻道:"主子,万万不可!"
我一抬手止住了他们,直直望进赫连珏黑沉沉的双眸,挑眉问:"如何?"
他放声大笑:"哈哈!好!这赌注好!我赌定了!"
"你可还没问我,若是你输了该付出什么代价呢?"我不动声色地泼了盆冷水给他,毕竟我一定要让他亲口答应那个条件,绝对不能给他反悔的机会。
他终于笑够了,傲然答道:"我是不会输的,但既然是打赌,确是该把赌注事先定好。你说吧,如果你赢了,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暗暗吐了口气:"放心,这件事对你来说算是有利无害,如果你输了,我朝会助你顺利登上大汗宝座,你只需立下重誓,你在位期间西疆绝对不会侵犯我中原半步便可。"
"你说的可是真的?"他半信半疑地打量着我。
我坦然地回视他:"自然是真的,我临行时,皇上特意吩咐过只要你答应不起兵戈,我朝便会支持你继任大汗之位。"
他仍有疑虑,问道:"你就不怕我反悔?"
"我相信你们西疆男儿不会是出尔反尔之辈,在场的诸位都是见证,我们击掌为誓,这赌约便算是成立,如何?"我伸出手掌,挑衅地看着他,"还是说,你根本不敢与我比试武功?"
"哈!你用激将法!我倒是更加欣赏你了......"他勾了勾嘴角,伸出手掌,"哼~比就比,我绝不会输!"
双掌相击,清脆一响,在寂静的夜里,空洞地回荡......
由于客栈里地方狭窄不易施展,我提议去郊外比试,赫连珏很痛快地答应了,率先施展轻功飞身而去。我嘱咐剑涛留下两人照料七七,然后也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道路两旁的景色似曾相识,最终,赫连珏停在了一株柳树旁,正是我们初识的地方。
一刹那,时间仿佛倒回了三年前,那时的月光也是如此明亮,那时的柳条也是如此柔软,那时的清风也是如此凉爽,只是那时的人却已不复当初......
"也好,既然我们的缘分始于此处,便在这里断了吧。"这话我不仅说给赫连珏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哼~断?别忘了,你若是输了便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他冷笑一声,亮出兵刃,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兵器,狭长的弯刀在月光下闪着妖异的光芒,"你来说说这比试要如何进行吧!"
我缓缓抽出腰畔长剑:"很简单,周围的诸位都是习武的行家,你我比试武功,谁占上风即为胜者,他们可以做个见证。"
"好!痛快!"他吐气开声,迅如闪电般攻了上来。
我沉心静气,以不变应万变,灵台一片清明,想起哥哥对我的教诲:"你的底子还比较扎实,但缺乏实战经验,而且内力也不深厚,如遇敌手,应后发制人,尽量节省气力,静下心来观察对手的一举一动,在发现破绽之时迅速出招,以奇险胜。我教你的招式均是我以多年经验凝练出来的,简洁有效且出其不意,你多加练习必有奇功。"
这些天来,我每日空闲之时都不敢偷懒,刻苦钻研临行时哥哥交给我的小册子,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出来进步神速,因而对于此战我还是有一定信心的,不然也不会冒险提出那样的赌约。
我凝神观察赫连珏的一举一动,不由得在心底暗自赞叹:难怪他刚刚那样自信满满,他的武功真的很强,一招一式严谨有度,大开大阖隐现宗师风范,更难得的是沉稳与轻灵兼顾,那一柄弯刀像是融入了他的血肉般使得出神入化,内力激荡之下刀风尖锐刀光如织,真是强劲的对手!若是换了在两三个月前,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然而此时,鹿死谁手可就不一定了!
我将周身守得密不透风,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赫连珏的刀法极耗气力,渐渐的他开始现出浮躁,他虽然武功不错,可见有名师传授,但毕竟身份尊贵,很少能有与人近身交手真正生死相搏的机会,因而应变不足且心态不稳。
更何况,我还有一样筹码可以压......
赫连珏,若单论武功,我不如你,但这一次,我赢定了!
第二十三章 明了
机会来了!
赫连珏将全副心神凝在刀上发出雷霆一击,然而尽攻难免忘守,他的脖颈要害完全暴露出来。
电光火石间,刀风已割破我胸前的衣衫,我却没有举剑格挡,而是使出十成功力袭向他的破绽......
这是极冒险的一招,我清楚地知道,我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变得极其缓慢,我听到两声极轻微的响动,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一缕青丝缓缓飘落,我不禁轻挑嘴角。
高度绷紧的神经微一松弛,我顿时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那里似乎突然现出一个漆黑的洞窟将我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地吸走,呵呵~这算是对我卑鄙的惩罚吧,刚刚那生死一瞬间我赌的便是赫连珏不忍心真的取我性命,我,赌赢了。
喉咙感到有些痒,我轻咳了一声压住了将要涌出的东西,若无其事地笑道:"赫连珏,我赢了!"
他眉头紧皱,痛苦混杂着愤恨瞬间爬满他的脸,他嘴角抽搐着嘶声道:"你这个疯子!为了赢我,竟这般不顾一切!"
我对他的指责充耳不闻,径自往下说道:"你这一刀虽然伤到我,但并不致命,而我刚才那一剑,如果不是及时收力足以把你的脑袋削下去,这样的结果,谁输谁赢还不够明显吗?大丈夫愿赌服输,你便承认了吧。"
"哈哈~我认输!我怎么可能不认输?"他难以置信地盯了我半晌,突然狰狞地狂笑出声,"为了打赢这个赌,你还真是机关算尽,你早已看透我的弱点了吧!你就是这么糟蹋我对你的心意的?"
"对不起。"我偏过头去,惭愧得不敢再看他那强忍痛苦的表情,嘴里却继续吐出残忍的话语,"刚才我收了那一剑,算是报答三年前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我抬手握住胸前那一截冰冷的刀身,一步一步向后退去,让它一点一点离开我的身体。
"哈哈,你好狠!"赫连珏狂笑不已,脸上却添了两道水光,"我算是彻底栽在你身上了!我想问问你到底有没有心?为何无论我付出多少,都打动不了你?"
我捂住胸口,那里,一颗火热的心正快速地跳动着:"我当然有心,只是,对不起,它已经装满了,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赫连珏面如死灰,挣扎着哑声问:"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我微笑着缓缓点头,我突然之间很想看到小破孩儿,很想把他抱在怀里,很想摸摸他柔软的头发,很想听听他那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虽然只离开了一小会儿,此刻我却如此地想念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他一味地纠缠着我,而是,我,离不开他。
我也是在刚刚那生死关头才想清楚,我真正的情感。
我一直以为自己对小破孩儿的感情只是对孩子般的宠溺,可是我在生死一瞬想到的却只有他,我居然担心,万一我真的死了,小破孩儿该怎么渡过他说的那什么天劫。
哈~我一直以为自己离不开他是因为习惯,可是为何我跟文飞剑涛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却没有产生那种所谓的习惯?
为什么生死关头令我牵肠挂肚的人只有他?
为什么让我哭笑不得却舍不得责骂的人只有他?
为什么明明形迹可疑我却始终选择相信的人也只有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如此之多的为什么,只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那就是,我喜欢他,虽然平平淡淡,但可以说,那种感情就是爱。
是的,我爱他。
即使被人嘲笑我这算是恋童,我也认了!
"看来,我是真的输了。"赫连珏长叹一口气,随即释怀般微微一笑,"放心,我绝对不会自毁诺言,今日一别,你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总有一日你会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人,祝福你。"我衷心祝愿道,我是真的希望他能获得幸福,他是个令我欣赏的人物,如果不是因为彼此的身份,我想我们一定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也许吧~"他黯然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临别前能再给我一个拥抱吗?"
"当然可以。"我大方地敞开胸怀。
他的双目被瞬间点亮,走到我身边颤抖着伸出双臂轻轻抱住我,头枕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轻声道:"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件事,其实,你的真正身份是火焱帝吧。"
我的身体微微一僵,看来还是有破绽被他看出来了,但我很快便恢复如常,轻描淡写地回答:"如果我赢了,我就是;如果我输了,我就不是。"
"我明白了。"他放开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最后一眼,潇洒地转身离去。
离开时,他高声唱着一首歌,我听不懂歌的内容,只觉得无比苍凉。
我目送着他渐行渐远,虽然他身后跟着不少人,但挺拔的背影却那样孤独......
我的眼前渐渐模糊,黑暗降临之前,我只来得及说一句:"带我去见七七。"
浑浑噩噩中,隐约听到有人在说着什么:
"唉~这位公子的伤势虽重,却不致命,只是正好伤到肺部,引发了他的宿疾,他的肺病应该很多年没有复发过,如今一旦发作,唉~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我在心底苦笑,看来算计来算计去,我还是漏算了一条,我只知道那一刀并不致命,却忘记自己身上的宿疾,呵呵~虽然那倒霉的病差点把年幼的我害死,但经过太医多年来的调养早就没有大碍了,也难怪我会忘记这茬儿,只是,好死不死偏偏这个时候发作,没想到,我竟然会死得这么窝囊,唉~早知道还不如被赫连珏一刀杀了来得痛快呢!
不,我绝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还没告诉七七我的心意,我还没有帮他顺利渡过天劫,怎么可以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死了?!
我挣扎着凝聚精神,身体沉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我费尽全力才把眼皮撑开一条细缝,唤了声:"七七。"
那声音小得好似蚊子叫,我懊恼地积蓄力气想要把声音放大些,却感到胸口一阵发紧,不断有灼热的液体涌上喉头,我不由得痛苦地咳了起来。
有人在温柔地为我抚背顺气,从他身上传来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令我舒服了一些,我咳了好一阵子,终于缓了过来。
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我一把抱住身边的人,不住地唤着:"七七......七七......"
"炎炎,你终于醒了!"小破孩儿惊喜到带着哽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就知道那个臭老头在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呵呵~就是,我哪儿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责备他无礼的言语,反而附和着说道。
"主子,你总算醒了......"旁边响起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话语,是文飞和剑涛的声音。
我粗略打量了一下四周,应该是在之前的客栈里,床边站着一位陌生的老者,看他的打扮和挎着的药箱便知道是个郎中,正愧疚不安地低头不语。
我靠在七七的怀里,淡然地问:"这位老先生,您刚刚是不是说我没救了?"
那老郎中的头埋得更低,讷讷道:"是老夫无能,学艺不精......也许另请高明,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好了,文飞,你送这位老先生走吧,"我打断了他的话,吩咐道,"还有,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一下,我有话想和七七单独谈谈,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也不许进来,知道了吗?"
"主子,我不放心!"文飞不肯顺从道。
剑涛也不赞同道:"主子,您贵体有恙,还是留几个人照顾的好。"
"不必多言!照做!"虽然我的声音虚弱,但威严犹在,他们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只得离开。
"七七,在比武的时候,我想通了一件事情。"屋子里终于只剩下我和七七两个人,我把头枕在他大腿上,直视着他晶莹的大眼睛,那上面蒙着一层水雾,在烛火的照耀下动人极了。
"你这个大白痴!为什么趁着我睡着了一声不响地就跑出去跟别人打架?弄成现在这副样子,难看死了!"他极力地抿紧了嘴唇,却还是止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
我勉强抬起手臂用袖子去擦那似乎永远擦不完的眼泪,心疼地说:"别哭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只不过是一时大意,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轻轻戳了戳我的额头,嘴硬道:"你以为是我想为你这个大白痴掉眼泪啊?都怪眼睛不好,它不受我的控制,偏偏要一直流水!"
我不禁感到好笑,刚想笑出声,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疼得我龇牙咧嘴只好忍了回去:"你呀!真不坦率!亏我还一直想着要跟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他好奇地看着我。
看到他那可爱的表情,我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神秘兮兮地说:"你把头低下来,耳朵凑到我嘴边,我就告诉你。"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呀!"他果然乖乖地低头凑了过来。
"你以前问过我喜不喜欢你,我当时说是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我顿了顿,故意往他耳朵里呼了口热气,满意地感觉到他身子一僵,一副想要躲开偏又好奇地想知道答案只好继续听下去的窘迫样子,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下去,"我知道了,我喜欢你,不,应该是,我爱你。"
他的耳朵一下子变得通红,不用看也知道,一定全身都红得像煮熟了的大螃蟹。
我轻笑着问:"七七,我爱上你了,你呢?你的答案,是什么?"
第二十四章 舍身
"炎炎,你说的是真的?"七七似乎仍然不敢相信,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把他揽在怀里,拨弄着他柔软的发丝,戏谑道:"当然是真的,你忘记了?我说出来的话,那可是多少马都难追呀!"
"炎炎......炎炎......"他激动不已地抱住我,把头埋在我胸口,不停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想自己用不着等他亲口说出来便已经知道了答案,虽然他触痛了我的伤口,我却还是用力回抱住他,能被自己喜爱的人喜欢着,此生不枉了!
胸前一股湿意渐渐扩散,我轻拍着他颤抖的肩背,柔声道:"傻孩子,怎么又哭了?"
他抬起小花猫似的脸,睁大了通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抽噎着问:"炎炎,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我不解道,强忍着笑意揉了揉他的头,"你呀,怎么能那样说自己呢?虽然平时你确实......咳咳~不过,有的时候真的很有用啊,比如说你找来好吃的不得了的烤鸡给我吃,还可以带着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
"不!其实......"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了决心,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大堆话,"炎炎,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怕你笑话我,一直都在骗你,其实我又笨又贪玩,学来学去只学会了狐火,我带你用的那遁地法术是爹爹画好符注好法力交给我的,让我在遇到麻烦的时候可以用来逃脱,可那符刚好用完了,也就是说我现在除了狐火什么法术也使不出来......我好后悔,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那么贪玩,非等到要用的时候才发现有用的法术我竟然连一样都没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