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满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讨厌"，不过还是苦着脸答应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嗯，这才乖。"我在他头顶胡乱揉了几下，吩咐一直候在一旁的渔家少女道，"再来只鸡吧，你们这里擅长怎么弄就怎么弄，尽快上桌才好！"
少女应了声，转身走向厨房，却又忽然回过来问："客官可要再来壶酒？"
我摇摇头，指了指小破孩儿："带着孩子呢，喝酒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我要喝酒！"小破孩儿梗这脖子道。
我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小孩子家喝什么酒！"
小破孩儿竟然更来劲儿了，倔强道："哼！我才不是小孩子呢！你之前总是找各种理由不让我喝酒，今天我偏要喝！"
"哦？"我坏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小小年纪的，你这记性可不怎么样啊，刚才答应我什么来着？这么快就忘了？好了，不许吃鸡了！"
小破孩儿抱住我的腰扭来扭去："我错了我错了！炎炎，我不喝酒了，我要吃鸡！"
少女抿嘴一笑："客官，我们这里有卖自家酿制的黄酒，不是很烈，少喝一点非但不会伤身，还有益健康，而且，与酒搭配，鱼的滋味也会更加鲜美。"
"炎炎~"小破孩儿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一颤，软了下来："好吧，那就来一小壶黄酒好了。"
"好的，客官请稍等，我这便去厨房，很快就能上菜了。"

果然，很快便有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了上来，
我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好吃！真的很好吃，很好吃！
银鱼是小小的细长的雪白绵软如面条一般的鱼，鲜美可口，和鸡蛋炒在一起虽烹制粗糙却别有一番风味。
白鱼是白色的个头适中的鱼，虽然鱼刺稍多，但味道鲜美，很朴素地清蒸出来，完全呈现了鲜鱼本身的滋味。
而白虾就是小小的浅色河虾，简单地用水煮熟，皮薄肉嫩个头小，整个吃下去，口感柔韧汁鲜肉美。
我又自斟了杯黄酒，酒液清亮色如琥珀，杯底有少量的深色沉淀，缓缓饮下，清醇绵软，与鱼虾同时入口，酒更香醇，鱼虾更鲜美，真是享受啊！
我吃得赞不绝口，而小破孩儿也抱着原汁原味的炖鸡吃得不亦乐乎。

第二十一章 设计
"炎炎~我也要喝酒！"小破孩儿把一只鸡吃完了，眼馋地盯着我的酒杯。
"不行~"我一手护住酒壶酒杯，一手对他摆了摆，"喝酒误事！"
"哼~你不是也在喝！我也要尝尝！"小破孩儿扑过来争抢酒壶，被我一把抱住。
我俯身在他耳边低笑道："你刚才不是说要帮我想办法吗，这会儿怎么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先把正事办完，再给你酒喝~"
他立刻老实了，连连点头："对哦对哦，差点忘了，嘿嘿~~~"揪着我的衣襟急切地问，"你快说说，到底有什么烦心事？"
"嗯，"我想了想如何措辞，缓缓问，"你说，如果有件事你非常想知道，但知情的人又不肯告诉你，你怎么办？"
他眨了眨眼睛："那就去问啊！"
我顿觉头疼，后悔自己竟然相信他真能帮我想出什么法子来，我哭笑不得地弹了弹他的额头："我不是说了，那个人不肯告诉你吗？你还去问！"
"他不肯告诉你，你就想办法让他肯啊！"他嘟着嘴，理所当然道。
我捂着眼睛长叹一声："天啊~我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到你这家伙身上，我可真是急糊涂了！"
"哼~你听我说完啊！"他扯着我的袖子，把我的胳膊拉下来，"你们不是有种说法叫什么‘酒后吐真言'的吗？你看，这里就有酒，拿回去给那个人喝，他喝过了也许就肯告诉你了。"
咦？对呀！那赫连珏口风紧得很，但他从没在我面前喝醉过，不知道他的酒品怎么样，也许他真的是那种喝醉了酒就什么都肯说的人？即便不是，试一试也无妨啊，反正他酒醒之后八成不会记得什么。哈哈，这么简单的方法，我以前怎么没想到？看来有的时候，两个人就是比一个人强。
想通此节，我高兴地拍了拍小破孩儿的肩膀："你总算帮我想了个差不离的办法！哈哈~不错不错！"
"我也是看到这壶酒才想到前些日子在书上看到的那句话~嘿嘿~"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仰起脸期待地看着我，"现在我可以喝酒了吧！"
"可以可以~"我又拿了个酒杯，倒了小半杯酒递给他，"喏，给你，只许喝这么多。"
他皱着脸不满道："怎么只有这么一点啊！"
"酒喝多了伤身！"我捏了捏他的脸，"你可不要成了个酒鬼！好了，只有这么一点，你爱喝不喝，不喝我可就给倒了啊！"说着作势要把酒撒在地上。
"哎~别别别~~~我要喝！"小破孩儿慌忙抢过酒杯，生怕我反悔似的，仰头一饮而尽。
"喂，你别喝那么急啊！"可惜我已经阻止晚了，小破孩儿打了个嗝，把空了的酒杯扔在桌上。
"嗝~原来酒的味道也不怎么样啊！又辣又呛，难喝死了！早知道我就不喝了......"他嘟嘟囔囔着就往我怀里倒，"讨厌......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嗯？怎么有两个炎炎？嘿嘿~~炎炎，你快看啊，有两个你诶......"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竟响起了细细的鼾声，我低头一看，哈！这小家伙的酒量居然这么差，只半杯酒下去，就弄了个满脸通红倒头就睡。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今天得抱着他走回客栈去了。
结了帐，我又买了一坛烈酒带上，抱起小破孩儿，慢腾腾地挪回了客栈。
把小破孩儿洗了脸脚放在床上安置好，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家伙再沾酒了！
我揉了揉胳膊捏了捏肩膀，累得也想倒头就睡，可是不行啊，等一下还要给赫连珏灌酒呢！嗯，小破孩儿醉了也好，省得他一会儿又跑来瞎掺和，扰乱我的计划。
唉~这一趟出来可真是折腾死我了，身边两个家伙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等事情一了，我一定要给自己好好放个大假，休息休息恢复元气。
正想着，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燕弟，你睡了吗？"
我连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连大哥，你回来了！七七已经睡下了，我还有话要对你说，不如去你的房间吧！"
他一怔，随即眉开眼笑道："好啊好啊！我们想一块儿去了，我正想和你好好聊聊呢！"
"你等我一下，"我回房轻手轻脚地拿了酒坛子出来，然后把房门掩好，"我今天出去尝到这酒不错，便买了一坛回来，准备与连大哥共同分享一下。"
他眼中精光一闪，兴奋道："燕弟你真是有心！我......我简直太高兴了！"
我感到后背一寒，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稳了稳心神，笑道："没有大哥说的那么夸张吧，呵呵~走走，到你房间喝酒去！"
到了他的房里坐定，我们找了两个酒碗便开始对饮起来。
我把最近在附近游玩的见闻添油加醋地说出来，不停地给他倒酒劝酒，自己则多说少喝，赫连珏似乎兴致极高，酒到杯干，因此大半的酒都落入了他的肚子里。
酒过三巡，他的话渐渐开始多了起来，我便趁机试探着问："连大哥近来早出晚归的，都在忙些什么啊？"
他皱眉看了我半晌，眼神似是清醒又似是迷茫，如一汪深潭般深不可测，我不禁暗暗为自己捏把冷汗。
正在我忐忑不安之际，他总算开了口："还能忙些什么？不过是点生意上的事情而已。你有什么事想问吗？"
我直觉不妙，但为了套话，我只好硬着头皮道："嗯，我今天出门看到黄记米行关门了，周围的人都在猜测原因，我想大哥你见多识广，天天在外面忙，又是做米粮相关生意的，也许能听到点什么风声......我只不过是一时好奇，呵呵，随便问问。"
"是吗？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他的样子看不出喜怒，"你还会问么？还有，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个？"
我尴尬地笑笑："啊哈哈~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吗？这些天你都忙得没工夫陪我，我怕你这样辛苦会累坏了，想知道你在忙什么，所以就......哈哈，我真的只是随便问问，连大哥如果不想说就算了。"
"你真的是在关心我？"他站起身以手支桌，上身向我凑过来，在我耳边低声道，"难道你终于对我动心了？"
带着浓重酒香的热气重重地呼在我耳后，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仰身避开他，支吾道："我，我还没想好。"
"照你这样一直没完没了地考虑下去，我究竟还要等多久？不如......"他的薄唇邪邪弯起，整个人扑了过来，"不如今晚我来帮你好好想一想吧！"
说着，他一手紧紧搂着我，一手胡乱地去扯我的衣襟。
他！他这是想要非礼我吗？！
我一惊，愣了片刻，缓过神来立时挣扎不已，猛地推开了他，厉声喝道："连大哥，你醉了！别这样！"
"对！我是醉了！酒能壮胆，酒能乱性，我受不了了，不想再等下去了！"他双目赤红，疯了一般压住我，粗暴地撕扯着我的衣衫，"我受够了！天天看着你跟那小子亲热，我却只能装正人君子，我早就受够了！今晚，正好那碍事的家伙不在，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
他蛮力惊人，我竟挣不开他的钳制，他的身子滚烫，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我一急，使尽浑身力气踹开他："住手！你再这样胡闹下去，休怪我不顾朋友情分！"
"朋友情分？哈哈~"他凶狠地瞪了我一眼，脸上满是残忍的笑意，"谁要做你朋友？过了今晚，你就是我的人了！"
他不顾一切地牢牢抱住我，捧住我的脸狠狠地亲了上来，灼热的鼻息喷在我脸上酒气熏人，我用力扭开头，沉声道："这可是你逼我的！对不住了！"
我收肩扭腰，使出哥哥教给我的沾衣十八跌，出其不意地把他摔到一边，右手探向腰间，噌地拔剑出鞘，冰寒的剑尖直指向他。
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后面如死灰，最后竟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无比疯狂，让人听而生畏。
我冷冷地看着他笑了许久，终于那笑声渐渐低了下来，我才开口道："你笑够了？清醒了？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收了剑转身欲走，却被他喝住："慢着！你就打算这么走了？你想打探的情报可还没到手呢！"
我一僵，强自镇定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喝醉了，在说胡话，还是赶紧休息吧。"
"哈哈~我醉了？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他大笑着爬起身来，定定地直视着我，"原本他们跟我说你是探子，我还一直不信，现在我终于看清楚了，你一直隐藏着的身手不错嘛！你今晚费尽心机地灌我酒，不就是为了要打探消息吗？怎么？情报还没打探到就要走了？"
见他如此笃定，我也懒得再装下去，心头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索性大喇喇地说："看来你心里都有数了，还问我做什么？"
他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却很快隐没在一片冰寒中，他讥诮道："本来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你能辩解说你不是，没想到你却连辩解都不屑了。呵~看到我被你这样耍着玩，很有趣吧？"
"呵呵~彼此彼此，你还不是一直在耍我玩？这次黄记米行的事件是你早就策划好的圈套吧？就等着看我出丑咯！"我冷笑着回道。
"是，早在京城的时候，我便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但一直没见异常，后来我遇到你，惊喜得把什么都忘了，只想着不能再放开你，连下属们的顾虑都不肯听，一意孤行地邀你和我一起来江南。你赶来说要跟我走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他找了张舒服的椅子坐下，感慨万千，"不过我后来越来越觉得事有蹊跷，而且也有人回报怀疑你是探子，但我还是不愿相信，这次的事件确实是我用来试探奸细的，我知道肯定会有人沉不住气，哪知那个人......那个人真的是你......"
我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心里一阵不忍，唯有沉默不语。

第二十二章 定约
我与他四目相交，彼此都摘掉了一直戴着的面具，是到了该明挑开说的时候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早？你说的早有多早？"我无所谓地笑笑，"哈哈~三年前？"
他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那个时候你明明有机会留在我身边的，可是什么也没跟我说就急匆匆地不告而别了。我想，你是前一阵在京城才得知我的身份的吧。"
"是也不是。"我模棱两可地回答道，毕竟与他在京城巧遇的时候，我还只当他是救过我一命的故人而已。
"不重要了。"他垂下头，沉声缓缓道，"据传，江湖第一杀手神秘莫测，武功之高无人能敌，却在行刺火焱帝失败之后销声匿迹，绝迹江湖。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我有些惊愕，他竟能查到哥哥当年的事情，而此刻，他是把我误当作哥哥了？也好，总比他得知我的真正身份要好得多，便这样将错就错吧。如此想着，我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他当我是默认了，站到我的对面，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你既然会去行刺，又怎么肯为朝廷效力？难道是他们捉了你，用什么手段逼迫你的？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定会帮你！"
不知为何，我突然微笑起来，我依旧没有出声回答，只是缓缓摇头。
他苦涩一笑："哈哈，可笑我竟然还是放不下你，还是想为你找借口！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可愿意抛开一切，与我回西疆？我们不计前嫌！"
我仍是摇头，淡淡道："不可能。"
"我明白了。"他沉重地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那就只好由不得你不去了。"
他轻轻击掌，似乎有风声响过，我眼前一花，面前多了几个人，看样子应该是赫连珏带来的西疆武士了，只一眼便能看出他们个个都是绝顶高手。
"你也是习武之人，不如帮我品评一下我这些手下功夫如何啊？"他势在必得地问，"你可敌得过他们几个联手？"
"当然不能。"我笑着回道，"不过，若是再加上几个人可就不好说了吧！"
我一按腰间机括，响箭呼啸着冲出窗外，片刻之后，文飞与剑涛带着几大高手出现在房间里。
赫连珏微一诧异，却很快恢复了镇静，叹息道："失算啊失算，真没想到，你的地位如此之高，竟能随意差遣这么多高手。"
"怎样？还要打吗？"我仍然保持着脸上温和的微笑，"难道今日非要拼个两败俱伤？哦~对了，我差点就忘记提醒你了，这里可是我朝的地界，如果碰巧有官兵路过，不知道他们会帮哪一边呢？"
"你！"赫连珏额角青筋一跳，却还是硬生生忍住怒火，咬牙道，"好，很好！既然你已决定彻底撕破脸了，我也不怕实话跟你说，我西疆早已做好进攻中原的准备，只差一个时机，不知道如果大汗最疼爱的三王子不幸在江南殒命，会不会举国哀痛前来讨个公道呢？"
我此次行动最重要的目的便是阻止西疆的野心，而非除掉赫连珏，他这一番话正中我的弱点，虽然我朝兵强马壮，即使西疆真的来犯也未必能讨了便宜去，但战事一起必然干戈相向，不知有多少百姓将流离失所，不知有多少生命将无辜逝去，我不可能坐视那生灵涂炭的情形出现，因而此时此刻自然不敢也不能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