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翼(第一部)————月朗风清(Sybilzh)
月朗风清(Sybilzh)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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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罕人的故乡,在遥远的南方,那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原上,和四周连绵巍峨的山脉里,申国的土地上,没有萨拉罕人的故乡。南征北战这麽多年,韩暮非心里第一次觉得有了愧疚,虽然攻破萨拉罕族的不是他。他紧紧握住墨翼的手不肯放开,道:"留下来好不好?我的心意,你已经知道了,我会好生待你。"
墨翼冷冷摇头:"我好容易才得回自由身,将军,这麽一点心意,不够要我留下!"
韩暮非苦笑道:"墨翼,我待你之心,难道你还有怀疑?"
墨翼道:"没有怀疑,我清楚得很。不过是你对镇南王爷的兄弟之情,远远超过你对我之心罢了!韩将军,你只是此时不能带我走麽?你扪心自问,若是一月之後王爷不放我,你会不会为我和他冲突?肯不肯不顾一切地带我走?"
墨翼的聪明和清醒,超过自己的估计太多,甚至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真正的心意。韩暮非默然许久,缓缓道:"墨翼,你的确看得很清楚,但我对你的心意,只怕比你以为的要深一些。我跟你说实话,若颜是我自小的兄弟,还是曾数度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所以你一日是他的人,我便一日不能碰你。我本以为既是老天让若颜先遇见了你,夫复何言?谁知道你竟会......。墨翼,我答应你,等一月期满後,你自由了,我就会接你走,从此护著你,爱你,宠你,绝不再让任何人夺走你,你信我!"
期满之後,虽然还是对不起若颜,可也顾不得太多了,好歹那时墨翼是自由之身,况且他既确是对自己更有情,那麽自己也算不得横刀夺爱。
墨翼定定看著他,许久,轻声道:"你要记著自己的话。"
韩暮非郑重点头。
两人相拥许久才分开,夜幕中正有道道烟花绽放,绚丽夺目,尤其其中一朵硕大的雪莲花,栩栩如生,更是十分美丽,墨翼仰头看了一会,道:"该回去了。"韩暮非嗯了一声,心里却实在不舍。墨翼笑著推了他一把,自己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自然要分路往回走,这时若被人瞧见,怕会多生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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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暮非痴痴看著他的背影好一会,直到他在树木掩映中不见了踪影,这才转身往回走,心中喜悦如浪潮汹涌。他脚步轻快地走了一阵,眼看就到花园出口,忽然後院铃声大作,他笑容顿敛,霍然回身,直向铃声响处奔去。
太子府深处有一小楼,专放各种禁物,日夜派了重兵守护,方才这铃声,正是禁地遇袭的信号!
堪堪快到小楼前面,斜侧脚步声纷乱响起,转目看去,正是沈凤麟、朱若颜等一行人匆匆奔来。几人未及说话,侍卫统领张衡奔过来跪下道:"拜见太子殿下!"沈凤麟道:"怎麽回事?"张衡道:"有人闯入金库,偷了一把钥匙,属下已命人追去了。"
钥匙?太子脸色一变,道:"是放在最里面的匣子中的那把?"张衡道:"是!"太子怒道:"竟会被人偷入金库,还盗走钥匙,这里的戒备,你是怎麽安排的?"张衡满面羞愧,道:"属下人等事先没发现半点异常,那人对府中情况似乎十分熟悉,不过殿下请放心,匣子是有机关的,钥匙一拿走,警铃便响,如今整个後院已层层戒备,决计不会被贼人逃脱!"
沈凤麟哼了一声,正要开口,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叫,紧跟著一声惨呼。朱若颜和韩暮非齐齐脸色一变,大叫的是葭怜,惨呼的,是墨翼!
一行人风驰电掣地赶过去,只见墨翼捂著左臂,被数人围在中间,葭怜站在一旁,不远处一个人影正飞快远去,後面数十人正全力追赶。
朱若颜叫道:"墨翼!"急奔过去,见他捂著的指间鲜血不断滴落,急急问道:"怎麽回事?"拿开他手查看,见是一道颇深的刀口,忙撕下衣襟缠绕上去,暂时给他止血。墨翼疼得脸色都白了。
沈凤麟道:"葭怜,怎麽回事?"
葭怜撇撇嘴,一指墨翼:"问他啊!我看见他和刺客站在一起。"
朱若颜脸色一变:"你胡说什麽?"
葭怜哼了一声道:"看见的不是我一个人!"
沈凤麟目光转向围著墨翼的那几名护卫,有人道:"殿下,小人追来的时候,确实看到他和刺客在一起,不过紧跟著刺客就用刀伤了他。"
朱若颜沈著脸道:"听到没有?不过倒霉撞上罢了!"他今日带墨翼来此实属偶然,那刺客却分明早有预谋,怎能和墨翼有关系?
葭怜贴上沈凤麟:"谁知是不是苦肉计?否则他跑这里来干什麽,殿下您说呢?"
沈凤麟捏了缌车耙话眩故俏实溃骸澳恚阍貅岬降恼饫铮俊?BR>
墨翼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韩暮非,瞬即移开,垂首道:"我随便走走,迷了路。"
迷路?太子府太大,小路不少,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沈凤麟瞥了韩暮非一眼,看见他紧张地看著墨翼的模样,想起方才他忽然自席上不见,心里有数,微微颔首。
刚才墨翼那一瞥,见到的不止他一人,朱若颜狠狠瞪了韩暮非一眼,冷笑道:"那麽葭怜你,又是怎麽到的这里,难道你也迷了路?"
葭怜理直气壮地道:"我跟著他来的!我明明见他去了戏台子那边,後来却忽然不见,就知道肯定没好事,就出来寻他了。"
朱若颜嗤笑:"既是跟著他来的,可曾听见他和刺客说什麽,又做了什麽?"
葭怜顿了顿,辩解道:"我怕他发现,没跟得太近,哪里会听得见?"
沈凤麟摇了摇头,低声喝叱:"要栽赃嫁祸,也得挑个更好的说法!"葭怜翘了嘴巴,扭股糖般缠绕上来,在他怀里不依地扭来绕去。沈凤麟苦笑不已。
朱若颜怒容满面,道:"殿下,若颜告辞!"扶了墨翼便要离去。
忽听不远处有人高声叫道:"慢著!"
一行人急急奔了过来,领头一人跪下道:"殿下,刺客身上搜不到失窃的钥匙!"
那人是副统领陈杞,看来是已抓住了闯禁地的黑衣人。
沈凤麟吃了一惊,忙问道:"拷问了麽?"
陈杞磕头道:"殿下恕罪,属下无能,那人已服毒自尽了!"
沈凤麟脸色微变,喝道:"立刻命人去找。"他转向朱若颜道:"若颜,只怕墨翼身上,也得搜上一搜。"
朱若颜默然。韩暮非见他竟不为墨翼说话,候了片刻,实在忍不住,道:"这是怎麽说?难道墨翼会和那刺客有什麽关系不成?"
陈杞道:"回禀将军,那刺客,是萨拉罕人。"
韩暮非一怔,目光转向沈凤麟。沈凤麟颔首:"被窃的钥匙,正是收藏萨拉罕圣物的壁柜的钥匙。"周边各族被攻破之後,收来的稀罕宝物都被供在皇宫附近的天应寺中,供皇家子弟和王公大臣们观赏,钥匙却统一收在太子府里。这事他和朱若颜还有沈青箫都知道,只有韩暮非常年在外,这才不知。
朱若颜咬了咬牙:"我自己来搜。"
沈凤麟向一侧一指:"到那边屋子里去。"到屋子里去,那是要剥了墨翼全身衣物细细搜查了。
葭怜笑得花枝乱颤,贴著沈凤麟耳朵轻声呢喃:"殿下,只有王爷一人在可不成,万一他徇私呢?"
沈凤麟沈声道:"若颜,不是本宫不信你,这事非同小可,本宫要看著你搜。"
墨翼低头不发一声,只有身躯微颤。
韩暮非心疼已极,有心想说若不得不搜,那麽自己跟去看著好了,但此时两人关系仍见不得光,却有什麽立场来说这话?朱若颜瞪著葭怜半晌,咬著牙道:"稍等片刻吧,或许很快便找到了也未可知。"
沈凤麟道:"好!"
候得小半刻锺,数百侍卫快手快脚地将那黑衣人所过之处细细搜寻了一番,并无钥匙踪影。朱若颜一言不发地牵著墨翼去了不远的屋子,沈凤麟神色凝重,挽著葭怜跟了进去。
24
韩暮非站在略远处默默看著几人进去,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愤怒,心想,他受这等羞辱,我竟护不得他,竟护不得他!
衣物一件件离去,墨翼低垂著头,任由自己渐渐被脱得一丝不挂,连墨玉发冠也被解下查看过。朱若颜将衣物快速捏了一遍,冷冷堆到沈凤麟面前:"请殿下自己查看!"
沈凤麟细细寻了一遍,双眉紧锁,摇了摇头。葭怜附耳道:"殿下,还有一个地方没找呢!"
朱若颜脸色又变,回身将墨翼拥在怀里,道:"墨翼,放松。"揉了揉他浑圆的臀丘,一个手指轻柔地探入。
很快他抽了出来,回头冷冷道:"殿下要自己再查过麽?"
沈凤麟摇了摇头,道:"走吧,还得细细地找。"
朱若颜一件件给墨翼穿好衣裳,轻轻在他脸上亲吻,柔声哄慰一阵出来,外面已搜过第二遍,仍是一无所获。那黑衣人的尸首就扔在一边,约莫是服毒的关系,脸色有些发青,仍看得出是个颇为英俊的年轻人。
朱若颜再未看其他人一眼,只是紧紧将墨翼抱在怀里,低头轻声细语,也不知在说些什麽。墨翼并不说话,低著头谁也不看,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中泪水落下。
葭怜恨恨看著两人,道:"殿下,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藏的。"
沈凤麟正十分烦恼,道:"哪里?"
葭怜一字字道:"吞下去!"
朱若颜心中怒意再也抑制不住,脸上青筋暴起,目光森寒地看了葭怜一眼,和韩暮非不约而同齐声道:"殿下,那刺客......"
沈凤麟颔首道:"来人,把刺客的肚子给本宫剖了!"
即刻有人将刺客抬过一边。很快张衡回转,手上一枚血淋淋的金钥匙:"殿下,在刺客的肚子里找到一把钥匙。"
沈凤麟看了一眼,脸上终於露出笑容,道:"是这把。"挥手命人送回禁地,拉过葭怜狠狠拧了他脸蛋一把,对朱若颜道:"若颜,葭怜胡闹,不过也算有功,看本宫份上,别计较了。"
昔时曾有掖兰族刺客潜入军营,盗得机密後裹腊吞入腹中,被抓後亦即刻服毒自尽,当时遍寻机密不著,只得将尸首往乱葬岗一扔了之,结果掖兰族不久便悄悄带走那尸首,自刺客肚中取出了那张写著机密的信笺,由是大破申军,令申军收服掖兰的计划至少延迟了半年才得达成。
葭怜,便是掖兰人,他刚才那一说,沈凤麟和朱若颜、韩暮非不约而同便想到了这件事。今日这刺客吞下钥匙,只等尸首被扔出,自有人会来取他腹中钥匙。
朱若颜冷哼道:"告辞!"拥了墨翼,大步便走。韩暮非不由自主地想要跟出,被沈青箫苦著脸一把拉住。他瞬即醒悟,黯然停下,候两人走了一会,这才和沈青箫同向沈凤麟告辞。
沈凤麟待三人都走得没了踪影,携了葭怜回房,挥退众人,关了房门,脸一沈:"葭怜,若是刚刚真的为你一句话剖了墨翼,你可知会有什麽後果?"
葭怜恼道:"什麽後果?一个萨拉罕的下奴罢了!"
沈凤麟脸色愈沈,拉过葭怜按倒在床上,扯下裤子用剑鞘啪啪啪在雪臀上狠狠打了数下:"萨拉罕的下奴?剖了墨翼,却找不到钥匙,若颜肯善罢甘休?我剖了你赔他都未必够!"
葭怜疼得大叫,拼命挣动身子:"疼死了!殿下,葭怜也是想帮您啊!"
帮我?沈凤麟冷笑,再狠狠打了几下:"帮我?葭怜,你莫当本宫是傻瓜,分明是你吃醋要害墨翼,难道本宫这都看不出来?本宫警告你,你既已入了本宫的府,以後便给本宫安生一些,少想些有的没的,否则,冷了本宫的心,没你的好处!"
葭怜不挣扎了,将脸埋在枕头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沈凤麟叹了口气,又恨又怜,看他雪臀上满是红痕,不少地方都已破皮渗血,便拿了药膏细细给他涂上。
葭怜哭了一阵,道:"以前的事,殿下有什麽不知道的?都到这份上了,葭怜难道还能对镇南王有什麽想法?葭怜还不至於贱成这样!只是心里的恨,一时不易消罢了。"
沈凤麟无奈苦笑,明明是他胡闹,这一说,过份的却成了自己,搂了他柔声哄道:"今日你也辱得他够了,就此过去了罢,往後别再使坏了。"
葭怜哼了一声,胡乱擦了擦眼泪,嘟著嘴叫道:"疼!"
沈凤麟低头看去,那臀上一片绯红,虽已止了血,看起来仍是十分凄惨,他看在眼里,却只觉诱人之极,怦然心动,低笑一声,拿手轻轻揉弄:"替你揉揉可好?"
葭怜大叫:"更疼了!"扯开他手,得意地瞄了沈凤麟涨得鼓鼓囊囊的胯间一眼,昂然道:"太疼,今儿来不得了!"
沈凤麟唯有仰天长叹。
回去的时候,墨翼一直面对著车壁,蜷缩在马车里一动不动,朱若颜也不敢和他说话。两人回到府中,他命人去叫了陈怀枢,替墨翼细细重新包扎了伤口,抓了药煎好让他服了,便让人都退了出去,在床上坐下道:"墨翼,今日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事情太巧,我也无可奈何。"
墨翼闭著眼睛,许久,轻轻道:"我没怪你。"
什麽?朱若颜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墨翼重复道:"我不怪王爷,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这样身份,王爷能帮我这麽多,已经很好了。"
什麽叫做我这样身份?朱若颜有些慌了。好容易这几日两人亲密了些,墨翼这话,却分明是在两人中间又划了道界限。
都怪该死的葭怜!他俯身抱住墨翼,将头埋在他颈间,闷闷地道:"墨翼,我会补偿你的。"
墨翼摇头,疲倦地道:"我很累,想歇息了。王爷......"
朱若颜忙道:"好,那你歇息吧!"伸手也要解衣上床。墨翼道:"王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以麽?"
朱若颜停下动作,心里有些气恼,好歹这还是本王的厢房呢!但终於还是苦笑道:"好!"转身吹熄灯火,走了出去。
片刻之後,墨翼在黑暗中坐起身来,动作轻快地掀起被子摸索几下,紧紧抓住一个物事。那是一把小小的金钥匙,方才他塞在左臂的伤口里面的,回来的时候他蜷缩在马车里,挡住朱若颜的视线轻轻巧巧地取了出来,在床上坐下等陈怀枢来包扎的时候便藏在了被子里,免得放在身上换血衣的时候要给人发现。他下了床,悄悄打开柜子,摸出里面一个包裹打开,将金钥匙藏了进去。
至於方才刺客肚子里的那把,自然是仿造的,用了这样血淋淋的法子偷天换日,还有谁会去怀疑?只要没人拿去天应寺查验,便绝不会被人发现。
而在这之前,为了这把钥匙,已不知牺牲了多少人,费了多少心血,虽然不曾得手,却摸清了钥匙模样和太子府里布局,这才有了今日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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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若颜说补偿墨翼,竟然不是说说便罢。过得三日,朝廷颁布了法令,废除了一些针对萨拉罕族的苛刻法令,萨拉罕族的地位基本上已和其他属地民族相等。墨翼知道是朱若颜的功劳,大感意外,心为之动之余,却又不禁无声叹息。朱若颜,你可知道,我们萨拉罕人要的,并不只是这样!
朱若颜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反正萨拉罕如此遭人欺凌,多半也是因他之故,他圣眷正隆,略说了说,皇帝也就一笑允了。
当夜朱若颜回到府里,墨翼果然和往常大有不同,话语仍是不多,神情却是分外欢悦,待他也明显比往常亲热许多。朱若颜松了口气,自觉功夫没有白费,欢喜之下,待他更胜以往,几乎有求必应,但墨翼心性太淡,什麽样的奇珍异宝都不过略看几眼便罢,哪有什麽好求他的?朱若颜挖空心思旁敲侧击,仍是想不出这世上有什麽稀罕物事是可以打动墨翼的,无可奈何,待他却更加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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