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殇————米虫宝宝
米虫宝宝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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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不好吧。"几个白衣人一拥而上,旨在以多胜少。
"我命好不好,少爷我自己清楚就是了,还不劳各位费心。"
原本这么几个三流杀手,他自然是可以轻松应对的,可偏生他身中的"七伤"之毒已到最后阶段,命不久于人世,方才一番剑舞又让本是翻腾的气血更加紊乱。现下的他,连战着都是勉强,更不用说打斗了。果然不消几招,竟已是单膝跪在雪地之上。
蔚叶尘一阵苦笑:自己原想寻个清静地方去了却残生,不想竟会沦落至此。可叹造化弄人啊!
见他原是受了极重的伤,杀手们便放宽心来,将他围住,却是迟迟未下杀手。
"要杀便杀,做什么扭扭捏捏?"冷哼一声:莫不是觉得以多胜少欺负伤者还不好意思了?
"想死?只怕没那么便宜!主人可是叫我们好好‘款待'蔚小少爷的!"其中一人一脚踹来,蔚叶尘一声闷哼,趴倒在地上。
"主人"?尚且清明的脑袋飞快地转着,却终究理不出个头绪来。
"蔚小少爷如此娇贵,我等可还真不知该如何下手呢!"虽是如此说着,一人却取出把匕首来,蹲下身子使力划下,竟是生生挑断了蔚叶尘双脚的脚筋。
蔚叶尘咬紧牙关,不发一语,心里却想到了那张让他爱到极致的俊颜:师父,尘儿这是不是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呢?......今日尘儿若能活着,爬也要爬回你身边呢......死也要......死在你怀里......
白衣人互相使了个眼色。
"蔚小少爷好生的骨气!这隐忍的模样可倒是真叫哥哥心疼。"
"就是,瞧这身细皮嫩肉的,可比那些个娘儿们还白得多。"
"就不知上起来是不是跟姑娘一样爽?"
"这话说的。蔚小少爷自然是被祁少爷精心调教过的,哪里会差?"
"可不是!今儿个要不就遂了哥几个......"
猥亵的话语似泄闸的洪水一般倾出,只听得蔚叶尘一阵恶心过一阵。脑中念头一闪,齿间逼出几个字来:"蔚、御、书?是不是他叫你们来的?"
"横竖蔚小少爷您都得下去陪二少爷了,告诉您让您有个准备,倒也无妨。"轻佻地刮过那细嫩的脸颊,啧啧叹息。
察觉到在背脊上游移的手,蔚叶尘怒不可遏,蓄起最后的力量,翻身一掌打去。方才还有心肆虐的人顿时飞出丈许,倒在地上扑腾几下便没了声息。饶是这样,蔚叶尘自己却也再度吐出大口的鲜血,祭红了身下的白雪。
剩下的杀手又惊又怒,合力连点蔚叶尘身上几处大穴,眼神交汇间皆是阴狠。只见他们分别抵住蔚叶尘的掌心、足心,齐齐运功,竟一瞬间将他的手骨腿骨尽数震碎。
"啊!"忍不住的惨叫声凄厉万分。冰寒的雪天,蔚叶尘的额际却满是冷汗,钻心的疼痛从四肢传来,似要将人的魂魄生生剥离出去一般。
"贱人,让你再傲!"布帛被撕裂的声音传来。
"还不是照样躺在地上任人操?"头发被抓成一把狠狠扯住,头皮生疼生疼。
"咱们今儿个就要用你的叫声来祭二少爷!"谁,谁来把这些肮脏的爪子通通移开?
师父!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尘儿会在奈何桥上等你的......但是你还......你还要不要?......还要......不要......
蔚叶尘睁大空洞的眼睛,望向远空,笑了......
*** ******
一日两日是悲恸,三日四日化做满心焦灼,五日、六日、七日......时间竟转瞬如飞。没日没夜的寻找几乎要将人逼得发疯。卓熙和滕逸阳在此间到祁轩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双目深陷满是血丝,密密的未得清理的胡渣更显得一身落魄。那个英挺不凡的男子去了哪里?
有些呆滞的目光缓缓扫过,两位友人欲言又止,显然没有什么令人满意的消息。落寞地垂下头去,踉跄着离开。
卓熙和滕逸阳面面相觑:素槿还在后院哭得伤怀,一个方踏入家门却又离开,这,可怎么是好?
祁轩出了酒楼,抱着个大大的酒坛子,边饮边行,一路摇摇晃晃来到了河畔古槐树下。
"有时候不见......总好过亲眼所见......"
"你答应过我的:永远好好活着,若违誓言--梦里黄泉,永生永世,永不相见!"
"呐,师父,这样吧,尘儿会含一口孟婆汤,在奈何桥上等你一起投胎!我许你下一世,许你永生永世,不管多久尘儿都等你!阎王来撵人我都不走,好不好?......啊,不对,我们拜过堂了,今生,我也是你的!"
"师父,我爱你!"
......
言犹在耳,斯人却已不知何处。
七日过尽,但若要他接受那人已经魂消玉殒的结局,叫他......情何以堪?
如果"一醉解千愁"的麻痹消磨有用,他但愿:从此沉沦!再不复醒!仰头,大口大口地酒灌下,半数入了喉,半数却顺着脸颊颈项划下,湿了满脸满身。
"好好活着?尘儿,没有你,生或者是死于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你可否来教我......怎样才算是......‘好好活着'......你来教我啊!尘儿!出来......教我啊......"
"出来!出来教我啊!蔚叶尘!你给我出来啊!"摔了酒坛,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叫喊。
"不,不不!尘儿你莫怕,我不来惊扰你......不来......"转瞬却又一脸卑微与惶恐。
"祁轩,你这个混蛋!你伤他至此......竟还让他不得安生吗?你混蛋......"狠狠一巴掌抽下,不疼,为什么一点都不疼?怎样才能更痛一点?痛过心里的伤?
"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你活该啊!......活该啊......"仰天长笑,分不清是酒还是泪,汩汩地滑落,滑落在这片曾经记载过欢乐与忧伤的土地。
翌日。
当卓熙与滕逸阳找到祁轩的时候,不禁惊呆了:
男人满脸泪痕,如同孩童一般蜷起身子靠在古槐树下沉沉睡着,一头散乱的青丝却已化作雪般霜白,铺了一地。他不知梦到了什么,弯起唇角浅浅一笑,低低嘟囔一声,却分明是"尘儿"两字,再无其他。那笑容渐渐变得苦涩,终于,眼角渗出了泪珠顺着干透的泪痕划过脸颊......
一夜华发,换取永失吾爱的殇痛;一世煎熬,期许生生世世的相守!
早知情字伤人老,却不想竟伤人如斯......
~~~~七伤篇 END~~~



(*):摘自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情诗第六十六首
更那堪 佳节冷落
相思容易把人磨,听任流年虚度,一心只为斯人故。
两年后。
偏僻的小院厢房中,传出一阵絮絮叨叨的低语。
"尘儿,我好想你!今日......又是正月十五了......"
"外头的灯又点起来了,你看到了吗?......太暗了,没有往年的漂亮......"
"尘儿,我昨晚见着你了,你对我笑,笑得那么漂亮,我真高兴......可是你为什么瘦了那么多?是等得很辛苦吗?......我真想抱抱你,亲亲你......但走上去你就不见了......"
"你说过不怨我的......可是为什么不见了?我拼命找,拼命找,可是哪里都找不到......梦醒了,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好冷啊......呵呵,是啊,我是笨蛋么?怎么能不怨呢?你可知道......连我都恨不能杀了自己......杀了这个让你伤、让你痛的混蛋!"
"......他有哪里值得你爱啊......"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尘儿你知道吗?娘要和萧然那傻书生成亲了!你很高兴吗?我知道你一定会很高兴对不对?你说过要帮她把幸福一并实现,结果竟是......萧然是真的对娘好,真的喜欢娘。为了娘,他已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我真羡慕他,一切都还来得及......"
"还有啊,兜兜转转,卓竟和那花蝴蝶搅和到一起去了。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记得你以前还猜想过若是这一冰一火的两人撞到了一块儿,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对了,以清丫头快要做妈妈了。呵呵,小醋坛子,夫婿当然不是我!那婚约本就是上一辈人信口许下的,做不得数的......可我还一直拿这个来气你......尘儿,对不起,尘儿......"
"我好后悔......我知道这没有用......但是看到以清我便会想起那药。倘若......倘若那日里任凭她毒发身亡了......尘儿,你是不是还会在我身边?"
"我知道自己这想法很恶毒,但我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啊!尘儿!......这世上再没有人......再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没有!一个也没有!"
"你也是那么想的,对不对?这蔚府,你的父兄,甚至......你自己......"
"可怜我竟到如今这般田地方才想明白......这世间还有比这人更愚蠢的人吗?"
"尘儿......今夜你还愿意入我梦来吗?你看他们都成双成对,我却只能对影成三......"
"啊,我知道:他活该!他真是活该......"
坐在床椽的男子正捧着一幅画,不停地喃语。画里的人有神采飞扬的眉,英挺的鼻,深邃的眼,俊逸深刻的五官,竟赫然同男子一个模样,只是真人似乎更为清瘦憔悴。
那男子正是祁轩,他所在的地方确是蔚叶尘的小院,他的房间--一切如同两年前无异,纤尘不染,却是物是人非。只有失去才会觉得后悔,才会倍感珍惜,甚至连那人呼吸过的空气都显得弥足珍贵!
人,永远是那么奇怪而愚蠢的生物。
祁轩捧着自己的画像,神情有一丝恍惚。尤记得当日滕逸阳在尘儿的柜中翻出成堆的画卷置于自己面前时内心泛起的惊涛骇浪,每一张画的皆是自己!温文尔雅的自己,凝神思索的自己,剑舞翩然的自己,嬉笑怒骂,所有的所有都跃然于画作之上。从不曾知晓:自己在尘儿的眼中竟有如此丰富的面貌。
指尖轻轻抚上画像边缘的蝇头小篆,每一张上都不曾漏掉的款款深情:执子之手 莫相离!
"执子之手 莫相离......"低头,轻柔而虔诚地吻上那熟悉的笔触,眼中酸涩难当,他急急拭去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唯恐慢一步便会玷染了画作。
尘儿留下的,除了一颗心、一句誓言......便只剩下这些画作了......
竟是如此的少啊?!
自己呢?自己又给过他什么?--一句虚言,百般伤害......



疑云生 惊鸿照影
阳春三月的光辉,暖融融地浇下来,洋洋洒洒,铺满一地。
乳燕飞回,雀鸟呢喃,粉的、黄的、白的、紫的小花连坡开遍。
仔细瞧来,坡底下隐隐露出一隅小村落,偶尔传出几声犬吠,煞是祥和安满的一个地方,依山傍水,自给自足,绝了外头的纷纷绕绕。真正一个世外桃源般!
"福婶,您可见到祁祁了吗?"一身白衫的儒雅青年对着正在田间忙于劳作的妇女高声喊道。青年长得不是顶顶俊逸,但柔柔一笑间却自能给人春风扑面、通体愉悦之感,尤其是一双眼睛,清亮亮宛若无垢的琉璃珠子一般。
微胖的妇女闻言直起腰杆来,擦了擦额际的汗珠,回道:"不多时前倒是瞧见他经过了的。现在许是又在那青草坡上一个盹儿睡过去了吧!"
"谢谢福婶。"青年微一作揖,笑笑离去。
被唤作"福婶"的妇女怔仲了半晌,方才喃喃:"这兄弟俩可真是活脱脱谪仙似的人儿。哎,只可惜那弟弟......"
微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复又弯下身去忙活起来。
"华哥哥,你找祁祁哥吗?他在那草坡上晒着太阳呢!"梳着一双髻子的男童蹦蹦跳跳而来,一手还拿着束柳条儿,东甩甩西碰碰,很是天真烂漫。
青年,名唤儇华,在小孩的面前停下脚步,宠溺地抚了抚他的小脑袋:"你呀!夫子的学堂今日怎的又散那么早?"
小孩调皮地吐吐舌,抽了抽鼻子,撒娇道:"哎呀,好哥哥,我这就回去还不成吗?你可不许向我娘亲告状去!"
"嗯,这才是好孩子嘛!......祁祁哥又睡着了吗?"
"嗯,他说太阳暖暖的晒着好舒服。"小孩歪了歪脑袋,忽又一脸哀怨地道,"糟了!糟了!他明天定是又不会记得答应给我做纸鸢的事了!~~~"
"童童乖,待到晚上,华哥哥做纸鸢给童童,可好?"儇华眼中依稀透出一丝无奈,但依旧笑得温婉。
"赖皮的人是小狗哦!你可不能学祁祁哥那样,老记不住东西哦!"
小孩嘟起小小的唇,话语里尽是埋怨与不解:"祁祁哥的病怎么老不好呀?......"
儇华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算是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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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翠的草儿长满平缓的小山坡,一抹醒目的红映入眼帘。
儇华无声地笑笑,蹲在那抹红色的旁边,轻声唤道:"祁祁,祁祁,小懒鬼,该回家了,再睡下去可就要变成晒月亮喽!"
那是一个苍白的男子,面相骨骼宛若少年,只能算得上清秀的容颜在红衣的映衬下,竟显出一丝冶艳娇媚来,让整个人都亮堂了起来。
只见他嘟囔着胡乱挥了两下手臂,兀自睡得死沉。
儇华将男子抱入怀中,坏心眼地捏住他的鼻子,又轻轻捂住他的嘴。
许久,那人的脸开始微微胀红。
儇华自他开始挣扎的那一刻松开了手:果然,那人张大了嘴巴,一口咬去。
"呵呵,爱咬人的小狗!~~"儇华笑着弹了下他的脑袋。
男子终于睁开眼来,却已然不复睡梦中或恬静或俏皮的样子。
他有一双同儇华极其相似的眼睛,一样的灿若琉璃,只除了那眸中,写满了茫然的脆弱,仿佛这一瞬间空洞得什么都没有剩下。
一眨不眨的双眼,缓缓地流下两行泪来,无知无觉,却是能揪得看者心痛。
"华?"他看清了身边的面容,喃喃出声,声音轻灵,倒是好听非常。
儇华只是笑笑,拍拍他的脸蛋,不着痕迹地将那两行泪痕抹去:"醒了?"
把略显瘦弱的男子拦腰抱起,放入边上一辆简易的木制轮椅车中,又从轮椅底下取出一条薄毯盖在男子的膝上,佯怒道:"下次我定要将所有的事项都写下来,挂在你的脖子上,看你还忘不忘得了!"
清醒过来的男子已然敛去方才的茫然状,俏俏一笑:"才不要呢!我又不是那些个大狗儿,还要挂块狗牌子的。"
"你呀!"
"华,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记得好像......"男子攒起了眉毛,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了好了,别想了。就算想破了你那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回去吃晚饭去了。"
"你才‘破脑袋'呢!"
"是是是,我的小祖宗!"
"我又记不起来了......又忘记了么?为什么呢?......可是我明明记得你,还有我。嗯,儇祁,我叫儇祁!还有......还有......"男子仍是努力地思索着,一手无意识地捏紧了腰间悬着的玉佩,碧绿通透的玉佩。
儇华涩然一笑:枉自己一身医术却治不好他。
"乖,别想了,越想越瘦!我养了你那么久怎么也不见你长几斤肉呢?整个一排条样!"
"去去去!又不是养了当猪猡论斤两卖的!"
"好歹养猪也很快能见着成效吧?你可真比那猪还不如呢!"
"......讨厌!华是大坏蛋!我不要理你了!"
"好祁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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