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凌霄瞠目结舌,没料这风骚的妇人竟有这般武艺。他闪身挡在冷寻莫身前,斥道:"你,你要干什么?"盯着言娘的眼睛,慢慢勾勒出飞扬的怒意。
"啊,二位不要误会。"言娘扑哧笑了一声,风情万种地扬了扬手中的锦帕,娇声道:"我们弱水宫要找家丁,我看两位模样俊俏,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兴趣?"
"你们找家丁和模样俊俏有什么关系?"冷寻莫好奇地问道,凌霄也有些疑惑地望着言娘。
只听言娘答道:"二位不知么?我们弱水宫的家丁,容貌,武艺只要有一项够得上俊,便可留下。我看二位武艺虽然不行,模样倒是世所罕见,不妨......"她没有说完,但凌冷二人已然猜到了。
凌霄被言娘一句"武艺不行"气得半死,强压怒火正欲反驳,不防冷寻莫猛得推了他一把,满脸忍俊不禁,向着言娘作了个揖,道:"如此,我们留下。"
"哎,好,你们跟我来。"言娘立刻笑颜如花,亲昵地要来牵凌霄和冷寻莫的手,却被两人一晃躲了过去。
"搞什么,我才不要当家丁!"凌霄无奈地白了冷寻莫一眼。他是连弱水宫的边也不愿沾,更别提让他堂堂揽月楼的公子当家丁了,"小莫,要留你自己留。"他摆摆手,算是向冷寻莫告别,径要离去。
"阿霄!"冷寻莫三两步追了上去,显得有些无奈。他拍了拍凌霄的肩,压低声音说道:"别忘了我们的目的,这可是个好机会。"他的眸子里有种奇异的色彩,让凌霄的心莫名地一震,生生地挪不开步子!僵持地对视,凌霄终于拗不过冷寻莫清灵的眼神,无奈点了点头,"好,不过我只留十天。"
"你当我愿当家丁么?"冷寻莫清冷地笑了,回头向言娘颔首。凌霄无奈地叹口气,只好与冷寻莫一道跟着言娘进了弱水宫。
弱水宫里地方极大,凌霄和冷寻莫随着言娘七转八拐,绕了好长一段路,最后进了一处极偏的小院。
"你们在这等一下。"言娘低声吩咐,脸上流出一种异样的笑容,微微低头,袅袅地进了小院的屋子里。
凌霄有些无聊地四处看看,他天资极高,刚才一路走来,已把从宫门到这小院的所见全都记在心中。这弱水宫房屋楼阁甚多,他一路看来,这些房屋楼阁都按着特定的位子布置,把整个弱水宫弄成了一个阵法,真是进得容易出去难。
凌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有些自嘲地望向身畔的冷寻莫"小莫,我还真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啊!"
"哼!既来之,则安之。"冷寻莫冷冷一笑,一刹那间,他原本平和宁静的容颜蓦得闪现出凌厉的气焰,宛如高贵君王般睥睨天下的霸气!
然而这气焰随即便弱了下去,依然还是文弱谦和的冷寻莫站在那里。
凌霄只觉得眼睛在片刻间被某种光芒灼痛了,他讶异地望着冷寻莫,这个看似没用的少年书生,究竟是什么来历?
凌霄失神之际,言娘已从屋中走了出来。她水葱般的玉指提着两件粗布衣服,向着二人盈盈浅笑"久等了,这是家丁的衣服,你们先换上。"她将手中的衣服递给二人,脸上的笑容宛如娇媚的狐狸。
凌霄皱着眉头用一根手指提过衣服。他倒不是嫌这衣服脏,只是弱水宫为了区别家丁与弟子,家丁一律着青,弟子则着白,凌霄看着手中怪诞的青衣,想象自己穿上它的滑稽模样,肯定要丢死人了。而冷寻莫却浑然不觉有什么异样,微笑着接过青衣,道:"多谢言娘。"
凌霄极不情愿的换下自己翩然的白衣,穿上弱水宫为家丁准备的青衣。然后转头去看冷寻莫,正欲抱怨两句,却忽地怔住了。他终于知道冷寻莫不反对穿的原因,这翩翩出尘的少年,即使再难看的衣服,也一样掩不去他宛若天成的气质,正如明珠蒙尘亦不掩其光泽。
"怎么了?"冷寻莫微微苦笑,一面系上腰带,一面低声安慰凌霄 "忍一忍吧,反正也没人认识。"
凌霄无声地望着冷寻莫,目光中带着冰冷的疑惑:这个奇怪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历?不论样貌、气度他都可说是人中龙凤,只是在那凌人的贵气中,为何还有普通人的平和恐惧?
门外的言娘早已经等得不耐了,娇笑着尖声嚷:"好了么,穿好了就出来。不然,我可进来了。"她上前几步,作势要推门。
凌霄与冷寻莫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连道:"好了好了。"一起走了出去。
言娘满意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少年,点了点头,妖娆的眼中带着诡异的笑:"果然是风标出世的美少年,也不辱了我们弱水宫的脸面。"她芳心暗动,竟做起了小女儿的娇羞模样,有些忸怩的立在那儿。
凌霄看着奇怪,脱口问:"言娘,你在干什么?"
"啊?"言娘尴尬不已,目光落在冷寻莫的身上,舔了舔自己猩红的嘴唇,道"啊呀,真是让我昏了头了,竟站在这发愣。以后你们两个就听我的吩咐,我自会安排你们做活。"说着,她凑到凌霄面前,虽然含笑依旧,语音中却暗含了杀气"你们切不可擅自乱跑,不听我吩咐,在这弱水宫日子可不好过。"
凌霄真有些哭笑不得,被言娘身上的脂粉味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只得诺诺应道:"我们知道,言娘放心。"
"这才象话!"言娘满意得点着头,猩红的嘴唇几乎要靠到凌霄的面颊,却忽然定住了,咯咯笑了一声,她轻轻拍了拍差不多面如土色的凌霄,柔情万丈地说道:"别怕,言娘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天不早了,你们先休息,明天一早我再来找你们。"说罢便转身,身轻如燕地飘走了。
凌霄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明天还会来。"冷寻莫微微一笑,也不理凌霄已经气得半死,径自走进屋中去了。
梁上君子
天刚蒙蒙亮,凌霄睡得正香,冷寻莫却已先起来了。他将衣物穿好,又把屋子打扫了一遍,然后坐在凌霄对面的床上,看着他出神。他的目光宛如天神般温和,像阳光洒在身上一般,暖暖的,让人无法抗拒。
凌霄正被陷在噩梦中,四周一片黑暗之际,忽然有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天上射下,劈开了黑暗,也劈开了凌霄的梦魇!
"呀!"凌霄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发觉冷寻莫正望着他出神,讶异之下,劈手便把枕头砸了过去"喂,小莫,大家都是男的,你看什么?"
"呵,"冷寻莫接住枕头,勉强地笑,明净的笑容中却是掩不住的失落"你想哪去了,我只觉得你象一个人,恩,又不太象......"他望着凌霄,有些无措地絮絮。
"什么乱七八糟的,"凌霄一边笑,一边穿衣服,虽然心中还对青衣有些芥蒂,此时却不在意这个,一个劲地问冷寻莫:"到底像不像?"
冷寻莫却只低叹了一声,摆了摆手,道:"你的桀骜有些像他,可是他......唉,不提了,总会见到的。"
"哦?"凌霄颇有些失望,却又不好多问什么,讷讷地穿好衣服,瞧了瞧天色,低声道:"天亮了,那个女人已经来了吧。"
言娘早已是恭候多时了,见两人慢吞吞地走来,也不生气,媚惑地笑起来:"你们第一天来,难免不习惯,以后要注意哦。"她的声音娇滴滴的,让凌霄头皮发麻。
冷寻莫看了她一眼,拱手道:"言娘所言,我们记住了。今日,我们要做什么呢?"
言娘宛然一笑,朱唇轻启:"扫院子。"
还好,这么简单的活凌霄大少爷还做得来。凌霄正要松口气,却见言娘指着一个角落,道:"用那个。"
凌霄当场傻眼。言娘纤纤玉指所指的地方,正有一把扫帚。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扫帚!足有一人多高,是用镔铁所筑,看上去竟有几十斤重。
"你们就用它扫,这镔铁扫帚重八十二斤,好好干吧。"言娘媚声说道,扭一扭她的水蛇腰,笑望着凌霄,似乎在等他动手。
凌霄打量着镔铁扫帚,冷汗涔涔而下。八十二斤?当年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也不过八十二斤吧?"言娘,只是扫地,何必用这么重的扫帚?"
"这扫帚不好么?你不会拿不动吧?"言娘白了凌霄一眼,鹅黄的裙衫在风中微扬,她的身影如蝴蝶般逸向镔铁扫帚,纤手一拂,镔铁扫帚稳稳当当地落在手中。她向着凌霄略略颔首,纤腕如游蛇般舞动起来。也是奇怪,那沉重的镔铁扫帚在言娘手中仿若无物,舞地飞快,唰唰唰几下,便扫净了方丈的地方。
凌霄看得目瞪口呆,这狐媚的女子,内力竟非泛泛。看来弱水宫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他推了推冷寻莫,低声道:"看来这次真进了虎穴了,小莫,你怎么看?"
冷寻莫呆了一呆,亦小声答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不了,呆会儿我来扫。"他安慰凌霄似得笑笑,冷不防却被凌霄敲了一个栗暴"你扫?小莫你把我当什么人?我可不是丢下朋友不管的混蛋!"
凌霄说地义正词严,冷寻莫只有苦笑的份,摇了摇头"阿霄,其实......"
"阿霄,接着!"冷寻莫话未说完,言娘已打断了两人的窃窃私语,把那八十二斤的镔铁扫帚抛向凌霄。她显然已试探出凌霄的武艺,力道拿捏的恰倒好处。凌霄凌空接住扫帚,只感到臂中一沉,不由暗自呻吟了一声。
凌霄无奈之下,只好用内力维持着拿那镔铁扫帚来扫院子,冷寻莫帮不上忙,凌霄也不让他帮,只好跟着言娘在一旁讪讪地看着,被言娘仔细欣赏了一天。
第二天,凌霄被迫用八十二斤的水桶挑水。
第三天,凌霄被迫用八十二斤的刀劈柴。
......
一连九天,凌霄都被言娘用古怪的法子勒令干活,偏生这些活冷寻莫这书生又干不来,凌霄不得不咬牙忍受,每天累的腰酸背疼。想他揽月楼的少主,自幼锦衣玉食,怎受过这样的苦?可是每天夜间与冷寻莫相伴,他却又忘了白天的劳累,谈笑风生。望着冷寻莫宛如天人的澄澈眸子,怎么也狠不下心说把明天的活推给他,虽然冷寻莫已数次提过。
第九天夜晚,风有些冷,月色很暗。
明天便是与红衣少女约定的十日之期,如果今夜子时之前还拿不到凝书剑,这赌约就是凌霄输了。
凌霄与冷寻莫并肩躺在床上,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要从星尘手中拿到凝书剑自是不易,但凌霄一向自负,怎么甘心向那红衣少女认输。思来想去,凌霄最终想出一个孤注一掷的方法--盗剑!
"阿霄,你决定了吗?"冷寻莫依然有些犹豫,好好一个少年佳公子,却为了一个赌约,去做梁上君子,似乎不值得啊。"其实,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
"喂,当初是你提议留下来的,我每天累死累活地干,要还是输给那个臭丫头,我死都不甘心!"凌霄不满得嚷了起来,满肚子的火没处发泄,只说了一句,整个人都几乎气得抓狂!瞪了一眼冷寻莫,正欲再说些计较的话,然而冷寻莫干净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自责,却让他的心没由来的一痛,不由脱口:"你别担心,一切有我负责。"
说完这句,凌霄自己也愣住了。
究竟是什么?冷寻莫明明是个男子,可是他身上却有一种奇异的魔性,让人不忍呵责或伤害,甚至,让男子也怜惜!
"你自己小心。"凌霄理着自己凌乱的思绪,咬了咬唇,把头转开,不再看冷寻莫,径自走出了屋子。"小莫,呵......"
从凌霄所在的院子到弱水宫宫主的书房一共要经过七大院落。
凌霄的武艺虽然并不算得拔尖,可在这弱水宫来去无踪,不被人发现,还是勉强做得到。当然,只要运气好没遇上护法级的高手。
一路无人。
凌霄轻轻松松地来到了弱水宫宫主的书房附近。
这是一个四方的院子,院中交错地植着兰桂。院子的四角,各有一棵参天古木。凌霄躲在一棵古木上,遥遥望下去,书房中并没有人,而院中却站着两个人。
凌霄见到那两个人,心中惨呼一声,险些从树上栽下去。
那两个人,一个是四十许的中年人,气宇轩昂,颇有些风骨。而另一个,赫然便是当日的红衣少女!这倒还是其次,更可怕的是,红衣少女竟然称那中年人为"爹"!
凌霄第一眼见中年人,便已猜出他就是弱水宫宫主星尘。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弱水宫星尘只有一个宝贝女儿,也就是揽月楼少楼主的未婚妻--星怜雨!凌霄不由暗自庆幸逃婚是对的,这刁蛮任性的红衣少女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凌霄想想都直冒冷汗,仔细听他们父女说些什么。
"爹,把你的凝书剑借给女儿吧,女儿和人打了赌的。好爹爹,求你了。"
"胡闹!雨儿,你这么大了,怎可这般任性,难怪人家凌公子听说要娶你,吓得都跑掉了。"
"什么嘛,那姓凌的我还不稀罕呢,什么揽月楼少楼主,我看八成是草包一个。"
凌霄在树上听了,几乎气得发疯,却又不敢做声,只好再听下去。
"哼,我还没问你,你和言娘串通了,干了什么好事?那两个少年是怎么回事?"
"啊,爹,女儿被那两个小子欺负,只不过想报复一下,哎呀,爹......"
"哼,你呀,别人不被你欺负就不错了,你居然让言娘这样对他们,太过分了吧?"
"只不过用那些镔铁工具嘛,爹你别管这些了。"
凌霄已是气得麻木了,没想到这九天的遭遇,竟全是星怜雨的圈套,真是最毒妇人心啊。这一来,凌霄再没心思听下去,刚准备离去,却听星尘冷冷一笑:"不过,那小子也是活该,胆大包天!"
凌霄心中一沉,然而却来不及了。星尘低声喝道:"小子,出来!"人已如鬼魅般欺上树来。凌霄自知不是星尘的对手,可是他仍要逃。
不逃,这梁上君子的名就洗不清了。
"哼!"星尘早已觉察到了凌霄,怎会让他逃脱,冷冷一笑,双掌击向那株古木,"砰"得一声,星尘掌力一吐,弱水宫内力以阴柔绵延见长,当下这至阴的内力激荡于古木之上,满树剧震。怪的是整株古木不见掉下一片叶子,枝蔓却震颤得令到凌霄无法站立。
凌霄惊骇莫名,也不敢撄其锋芒,只一心想要逃离。他足尖一点,旋而离了枝头,向一片苍茫的夜色中逸去。
星尘怎肯放他离去,当下追了上去,剑光一闪,手中已然多了三尺青锋。"小子,站住!"
凌霄怎么肯停,又怎么敢停?他足下发力,使足了十成轻功,然而,却仍被星尘追上了!
毕竟是弱水宫宫主,凌霄冷汗淋漓,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幸而星尘并未认出这个未来女婿,只当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臭小子,不知死活!"他剑势一起,寒光漫天。
凌狠的剑气直向着凌霄的左肩削去,快迅绝伦。这一剑本是星尘要阻凌霄逃走,是以手中尚留了七分力。凌霄虽然武艺远不如他,但一眼就看出他手下留情,见此机会,岌岌后跃数丈,以图再退。
星尘见凌霄如此不识抬举,心中恼怒,剑气不由大增,弱水宫"鸿羽凌波"的绝世轻功施展开来,一眨眼间便欺上了凌霄。星尘再不留手,长剑在半空一划,挽个剑花,当胸刺向凌霄。
凌霄识得厉害,然而又避无可避,只好硬接。他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于是以指代剑,使出谪仙剑法中"醉卧江月",身形微微一移,避过星尘的剑锋,指尖点向星尘后腰。
这本是剑法中极为精妙的一招,然而凌霄凭空使出来,在星尘眼中便显得不伦不类,他冷笑一声,剑势微收,也不看凌霄背后指来,手腕飞转,三尺青锋如泼墨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