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法大人......"
"魔替殿下。"冷清而恭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基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手捧着一件衣物。
亚雷克站起来，眼中的沉迷收了起来。
"基路。"亚雷克在确认。
"是的，正是属下。"基路上前一步，将黑色长袍披在亚雷克赤裸的身体上，系上腰带，"殿下的名字？"
"亚雷克，亚雷克·弗德。"
基路皱了下眉，"亚雷克......天使长？"
"前天使长。"亚雷克纠正道。
"属下失礼。"基路在怔了一下之后低头，嘴角露出笑意。
"哎？原来是天使长，好厉害！"
墙角里又出现一个人影，孔雀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就要扑到亚雷克怀里，只是在最后一刻被基路冷冷的眼神制止。
"默法斯托利。"亚雷克坐到床上，然后再看向另两个出现的魔侍，"梅隆拉、奥德里克。"
梅隆拉沉默地点头致敬，奥德里克沉思了一会儿。
"我们应该不是初次见面。"
"是的，在圣战的战场上。那时我还是个战斗天使，你和魔主在一起。"亚雷克陈述着，但在提及"魔主"时，黑色的眼睛里异样的柔软一闪，随即又恢复过来，"曼希尔呢？"
"那个妖精！"奥德里克抽动着嘴边的肌肉。基路有趣地看了他一眼。
"恐怕在哪里与男人玩吧，殿下醒了他不会感觉不到，很快就会来的。"
亚雷克无所谓地点头，然后基路感觉到了什么。
"那么我们先告退了--您的哥哥正在回来的途中。"
亚雷克再次点头，房间里很快只剩下他一个人，那四个魔侍连气息也消得干干净净。亚雷克再次倒向床中，伸出手去触摸那只花瓶。
"赫法大人......请您再等一会儿，很快......很快......"
少年闭上了眼睛，声音就好像梦呓一般。过了不多久，房门被急促地打开了。
"亚雷克！"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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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苏醒的前奏

"亚雷克......亚雷克......"
艾尔蒙站在门口，看到那个缓缓从床上坐起的人，惊喜到极点身体竟然仿佛僵着不能动弹了。
"哥哥。"
"亚雷克，你醒了，终于......"手脚从僵硬中拔起，艾尔蒙狂奔到床边，抱住自己的弟弟，"亚雷克，亚雷克......"
"哥哥，这里是哪里......是你的家吗？"
"是我们的家，亚雷克，我们的。"
"你是私自来人界的，"亚雷克的语气几乎是肯定的，"这是不允许的。哥哥，不必为了我......"
"不！亚雷克，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从天界坠落！"艾尔蒙很激动，双手牢牢地抓着亚雷克的肩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艾尔蒙埋下头，好似无法正视弟弟那头黑发一样。曾经它是柔亮的淡金色，就好像在阳光上撒了一层星光一样，那种介于金色和银色之间的颜色曾经是亚雷克的象征，天界七天使长之一的昼辰天使长的称号由来。那双眼睛也不是这样漆黑的颜色，而是如同天空般的蓝色，站在天界至高的位置上，有多少天使仰慕那双眼睛，但是现在......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的那种肮脏的念头！
"都是我的错，亚雷克，可是我......"
"不关哥哥的事，"亚雷克打断了艾尔蒙几乎要出口的话，"哥哥不需要责备自己。"
"亚雷克！为了你，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
"这是......圣典主义者。"亚雷克再次打断艾尔蒙的话，视线集中在他制服臂上的标记。被荆棘包围的十字架，这是圣典主义者的徽章。"哥哥，你在圣典主义者？"
艾尔蒙点点头，"为了找你的下落......"
亚雷克不再说话，他任由艾尔蒙抱着他，抚摸着他的头发，半晌后再次开口。
"哥哥，我好累。"
艾尔蒙愣了一下后慌忙把他扶下，拉好被子，"你刚醒来，要多休息。我去弄些吃的。"
"嗯。虽然时间不对，但是晚安，哥哥。"
"晚安。"艾尔蒙边说边弯下腰，在离亚雷克的脸不足一拳的距离时突然僵了一下，闭上眼带着不甘愿，吻落在亚雷克的额上。
一个仅仅是兄弟间的吻。
亚雷克很快就睡着了，这一睡又好像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一样，但是艾尔蒙知道这次他只是真的睡着了。亚雷克的气还很弱，与当时在天界之巅时那种温和却深厚的气息完全不同。堕天是怎样的过程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当艾尔蒙追着那已经染黑的头发到人界时，身为同期在同一根枝条上出生的同胞兄弟的他竟然感受不到亚雷克的气息。而现在，从亚雷克身上散发出的，是自己熟悉的气息，却又不完全相同，忽明忽暗地，带着某种天使不会拥有的元素。
艾尔蒙转过头，放眼到床头柜上的那只花瓶。亚雷克坠落到人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一定与这只花瓶有关。艾尔蒙蹙着眉，在亚雷克苏醒的那一刻，曾经一直缠绕着亚雷克的魔力似乎减退了，与此同时花瓶上的魔力增强了。这应该不是错觉。在天界时，他只是一个沾弟弟光的天使，但还不至于分辨不出这种变化。
看来还是应该好好去查查。
艾尔蒙这么想着站了起来，在转身的一瞬间，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样。有什么无形的手透过他的衣服抚摸着他的皮肤，空虚的声音发出低沉而轻蔑的笑声，一会儿缥缈一会儿又近在耳边，也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艾尔蒙平日里的大胆放肆就好像被冰住了，毛骨悚然悄悄地爬上背脊，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谁......谁！"
没有人回答，理所当然地。艾尔蒙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猛地回头，房间里空无一人。
亚雷克在熟睡，不远处摆放着那只花瓶。
艾尔蒙大步跨出房间，逃命似地关上门，靠着门板喘着气，身上已经都是冷汗，头脑中一片空白。那种感觉，那种压迫......
"嘀嘀--"
口袋里的通信器适时地响起来，艾尔蒙连忙掏出来抓在手里，像救命稻草一样。
"南希？......知道了，我马上来。"
屋子大门开了又关上，艾尔蒙检查了门口的结界，终于甩甩头把刚才的一幕归为幻觉向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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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雷克再次醒来的时候，艾尔蒙不在家。不宽敞的房间显得很拥挤，五个魔侍站着坐着靠着蹲着......以及挂着。
"啊，醒了醒了。"蹲坐在床前的默法首先叫出来，歪着脑袋预谋什么似地天真一笑，"亚雷克哥哥！"
"默法斯托利！注意你的用词！"靠在墙上的基路意料中的训斥出声。
"可是......可是默法喜欢叫他哥哥......"默法露出招牌的委屈表情，忽然感到亚雷克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双黑色的眼睛看了自己一会儿，又转向基路。
"不用这么拘束，我不过是魔替而已。"
"魔替在主苏醒之前代主掌管一切，礼节是必要的。"基路瞥向默法，"就是因为太放纵他，才把他惯成了这么个令七魔侍颜面扫地的模样。"
默法被这么一指责，孔雀绿的眼睛立刻一片水雾，也不知道是假戏还是真做，"哇"地一声扑到了安静地坐着的梅隆拉怀里。
"梅隆拉姐姐，基路又欺负我--"
基路面无表情，梅隆拉带着无奈和朦胧的宠腻安抚着默法。至于房间里的另两个魔侍--高大健壮的奥德里克和挂在他身上的曼希尔--对这出儿童剧一点兴趣也没有，估计千年前就已经见惯不怪，然而依照基路的话位居他们上位的亚雷克此时却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下子，透过窗帘照进来的阳光都黯淡了。
即使发色如墨，瞳色如墨，但亚雷克依旧是昼辰天使长的容貌。冷清时那张脸端正而细致，拥有统帅者的稳重，但一旦笑起来，却是可以另白昼星辰都为之失色的美丽。不同于基路的冷傲，默法的童稚，曼希尔的妖媚，亚雷克本是一种纯净的明亮俊秀，但在堕落的黑发黑瞳的装饰下，又多了一份蛊惑。
"哇，亚雷克哥哥笑起来好好看！"默法的表情简直是六月天，刚才还在哭泣，现在已经高举双手蹦跳着朝床边跑来，但是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嗯--真是个美人，当个魔替真可惜。"
曼希尔凑近在亚雷克面前，呼吸都吐到了他的脸上，视线从他的额头一直向下，到鼻子、嘴唇、脖子，然后继续不受布料的阻隔下滑，审视的标准带着明显的情欲。亚雷克倒也不慌，坐着被打量的同时也观察起这第五个魔侍。
淫欲的曼希尔。他的放荡纵欲闻名遐迩--在天界则是臭名昭著。对于奉行"肉体的放纵是精神的颓败"的天界，曼希尔是七魔侍中最无耻的存在，甚至比魔主更甚。即使换了新的身体，这股放荡也依旧从每一个眼神中飘荡出来。他穿着无袖的短袍，胸前的爱痕毫不掩饰，刚才他挂在奥德里克身上的那一会儿显然是在调戏那个有着禁欲般色彩的男人，奥德里克的衣扣已经解开了大半，只不过现在又被奥德里克扣上了。
"如何？要不要考虑试试？我不介意在上在下，反正只要有快感......"
曼希尔伸出手，连那手指的模样也是妖娆的。一旁的七魔侍之首、一分钟前还坚持主张礼节的基路已经不悦到了眉头全都皱了起来，魔力聚集在指尖，"啪"地一声，弹开曼希尔的手的却是另一股力量。
一股不强，甚至可以说是微弱的力量，但是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停下来前一刻在想在做的事。这个力量是魔界中千年前的神话，让七魔侍臣服的力量。时隔千年，终于再次......
"主......"
"赫法大人！"
亚雷克睁大了眼睛，正要起身，那股似有似无的气息飘到了他的脸颊旁，幻化成了只有上半身的模样，近乎透明的虚体，但是那双眼睛里的倨傲跋扈却丝毫不亚于任何实体的王者。
"呵呵，曼希尔，我的人你也想动？"手臂缠过亚雷克的脖子，亚雷克感觉就像风在触摸自己一样。
"主，"曼希尔一点也不慌张，声音带着引诱，"您知道我更想打您的主意。"
"过了一千年，你还是那么饥渴。"幽幽的声音竟然也没有动怒，隐隐的笑意是对贞洁操守的绝对蔑视。
"就是因为被饿了一千年，我的主。"曼希尔咯咯地笑。
"可惜我目前还没法喂你。基路，魔界的情况怎么样？"
"只等您再次君临了。"基路恭敬地低头，冰蓝色眸子里的喜悦让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很好，很快就该让天上那些家伙付出代价了！"声音冰冷，但是一点点淡下去，"我的亚雷克，我的复活就看你了。"
"是......赫法大人。"亚雷克的声音柔软温顺得不可思议，他想伸手去抓赫法的身影，但是虚影始终是虚影，而现在的魔主连这样的虚影也只能维持这么一会儿。
虚影完全消失了，亚雷克的思绪好像也随着飘到了不知名的地方。直到基路咳了一声，亚雷克突然发现另几个魔侍已经开始离开了。
"您哥哥快回来了，我们告退了，请保重。"

10 魔替

回来的不只是艾尔蒙。拌嘴声远远地就从走廊上穿过房门传到亚雷克耳中，直到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
"你别想打我弟弟主意，远远地看一眼就给我走！"
"喂喂，艾尔蒙，我只不过是来看看你弟弟的，好歹搭档了四年了，真小气。"
"亚雷克不是动物园的动物！"
"艾尔蒙，你确信你没有恋弟情结？"
"要你管！"
"好吧好吧。"
南希没辙地叹气，房门被推开了，从里面的卧室传出纤细而有些病弱的少年声音。
"哥哥？"e
"亚雷克，你醒了？"艾尔蒙急忙地走进去，不忘给身后的南希一个"便宜你了"的白眼。亚雷克坐在床上，腰部以下还在被子里。"醒了多久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怎么饿。"亚雷克摇摇头，看到艾尔蒙身后的南希在向他招手，也回了一个微笑，"哥哥的客人？"
"嗨，你好，我叫南......"
"别去管她。"艾尔蒙无情地打断南希的自我介绍，"怎么会不饿？你这一觉又睡了两天。"
"那么哥哥替我去弄些吃的吧。"
"嗯，你等会儿。"艾尔蒙转身，看到南希的目光一刻不停地打量着亚雷克，肚子里的不满又烧了起来，"你怎么还在！"
"不愧是艾尔蒙的弟弟，长得真漂亮，也比艾尔蒙天使多了。"
"嗯？什么天使？"亚雷克好奇地问，视线向艾尔蒙瞥了一下，他的哥哥应该是不会把天使的身份让人知道的。
"那些只看长相的人把你哥哥叫做SC天使，天知道哪个天使会有他那么恶劣的德行。"
"南希，我警告你......"
"哥哥去弄吃的吧，我想听南希小姐说说哥哥的事。"亚雷克呵呵地笑着，"还有给南希小姐倒杯茶，哥哥这个主人真是的......"
"好吧好吧。"艾尔蒙认命，从以前期昼辰天使长的笑容就是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亲霭明媚，更何况亚雷克是他最亲的人，最爱的人。
"果然亚雷克才是天使。"艾尔蒙唯命是从的样子让南希的心情非常好，亚雷克是艾尔蒙的克星，看来这趟探望来对了。
而被奉承着的亚雷克只是笑笑，捋起几缕垂在胸前的头发，"我怎么会是天使，天使没有黑发黑眼的呢。"
"啊，这么一说，你跟艾尔蒙的头发眼睛颜色都不一样，是分别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不会是染的黑色吧。"
"染？嗯，也可以这么说，我生了场病，可能是什么毒素染的吧。"亚雷克好似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但是房间外的艾尔蒙却听不下去了。亚雷克话语中真正的意思他明白，亚雷克的头发是被染黑的，被堕天的耻辱染黑的，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艾尔蒙用力地捏了捏拳头，安静地把卧室的门掩上，转身到厨房。他在逃避，他知道他自己在逃避，但是不逃避又能如何？亚雷克的头发已经黑了，再不是过去光耀的天使长，他的自私夺去了弟弟的尊严和前途，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补偿亚雷克，照顾他不让他受伤害受歧视，所以他才违背天界的规定擅自下界。
但是真的只是这么纯粹的动机？对亚雷克的亲情什么时候变质的，艾尔蒙已经记不得了，不希望他对着别人笑，不希望他的心被其他东西占据，或许他这样堕天正是自己的期望？
卑鄙！无耻！
指甲掐进掌心里，艾尔蒙狠狠咬着牙。片刻后，他拉开冰箱，鸵鸟似地把头伸进碗碟瓶罐之中，心不在焉地拿错了两次，终于把牛奶蜂蜜和一些蔬菜拿了出来。牛奶和蜂蜜倒在杯子里，蔬菜从罐子中倒出来，刚刚要放入锅中煮，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魔力。
并不是强烈的魔力，但是那种爆发出来的方式另艾尔蒙感到心惊，无声无息地，出乎意料地，就好像一只蚂蚁踩死一头象的震撼。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虚弱的堕天使，另一个是根本没有"力"的普通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