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梦醒,百日成梦(兄弟)————任之
任之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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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晏重阑蹲下身子替他披上大氅,"我们回屋再喝好不好?"
晏重阙抬起眼睛看他,有些恢复了神智,"阑,阑儿?"
晏重阑吃力地扶起他,"是啊,阑儿扶你回房好不好?"
晏重阙把半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到了晏重阑的身上,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回了房间。晏重阑将晏重阙扶到床边,舒出一口长气,回身把门窗关好,又往炭盆中加了一些炭火。一转头,却看见晏重阙满脸通红,似是极不舒服的表情。
晏重阑心中一顿--皇兄莫不是受寒发烧了吧?
走上前去伸手一探,触手却是一片冰凉。晏重阑一吓正要缩回手来,晏重阙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一瞬间,天旋地转。
待晏重阑回过神来,他已然躺在了床上,而晏重阙则在他的上方,半闭着眼睛解他的衣衫。
晏重阙的手冰凉,晏重阑微微一缩,心中有些害怕,"皇兄,你喝醉了。"伸手推了推晏重阙,却怎么也推不动。
晏重阙似是嫌他的手麻烦,单手抓住举到了他的头顶,另一手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他的身体游走,冰冷的脸颊贴在他的脸上,吻着他的脖子。
晏重阑又窘又怕,丝毫挣不开他的手,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不停地重复道:"皇兄,你醉了,回房睡好不好?我是阑儿,你看看清楚啊。回房睡了好不好?"
晏重阙却突然喃喃自语道:"阑儿,让我抱你,让我抱你。"
晏重阑浑身一僵,忘记了挣扎。
晏重阙把脸贴在他的脖子,声音中竟然染上了十分的脆弱,"阑儿,他们骗我,他们都骗我。"
两人身上的衣衫均已除尽。晏重阙冰凉的身子紧紧地覆在晏重阑的身上,他颤抖得愈发厉害,却再也没有办法拒绝那个人。
他突然想起来--他爱那个人,除了他,谁都不要,为了他,什么都可以放弃。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晏重阙半醉半醒,几乎没做什么前戏便直接进入了他。晏重阑又冷又痛,眼泪和冷汗齐流,身子抖得停不下来。
晏重阙的冲击粗暴又野蛮,丝毫不顾惜身下少年的青涩稚嫩。鲜血从大腿上淌下,承受晏重阙的地方痛得发了麻,身体似是被活生生地撕开,五脏六腑像要被他顶撞得吐了出来,肠子却像要被他抽送得拉了出来。他真的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晏重阙弄死。
晏重阑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鲜血直流,却努力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黑夜里只有晏重阙粗重的喘气声和肉体无情的撞击声。
晏重阑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快感,明明已经怕得要死,但他却尽力抬高腰,颤抖着将身子迎上前去。
在晕过去的前一瞬,晏重阑眼前浮起一片黑色,耳边却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说:"我爱你。"
--宛如从前世传来的回音,缥缈如幻听。
但他知道--我爱你--那分明是他亲口对他说过的。

清晨的叩门声有节奏地响起,屋内传来衿淡的回应:"什么人?"
"梁默。"
屋内静默了一阵,"进来。"
梁默推门而入,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屋内昏昧不堪,弥漫着鲜血和精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晏重阙披着一件外裳,独自坐在桌边喝茶。床上的锦被中有一块隆起,地上扔满了撕碎的衣裳。
"皇上把阿郡......"梁默放下药箱看向晏重阙,冷冷一笑,"皇上等不及了么,怎么做得如此难看?"
晏重阙撑着头,蹙眉道:"朕昨夜醉了,并非故意。朕就算要对他怎么样,也不会去强暴他。"
梁默一语不置,走上前走掀开晏重阑身上的被子--少年原本白玉无瑕的身体惨不忍睹。
"你要干什么?"
"我自是要给他上药。还有,皇上有没有替他清理过?"
"清理?"
梁默看他一眼,"就是把那里的东西弄出来。"
晏重阙的面色有些不自然,"朕做不来这些。"
"不会做就不要碰男人,"梁默冷冷回道,"让人打一盆热水来,我来清理,皇上在旁看着学。"
待一切弄妥当,时候已经不早,晏重阙站起身,"朕去早朝了。"
梁默兀自替晏重阑换上干净的里衣,没有回头,"皇上走好。"
晏重阙站在门口,"那个,第三次的操纵......"
梁默回过头看他,目光有些凛厉,"阿郡正在发烧,今日能不能醒来都不知道。皇上还是不要太过贪心,快些去上早朝为好。"
梁默说话如此大不敬,晏重阙却难得没有发火,转身不语,走出了房间。
梁默看着他走开,摇头一叹,转身看着犹未醒来的晏重阑,神色一时有些复杂。良久,他自言自语道:"也罢,终归我也是个帮凶,不如行个好,积点德。"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根金针,在少年的头顶扎了进去。
晏重阑缓缓睁开眼睛,空洞无神。
梁默的手指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划,"记住我下面说的话--梦不仅仅是梦,梦是回忆。谁都可能骗你,但梦境不会。如果你做到了关于过去的梦,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少年看着他,木人头般地点了点头。
梁默继续道:"当你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无论你在做什么样的梦,无论你有多么的想睡,只要你还活着,你就一定要醒来--七夜梦醒,百日成梦。"
□□□自□由□自□在□□□
七夜梦醒,百日成梦。
晏重阑的睫毛轻轻一动,梁默从他的额头收回手指,含笑道:"阿郡终于醒了么?"
少年的眼珠转了转,却没有睁开。
梁默笑道:"阿郡好懒,明明醒了还要赖床么?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睁开眼睛吧。"
不睁眼--果然是不想看到某些人--又或者说,还没有想好要去如何面对他们。
晏重阑睁开双目,视线缓缓对上了床榻边的梁默,轻启干涸的双唇,"默哥哥。"
梁默弯眉一笑,"醒了就好,不枉我神医的名号。"

秋意已浓,释兰殿落叶如云。兰王殿下不喜菊花,园中唯有海棠点缀秋色。
案前有一盆素兰,吐蕊幽香,萦绕在晏重阑寝殿,略略冲淡了一些药味。
自他醒来,已过去半月。外伤皆愈,刺伤的脏腑仍虚弱,梁默尚不允许他下床。
晏重阑每日半坐起身靠在床头,随手拿一册书,看乏了便扭头赏园中秋景。
长廊畔的湖中,荷花早已谢尽。
晏重阑轻轻一叹,"还是夏日好,十里荷花,何等风光。"
坐在床榻对面书案后研墨临帖的梁默嗤笑了一声,"想看荷花么?好好养着身子,明年定能看到。"
晏重阑微微地笑了,"我就是喜欢荷花,不喜欢莲花。"
"哦?为什么?"
"因为荷花很热闹啊,争先恐后升出水面的样子,让人看了也会觉得很高兴。"
梁默静静一笑,"喜欢看热闹的人,一则自己就很热闹,二则自己太寂寞,你是哪一种?"
晏重阑笑道:"自然是前一种,我最喜欢热闹了。唔,在府中窝了几个月,小青凤那里好久没去捧场了。还有啊,钟家班子的杂耍也很好看,你知道么,我小时候最大的志向就是跟着他们学本事走江湖!啧啧,嫣云楼的姐姐们不知还记不记得我,听说小桃隐又回去了,我还不曾去看过她,真是罪过啊。"
梁默斜睨他道:"从小到大,你的爱好倒是没怎么变过。"
晏重阑笑了,"我本来就是很长情的人。嗯,上回和阿黎去芙渠馆吃饭回来碰到那么倒霉的事,以后再也不去了!雨前楼倒是很久没去了,啊,默哥哥你知道么,其实我每次去都和掌柜说我是你们梁老板的亲戚,从来未给过银子呢!"
梁默手中的毛笔啪嗒掉了下来,"你,你怎么知道我是雨前楼的老板?"
晏重阑笑得弯起了眼睛,"天机不可泄漏。"
梁默无语,拾起毛笔,淡淡道:"这些地方,你想和谁去?"
晏重阑微微一笑,目光看向了很遥远的地方,"因为是很喜欢热闹的人,所以一定不会一个人去。小的时候,我常常拖着大哥陪我出去胡闹,但后来我才知道,我更想拉着另一个人去。那个人住在又高又深的宫城里,很少有机会出来,长那么大却连碧鳞湖都没游过,真是枉为京城人。那个人长得没有大哥好看,很骄傲,又有些小心眼小脾气,其实不是特别好的人。但是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他。从前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和他见面,即使在一起他也总是在和大哥谈国事很少陪我玩,但就算是在紫澜殿听别人提起他的名字,我心里也能感到格外的高兴。有一年,他终于有机会和我们一起游城。我带他去了好多自己喜欢的地方,有些地方,从前只有我一个人去过。那些地方,我只想和他一起去。"
梁默轻轻哼了哼,"梁疏辰对你自小一片痴心,你却偏偏看上一个对你不屑一顾的,人啊......"
"大哥对我好我自是知道,那个时候在我的心里,对大哥的尊敬和对他的喜欢,其实是一样重要的。我虽然喜欢他,却未必会为了他去破坏和大哥之间的感情。"
"左拥右抱么?你倒贪心!可惜那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人骗你去当皇帝,一个人骗你爱上他。"
晏重阑微笑道:"百日成梦,不是默哥哥你说的么?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你倒是大度,就这么原谅他们了么。"
"我本来就没怎么怪过大哥和爹爹。我都听说啦,爹爹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喜欢我娘,想要保住她的血脉,重得应有的地位。他们之所以不告诉我,大概是不想给我负担,想让我无忧无虑地长大。梁疏郡,梁疏辰,君臣父子,我现在总算明白爹爹给我取这个名字的原因了。要说委屈,其实是大哥比我更委屈吧。"
"哼,舅父也是太过无聊。那么皇上呢,你也原谅他了么?"
晏重阑想了一想,道:"阙做那么多事,报复的人是爹爹和大哥,要是原谅也应该是他们原谅他。至于我,至于我......"
他停了很久,终于道:"我觉得还是和他谈一谈会比较好。只是阙,他为什么一直不来看我呢?"
梁默笑了笑道:"你说呢?也许是他心存愧疚,不敢来面对你。"
"阙不是那么胆小的人。"
"也许他根本就把你忘记了,用完你就算了,再也不会来见你。"
"齐桑告诉过我他喜欢我。"
"那或者,他也想把过去忘记,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每天晚上趁我睡着了偷偷来看我的人难道是默哥哥你?"
梁默瞪着眼睛看了他很久,"原来你都知道?"
"要不是你在我屋里点上催眠的薰香,我也不至于每次都和他说不上话。"
"真是好心没好报啊,"梁默叫了一声,"罢了罢了,我告诉你吧。这几日月息国来访大晏,皇上忙得分身无术,只有半夜跑来偷看你了。"
"我就知道。"
梁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很久才翘起嘴角,笑道:"亏我还那么担心你,原来你,一点事都没有。"
晏重阑淡淡一笑,"最后的那个梦,其实是救赎。在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原来还可以爱。只要爱着一个人,哪怕是假的,哪怕会很痛,至少心里是满的。如果这些事发生在默哥哥的身上,你一定会对自己说,那么过分的人为何还要放在心上呢?要快点忘掉他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但是默哥哥,我们不一样。因误会而起的恨可以很简单地抹去,爱,却不可以。我还爱他,虽然很痛很难过,虽然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我不骗自己,我还爱他。"
梁默站起身,看他一眼,微微地笑了,"少年人就该这个样子么,受点挫折怕什么,伤害过却还要继续爱。可惜在我年轻的时候,没有碰上能够救赎我的人或事,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梁默把视线投向窗外,"那又怎么样?我梁默从不羡慕别人,更不会可怜自己。"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洒在他如玉的脸颊上,唇畔微笑完美无瑕,墨色眼眸静若琉璃,无悲无喜。
晏重阑努力地笑了一笑,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默哥哥。
幸好他没有成为默哥哥那样的人。
阙,谢谢你来救我。
哪怕,你骗了我。


天蒙蒙亮,京城东门,一辆马车徐徐驶出。
"车上留人!"两匹快马却从后紧紧追上,扬起一片尘土。
拔起嗓子高叫的那人骑着一匹红马,而另一匹黑马上,则坐了一个俊美疏落的贵公子。
马车停下,有人掀开窗帘钻出脑袋,眉目如画,静秀无双。
梁默斜睨着高马上的那人,撇嘴一笑,"皇上亲自来送,梁默真是好生荣幸。"
"梁默!"晏重阙沉声喊他的名字,目光却在窗帘的透隙中焦急地寻找,"你要走便走,为何要把阑儿也带走!"
梁默冷冷一哼,"皇上似是忘记曾经允诺过我,只要救得了阿郡,无论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你!"
梁默微微一哂,凉凉唱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二人正是针锋相对,却有一个温软的声音从车中传来:"阙,莫听默哥哥胡说,其实是我身子未好透,默哥哥暂无良药,只能带我回古桐山请叶笛姑娘帮忙。"
梁默嗤了一声,"阿郡你真没用,心里只向着他。"
晏重阙心中略宽,却更有一股焦虑漫了上来,"那,那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晏重阑在车中回道:"待痊愈了我就回来。"
"阑儿--"
阑儿,你为什么不出来看我一眼?
身后红马上人低声提醒道:"皇上,月息国使已在客殿等候,还请皇上尽快回宫。"
"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打扰皇上的国事了,车夫,走!"
马车向前驶去,晏重阙忍不住策马上前跟了一段,却终是,无法阻拦。
梁默撑头在窗口看他,笑着道:"皇上请回吧。"
晏重阑平静无澜的神色在窗后的晃动间显现出来,"阙,保重。"
晏重阙拉住缰绳,停在原地良久,终于大喊一声:"阑儿,我等你!"
渐行渐远的马车中,晏重阑伸手抓着膝盖上的布料,紧紧咬住下唇,目中有闪亮的东西在滚动。
梁默看着他,低低一叹,替他抹去眼泪,"又不是生离死别,待你身子好了,我亲自送你回来。"
一转头,却看见城外官道长亭,亭中公子如玉。
那人穿一袭墨色长袍,手中折一枝柳叶,温柔如月,暖如春风。
梁默含笑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最后放下窗帘,伸手摸了摸晏重阑的头。
清越的唱音从车中传来,惊为天籁--
折柳送君别,分飞一双蝶。来年君归时,相依与谁偕?

明宣二年九月,月息国使归,两国缔结万年友好互不侵犯之盟。
十月,太后病危,天下大赦,逆臣梁周遣返回府,终身不得出府。
明宣三年元月,改国号盼归。
盼归元年三月,封三王爷郡主一品夫人,封梁默岑亲王。
五月,帝微服出访,去踪不明。

明宣二年的最后一日,除夕之夜,晏重阙从雁堂夜宴早退,孤身披雪回到了释兰殿。
自晏重阑离宫,释兰殿却还是每日有人打扫,一尘不染,净若往昔。
但没有了那个少年的宫殿,却那么寂寞。
站在释兰殿湖心长廊,看着漫天大雪落入湖中的晏重阙,寂寞得连心都快要结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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