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端伶[下]
端伶[下]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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駂母见梅留云没有回应,又继续说:『梅千户,您大人大量,不然,我让「春花秋月」四个姑娘陪千户大人,如何?』

梅留云错愕的看了駂母一眼。没想到一心担忧朱宸济的安危,却让自己变成了白嫖客。

『我说是谁,原来千户大人。』
缇骑的出现当然引来坊里客人的骚动,纷纷出来探听究竟发生什麽事。朱宸济和江洵才结束会晤,也走出来看热闹。
『不愧是锦衣卫千户,连上妓院都声势浩大。』朱宸济冷笑一声,挖苦著说:『该不会是千户大人熟识的花魁给别人包了,吃醋所以来闹场子吧?千户大人,姑娘们得营生,别那麽计较。』
梅留云瞪著朱宸济,心里五味杂陈。一天前这个人才侵犯了他、之後又得知自己淌入一塘混水全拜这个人的「亲点」所赐;然而他一听到这个人有危难的时候,竟然不假思索的赶来了。
现在出言讥讽他的,还是同一个人。
梅留云摇摇头,他早就知道这个人性格如此,还有什麽好说的?只能认了。

『到底千户大人是看上哪个姑娘了?』朱宸济转头问駂母:『千户大人是熟客吗?』
『千户大人家教严,只来过几次,都是应酬,不算熟客。』当著本人的面,駂母当然尽力吹捧,『别看千户大人是武官,也吟诗作对,好有风情。姑娘们可喜欢的很。』
朱宸济看了梅留云一眼,又转头笑著问駂母:『千户大人都找什麽样的姑娘?』
駂母怕得罪锦衣卫千户,原本不想回答;朱宸济这时从怀里掏出一袋钱塞进駂母手里,駂母立刻眼睛一亮,『说起来,丰老爷恐怕不相信。以千户大人的名声,当然是镇安坊的四大红签金钗陪伴。』
『都说「苏邦善文」,原来梅千户大人喜欢的斯文温柔的类型。我倒是喜欢脾气硬、倔强点的。可见我们的喜好大相迳庭。』朱宸济语带酸涩,『那麽......就把梅千户睡过的姑娘都叫来,我全包了。』说完,又给了鸨母一袋钱。駂母口里回答没问题,立刻兴高采烈的跑去叫唤姑娘,留下朱、梅两人独处。

梅留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头一绞。『不过是应酬场合,逢场作戏而已。丰四爷何必如此?』
『好个逢场作戏。如此说来,你在西苑的时候对我也是逢场作戏。』朱宸济眼神幽怨的瞪著梅留云,『哼,我还以为有些反应是假装不了的。』

梅留云的脑海中闪过两人在西苑时缠绵温存时的种种影像。他深呼吸一口气,别过脸,淡淡的说:『陈年旧事......何必多提。』
看见梅留云的表情,朱宸济顿时心生不忍。想伸手搂住对方,但一想起前晚的事,又迟疑不动,现在他断然不敢再碰对方一下了。

79

『......只顾著叙旧,差点忘了正事。恐怕得扫丰四爷的兴致。』梅留云又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漠然。他语气严肃的宣布:『烦请诸位各自回到自己的厢房里,关上门独自喝酒,旁人禁入。』同时吩咐缇骑将陪酒的姑娘们通通赶出来。
『梅千户这样打扰别人「好事」,未免太不进人情,不怕厄运上身?』
『你也知道我本来就是个倒楣的命,多一些厄运又有何妨。』梅留云冷冷的说:『至於已经进轩的嫖客,也锁上厢房门户,严禁出入。』

朱宸济皱著眉,一本正经的问梅留云:『你这是搞什麽名堂?』
『锦衣卫办事,閒人勿管。』
朱宸济哼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说:『据我的理解......锦衣卫事务,我有知道的权利,你有报告的义务。』
梅留云回避不答。朱宸济故意讽刺的说:『梅千户该不是吃我的醋吧?假藉公务,其实是不希望我碰那些姑娘?』
『的确如此。』梅留云认真的说:『现在丰四爷可以回厢房了吗?』
没预料到梅留云会如此回答,反而教朱宸济有些惊讶,一下子不知道怎麽反应。『你......』

『留云......梅千户!』
朱宸济正要说什麽,突然背後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梅留云很快的回头,不禁目瞪口呆,从另一个厢房走出的竟是瑞王朱宸浩。

『商人萧瑞。梅千户,多久不见,真是教人想念!』朱宸浩抢先开口,并走上前去拥抱住梅留云,『我才想,什麽时候能再见到你......哎呀,四哥也在!』
『我云游四海居无定所,福至心灵,想到就来了。』朱宸济看似不经意的说:『你也知道我喜欢风花雪月之处。倒是你,该不会也因为慕苏邦善文之名而来?』
他虽然知道朱宸浩也来到苏州,却没料到竟在此时此刻出现。而且当老五看到他的时候,表面上惊讶,实际上却感觉不出意外。朱宸济的脑中开始混乱,他理智明白朱宸浩来的动机不单纯,而情感上却不由自主的猜忌;尤其看朱宸浩一把抱住梅留云的样子,更让他越想越火大。
『我随著母亲回乡探亲。』朱宸浩笑著回答朱宸济:『比起苏邦姑娘,在此见到留云才教人高兴。』接著他左右张望一阵,转而问梅留云:『不过,发生了甚麽事,为什麽要缇骑包围这整个镇安坊?』
梅留云面带微笑的和朱宸浩叙旧,表面看似放松,其实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小心警戒。瑞王朱宸浩的出现,让梅留云惊讶之馀,心中更是疑窦丛生:时机未免太巧。现在镇安坊里有两个王爷,柳愿宽所谓的「解决一个王爷」,又是哪一个?

朱宸济总觉得瑞王是故意刺激他似的和梅留云故作亲密。『好好一个吴侬软语的温柔乡,被缇骑搞得乌烟瘴气,真是没趣。』朱宸济夸张的伸了一个懒腰,『我困了,先走一步。』

正当朱宸济烦躁的转身欲走时,梅留云突然推了他一把。『你......』朱宸济的心情已经不算好,现在变得更糟。说半天原来梅留云是嫌他碍事?朱宸济恼怒的回头瞪了对方一眼,却见到梅留云左手搭著朱宸浩,满脸怪笑的对他说:『......还是让缇骑送丰四爷吧?』
朱宸济的脸色铁青,『用不著,我手下多的是有本事的人。』
『既是如此......小心慢走。』梅留云状似无礼的说。朱宸济看著他的模样,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杨尚容站在回廊口的阴暗处,仔细观察周遭的情况。满宅子都是缇骑,该不会是消息走漏?他心里隐隐感觉不安。

注意了好一会儿,他的目标其实就在前方,正和两个人说话;其中一人穿著赭红官服,只怕是锦衣卫的人。杨尚容暗啧了一声,目标虽然明显但却不容易下手。他又观察了附近的环境关系,灵机一动,想出一个计谋。

80

到厢房内,先前和他对饮的人已经不见踪影。杨尚容从桌上拿起那个人用的瓷酒杯,里头还装著八分满的酒。看来那个人滴酒未饮。他不理会酒,迳自将酒杯捏碎,并从中取出两片尖利的碎片,又回到回廊口待命。

杨尚容站在暗处沉默的等待著。三人中,穿官服的人似乎相当谨慎,杨尚容也对他特别有戒心。终於,一个人似乎越来越不耐烦、另一个只顾说话相当松懈,杨尚容不禁脸露窃笑。他看准时机,运起真气将手上的瓷碎片分别弹出。
瓷碎片虽尖锐但面积小,杨尚容於是对准目标的颈项。中招之後,目标人物会在半个时辰内毙命,神不知鬼不觉。他的发暗器和认穴功夫在江湖上颇有名气,极少失误。突然间,却发现穿官服的人视线往他的方向看,先拉开一人再转身推开另一个,并用手臂挡下了瓷碎片。

杨尚容皱紧眉头,啧了一声,立刻向旁边闪开。该死,希望穿官服的家伙没有看到他的脸,不然事迹败露的话就赔了夫人又折兵。杨尚容回到厢房里,发现叶伟不知何时已经来了。

『老大,老柳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那还不快去找人!』杨尚容一直怀疑柳愿宽吃里扒外。
他和叶伟是远房表兄弟,在一起闯荡很久的时间。几年前,一个受不了长生军之苦的逃兵:柳愿宽和他们不打不相识,之後於是以「杨柳叶」这个混号一起打劫,成为官府头疼的缉拿对象。
不过,柳愿宽的行事风格和他完全不同,他们两个彼此看不顺眼很久了。在扬州的时候,其实正是因为他们两人内哄,才误入江洵的陷阱而落网。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他们现在也不会生命危险,杨尚容越想越恨。

『找?怎麽找?整个镇安坊都被锦衣卫包围了,宅子里到处都是缇骑,我总不能一间间敲门问老柳在不在吧?』叶伟拿起杨尚容的酒杯,『而且,这可是妓院,如果老柳正在嫖,我去打扰的话,不是带衰给我吗?』
杨尚容一掌打翻叶伟的酒杯,『你不去找,我现在就让你带衰上西天!』
被打翻的酒杯掉在地上摔成两半,酒洒在地上冒起一阵白烟。杨尚容惊讶不已,立刻拿起酒瓶,将酒整个倒出来,不仅冒烟、甚至将桌缘烧出一个洞。
『该死,酒里有毒?』杨尚容怒拍桌子,这一切根本是请君入甕,原来那个人想杀人灭口!
『留云,什麽地方不对吗?』t
朱宸浩看梅留云心神不宁的望著某个地方,於是关心的问道。梅留云却摇摇头,发现自己还搭著朱宸浩的肩膀,立刻放开。『没事。瑞......不,萧瑞爷,锦衣卫例行公事,烦请回到厢房。不然,就让缇骑护送你回府吧。』接著,他顺手招来一名缇骑,神色凝重的低声吩咐一阵。朱宸浩却笑著说:『我有另一个提议:让我作东,一起饮酒叙旧如何?』
梅留云略一沉吟,『也好。』他必须小心谨慎。杨柳叶的目标的确是王爷,但恐怕是两个,而非一个。

81

男子将卢文电带到一间空厢房里。卢文电的胸前殷红一片,脸色苍白但神智却相当清醒。他认出眼前的人是茶肆里的「老柳」,脑海中又浮现了两个哥哥惨死、父亲心神交瘁口吐鲜血倒地而死的景像;他的胃部再度一阵绞痛,左胸的伤口不断渗血出来。

『卢四公子,请别激动。』柳愿宽皱著眉,按住卢文电的伤口。他左胸的伤口虽小但深,加上接近心脏,已经止血不易,若是持续流血的话,恐怕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失血过多而死。卢文电努力抑制情绪,不禁冷汗直冒。既然落到仇家手里,害怕也没用;於是咬著牙问对方:『你究竟想怎麽样?杀我灭口?』
『我是柳愿宽。』柳愿宽怅然而平静的说,同时为卢文电点了胸前的几个穴道止血。『卢四公子,如果我要杀你灭口的话,当初在破庙就不会放你逃走了。』

柳愿宽的话教卢文电顿时思虑混乱,他强迫自己仔细回忆事发时的情况:当他父亲吐血倒地身亡的时候,破庙里的人顿时乱成一团。他的手脚被绑著跪在地上,想要冲去救起父亲、或和加害者拼命也心有馀而力不足。突然间某个人趁乱来到他身边,很快的割断绑著他手脚的绳索,低声说了句:『快逃!』接著一脚将他踢出破庙外之後便迳自混进乱成一团的番役之中。
被踢出破庙之後,卢文电没命的逃。好一会儿之後,却听到东厂在後面追逐的声音;当时他已经来到大街上,眼尖看到穿赭红色官袍的梅留云,立刻上前求救。
细想起来,要他快逃的的确就是眼前这个人。

『所以......阁下救我是为了赎罪?』卢文电愤恨的说:『不共戴天的仇恨,以为这样就能一笔勾销?』
『虽然令尊和两位兄弟并非死在我的手上,但是我抓了你们兄弟,也推卸不了责任。』柳愿宽苦涩的一笑,语气充满忏悔,『怎麽敢妄想冀求卢四公子的原谅......』
柳愿宽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一把小匕首,和从隔壁厢房拿的一瓶酒。『现在锦衣卫包围了整个镇安坊,我只能先为你做简单的急救;明天才能找大夫仔细治疗。』
柳愿宽将匕首放在烛火上加热消毒。他解开卢文电衣襟,部分凝固的血液将衣服布料与伤口黏著,撕开时让卢文电痛得喊叫了出来。柳愿宽连忙捂住卢文电的嘴,『得罪了,不过请卢四公子别叫,以免惊动他人。』
接著,柳愿宽将酒往卢文电的伤口上冲洗,酒精的刺激远比撕开衣料时伤口更痛上百倍。卢文电痛得几乎无法压抑,柳愿宽於是将手一横,让他咬住自己的手腕。

卢文电满腔的仇恨怨怼彷佛找到发泄口似的,死命的咬,将柳愿宽的手腕几乎咬下一块肉。虽然被咬得极痛,柳愿宽却皱著眉忍耐,以一只手为卢文电的伤口上金创药,最後再用烧红的匕首暂时将伤口密合。

疗程结束之後,卢文电看著柳愿宽手上握著匕首,心想这个人虽然表面上说心有愧疚,但毕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难说会不会突然反目,对自己不利;於是便松开口。
柳愿宽却只是以暗沉的眼神看著卢文电,丝毫不管手上被咬出血的伤口。他将匕首轻轻一抛,手执刀刃以握柄递给卢文电,『请带著防身。』接著又苦笑著说:『......或者日後杀我报仇也行。』

卢文电瞪著柳愿宽,心中琢磨这个人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突然间,却听见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某个人正一间间的打开房门,到处找著:『老柳?你在吗?』

『你......』
卢文电心中一懔,原来这是个甕中捉鳖的计谋!他才一开口,柳愿宽的眼神一变,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了他的哑穴和麻穴。

卢文电不禁怨恨自己的愚蠢天真。这个柳愿宽假装忏悔,藉机降低他的戒心,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要活捉他。他记得当时在破庙中这些人一直逼问他父亲某个他不知道的秘密,如果这些人以为他其实知道秘密,卢文电可以想见接下来这些人将严刑折磨逼他透露。卢文电不禁气得眼眶含泪,愤恨的瞪著柳愿宽。

82

柳愿宽一句话也不说,神色阴沉的剥光卢文电身上的衣服、散下头发,然後一把横抱起来放在架子床上;并让卢文电的脸朝内的侧躺,拉上绣被半遮盖著,让背到臀部半露在外面。
接著,柳愿宽也脱下衣服,全身一丝不挂的爬上床,紧靠著卢文电的裸背而坐
;接著吹熄床边小几上的蜡烛。
不管柳愿宽意图为何,感觉对方触碰自己的皮肤,卢文电只觉得恶心。

『老柳?是你吗?』
注意到某厢房内的烛火突然熄灭,在外头寻找柳愿宽的人立刻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开门。『老柳......是我,老叶。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正在......干......别让我看到,江湖上很忌讳的!』

叶伟走进厢房内,因为光线不足,只看到柳愿宽全身赤精大条的坐在床上,满脸被打断兴致的不爽;旁边依稀可见披散枕上的乌黑长发和光洁的裸背。叶伟立刻「呸」了一声,转身踱了三次脚,有些急恼的说:『老柳,你、你这不是让我撞煞吗?』
传说进行交媾时神鬼回避,连祝融火神都不敢打扰,於是有避火的说法。一般闯荡江湖的人已经很忌讳撞见行房好事,而叶伟命理五行属火,算命的特别叮咛他要小心避煞,以免惹上血光之灾。

『他奶奶的,恶人先告状!打断我的好事还怪人带煞给你?快滚!』柳愿宽没好气的说。
『我也不想来啊!是老大......』叶伟委曲的解释,眼睛一直盯著露出绣被的裸背看,『细皮白肉,好货色啊!』同时伸手在那片背上摸了一下。
柳愿宽立刻扯住叶伟的手将他一把甩出去,『他奶奶的!』
叶伟搔搔头,转身准备离开。到了门口却又回过头,吞吞吐吐的问道:『不过,既然都看到了......老柳,你爽完之後,能不能也让我......你知道,我也很久没爽了。』
柳愿宽的脸色一变,『他奶奶的,这是妓院,你不会自己去找一个?』
『这里既然有现成的,也省得我另外再去挑。』
柳愿宽瞪著叶伟,半天不说话。『老柳,你难道要睡这娘们一整夜不成?』看著柳愿宽的表情,叶伟突然有点害怕,『原来如此,一定是个很骚的货色......哎呀,这让我更想试试......』

『什麽睡一整夜?』
冷不防的又出现另一个声音。柳愿宽抬头一看,是杨尚容。
杨尚容清楚叶伟的个性,怕他成事不足还节外生枝,於是也出来找人。他们三人原本约好在与密使谈判的厢房见面,柳愿宽却迟迟没有露脸。杨尚容认为绝对事有蹊跷,他怎麽样都不相信这种时候柳愿宽会有心情嫖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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