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故事————幸福的苹果树[下]
幸福的苹果树[下]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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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达轻轻的说着,他努力的把每一个字都发出音来,不断续不异常,让季扬能听得懂。可他渐渐感觉已经力不从心,他深呼吸一下,想要积攒一些继续说下去的力气,可没想到这呼吸所带来的刺痛感几乎要淹没了他的意识。是季扬那边一声又一声的达达把他的意识好不容易的留住。
"季扬,我也知道自己太过分了,可是,去......去看看......扬......扬扬......好吗?他......他......他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这句话却没法再也没有力气说出口,疼痛渐渐的盖过了季扬的呼唤声,可他还是贪婪的想要听到季扬的声音,却听得手机"滴滴"提醒没电的声音,不久他就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不知道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还是自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可是脑袋垂下的那一刻,张达分明看到最接近自己眼睛的那颗种子上,有一点儿的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在网吧里,有时候有人往身边停留的时候,会有一点点的心惊,怕别人看到,怕别人知道我在干什么,好像这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但有时忍不住扭头的时候,却发现别人是在看朋友打游戏。自作多情。
可也知道老妈会来找偶的,所以看到她的时候脸分外的红,也还是推着她回去做饭给我吃,只说饿了。
明天去爬山祭祖后天也一样。看到青山还有因下雨环绕山间的不知是云还是雾的东西,就会觉得放松下来。
所谓亲妈,就是宁愿让儿子挨打也不要受辱。所以,尽管觉得艰难,也硬是让百分之九九要发生的事情没有机会发生。所以,小宁,你如愿了,我家达达只是被打,但没有被人XX,至于结局,偶也不敢保证鸟。
回家了,还得跟我老妈解释解释,而且真的饿鸟。
爱的太迟
63 季扬
纵不信运 你不过是人
你想很远爱於咫尺却在等
来日别操心 趁你有能力开心
世界有太多东西发生 不要等到天上苦困 (《爱的太迟》)
季扬接到李彬的电话,觉得很奇怪。可是李彬在电话那头特意压低了的声音,让他莫名地担心起来。李彬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说:"快去。晚了张达就没命了。"然后他说了一个地址,匆匆地挂了电话。
季扬是开着柏原的车去的。找到张达的时候,他倒在郊外荒凉的树林里,在一条窄而弯曲的小路边,身体几乎被长得很高的荒草完全掩埋掉了。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但是脸色灰白、昏迷不醒,而且......衣不蔽体。幸亏到了四月里广州的气温已经热得像夏天,否则张达这样在野外躺着,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季扬认定自己一定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他很准确地感觉到了张达的位置,他愿意相信那就是神迹,愿意相信神既然让他找到了张达,也一定能让他把张达带回来,不管张达是不是已经走在死亡的路上了。
他一路上小心地护着张达的身体,快速地回忆着自己少得可怜的医学常识。他不敢让张达受到很大的颠簸,特别注意了固定好他的身体,所以一路上情况都还稳定。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四周很静。张达躺在观察室的小床上,季扬在他身边小心看护着。几分钟后,张达全身突然僵硬了一下,胸部用力地挺了一挺,随即放松。然后张达的头无力的转向一侧,随着胸腹不明显的抽动,嘴里涌出了大口鲜血。那血流得很慢,但一股一股很坚决地从张达的口里漫出来,几秒钟之内就染红了枕头、床单、病号服的一边前襟,还有季扬徒劳的想去堵住鲜血的双手。张达苍白的脸在血泊中显得格外软弱。
季扬先是被吓得整个人都傻掉了。然后他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血冲上他的脸和头顶,他用很恐怖的声音喊:"医--生!",声音刺破了整个寂静的黑夜,在医院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回荡着。
张达被迅速地送进了手术室。柏原赶到的时候,季扬独自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凳上。柏原走近季扬的身边,才发现他的双手上还沾着张达的血迹,在剧烈地颤抖,整个身体像个绷得死紧死紧的弹簧,已经一点弹力都没有了。柏原想起季扬得焦虑症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双肩都是这样紧绷的,但那时候他觉得最吓人的情形,和此时的状态相比,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柏原还没想好说什么话,季扬突然出声了,"柏原,我恨死自己了。我竟然一点不知道张达在承受着些什么,我把他一个人留在那么可怕的地方......"
柏原想把季扬拉到自己的胸膛里,可是季扬一挣,站了起来。他走到手术室门口,把头靠在门框上,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很久,才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血......那么多那么多的血,我的天啊!张达的血可能已经流光了吧?"然后他抬起头盯着窗外的星星,看了许久,又说:"我不能离开他,就算他死了,也不离开他......"
柏原觉得自己跑得热烘烘的身体突然地就被浸入了冰凉的水里。他以为是医院的冷气开得太足,但是后来他发现,这股寒意,是从他的心里冒出来的。
"手术中"的红灯终于熄了,过了一会儿,张达被推出了手术室。看到推车的那一瞬间,季扬竟然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然后他看到挂在床头的点滴瓶依然在滴答地往下掉着药水,咚咚跳着的心脏才稍稍平静了一点。
季扬扑向张达,被护士拦住:"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现在要送重症监护室。你是病人的亲属吗?请先签收一下病危通知书。"
季扬颤抖的手指根本抓不住笔,柏原默默地走过来,在那张薄薄的纸上,签下了"季扬"两个字。季扬像个没有生命的躯壳一样,跟着到了ICU的门外,他不被允许进入监护室,就只好靠在巨大的玻璃窗外面,盯着里面昏迷不醒的张达,心里暗暗骂道:"该死的,我不准你死!不准你抛下我。如果你敢抛下我一个,我一定跟着你去!要不想杀死我,就给我好好活着。混蛋!"
两天后,虽然张达仍在昏迷当中,人却被移送到了病房,这样一来,季扬就有机会日以继夜地守候在身边了。分开的这些日子,季扬一直没有机会看到张达。他总是努力抑制着自己去看看张达的那种冲动,他无法想象自己像个可笑的初恋的少女一样,偷偷地隐藏在某个浓密的树荫之下,注视张达无声走过,在那一分钟的激动中到达情感的顶峰。他假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在他的虚构的现实中,张达用各种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无论是认真地工作的张达,还是慵懒地发呆的张达,高兴的生气的担心的忧伤的各种各样的张达,一一出现在他的面前,晚间又会同样的走进他的梦里。
可是他几乎想象不出张达熟睡的样子。过去的四年多,他几乎总是在张达之前睡着,有张达在身边,他就可以感觉到灵魂安稳,身心康泰。他甚至想,那些被工作逼到几乎要寻死的日子,那些无法入睡的夜晚和无法放松的早晨,是不是都因为没有张达在身边?那个时候,他就应该明白,他最好的安慰是在张达身边,他应该去张达身边求助,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义务彼此信任,更重要的是因为他那时应该知道,张达才是医治他的最佳的良药。
他想起张达受伤那天打给他的电话,那些电话近似诀别的话,他几乎能体会张达绝望至极等待死亡降临的心情。意识到这一点,季扬心痛如绞,他痛恨自己的粗心,当他面对着张达越来越多的疲惫,面对着张达黯然说分手的时候,他压根儿没想到张达感觉到的是什么。张达付出的一切,都淹没在他对自己的自怜当中,变得无足轻重。他几乎一下子就理解了说出分手时张达的绝望,他付出那么多,得到却如此地少,他说服自己豁达宽容,得到的却是自己的猜疑。季扬想象着张达当时无所适从的惶恐,体会着张达当时坐卧不安的焦虑,承受着当时张达承受的那些无法承担的压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压割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碎片,特别是心脏的位置,仿佛已经裂成了粉沫。
于大姐轻轻地走进来,把一壶汤水放在床头柜上。"他还没醒......"季扬有点迟钝地抬头对她笑笑。于大姐看着他憔悴的胡子拉扎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于大姐抬起手指挡在嘴唇前面,轻轻"嘘"了一声:"不是给他的,这是给你的。小季,你要坚强,不要先倒下了。我让保姆炖了三个小时,广州人认为老火汤比较有营养,我一直不以为然。不过现在我倒宁可信其有了,不这样做,好像没办法表达到我的歉意。要不是杨宁太冲动,张达也......"
"别说了,大姐。杨大哥并没有错。"季扬轻轻摇了摇头,心里说,错的只有我,错的只是我。

邮差
64 柏原
直到细雪飞下来
荡进远处深海
甚至两脚走不动
才想到,离开
(《邮差》)
柏原陪着季扬在医院守了张达两天,实在撑不住了。他本来就还没有完全复原的身体,此时感到越发的虚弱。没日没夜地熬了两天,体力透支得更厉害,走着走着就会有一阵突如其来的脚软,膝盖那儿好像突然失灵一样,人就想往地下跪。不管是坐着还是蹲着,站起来的时候必然会带来一轮头晕目眩,眼前视线模糊、金光乱冒。他知道什么在吞噬着自己的健康,那是绝望。它藏在自己身体内部,疯狂地吞噬着自己的体力和精力。
会有些瞬间,他感觉到委屈和愤怒:为什么他已经不在乎季扬是不是会忘记张达了,他只要和季扬相守在一起就好,可是老天爷仍然不肯满足他这一点点愿望呢?可是,沉睡在自己的思想中的柏原很快就被自己这种可怕的想法给吓醒过来。如此恐怖的想法,怎么可以是自己的想法呢?柏原看着病床上昏迷的张达,就想起小春。小春就是因为自己的小小的自私和少少的任性就消失了,他不要张达也因为这点私心而送命,于是,他就更为绝望。
在手术室外面看到季扬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应该安静走开,知道自己再呆下去也是白搭。但他还是傻傻地留下了。即便是没有结果,他仍然想陪季扬度过眼前的焦虑。季扬每次遇上困难的时候,都有他在身边陪伴,这次他也不想让季扬一个人。他很想在季扬觉得无助的时候,给他更多的支持,尽管他已经筋疲力竭,没法再坚持下去了。柏原的感官和大脑都非常迟钝,神志恍惚,完全没办法有清晰的逻辑思考,也分不清此时自己到底应该怎样做,才会对季扬最有帮助,他完全靠着一种自动化的本能在做着一切。
杨宁到医院,名义上是来看张达的。他看了一眼隐在角落里神情呆滞脚步虚浮的柏原,跟季扬轻声谈了几句以后,就告辞了。临走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柏原也拉走了。
柏原下意识地想抗拒他的力量,但没有成功,反而弄得自己更加脚步不稳,要依靠杨大哥的臂膀才能站稳身体。他被拉着出门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季扬,可是季扬的眼睛只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张达,压根儿就没发现自己的离开。他只得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也顾不得身边是谁,把疲倦的身体靠在那人紧拉着他的手臂上。
杨宁把柏原塞进自己的车子,帮他系好安全带,才绕到驾驶位坐好,发动了车子。
车子点火的声音惊动了柏原。他动了动身体,"我的车......"。杨宁安抚性对着柏原笑了,"小柏,你现在脸色很差,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回头我让人把车子给你开回去。"
"哦......"柏原似乎被说服的样子,放心地靠上椅背、闭上眼睛。
车到了自家楼下停住。柏原好像突然清醒了一样,吃惊地看着车外的景物,着急地说:"杨大哥,你快送我回医院,我得陪着季扬才行。万一张达有什么事,季扬没人陪着怎么行呢?"
不等杨宁回答,柏原凑近他,还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摇了几下。杨宁哭笑不得,转过身捉紧他的肩膀,眼睛也亮晶晶地紧盯着他:"是季扬打电话让我带你回家的。他是因为担心你身体受不了才打电话给我的。你呆在那儿,他还得分心来照顾你。你看看你自己,连自己也照顾不好,还想照顾他吗?......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先回家,好好睡一觉好吗?"
柏原眨了几下眼睛,想了半晌,才对杨宁说:"杨大哥,麻烦您真不好意思。我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休息一下就没事儿了,你先回去吧。"那房子里有很多他和季扬的记忆,突然地就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脑子。他就孩子气地想把种气息全都留给自己,像孩子抱紧属于他的玩具一样,生怕一有外人进去,那气息就会被分薄几分。
杨宁下了车,绕到柏原这边,想扶他下车。可是柏原很坚持地推开他的双手,"杨大哥,我想自己呆会,你回去吧。"
"我先陪你上去好吗?那房子好久没人住,得帮你整理一下。"杨宁固执地伸手去扶他。
"不会,清洁工每周都会去,她有钥匙......"柏原用力地缩着身体,人几乎退到旁边的驾驶座上了。杨宁想了一下,就轻拍他的肩膀,说:"小柏,别想那么多,先好好睡一觉。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嗯......"柏原有些迷离的眼神让杨宁觉得很担心。他一生都很纵横豁达,声色犬马刀光剑影他都经历过,很少体会这种无能为力。看着柏原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他还在花园里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去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杨宁接到一个紧急通知,要他立刻去北京总部开会。开会的资料让他一直忙到晚上十二点多,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秘书送到了机场。一直到办好登机手续,坐在登机口旁边等候了,他才顾得上打电话给柏原。可是,那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心里隐隐的担忧变得更清晰明确,开始思考安排个什么人去看看柏原,一时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时广播里通知他所乘坐的航班因为天气原因要延迟起飞。他有点烦躁,坐不住,就站在窗口看着外面雷雨交加的阴暗天气。雷雨更增添了一点恼人的情绪,他只好离开窗口,在登机大厅里来回转悠。
也许,今天可以不去北京?他这样想。一个小时。如果飞机一个小时后还不能起飞,就取消北京之行,明天再说。
然后,他看到了传送带上的柏原。
柏原是打车到机场的。从昨晚开始,他就已经进入了一种飘浮状态,身体和意识一起飘在半空中,都找不到落点和支架。他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一个下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睡着了,眼前总是有小春或者张达带着血的脸,要么就是林海很狰狞的笑脸。在泡澡的时候,他睡着了,醒来时浴缸里的水已经完全凉了。他发着抖擦干自己,躺到床上,却整个晚上都没办法安然入睡。
张达回来了,季扬不会再陪着他了。这个念头翻来覆去地折磨他。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燠热。他一会儿热得把被子整个掀起来,一会儿又冷得用被子蒙住自己,折腾来折腾去,怎么也睡不安稳。
漫长的夜晚。
终于等到亮光从他没有拉紧的窗帘里射进来。这时,他产生了一个很旺盛的盼望。他想逃离。逃离广州,逃离季扬,逃离所有的曾经给他伤害和痛苦的人和事。他要回到父母身边去,他们会搂着他,给他最温暖的拥抱和抚慰。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就固执地在他头脑中生根发芽迅速长大,像童话里那棵怪异的豆秧一样,疯狂地长到了顶着天的高度,把脑子里所有的其他东西都挤到了角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他很偏执地认定,只要离开这一切,他就能愉快了、轻松了、一了百了了。
柏原兴冲冲地整理了一小包行李,就上路了。在停车场他没找到自己的车子,恍惚记起车子停在了医院。因为是雨天,又正逢上班时间,他全身都差不多给淋透了,才好不容易才打到一辆车。
坐到车上,身体一放松下来,各个部分就都不对劲了。关节和骨头都痛得要命,头也昏沉沉地不清醒,他知道自己又发烧了。下出租车的时候,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几乎迈不动。他挣扎着在最近的柜台买了一张去北京的机票,办好了登机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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