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风起————慕容吟
慕容吟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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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玩英雄无敌之类可以消磨时间的游戏。程思贤喜欢上自习的时候发短信问我在干什么,于是我放下手中的游戏回他:我也在上自习呢,学习的时候不要发短信,做事情要专心!然后继续玩游戏。
这个学期考试很早,因为考完试有半个月的军训。边考试大家边准备着军训用品,也不知道是哪位强人总结出一张军训必需品单子,打印出十几页。包括:护肘护膝,练习匍匐前进时用;同款式军训服两套,因为每天都要穿,这样就可以换洗了,金五星有卖;一升以上水壶一个,训练中间是不允许回去打水的,要带足半天的水;纸内裤,不需要说明原因了;最搞笑的一条是卫生巾,踢正步那天垫在鞋的前端,脚趾不会疼,也可以当鞋垫用,比较吸汗。
真是被娇惯坏的一群小少爷少奶奶,想当初我和程锐秦新雷在山里那一个月还会考虑这些?我什么都没有买。
然而一天,杨越走到我床边,递上来一包卫生巾,说:"我看你好像没买吧?"我简直要晕倒了,这人还真买了卫生巾。
我们是在北京郊区的一个部队军训的,十八个人一间屋子,除了我们宿舍的八个人之外,还有丁岩的宿舍以及别的班的两个人。到的第一天,我便见识到了班长丁岩和团支书杨越的权位之争。两人看似是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实则是马戏团的两个小丑,观众有十六个而已。在这里班长就是教官,于是这两个人便争起了副班长之职。我不理解,权力就这么重要?
下午见到了教官,跟我们年龄差不多大。他很腼腆,甚至在我们班讲话的时候结结巴巴的,说两个字就会往我这里瞟上一眼。最后他说:"我们需要一个同学在营房站岗,你愿意吗?"他对我说。
我觉得无所谓,说:"行。"
狒狒在一旁悄悄对我说:"傻瓜,站岗累死人了,在外边训练半个小时可以休息一次,站岗可以要一直像柱子一样立在门口。"
教官又说:"还有我宣布杨越为我们的副班长,同学们有什么事情找他就可以了。"还是杨越赢了这场争斗。
正式的训练是第二天开始的,一大早各班就带着队伍走了。我站在门口,几分钟后我看见我们的教官回来了。他对我说:"你怎么站在这里啊?天太热,会晒晕倒的。拿把椅子坐在走廊就可以了。你找不到椅子,我去给你搬来。"
我有些糊涂了,军训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受苦的吗?难道教官让我在这里坐半个月?
教官搬来椅子的同时,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递给我说:"你在这里没事就吃点。"我看见里面是六个油桃。
中午队伍带回来的时候,看我坐在门厅里一个个都很惊异。狒狒说:"没看出你小子还有这本事呢?向来站岗不都是两个人吗?有这好事也不让哥们跟着沾沾光。"
不过一天天地坐在那里也真是无聊,走廊墙上的文字我看了好几遍,几乎可以背下来了。我找来一个苍蝇拍开始打苍蝇。这里的苍蝇太多了,我以每分钟打五只的速度打了一整天,看起来还一点都没有减少。我把苍蝇的尸体堆成一小堆,然后观察蚂蚁是怎么把这尸山搬走的。我心想:蚂蚁这时候会怎么想呢?从天而降的财富啊,对它们来说我像是上帝了吧?
白天苍蝇多,晚上是蚊子多,从有灯光的地方就可以看出来,成千上万只蚊子一球一球地飞着。我把被罩打开,钻进去以后再拉上拉链。这样避免了蚊子的叮咬,不过依然可以听见嗡嗡声,还有就是有点缺氧。还好我白天站岗,也能回宿舍睡觉。凌晨三点多钟,我实在憋得难受走到院子里透气。
我看见教官坐在外面的台阶上,低着头。他听见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你怎么不睡觉啊?"
"蚊子太多了睡不着。"
"当兵是很苦。"
"你不会也是因为蚊子不睡吧?"
"今晚是我的岗。"
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我们没有再说话。他脱下上衣,在我们周围挥动着驱赶蚊子。这一夜,虽然我没看过他的脸,可我感觉得到他忧伤的情绪。
军训很快就结束了,走的那天我们坐在学校租来的大巴上,我往窗外看去,突然看见教官就在我靠近的窗下边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让我不敢再看他。车开动之后,我忍不住转头,他哭出来了。
一路上,同学们一首军歌接一首地唱,为了庆祝脱离苦海。我却很沉默,在想教官为什么这么痛苦,他一定是有一段难以忘怀的故事,我猜测他这么看着我是因为我的相貌让他想起了故事里的那个他吧?
第二十四章
校庆是在大二刚开学的时候,因为这个活动都推迟了新生的入学时间。学校没有花一分钱请来了十三位名主持人,虽然没有花钱却还是有好处的。据说我们学校是唯一设有艺术传媒类博士的,连中戏、北广、北影都没有,这几个学校虽然在那个领域很牛,却也只能看着我们学校干瞪眼。学校向他们许诺,在主持完这半个月的校庆活动之后每人可以抱一块博士文凭回去。
每场活动都会发票,但是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可以拿到。有些班协调得很好,每个人都差不多能够看全自己感兴趣的表演。奇怪的是我们班似乎总是没几张票。
这天我有点困,下午看大家都不在就锁上门拉着帘子睡觉。我听见门被打开了,我没有动。过了一会我听见:"林老师啊,我是杨越。我们班多出来一些票,我觉得浪费也可惜,您有没有亲戚感兴趣啊?嗯......嗯......我爸爸妈妈挺好的......"
晚上,狒狒和宿舍其他几个人在抱怨最想看的武术表演专场拿不到票。我说:"不是说咱们班票都多出来很多张吗?"
"谁说的?"狒狒问。
"我下午睡觉的时候好像听见谁打电话说的,说是多的票都送不出去什么的。也可能是我做梦啊,反正一直迷迷糊糊的。"我不太想做嚼舌者,但也不想让杨越那么容易得逞。
李晨比较狡猾,听出了我话中的意思,掀开杨越的床帘,票就堆在床上。这人做事真不彻底,既然要瞒着大家送票,也不知道把票藏好了,我暗笑。
我参加的太极拳表演最终是搭了个五层的台子,本来想搭九层的,后来觉得太高了,能看见的都是下面那些打得不好的人。每层的人穿一种颜色的,我那套是白色还比较喜欢,下面那些红黄绿的衣服怎么看怎么觉得到了十字路口。
琦琦姐在表演前给我打电话说是去陪客人吃饭,我告诉她我今天有重要表演离不开。
"哟,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带上几个明星去给你助阵,让别人看看除了小雪还有谁能有这个气势。"
"呵呵,你要是带人来了,别人是看我还是看他们啊?"
"怎么?改主意想出风头了?可有个导演还让我劝你呢,现在答应也不迟。"
我转移话题:"快到我们了,表演完了随叫随到啊。"
大二开始可以修双学位了,只要大一平均分过八十的都可以选,我一算我是80.1。李晨和杨越选的都是经济,因为以我们的数学功底学经济简直太轻松了。我选了法律让他们大吃一惊,我解释说因为是学理科的,希望能平衡一下思维方式所以选个文科的东西学学。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但却没有人相信。
学校还有个新制度,就是每科的平时成绩必须占到总成绩的30%到40%。有些老师不错,让我们交几次作业或者一篇小论文就当平时成绩了。但是有些是按点名算的,对于那些点名占到40%的课还真不敢不去。这样主修课加上双学位,我一周七天课排得满满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图什么,算是自虐吧。
其实在教室也就是睡觉,似乎我睡眠需求的弹性很大,上法语那阵每天睡四五个小时也不觉得困,如今每天十七八个小时也不觉得多。一天晚上是连续三个小时的线性模型课,从老师说第一句话我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下课,教室里只剩几个继续上自习的人。我拎起书包就往外走,根本不需要收拾,因为就没打开过。在走廊里走出十几米,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喂,等一下!"
我转头看,原来是我们班的班花沈汐,我懒洋洋地说:"怎么都一年多的同学了还叫不上来我的名字?"
"不是叫不上来,是你名字太长,我怕等叫完的时候你已经下楼了。"
"什么事说吧。"
"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啊,你想给我介绍一个?"
"算是吧,你先说说你的标准,我看她符不符合。"
"多谢好意,我还没这想法。哦,如果你没跟她说就别说了,如果已经说了就告诉她不是她不好,是我配不上她。"
"你......哎,要我怎么暗示你才知道我说的就是我?"
"像这么明说不就得了,何必绕圈子?"
"女孩子应该矜持一些的。"她沉默了一会,"你知道吗?从校庆看你打太极拳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你了,你在最高处,那么气定神闲的。阳光照在你额前的头发上,闪着金褐色的光,不时地被风吹起......我当时甚至觉得一切都是为你而存在的。"
我心想:这也叫爱?真不知道是她不懂得爱还是爱对它来说是一件可以轻易挂在嘴边东西。说实话,在她说出爱字的时候,我吓了一跳,甚至暗骂程锐让我许那么个诺言。我又没有分身术,一个程思贤我已经应付不过来,还没有成功分手呢,现在又来一个。不过还好她对我的不是爱,我的拒绝也就不会伤害她了。
"你说完了?"
"嗯。"
"那我可以走了?"
"你还没给我答复呢。"她有点急了。
"什么答复?你没有问我什么问题啊。"
"我能不能做你女朋友?"
"你告诉我,做我女朋友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个......"
"不说吗?不说我走了。"
"其他女生都会很羡慕我的,而且那些癞蛤蟆也不会缠着我了,他们看见你肯定直接就蔫了。"
果然不是爱,虚荣心而已。我笑了笑说:"那么要你做女朋友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别人也会羡慕你的。"她显然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
"可我不觉得别人的羡慕对我来说是好处啊。"
她咬着嘴唇,似乎在努力地想着。我转过身继续走,她又喊住我:"你有了女朋友就不会有人认为你是Gay了!"
"亏你能想到这个,好吧。"
"什么?"
"你就做我女朋友吧。"
她有点惊异地瞪着眼睛。
我扬起一边嘴角轻轻一笑:"走吧,边走边说。有些话我要先说清楚,我能给你的只限于你刚才所说的好处,不要对其它的抱有任何希望。当然我会定期跟你约会,尽一个男朋友的义务,但是仅此而已。如果是因为你今后过多的奢望而觉得痛苦,那不能算是我害的。"这最后一句话像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对程锐说的,我是在为自己开脱吧?
她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说这些,一直说不出话。
"哦,对了,是不是有人认为我是Gay?"
"对啊,你一直不交女朋友。"
"不交女朋友的人多了,我们寝室八个人里只有李晨有女朋友,其他七个都是Gay?"
"别人不交,大家会认为是没有女孩看得上他们,像你条件这么好的......"
"停停停!别夸我,鸡皮疙瘩掉一地。我回宿舍了,记住别总找我。"
"我知道,男人都喜欢有自己的空间。"
第二天班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我女朋友,她传得也够快的了。我遵守约定,每个周都会带她出去吃一次饭。她喜欢在街上走的时候搀着我的胳膊,表情很幸福。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自私,但是转念一想,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没必要为一场交易而愧疚。我一向自认为是一个比较超脱的人,可是看来我仍然跳不出世俗的圈,我还是很在乎别人看法的。
程思贤又来北京找我了,晚上我正要出门去北京站接他被狒狒叫住了:"这么晚去哪儿啊?"
"正想跟你说一声呢,我这两天都不回来了,有什么事给我发短信。上课如果点名帮我答一声,或者跟老师请假也行。"
"是不是跟沈汐出去开房啊?不是啊?难道有外遇了?"狒狒故意诡异地一笑,我也以一笑应付他,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接到程思贤说已经下火车在出站的电话的同时,我把手机静音了。虽然沈汐答应不会轻易找我,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我觉得程思贤每见我一次对我的依恋就会更深一些,我意识到这是个沼泽,我们都越陷越深。他越是对我依恋,我就越提不出分手;我越是晚跟他分手,他对我的依恋也就越深。我也明白了一件事:这大学四年是别指望跟他分了。
程思贤搂着我说:"以后我一个月来看你一次吧?"
"我不是跟你说了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我平时每天都上自习,我们宿舍就我上自习,这么辛苦总该有些奖励吧?"
我只能说好。
过了一会,他突然说:"你想不想去济南玩玩?虽然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毕竟没去过嘛。"
"好啊,下次我去找你。"既然已经知道大学期间不可能分开,那么我就尽量对他好一点吧。我又在提前补偿对他的亏欠了,我苦笑。
他很高兴,又开始吻我。他的嘴有点笨,表达感情几乎都是靠身体。
送他上了火车,是中午,我直接去教室上课。从后门溜进去,悄悄在狒狒旁边坐下。
狒狒本来是半迷糊状态,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看见我立刻清醒了:"你真不是跟沈汐去开房啊?她这两天一直在。快点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有一个这么漂亮的你还不满足?"
"一个哥们来北京,跟他玩了两天。"我知道我说真话他一定不信,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我去济南的前一周,程思贤就开始为我计划行程了。我并不喜欢这个城市,一下火车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汽车尾气味,出了车站这味儿就更重了。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是在一个三星级宾馆门口停下来的。
"你怎么学会奢侈了?"
"你好不容易来一次,不能委屈你。"
我们又是两天没有出旅馆门,他本来计划得满满的行程全泡汤了。我用开玩笑的语气对他说:"这怎么行呢?你对我的依赖心这么强,等将来分开的那天会很痛苦的。"
"怎么会分开?快点认错!不认错我收拾你!"说着朝我扑过来,我很轻易地躲开了。他连扑了几次都没有扑着,看起来有点急了,我心一软,装作没有躲过,被他紧紧抱住。他说:"以后咱俩在屋里就别穿衣服了,脱来脱去的多麻烦。"
这次轮到他送我去火车站,他一直陪着我排队,到检票口的时候,他推了我一下:"快走吧,到了给我短信!"
我检完票,在临进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程思贤还站在那里抹眼泪,见他这个样子我心里一阵发酸。
在火车上接到了沈汐的电话:"你在哪儿呢?急死我了,找了你两天,你也不接电话。"
"急什么?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杂音那么大?"
"火车上。"
"到底去哪儿了?"
"你想听假话吗?不想就别问我。"
"好吧,我不问了,我去接你。"
在火车站见到她的那一刻觉得有些恍惚,突然不太适应这个角色的转换。地铁上人很多,可是我总觉得沈汐是故意往我身上靠,她在我耳边小声地说:"今晚我爸妈都不在家,去我家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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