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小狗————江洲菱茭
江洲菱茭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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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节靠过去,急切地问:"老师,您通常是怎么破解这种损招的?"
"破解?谈何容易!"耿季初仰面失笑,"着了道就只能自我安慰:我是个宽容的丈夫,难得糊涂有利于家庭的长治久安。"
卢围茅塞顿开,沈节欲哭无泪。
"老师,"卢围整了整衣襟,笑呵呵地说:"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好。"
于是,教育界精英和未来的教育界精英开始了深刻的专业探讨,沈节充耳不闻,毫无焦距的眼神飘向湛蓝的天空,心有戚戚然:今天这趟真是赔到姥姥家去了。
而后,俩人听了一节课,中年特级教师讲授《前赤壁赋》。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卢围评分:37,沈节评分:92。
沈节诧异,"讲解得不是很透彻吗?连我这个语文白痴都听懂了。"
"上得确实很好,可是......"挥了挥手上的表格,"根据这个......"
"行了行了,我都烦它了。"
"唉!我跟你同感!这就是中国教育的现状,纲领性文件只是一纸空文。"
第二天,俩人来到经济学院,卢围坚持要听沈节上课,沈节斜眼,"只要你愿意,我无所谓,别倒地不起就行。"
他上课......该怎么说呢?反正卢围提前画了个0,从头到尾震笑不止。
沈老师天南海北地胡吹,中英文夹杂,英文多,中文少,偶尔还捎上古汉语,整间教室充斥着欢笑声、聊天声、手机短信铃声。沈节根本就不管,铃一打转身走人。
卢围跟过去撞撞他,"教育界新星!"
"全是你的功劳,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
"哎?"卢围惊呼,手指廊檐下的半百胖子怒瞪沈节,"你的导师!"冷哼,"他的学术交流这么快就结束了?"
沈节一愣,慌忙捂住卢围的嘴,一个箭步拖着他躲到墙根下,偷偷窥探,见其拐上楼道才松开卢围,往墙上一靠,"我说过他正准备出国,还有段时间。"
"是吗?"卢围拿腔拿调地开口,"你干吗那么怕他?"
"老师和学生相当于猫和老鼠,不共戴天势不两立,自古如此!"
卢围扭头就走,"你说出来的话全是真理!"
当晚,沈节为缓和俩人之间冷漠的气氛,特地做了红烧鸡翅。
卢围微不可见地笑了笑,"很香......"
沈节欣喜之极,简直受宠若惊。
此时无声胜有声,卢围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沈节托腮凝视他,端起盘子放过去。
卢围绕到沈节身后,抱住他的腰,轻轻吻上唇瓣,呢喃:"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我觉得非常幸福。"
清风拂体,光线暗淡,微醺的早春黄昏酝酿着酩酊的空气。
无酒醉人心......
但是--
沈节大惊失色,如遭电击般震颤不止,"荣......幸......"
"我不能太自私,总让你操劳家务,"如同呻吟般地耳语,"我们一起洗碗好不好?"悄悄把手伸进沈节毛衣里,轻抚胸膛,双唇沿着耳廓缓缓移动,时时吮吸,若即若离。
沈节头皮一阵阵发麻,赶紧站起来,大煞风景地说:"我把骨头扔给万国,小家伙该饿了。"
简直是落荒而逃。
卢围撇嘴,暗自嘲笑:蠢样!
沈节抱着万国靠在阳台窗口,窥探其一举一动,嘟囔:"好小子,现学现卖,一点不耽误。"狗应景地叫了两声,沈节哀叹,"小旺旺,你猜他在打什么主意?"
东方,苍白的钩月悬挂于灰蓝的天空,黯淡无光病容憔悴。
卢围故意把洗理池里的水搅得哗啦哗啦响。
沈节哀伤:耿大善人吃了亏能装糊涂,我可不行啊!他的那个是老婆,我的这个......一不小心,我就成老婆了。
没一会儿,沈先生慢慢弯起嘴角。
扔了小狗,拐进厨房,"还是我来洗吧,消毒液放少了。"
"哦?"卢围拧开盖子"咕嘟咕嘟"倒下去半瓶,"你难道跟土耳其河马学出洁癖来了?"
"别跟我提洁癖!当年,我一度以为自己得了神经衰弱!"沈节掳起袖子,"再说,你用词不当,什么叫‘学'?中华民族还用得着跟土耳其人学?中华民族向来是上位文化的传授者,他跟我学还差不多。"
"狭隘的爱国主义!你有什么值得向人家炫耀的?"卢围翻出苹果洗了一个。
"乒乓球,哈哈......"沈节撑着灶台畅笑,"刚教了三个星期他就去参加校运动会了,都没到二十分钟,被我三板斧淘汰出局。"
卢围一顿,莞尔,"难道......你所谓的‘七国高手'全是这种货色?"
"差不多吧,法国高手一天球都没摸过,就因为记录员是个热情的拉丁美女,他绝然参赛,义无反顾!"沈节想起其人一脚踩扁乒乓球的蠢样哈哈大笑,"最不识抬举的是个韩国小矮子,上蹿下跳,一路闯进决赛局,没开战先大吼,能被他吓一跳,输了之后冲我喊了声‘呀!'毫无风度!"洗净双手,擦干。
"世界冠军得来不易。"
"你是我的动力。"沈节搂住他的腰,"你一直都是我的动力。"
"嗯......"卢围幽幽轻叹,贴上胸膛,温热气息萦绕耳畔,"你让我......觉得......觉得心情......"欲言又止。
沈节情不自禁地沉迷,侧首柔笑,双唇吻上眼睑缓缓厮磨。
卢围咬了口苹果,垫起脚尖喂进沈节嘴里,迷茫的眼神渴求地期待,"甜吗?"
沈节点头,"很甜。"伸手抱起卢围,"如果换个地方......"
"厨房......我希望来点特别的......"双手搓捻沈节的耳垂。
"好......"沈节轻轻把他放在大理石台板上,"有点滑,抱紧我,别掉下来伤着自己。"抬起头,吮吸下颚。
卢围低沉一笑,"痒......痒......"
沈节哑哑咕哝一声,移下舌尖舔舐喉结。手臂渐收渐紧。
"更......更痒......"语气似乎陶醉之极,但是--
表情惊骇!动作慌乱!
双手撑着沈节的肩膀就想往下跳。
沈节一震,把脸埋进他衣服里闷笑,瘪着嗓子扮深情:"我希望来点特别的......"
卢围大怒:"放我下来!你怎么还这么清醒?"
沈节微笑,温婉谦和语气轻缓,内容却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刚性下乘但直接,柔性嘛,上乘,可惜,迂回!"
"很好!你表达得很直白,想强迫我是吗?可以!"卢围索性搂住他脖子,全身挂在他身上,"我累了,抱我到床上去。"
"不想来点特别的了?"沈节眨眼。
"特别的?普通的你都消受不起!黄狗,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不我任由你为所欲为,绝不反抗,完事之后你一辈子别想见到我;要不现在就滚,我还想吃苹果。"
"唉......"沈节毫无哀伤情绪地叹息,"恋爱果然是不公平的,被追求者永远都能振振有词地无理取闹!"
无奈,放了他。
卢围趾高气扬地啃着苹果拐进自己卧室,暗喜:我永远都处于不败之地,我能强迫他,他却不敢强迫我,恋爱偏袒得恰到好处。
刚高兴了没两秒钟,神色一凛:关键是怎么逼他就范?关上门,躺在床上冥想,窗外渐黑,卢围笑了起来,"诱惑只是技术,勤练就能纯熟。体力不足就用脑力。"


31
周末,俩人买了一后备箱的生活用品回到乡下,外婆拿出一封信,"旺旺,给我念念。十天前就寄来了。"
卢围接过去,惊讶之极,"我妈?我妈写来的?"
"十几年没她的音信了。"
卢围默默拆开,平板无波地读信,通篇道歉,诉说不得已的苦衷。卢围冷笑,心中鄙夷:有写信的工夫都能到家了。
外婆悄然落泪,卢围默不作声,既没安慰也没陪着哭。
傍晚,俩人回市区,卢围坚持要去吃炸酱面,沈节叹气,"你这是何苦?"
"忆苦思甜,提醒自己有些事情是不能忘记也不能原谅的。"
回家的路上,卢围一直注视着窗外飞逝的建筑,内心斗争良久,幽幽叹息,"我妈......可能要回来,她先写封信探探口风。"
"外婆叫你写回信?"
卢围点头,"我该怎么办?"
沈节伸手轻抚他的侧脸,微笑,"这问题不该问我。要对自己的内心诚实。"
卢围没说话。
回到家,俩人刚从车上下来,沈节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年轻男子也正下车,大包小包拎着一堆东西。沈节笑着喊:"大师兄。"
大老板抬头,"沈节?你也住这儿?"
"这话该我问吧。"拉着卢围走过去,四个人作了介绍。
沈节撞撞大老板,促狭地问他旁边的男子,"您的阶段性论文交上去了?"
"哎?你怎么知道?"
"我大师兄说......"
"行了行了,"大老板笑着打断,"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俄罗斯音乐会精彩吗?"最后一句是问卢围的。
卢围心中暗骂:经济学院的果然都疯了。表面上却笑着说:"音乐迷人,可惜座位尴尬。那票是您买的吧。"转脸对旁边的男子颔首,"是情侣票,我想他是给你买的。我顶替你丢人现眼去了。"
"情侣票?"大怒,冲大老板瞪眼,"你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是不是?好样的!"扭头就走。
老板无奈,摸摸脖子,"真伤脑筋。"
"你不追?"沈节乐呵呵地攀上他肩膀。
"几天前就想发火了,正愁找不着机会。这下正好让他痛痛快快爆发一次,总闷着对身心都不好。"
"哦?为什么想发火?"卢围问。
"欺骗的后遗症。"
一听"欺骗"两字,卢围火气"噌"就窜上了脑门,转身追上前面怒气冲冲的喷火龙,嘴上高声大骂:"活该!经济学院的坑蒙拐骗道德沦丧!"
"骂得好!"喷火龙接口。
俩经济学院的对视一眼,失笑。
大老板笑说:"真没想到,你居然也是......"
"我不是,"沈节打断,"我对男人没兴趣,我只是喜欢他而已。"
"他比我爱人可聪明多了,没少吃苦吧。"
"你就不能不表现得幸灾乐祸?"沈节靠着汽车叹气,"他正想着反扑,我苦无对策,真是进退维谷。"
老板一愣,大笑,"那就是你的失误了,我告诉你,从恋爱的一开始就要暗示对方......"
"暗示什么?"
"暗示......"微笑,"......我才是恋爱的主导方,是丈夫,而且是个强势的体贴的丈夫。你啊......"老板扳过沈节的脸,"......已经错过最佳时机了。"
沈节垂下脑袋,长长叹气,"我早就发现了,可我舍不得让他难受。"
"他可舍得让你难受!"镜片后面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作茧自缚!"
"你这是落井下石!"沈节朝自己的车走去,"你的后院也失火了,我就不信他能让你有好日子过!"
老板低头看看自己,暗忱:你说的一点没错,等不到晚上,一会儿回到家这身体就得满目疮痍。
拎起购物袋,追上沈节,"明天,公司跟某国际家纺品牌代理商签订意向,你知道吧。"沈节点头,老板接着说:"你说把这消息放出去会不会影响投资市场?"
"你说呢?"
老板莞尔,"我真不明白我请你是干吗的。"
沈节撇嘴,"你都打定主意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俩人进电梯,沈节问:"师兄,你住几楼?"
"16楼,你呢?"
"11楼。顺便问一句,你爱人是学什么的?"
"古代文学。你那个小家伙呢?"
"教育理论学。"
"哦?"老板笑了起来,往电梯壁上一靠,"文科生有个共同特点,尊重道德。你不觉得自己在心理层面上占有制胜点?"
沈节一顿,猛抬头,静静注视他,都没过两秒钟,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希望又崩塌了,"这套理论可能对你的爱人起作用,对我的......"摇头。
"叮"电梯门打开,沈节出去,笑眯眯地欢送,"我家有创可贴,要吗?免费的,我保证。"
老板苦笑。
沈节刚打开门,一愣神,"你怎么在这里?我大师兄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
"是吗?"喷火龙异常冷静地站起来,出门,扭头对卢围笑了笑,"谢谢。"
"不用。"
门刚关,沈节一把抱住卢围,埋进他颈窝里闷笑,"我大师兄......哈哈......倒霉了。"
"一丘之貉!"卢围推开他,转身进卧室,"你的那些资料我明天就能看完。"
第二天一大早,卢围活生生把沈节从被窝里挖出来,"我今天忙得很,家务是你的。"一指万国,"包括它。"
"又要我带它去上班?"哀叹,"饥寒交迫,精神摧残!"
卢围根本不理他,背起背包出门上学。
沈节只好拎着狗去上班。刚进大厅,碰见大老板,沈节哈哈大笑,跑过去当头拦截,笑嘻嘻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凑过去耳语,"着了道了?"
"你教他的?"揉揉头皮,"打完之后竟然主动......"
沈节大乐,"受宠若惊吧,精神一麻痹,什么不合理的要求还没反应过来就答应了。"盯着他的屁股瞪了好几秒,"你把什么赔给他了?"
老板点头,接着又摇头,"值得庆幸的是他运用还不纯熟。这种小人步数还真是......防不胜防!"
"专业术语叫‘利用强势丈夫的柔性神经'。没法破解,除非......"沈节故意卖关子。
"除非什么?"老板硬生生把沈节从电梯里拖出来,拽着他进楼梯间。
"除非你不爱他!"沈节赶紧拐出楼梯,往电梯跑,"他能下死手打你,你舍得打他吗?师兄,过多付出感情的人是弱势群体......"还没说完,慌忙趁关门前挤了进去。
老板久久伫立,点头,得出结论,"沈节真可怜!"
中午,家纺代理商来了。
沈节吃完午饭后带了些剩骨,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万国回办公室。小家伙边走边吃。
路过会议厅,老板和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站在门口相谈甚欢,自我介绍:"方铮驰。"
那人微笑,"戴喻廉。"
沈节大惊,哗啦啦,连狗带骨头撒了一地。
万国疼得"嗷嗷"大吼,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沈节装出无奈的表情蹲下来,溺爱地对万国说:"见到生人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方铮驰招招手,"沈节,过来。"
沈节抱起狗走过去,先道歉,"对不起!让您见笑了。"伸出右手,"我叫沈节。"
"戴喻廉。"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沈节一巴掌打在狗头上,呵斥:"老实点,旺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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