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朝纲————我意逍遥
我意逍遥  发于:2009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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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容颜上浓妆,
真心焉在,只道舞疏狂。

月照拂柳,清竹丛中。
夜凉如水,看容颜清冷,
离歌黯黯,人若菊花淡。
执子手风絮转,
一缕香魂,情转薄时散。"
玉宇无尘,银河泻影,月色横空,花阴满庭。耶律莫才执起竹筷,敲击玉杯,有若环佩丁零不绝。赵景业斜靠在长凳上,看着台上舞转红袖,听着台下幽音飘洒, 天地万物,都没有此情此景令人动容。
"月洒金钩,天地何妨。
铁马金戈,看相思两望;
明火执仗,原无处晴朗。
诉情深忘来处,
唯愿与君,携手江湖路。

月上高阁,江山苍茫。
年年有夏,人面在何方?
太平盛世,知是何人创。
暗里几多浪涛,
蓦然栈道,笑媚乱了朝纲。"

第三十九节
轻歌曼舞,乱了柔肠。
赵景业看着舞台上红色的人影,那般细致的眉目,微翘的唇角流露出一点无奈,一点魅惑,一点端方,一点悲凉,那一张脸依稀许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某个一瞥之间,恍惚得见。
世上永远猜不透的笑容,就在眼前。
芙蓉殿外,柳府的管家来寻主子回府,太监总管领着他走近了来,在梅林中远远的一望。
芙蓉殿一片狼狈狼藉,太监总管大呼了两声"胡闹",柳府的老管家只顾着寻柳怀生,看到远处一个白影坐在地上,忙抬脚过去,被太监总管一把拉住。
两个人的目光落到露台上。
烈如火,柔似水,犹如献祭一般,在这一曲间燃尽年华。艳丽之间,淡淡忧伤徘徊,宛若夜间盛开的昙花。
"只听说耶律公主胡琴弹得好,没想到舞跳得更是倾国倾城。"太监总管啧啧称赞。
"那是辽国的长公主?"
太监总管得意笑道:"那是,今日是耶律长公主和皇上大喜的日子,这满座除了她,谁还穿红色衣裳?"
柳府老管家点了点头,望着那红色身影,心里冷不丁浮起某个狐狸一样的青年的影子,想了一想,也道:"也是,那人穿青衣裳。而且......"
也不会这么乖乖的来跳舞......
老管家心里有些惘然,忽然突地一跳,急急忙忙的又望了一眼。
昙花一现,只为韦驮。
惊疑违和刚刚涌起,太监总管重重拍了他一下,低声道:"管家还是晚点再进去的好。皇上一直没有娶妃,今晚看来正在兴头上......这位耶律公主有些本事,或许......"
月光明暗,气氛正好。
台上一舞已经跳完,秦慕归去换回了衣服,回来见柳怀生还趴在琴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摇摇晃晃下了台,四个人回到桌上。
耶律莫才按住秦慕归的酒杯,不让他再喝了。秦慕归不情愿地瞪了他一眼,扭头见柳怀生满脸红晕,媚眼如丝,已经醉得厉害了。
秦慕归放下酒杯,细细端详着这个一向严苛冷淡的青年,想着,如果他知道了赵景业对他的那份心思......
会惊?会怒?发傻是肯定的,发傻之后呢?
想象柳怀生那时的模样,秦慕归扑哧一声笑起来,伸出纤长的食指触碰他濡湿的鬓发,心里一动,吧嗒一口亲了上去。
席上顿时鸦雀无声,柳怀生酒醉不自知,迷茫地回过脸,看到秦慕归色迷迷的样子,呵呵的一笑。
"嘭!"
两只手掌一前一后拍在桌子上。
两个青年正相视而笑浓情蜜意,此时被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望过来,只见赵景业脸色铁青,耶律莫才脸色阴沉。
耶律莫才起身拖了秦慕归,对赵景业道:"天色已经不早,今日是皇上大喜之日,微臣不多停留,这就把秦大人送回府上。"
赵景业颔首:"如此甚好。"
两两咬牙切齿。
柳府管家见情况不妙,窜进来把柳怀生接回了府。
一场宴会作鸟兽散,四周迅速安静下来。赵景业独坐空桌,望着对面倒落的酒杯发了一会呆,把它扶起来倒满了酒。
醇酒性烈,后劲犹大。赵景业喝得不少,太阳穴突突地疼,他抬头望着朦胧的月色,忽然在想,他扶起的那只酒杯,究竟是柳怀生的,还是秦慕归的?
他低下头,眼前模糊一片,一个纤瘦的身影慢慢的走近,跪下道:"皇上,改歇了。"
赵景业想看清楚人的模样,头却越是疼痛看不清楚,眼前一瞬掠过许多人事。
那人凑近了些,又唤了一声。i
赵景业心头忽的一松,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
侍郎府里安静得很,小舞还小,早早就睡了。耶律莫才翻墙把秦慕归抱进府,送到了屋子。
雪白的床帐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的光芒,他本想把这青衣的醉鬼扔到床上,却仍是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
秦慕归睁开眼睛,拉住了耶律莫才的衣襟。

第四十节
秦慕归睁开眼睛,拉住了耶律莫才的衣襟。
"我想喝茶。"
耶律莫才点了点头,走到桌前替他倒上,递了过去。
秦慕归抿了一口,轻轻笑着回味道:"怀生醉酒以后,真是好看。"
耶律莫才望着他。
一夜的宴会,宛若一场欢愉的美梦,放浪形骸,逍遥自在。觥筹交错间,那白衣的青年淡化了棱角,忘却了冷漠。
早在辽国便听得那个青年的名号,貌若潘安,心忧天下的柳怀生,等到得见,规整的白衣、淡漠的脸色,心里只道果然是一无情无欲的铁骨谏臣。
却见到那般柔软无防备的模样。
有若漫无边际的柳林,初春三月,小雨之后,纯白的柳絮满林轻轻的飘飞,地上浅浅的小水洼映出柳絮轻盈,柔美间动人心弦。
不是不惊艳赞叹,满心怜惜。
耶律莫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秦慕归走到窗边,夜风卷着窗帘飞舞,夜空盖满了厚重的云彩,他眼里倒映着夜色,静静的坐在窗台上。
眼前的这个人,却像是那片柳林上变幻莫测的云彩,飘来荡去,杳无踪迹。
看他不停的变化形状,即使一直注视着,也捕捉不到变化的轨迹时刻,甚至仿佛有种错觉,他从来没有变化过。
耶律莫才的胸口忽然疼得厉害,他走过去伸手想把这个青衣的青年揽进怀里,秦慕归却冷不丁从窗台上栽下来,原来是酒醉还没有醒,吹不得冷风。
耶律莫才被他一撞跌到地上,秦慕归软绵绵的趴在他身上,趁着酒兴爬了两步,脸对着脸看了一会。
身上没有力气撑不住,秦慕归干脆把脸埋进耶律莫才的颈窝里,轻轻笑道:"你猜赵景业这会儿在干嘛?你们那个长公主是不是正躺在龙榻上?"
暖暖的热气吹进耶律莫才的领口,耶律莫才小腹一阵灼热,翻身坐起。
秦慕归被掀到一边,撞到了肩膀,嘟嘟囔囔地揉着,攀着耶律莫才坐起来,不满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莫不是喜欢那个耶律公主?"
他醉眼朦胧,蹭到耶律莫才身边靠着他睡,忽然瞧见耶律莫才的裤上鼓出来一块,想了想头脑晕胀不甚明了,干脆直接凑过去抓在手里。
窗外一道闪电猛然照亮天空,秦慕归心里一跳,回过神来。手里的东西灼热胀大,随着脉搏一下一下的跳动。
他怔怔地一动都不能动,想回过头来看耶律莫才一眼,却全身僵硬不敢回头,只觉得身后的目光同样灼热。
耶律......
秦慕归一向清明的心上涌上些许茫然。
你竟是真的对我......
雷声随着闪电轰然作响,乌云蔽月,今夜,有雨。

第四十一节
窗外黑沉沉的,雷声轰鸣一阵,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慢慢连成一线。
灯光一点如豆,晃了一下,熄灭了。
窈窕的女子走上前去,把灯光重新点燃,抬头看了一眼靠窗而坐的青年。
窗户没有关,倾盆大雨飘飞进温暖的临街小楼,在窗前的地上汇成了一个小水洼。
青年的衣服早就被打湿了,乌黑的鬓发贴在脸上,显得脸色出奇苍白。
女子叹了一口气,上去把他扯下来,"啪"的一声关掉了窗子。
青年被这一声惊回了神,讶道:"依依?"
女子瞧着他,倒了一杯暖茶递过去:"你半夜匆匆过来昭阳楼,一句话也不说,风大雨大的,也不怕着凉。"
秦慕归默默地喝完茶,苦大仇深地道:"如今我才知道,情这滋味,忒的吓人。"
依依"噗哧"一声笑了,道:"原来你也有今日。"
她眼光忽然柔和,道:"却不知道,你这颗心,是在那宫墙里,还是在那宫墙外?"
秦慕归身子一颤,抬眼道:"你说什么?"
外面风雨声愈来愈大,依依走过去关了窗,夜色里看着街上雨水四溅,不由得想起秦慕归第一次来,一首诗字迹酣畅淋漓、随意适性。她一个花魁,立刻便注意到了那一行"千金留笑"的句子。等到挑他进了屋子,却来不及看屋里艳丽的女子,急急地扑到窗边去看楼下锦衣青年的反应,一脸的得意猖狂,宛若偷到腥的猫。
待到他被流放边疆,在昭阳楼流连了一个来月,每次兴高采烈,一点也没有该有的郁郁寡欢。有次坐在桌前对她笑道:"我少年的时候,曾见过一个人,隐忍倔强得很,我就想站在他身边,让他再不用忍耐什么。却没有想到,真的再见着了,又觉得逗逗他也挺好玩的......"
依依回过身来,秦慕归趴在桌上望着茶杯发呆,她很少见到这个青年怔仲的模样,月前他从边疆回来,略显得憔悴消瘦,眼里却愈发的有神采,总是提到边境永清县里有一颗梅树,苦寒处花开,夜深时香气四溢。每每眸光一动,仿佛记起什么及其有趣的人事。
直到今天,青色的身影跌跌撞撞进了她的屋子,找酒,放下,找床,又起身,直转到窗子前面,雨开始下,方才安静下来,目光飘离,越过这长安城最繁华的街,不知道看到什么地方去。
天色一点点泛出了光亮,漫长的一夜,风停雨歇。秦慕归起身透过窗望了一眼。这一夜,皇城芙蓉殿里有人被翻红浪,京师侍郎府里有人独坐天明。
依依抬手贴上秦慕归的面颊,凉凉的温度按捺下激荡的情绪,秦慕归抓下她的手,道:"依依,你问我的话,我答不答都是一样。我到京城来,本只要做一件事情。"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小舞在外面大声嚷嚷着:"爷,皇上召你去早朝呢!江南洪涝,扬州发生了饥荒,灾民告到京城里来了!"

第四十二节
秦慕归冲上殿的时候,早朝早就开始了。
赵景业稳稳的坐在龙椅上正听着梁舟说灾民的情况,听到秦慕归叩拜上殿,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
隔得远了看不清楚,秦慕归草草磕了个头,在末尾站了。
江南的洪涝隔十几年便有一次,朝廷里发发赈灾粮,各地运送些救济灾民,倒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事。今夏雨水奇多,朝廷的赈灾粮数月前就发下去了,只是没想到好米到了扬州就成了霉米,加之洪灾比预计的严重,居然演变成众多流民千里迢迢涌上京城的状况。
秦慕归几乎一夜未睡,意识还有些模糊,忽然听到赵景业唤他道:"秦侍郎,你是扬州人士,扬州知府江文运你可熟识?"
秦慕归愣了一下,却不是因为问话,而是赵景业的口气。即使是一年前大殿上争锋相对之时,赵景业的语气也没有这么冷淡疏离。
秦慕归抬头捕捉到殿上高高在上的天子,赵景业依旧剑眉星目端正威严,眉宇间却有一丝掩不住的疲倦。
一夜颠鸾倒凤!
不过是跟个辽族女子过了一夜,居然就摆起了皇帝架子!
秦慕归心里忽然翻滚起一股热浪,怒极反笑道:"臣在扬州时极少与官府打交道,只不过在知府巡街的时候远远见过。"
他这语气更冷更狠,赵景业眉头一皱,道:"秦侍郎,朕爱惜人才对你多有忍让,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秦慕归浑身一颤,咬牙不语。赵景业接着道:"你既然长在扬州,朕就命你为钦差大臣,前去查访霉米的案子,你回去收拾一下,即刻就可以启程。"
大殿上官员面面相觑,这一君一臣不和的事人尽皆知,在殿上互相冷嘲热讽暗里下绊子已是常事,今天这气氛却有些不对......
太监总管立在赵景业身边悄悄觑着皇上的脸色,揣测着今儿是怎么了,跟这次的阵仗比较起来,以往的简直......太监总管琢磨着用词,心里却忽然一凉......
以往的简直......跟小两口之间打情骂俏......一样......
秦慕归冷着脸刷刷走上殿,硬邦邦的一跪,朗声道:"臣遵旨!臣即刻就启程!"
一说完起身就往外走,身后有人跟着跪下,道:"臣请跟秦大人一起前往。"
白衣素净,声音清朗,柳怀生宿醉之后脸有些白,一双眸子仍是坚定坚决无可动摇。
赵景业沉静地望着他的脸,眉尖蹙起,道:"你真的想去?"
柳怀生点头:"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偷换赈灾粮实在罪不容诛,臣想亲身前往,查明真相。"
赵景业半晌道:"赈灾粮从国库下发,一路经州、县,涉及甚广,牵连甚众。此行不易呀。"
秦慕归心里憋闷,却说不清原由,听到后面柳怀生答道:"臣清楚。"秦慕归回头瞧了他一眼,柳怀生神色肃穆,应对如常,不由得一怔,原来不快的......只有自己么?
"那......柳爱卿就去吧,朕预祝你们早日查明,尽快回朝。"赵景业应允了,正准备退朝,忽然犹豫了一下,望了跪着的两人一眼。"还有一件事,"他轻声道,"耶律言卿......可以封为贵妃了......"

第四十三节
昭华巷。
青衣青年一路横冲直撞,眉斜飞嘴紧抿,明明白白写着:我很不爽。
皇城里没有秘密,消息传得比哪里都快。昭华巷里三三两两的贵戚公子摇着羽扇一边望着两边的姑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听说辽国献上来的公主封了贵妃了。"
"啧啧,才来一天,可见昨晚鱼水极欢~"
"咱们皇上登基以来就没选过秀,我还以为......"一指天上,"是个断袖......"
秦慕归越走越快,猛地抬头,才发现昭阳楼已经走过了。
他回头望着依依的窗口,里面正飘出歌声来:
"迟迟花日上帘钩,尽日无人独倚楼。
蝶使蜂媒传客恨,莺梭柳线织春愁。
碧云信断唯劳梦,红叶成诗想到秋。
几许离别多少泪,不堪重省不堪流。"
夜色深沉,唯有此条街道流光溢彩,寻声而来的两个痴人,昭阳楼里隔着人流的远远一望......
秦慕归怔怔的在街头站了一会,默默转身回府。推开房门,桌上还留着昨晚耶律莫才给他倒的茶。
秦慕归走到桌前坐下,端起那被茶抿了一口,隔夜凉茶,苦涩得很。他皱着眉,无知无觉地一点点喝了下去。
小舞在屋里窜来窜去收拾东西,秦慕归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忙,唤了她一声,自言自语般道:"舞儿......"他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道,"没什么好收拾的,走吧。"
出了侍郎府,家丁拥出来欢送瘟神痛哭流涕,秦慕归回头一人一个爆栗,威严道:"好好持家,等我回来。"
家丁一听他还要回来,愈加涕泪横流。r
秦慕归叉着腰,胸中无限感动,拍拍小舞:"这就是领袖气质。"
一拍落空,小舞从马车上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喊:"好了没?"
秦慕归跨下半边肩膀,碎碎念上了马车,心中第一百零一次下了决心,要好好调教一下这没大没小目无尊长的丫头,顺便哀悼自己的家长形象。
马儿一路颠颠地跑,秦慕归撩起车帘看着窗外,继续自我膨胀道:"你瞧瞧,后面那么些送行的,你家爷果然是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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