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异宝————陶夜
陶夜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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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笙见了那人,却是一怔。咦,这不是长沙王府的大世子海寒么?怎么他也来了。云笙自然对这二人的底细早就打听的清楚。若不算那幼年便即丢失的小世子秋兰宝,长沙王府便只这大小二位世子,两位世子的娘原都是长沙王侧妃,兰宝世子的娘才是王府里的正妃,可惜去世的早,小世子又年幼时便丢了,这长沙王之位当然便要在海寒与文鳐之间确立。长沙王封地富庶,兄弟两又早各有分封,原本没什么好争的,偏偏当今皇上无子嗣,这皇位竟然着落在了几个亲王府里,细数各王府里的公子,要说最有才干的还当真便只剩下海寒与文鳐两个了。
海寒为人一向与人谦和大方之态,恣意潇洒,浑似对什么都不在意,他母亲笑荷夫人又与当今颇受宠爱的铃妃是姨表姊妹,许多人都觉得皇上或者听了枕边风,更亲近海寒世子些。但又有人暗道,海寒世子太过玩世不恭,好色风流,平日里不思习文练武,只喜在风月场中厮混。文鳐世子却一向行事严谨,为人庄重,兼且勤奋好学,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虽略显沉郁,似乎城府深些,但论起风评却要好得多了。
这样两个人,皇位摆在面前,不争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如今尚未摆上台面罢了。
那海寒一见云笙与泠默,立刻笑起来,大声道,"正主儿来了。"说着居然自身后低头敛目捧着漆盘的侍从手里那漆盘上拿过一只卷轴来,朗声道,"圣旨到!淮州商人许云笙听旨。"
云笙大为诧异,但也只得装模作样拉着泠默当阶跪下,他后头呼啦啦一下子也跟着跪下一堆家人,垂着头,这里头有纳闷的,有担心的,有挤眉弄眼的,有互使眼色的,不一而足......
那海寒真格儿的是懒散泼皮劲儿,一道圣旨念的是吊儿郎当,带着笑意,大意是说皇上听说许家小公子便就当年丢失的兰宝世子,龙心大慰,又闻听小世子性情温良,清秀可人,特赐恩泽,宣进宫中去伴驾,钦此。若不是大家都低眉敛目的,一定能看到海寒边念边拿笑眼瞧文鳐,气得文鳐一口白牙咬的格崩作响,文鳐身后的米洛也拧紧眉头,手紧紧攥着剑柄,但见文鳐究竟是没有作声,也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
如此这般,一眨眼的功夫,竟不是要带回长沙王府了,竟是要送进宫里去了。这皇宫中又不比长沙王府,更是深了重重几道门儿的,泠默听得脸儿都白了。待到海寒说着许家人这就赶紧收拾收拾预备起程的时候,云笙客客气气道请二位世子先喝口茶,说着拉着泠默回了后堂,泠默呆呆跟着哥哥走,心里又惊又怕,突然间又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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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笙急忙将他抱起搂在怀里细声安抚,一边快步回到后堂屋里。余寒在旁问道,"大少爷,难道真的是让他们带小少爷走不成?"泠默一听这话,哭的更厉害。云笙没答话,见泠默哭的一脸泪水,不由得十分心疼,面上就露出难色来。
弘良一直不发一语,此时见了,轻咳一声,慢慢道,"大少爷,您未跟小少爷说么?"
云笙一脸怜爱地瞧着泠默,拿软巾细细抹拭他小脸,一只手轻轻拍抚着他背,待哄得泠默哭声缓了,抽噎起来,才抬眼看弘良,轻轻点一下头。
弘良即刻便明白了,有些无奈。
余寒瞧他二人如此,不禁有些急,道,"你们打什么哑谜不成?若有什么法子便快着说出来。"
片刻,弘良毅然道,"大少爷,你自带小少爷走罢。"
云笙想也不想,摇摇头。
余寒犹豫一下,叹口气,道,"唉,若不是咱们宅子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性命交关,到也好办了。"
泠默从云笙怀里抬起头来,小脸早已哭得通红,兀自拿拳头揉着眼睛,吭吭哧哧道,"余寒......莫......莫愁......小默就......就跟他们......去......不叫他们欺负你......欺......欺负哥哥......"
余寒讶然。
云笙却一脸痛惜地微笑起来,低头轻声道,"我家小默好胆色。"
泠默哭过了,心里虽怕,声音却逐渐大起来,搂着云笙勇敢道,"哥哥,小默跟他们去,不叫他们害哥哥。"
云笙看他半晌,瞧他小小身子还微微发抖,眼中尚有惧色,面孔却是一副坚决的模样,心里轻颤。虽然心里早有算计,打量着跟这宝贝弟弟再长也分不开多久,却还是鼻子一阵酸楚,竟控制不住,低下头去亲住泠默小嘴儿。
两兄弟缠绵许久,余寒同弘良一个看天一个瞄地,好容易听见泠小默嘴巴"啊"的一声,似是给松开,大大吸了口气,这才转回头来。泠默小脸已涨的通红,低头耷脑的,不敢瞧四周。
云笙笑笑,向余寒道,"将小少爷的东西预备一下。"
余寒这时也隐隐明了,知云笙必是另有打算了,否则照他那样眼珠子似的宝贝着泠默,又怎肯如此轻易放手,自己这大少爷看着温厚,骨子里也不是那好相与的。既是如此,她到疑惑了,问,"还真要预备么?"
云笙含笑道,"做戏总是要做足全套。"
余寒听了这句,心里彻底踏实,立刻笑着点头应了,进去预备泠默的衣裳用品,各色什物,雪夜跟春奶奶见她沈稳,也便不出声了,跟着忙活。
这一通准备足足花了近两个时辰,再出去时,前头只剩了海寒,文鳐已经不在了。
云笙故做疑惑,道,"二世子哪里去了,方才忙着收拾东西,竟没好好招呼,难怪世子是怪罪了下来?"
海寒好脾气地坐在前厅里,两腿一伸,倚着高靠椅舒舒服服在喝茶,听他这么说,一笑,道,"舍弟另有要事,先行离去了。"他见云笙领了泠默出来,站起身,围着泠默转了两圈,笑眯眯道,"小兰宝,又见面了,上次竟不知道你便是我家弟弟,要早知道,早把你密密护了起来。"
泠默嗫嚅着,虽见过海寒,但此时他莫明其妙变了自己哥哥,泠默心里十分不适,所以只不作声。海寒也不以为忤,只掸掸袍袖道,"这便走罢。"说着,先出去了。
他自然不怕泠默跑了。
大门外车马喧哗,已经备了大车给兰宝世子乘坐,海寒却是骑马的。许家众人一脸悲凄,纷纷送出门来,泠默还未上车,瞧着大家,眼泪又要掉出来。海寒面上虽笑着,心里却着实有些头痛,心道这一哭起来必定又是没完没了。于是趁势赶紧将泠默托上了车,这边厢还哀哀切切拼命道着保重,那边已经急急着车驾起行了。
只听得"得得"马蹄声,车轮辚辚,烟尘滚滚,一行人众拉长了队伍,渐渐行出去了。
云笙遥望着那当中一顶晃来晃去的车轿,一咬牙,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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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长沙王府这一行人,待上了路,海寒懒散散模样稍微褪去些儿,方才打起精神来。回长津府一路,想必是安静不了。
海寒机关也算得蛮灵光了,果不其然,一晌午头儿相安无事,到得傍黑,已经眼见着前头打尖的村镇了,突然从前头黑松林里踅出两匹骡子来,横在官道上。前头的从人一早吆喝起来,那两匹骡子却一动不动,骡子上的人也是一动不动。
海寒提马上前,望瞭望,见那两个骑骡子的,都穿著青蛙绿的衣衫,身材普通,相貌普通,表情死板,分别不过是一个人昂着下巴,十分傲气的模样,一个人却平端着视线,肃穆沉静。海寒来回看看,摸摸下巴,从人继续喊过去,"呔!兀那两个小子,这是长沙王世子车驾,还不快快让道......"
海寒心道,人家要能给你让那才叫怪哩,这班笨蛋愣是看不出人家这是专门来拦你的。他又左右看看,心里却有一丝担忧。只这两个人?他心里倒巴望着人多些个,人多了,必是本事不够高的人,少了怕不当事儿,若只两个人反而叫人心里悬。
正想着,那一副傲气的绿衣人已经疾动。突然间自骡子上飞纵起来,就如一道风般,挟着呼呼声,转瞬已到海寒身前,广袖飞起,一只手爪直向海寒面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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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旁的从人侍卫立刻跃起抵挡,口中大叫,"保护世子!"海寒一个倒纵,人已自马背上翻出去,模样颇为狼狈。见四个侍卫与那绿衣人斗在一起,且两三招间便落下风。海寒心底暗惊,此人身形奇快,出手诡异凌厉,全是攻势,招招搏命,竟是丝毫不顾及自身安危。可是他出手极快,虽然全无守势,那四个侍卫仍是被他逼的只剩了招架,没半点儿机会能攻到他身侧。那绿衣人斗了不多时,显见得有些不耐烦,突地暴起,双掌齐开,左足勾,右足斜出,便如一头大鹰般,只听"扑扑"几声,四个侍卫应声飞跌出去。
其它侍卫一见,都有些变色,呼啦一下子散开来,将此人围在中间。这绿衣人皱眉左右看看,隔着数丈,向海寒道,"听说海世子是个极知道进退的人,你估量着你这些侍卫老爷能拦得住我么?不如打个商量,海世子将你带着的宝贝玩意儿交给我得了,你们还走你们的,什么事儿也没有。"
海寒失笑,"这位劫道儿的英雄好汉说得真好轻松,这宝贝若是我海寒自个儿的,奉送不妨,可是看您也是个知道头尾的,那一定晓得我带着的这位宝贝乃是皇上要的人,若给了您,我这项上人头可就要搬家了。"
那绿衣人一甩手,打个哈哈,"海世子言重了,谁不知道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儿,这走在道上丢了一样半样东西也是常有的事儿,皇上又怎么会为了这个责罚于您呢。"
海寒无奈摇头,"若是旁的大概不会,这一件却一定会的。这话说回来了,皇上要寻帝宝那是天经地义,烟雨楼要这帝宝却是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放着杀人的买卖不做,起了大逆不道之心,想要改天换地?"
他这一说,那绿衣人斜眼瞧他半晌,沉默不语。海寒微微奇怪,怎么这么简单便挤兑住了,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且等了一刻,那绿衣人方挑唇一笑,道,"这话大了,老实说,您皇家的这块宝,不小心得罪了我们头儿,要他也不为别的,弄来把那通天彻地的胡涂筋给他剔了,再还给你们就是了。"
海寒脸一沉,"剔了通天筋还成帝宝么?阁下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了?倒要领教。"
那绿衣人一拂袖子,竟淡淡笑起来,道,"海寒世子师从南海老人,武功高强,过招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既然海世子不肯给,我也不便强人所难,这就告辞了。"
海寒一怔,见那绿衣人转身便走,还纳闷着,突见那人走到先前站在外围的另一个绿衣人身边,伸手一挥,袍袖过处,那绿衣人竟平白没了。海寒连同众人都是一愣,海寒寻思起来,不由大惊,急回返身,道,"看轿厢子去。"
有从人连窜带纵先奔过去了,海寒跟着也到,一见都是大惊失色。
泠默所坐的马车车厢周围,乍看去数十名侍卫静悄悄守的水泄不通,半点儿没动地方,海寒伸手一推,其中一名侍卫应手而倒,竟是睁着眼睛死了。这死了的数十名侍卫容颜依旧,连姿势都鲜活无比,身上毫无伤痕,既不是打斗受伤亦不像中毒,竟半点看不出来是怎么死的。
海寒僵立在当地,脸色十分难看。
此时他才隐约明白,那两个绿衣人,上来与自己争斗的,其实不过是个妆幌子的,另一个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趁着前头的侍卫被引住的功夫,杀了车厢周围的人,劫走许泠默,这些举动直是无声无息做的。只是他又在前头留了个影儿,说不得,却是什么旁门左道的幻像。这人功夫真是深不可测,又诡异的令人胆寒。
这烟雨数,不过是个杀手楼,竟有这样的高手,海寒到此时才猛地警醒。之前仗着艺高人胆大,又权势熏天,并没将江湖客放在眼里,瞧来确是自己大意了。
且不说海寒后来如何,只说泠默自被推上车厢,小心眼儿里便一直扑扑跳得惶急。他长这么大经的事儿也没这短短半个月经的多,变故徒生,惊怕是难免的,可是一向给护的周全的泠小默此时怕归怕,也攥紧了拳头缩在锦垫上,咬牙给自己打气:哥哥跟我说了,叫我先跟着去,他一定马上就来接我的,绝不食言。小默好勇敢,这样子可以救家里人,福伯伯春奶奶,雪夜余寒和大头丁,还有老姜姜婶小翠小环喜子来福双瑞他们,小默要是害怕不肯去,就要害他们被杀掉。哥哥说会悄悄地来救我,到时怪也怪不到咱们家里头去,所以小默是个勇敢的孩子......
正在车里头念叨着,那车一顿,停下了。这一下来的突然,泠默一下没坐稳,一个狗吃屎模样扑出了帘外,差些便张出去。还没等他爬起来瞧是怎么回事,轿旁的侍卫大声道,"快缩回头去,世子爷吩咐了,叫小公子不要出来。"
泠默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哆嗦,忙退回去,心里纳闷,想着,停下做什么?忽而又喜,难道是哥哥来接自己?
外头静了不晓得多久,泠默既看不见又听不着,实在忍不住,伸手想悄悄撩开帘子瞧个究竟,小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那帘子"啪"的一声自己开了。泠默吓一跳,当是外头的侍卫发现了又要骂。然而侍卫并没出声,帘门处现出一个人影,泠默还没看清,肩头已经被抓住,接着被用力提起拖出轿厢,整个人腾云驾雾般,竟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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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默给那人提着,飞一般掠出轿厢子,轻飘飘跃上路边树顶,周围侍卫竟无一人吭声。泠默骑着大鹰毛毛的背飞起来过,所以并不害怕,只是这人的速度比毛毛竟又快了许多,便如一支箭般,脚下物事一瞬而过,晃的他有些头晕。
似乎奔出没有多久,那人缓下步子来,泠默此时才看清这人,见他穿了一袭绿油油的衣裳,正微微侧头,似在听什么。
没一会儿,身后追上来一个同样身穿绿油油衫子的人,与他并肩而行。提着泠默的那人问道,"是他么?"
追上来的人探头瞧瞧泠默,唇角一挑,道,"没错。"
泠默满心困惑,只因这两人里并没哥哥,那追上来的人斜眼看他一会儿,似知道他在想什么,面色和缓,道,"你甭怕,先在我们家里住几天,你哥哥便来接你了。"
泠默闻听大喜,忙脆生生道,"谢谢。"
提着他的人也低头看他,面露微笑。
两人带着泠默疾驰一阵,出了林子,道边停着一辆青绸小骡车,两人将泠默送到车里,催动骡车,急急赶起路来。不多时到了一条河边,三人一起下车,提着泠默的那人走到树荫下阴影里去,没一刻竟摇出一条小船来,三人一起上船,小船咿咿呀呀向河心摇去。
泠默坐在船头,好奇地四下看,只见这条河曲曲弯弯,九曲回肠般,前后不见河口,只见夹岸山峦起伏,树木茂密,越往前走越是荒僻幽静,只有鸟啼猿鸣不绝于耳,竟似没什么人烟。
后来追上来的人到了船上,仿佛松了一大口气般,七手八脚将身上的绿绸衫子脱下来,一边撇嘴,又去扒另一人的绿衫子,那人笑着由他,一边听他嘀嘀咕咕,道,"这么难看的衣裳,若给人看到,我一定一头撞了柱子去。"两件绿绸衫团在他手里,一发力,竟碎成指肚大一片片,一扬手丢进河里去了。他自己身上穿著一件水青色长衫,另一人里面却是一件墨绿长衫。丢了衣衫,这人又开始嫌弃脸,一把抹下面具,道,"这样难看的脸,若被人瞧见,我一定要去投河。"说着将另一人脸上的面具也抹了下来,道,"你再顶着这样难看的脸,我便要上吊了。"没半刻他已经要死三回了,他那同伴只是笑,也不答话,由着他折腾。
泠默全没注意,趴在船头上摇着小脑袋四处看,直到小船转过第三道水岔,才回头想问,一见身后两人,不由吃一惊,嘴巴张着老大,差点倒栽葱跌到河里去。那身着墨绿衣衫的少年离他较近,一把扯住他。泠默目光却全落在那身着水青色长衫的人身上,结结巴巴,话也说不利索,"......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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