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妃嫣
妃嫣  发于:2009年0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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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是心寒,只觉一阵剧痛,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黑色的水玉上星星点点全是血迹。
罢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强留着这玩意还有什么意思呢,檀意映索性上岸,挖了一个洞,将水玉埋了进去,正要把土封上,想了想,又把头探进去说,"萧子夜,我最恨你了!"顿了半晌,才道,"这是骗我自己的,其实我最爱的人是你。"
不过都过去了,那些只能在心里溃烂,无声地作脓作血的爱慕与妒忌,就和他少不更事的过往都埋葬在这里吧。
他心中大恸,一时血不归经,只觉眼前一黑,竟然昏倒在潭边。
萧子夜心中激怒稍退,回过神来,才看见檀意映的袄子和狐裘披风都丢在床边,他竟然是只穿了单衣出去的,不由大急,赶紧抄起衣服急急往外跑去。
跑到潭边,终于看到檀意映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身上单薄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萧子夜心里着急,哪里还顾得了自己刚跟他发了大火,赶紧奔了过去,看他气息微弱,脸色青紫,嘴角还带着血迹,吓得三魂少了 六魄。一碰他,发现手脚都冰凉了,赶紧先用内劲护住他心脉,脱了他身上湿衣,又脱了自己外衣,替他擦干,再用狐裘裹起来,一把抱起,就往营里赶去,只是心中极痛,
檀意映被他抱着这样一阵狂奔,倒是颠醒了,昏昏沉沉之间想要睁开眼睛来,却没有力气,然而不用看见人,他也知道必然是萧子夜,本能地想要挣开他。
萧子夜察觉到檀意映的挣扎,更紧地抱着他, 孟离疆见这架势,倒吓了一跳,赶忙迎了上去,"陛下这是怎么了?"
"他掉进水里了,你快请军医过来,还有赶紧煮姜汤,我还要生姜和烈酒,你叫人拿来,我给他搓搓身子,他真是冻坏了。"
萧子夜带军在北方打仗,军士冻伤,原本也是常见的事情,处理起来是熟练极了。但是见檀意映如此,到底不免心中慌乱,先灌了他一大口烈酒,檀意映倔脾气上来,就是咬紧牙关,不肯喝下去。
"别跟我怄气,要发脾气也得等你好起来。"萧子夜在他耳边低语,喝了一口酒,用自己的唇送到檀意映嘴边。
檀意映默不做声地喝下,萧子夜倒是心中诧异,他原道以檀意映性子,要咬他一口才是,不料他如此听话。又用烈酒,化开了冻伤药物,送到他嘴里,檀意映也是乖乖吞下。
萧子夜心中越发纳闷,莫不是冻傻了不成,然而手上可不敢怠慢,赶紧用生姜混着烈酒用力擦檀意映的身子,每寸皮肤都擦得发红为止。若不这样细细擦身活血,只怕以后落下病根。
其实檀意映只是心如死灰,哪里还有兴致如以前一般和他撒娇斗气,只当自己是牵线木偶,随着他摆布就是。

第 32 章

军医到时,萧子夜仍然紧紧抱着檀意映给他搓手搓脚,军医也知这实在是要紧至极,就不叫萧子夜把人放下,直接给萧子夜怀里的檀意映把脉,"萧将军救治及时,这冻伤倒是不打紧,只是水里阴寒,陛下怕是伤了肺,要好生调理才是。"
"他还吐血了,肺伤得那么严重?"
"那倒不是,乃是急痛攻心,我写个方子吧。" 他是个伶俐的,虽然看见檀意映除了冻伤之外,身上还有青紫印痕,似是情事痕迹,也没有多言一句,只管看他该看的。
萧子夜点头道:"去吧,劳烦快些。" 等军医走了,就来数落檀意映,"你这傻孩子,怎么好好地就掉到潭里去了,看伤了自己身子吧?"
"萧将军教训的是。"檀意映客气地答应着,从此以后只当他是萧将军便是,再不要当他是那个喜欢的萧子夜。
萧子夜见他这样恭敬而疏远,不生气也不撒娇,十分无趣,只得无声地坐在一边陪着他。
等药煎了来,服侍檀意映喝了,檀意映便说倦了,要歇歇。萧子夜也由他,见他面孔苍白地躺着,却还是不安分地踢被子,不由失笑,这孩子睡相还是那么差。给他重新盖好被子,忍不住伸手摸摸他脸颊,冰冰的, 不由越发心疼。
檀意映像是知道他心里想法似的,喊了一声,"萧子夜。"
萧子夜心里一震,忙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啊。"
檀意映醒了,睁开眼睛看了他半晌,却惘然若失地推开了他的手,"不是你,我喜欢的那个萧子夜疼我宠我,只对我一个好, 就算是生气,也是生我一个人的气,那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吧,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吧。"说完也不理他,蒙起被子倒头大睡。
他这个样子竟让萧子夜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萧子夜所熟悉的檀意映从小到大都是那样任性,高兴的时候眉开眼笑,会有缠人的甜蜜;不高兴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气死人,那就谁也别想痛快了。
有一点点单纯,有一点点天真,眼睛明亮而无邪,直来直往,喜怒无常,虽然有时候既伤人又伤己,杀伤力惊人,可是全都是难得的真性情。他很情绪化,不太会压抑自己的感情,虽然有时候会觉得他的感情过于激烈,可是大部分的时候还是讨人喜欢的。
现在的檀意映他不认识了,心里惴惴不安的倒宁愿檀意映如同以前那样娇蛮任性。
萧子夜说不出的烦闷,好容易守了一夜,等檀意映又醒了,也不和他说话,倒是他自己凑上去,"陛下想吃什么,臣给你做木樨糕好不好?"
檀意映只淡淡答道,"有劳萧将军。"仍然不发脾气也不闹,随他摆布。
等萧子夜真做了木樨糕端来,他才往口里送了一块,就觉得胃里反酸,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眼见着满床污秽,他倒反而给萧子夜赔不是,"脏了萧将军的地方,真是对不住。"
萧子夜原来以为他故意耍脾气,倒是高兴的,但是看他语气神情却全无原来的调皮之意,反倒是心灰意冷一般, 不由心里一凉,只好张罗着给他沐浴更衣,换了床单床褥,又叫人重新做了清淡的白粥来,服侍他吃了。
这样小心照料着,檀意映只是不爱说话,宁愿一个人睡着。
军医说他伤了肺,要多吃梨才好,萧子夜便给他做贝母炖梨,他嫌苦,多加了冰糖,他又嫌甜,萧子夜只好削了梨用热水烫热了给他吃。
这日正坐在他床前削梨,檀意映一双大眼睛巴巴地盯着他,萧子夜被他看了半天,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免好笑,"陛下想说什么只管说好了。"
"我长这么大没有削过梨,让我玩玩吧。"
"这也是随便玩的,我的小祖宗......"萧子夜如何肯依。
"玩玩就好嘛。" 檀意映真是玩心大起,拉着萧子夜袖子,倒有几分撒娇的样子。
"成,我教你吧。"萧子夜见他如此痴态大有昔时样子,倒笑了,至少,没有象前几日那样,突然就对着他摆出冷冰冰的面孔,他还真是接受不了。
说完就握着檀意映的手教他削皮,削了一会,檀意映嗔道,"你好放手了,让我自己削一会。"
"那你仔细伤了手。"萧子夜如今只怕他闷不作声,其他哪怕就是他给脸色看,也就是由着他去,对他是越发没有脾气了,自然放了手,笑吟吟看他削梨子。
檀意映拿着梨子削了一会,看着他道,"以臣子对君主来说,你待我是好的,甚至好得过了,才让我想入非非的,如果说有什么不好的,也只有掐我那一件,为了那个你经了牢狱之灾,也在战场挨了饿,算是扯平。我虽然强要了你,那日你对我也没有多温柔,你也不算吃亏。另外我捅了你一刀,实在是不应该,我如今也想明白了,总不能欠着你,早些还了你的好,再给你找匹好马,甭管你要不要,反正我们就两清了。"
"什么!"萧子夜拧起的剑眉。
檀意映忽然扬起笑容,带着一点俏皮,萧子夜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这样对自己笑,一瞬间他惊呆了。
这孩子终于又恢复原来的样子了吗?不对,他是要......萧子夜虽然悟得快,但是已经迟了,檀意映手里的刀子已经扎入自己的腰间,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嘲笑以及不为人知的奇特情绪,像心酸,又像自嘲,还像受伤。
"住手,你疯了!"萧子夜沉猛怒喝,迅如闪电抓住他的手,却不敢冒然拔出刀子。
"去宣军医吧,我可没有疯,还不想因此而死掉呢,我只是还你一刀,还挺痛的嘛。"檀意映痛得直皱眉,但是口气很平淡。


第 33 章
檀意映言出必行,当日搬出萧子夜的营帐,搬去孟离疆那里,衣食住行也全由孟离疆照顾,等到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他礼节性地向萧子夜辞行,勉慰萧子夜要奋力作战,朝廷定当全力协助。
萧子夜谢恩,见他仍然瘦弱苍白,病情并无多大起色,不免担心,"保家卫国原是臣分内之事,陛下尽管放心就是,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
"多谢萧将军关心。"檀意映客气地应道,起驾回到京城。
萧子夜没有了后顾之忧,大败外敌,慕容义退兵。
檀意映收到捷报后,传旨命萧子夜班师回朝,褒奖封赏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萧子夜于这些原本不太在意,只想着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檀意映了,不知道他身子可调养得好些了。
说不定他这次一高兴了,会亲自来迎自己入城呢! 想到这里,萧子夜不由笑一笑。
等到了,才知道是李傲凌来迎孟离疆和他。
李傲凌和孟离疆寒暄几句,看到萧子夜神色并不是非常高兴,心里知道是为了什么,笑道:"他见你打了胜仗,高新得不得了,原本是要亲自来接你的,但是他近来身体不大好,我不许他来外面吹风。"
萧子夜听见这样说,越发担心:"他那病还没有养好呢?"
"总归还需心药医,哪有那么容易。"李傲凌话中有话。
既入了城,少不得要赐宴宫中,百官陪坐,共贺大捷,檀意映也自然要到。
孟离疆虽然名为主帅,但是功臣自然是萧子夜最大,孟离疆也知道他和檀意映素来亲近,但是不知怎么在军中就闹得檀意映不肯理他了,也想做个和事佬,就强拉他到檀意映下首坐了。
檀意映看着他道,"萧将军功劳大,人人知道,只管坐下喝酒就是。"
萧子夜看他身量越发高了,穿著正式的朝服,清华尊贵,少了昔日的稚气。人却比先前在军中更瘦,一张脸仿佛只得巴掌大小,脸色却是青白的,越发显得一双大眼睛圆而黑,虽然口中说着高兴的话,眼里却全无喜意,不由心里一紧,直盯着他看。
檀意映看他这样盯着自己,立即就转开了视线,敬了孟离疆一杯,也来敬萧子夜,却不和萧子夜正视。
萧子夜是主角,皇帝都给他敬了酒后,他身边自然围满了人,敬酒的敬酒,贺喜的贺喜。
萧子夜本来就是海量,性情也直爽,自然来者不拒,一杯一杯不断的饮下去,热闹非凡。
檀意映却只是安静地坐在席上,也不和人说话,也不笑,坐了一会就推说自己不胜酒力,要回去歇息。
大家一见皇帝走了,越发肆无忌惮地闹起萧子夜来。萧子夜好容易才摆脱众人,去后宫寻他,只觉有满腹的话要与他说,却找不到机会。
却不料,那个说自己不胜酒力的人在内湖边上观鱼,都城地势较难,虽然此时已是隆冬时节,内湖仍然没有结冰,湖中锦鲤都还很有生气。檀意映在席上拿了几块糕点过来,此时拍碎了投到湖中,鱼儿纷纷抢食,五彩斑斓,十分好看。
"这样贪吃,赶紧吃得肥肥的,我叫人把你们都捞起来叫萧子夜去做鱼汤......"檀意映看得高兴,一双大眼骨碌碌地转着,和鱼儿说起话来,这万人之上的皇帝,在独处时也不过是一名天真烂漫的十六岁少年。 然而说道萧子夜,原本天真烂漫的神色却变成了忧虑,自知再也不能撒娇叫萧子夜做鱼汤了,不由黯然神伤。
萧子夜被灌得多了,也带着几分醉意,朦胧的醉眼看出去,只见天边残阳艳如红绸 映得檀意映雪白的肌肤上也有了几分血色,比方才在众人面前娇俏许多,不觉心神一荡。
"陛下想喝鱼汤了吗,只要您吩咐一声,我自然会做的,还有虽然是在都城中,你身体还没有大好,在湖边这样吹风,好好的作死啊!谢瑞也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跑到哪里去了,不好好服侍你。"
檀意映见是他,脸色一僵道:"我说过和你两清,再不会纠缠你,我自然不会再叫你做鱼汤,我在这吹风,也是我的事,就是病了死了,与你有什么相干?"
原本和煦的气氛转眼消失,他转身欲走,萧子夜一时情急,自然就向上走了一步,拉住他的手。 
檀意映正欲挣脱,不料剧烈地咳了起来。
两人此时已是呼吸可闻,萧子夜听他咳得浑身颤动,急道:"你冻伤了肺,还没有调养好么?"
" 近来天气冷了,自然咳得厉害些。咳......咳......咳久了,就会习惯的,萧将军此次立下奇功,朕心里是喜欢的......" 渐渐忘记一个人,他也会习惯的。
"这番做作是为了什么,我要听真心话。"萧子夜还不知道他,若是高兴,眼睛里都会放光,哪里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 朕此刻身体不适,不便和萧将军多言,还是改日再谈。"
"那就快些回去吧,湖边到底凉。"萧子夜解下外衣轻轻披在他肩上,认真的语气有些平淡,眼神却很怜惜,"为什么穿这么少?外面风大露重也不加件皮裘,到底遮风。"
檀意映看着他,他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但是却可以这样周到,怎么不叫人误会?
真心话,我捧上真心你都不要,还有什么话好对你说,只能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第 34 章
萧子夜想起那日檀意映在军中骗说要削梨,拿过刀子捅了自己一刀,说是还他,和他两清,再不会纠缠他,果然今日已与他形同陌路。这孩子性子真是执拗,却也不想想人都是有感情的,他这样说要与人亲近就与人亲近,说我不理你了就不理你了,别人是否接受得了。
更让萧子夜接受不了的是李傲凌写信给他,檀意映已有了咳血的症状。他还瞒着众人,是后来当朝咳了出来,才知道的,饮食依然那么清淡,用量少得让人心惊。 瘦得越发厉害,人也憔悴得不成样子了,又不肯好好吃药,倒像是巴不得病不好似的。
萧子夜心痛欲裂,李傲凌还在信中问他,"你说这陛下,他到底心里有什么不如意的,这样作践自己身子?是不是该给陛下娶亲冲冲喜?你是知道陛下性子喜好的,要不你做主给他找个好姑娘,他人也大了,若有贤妻照顾周到,总比我们这些外人贴心。不过他也是个难哄的,要不选些秀女进宫,人多了他总有个喜欢的,你说好不好?"
他倒是问得真轻松,萧子夜只差没有一边看信,一边吐血,檀意映竟然已经病到这样地步,当下要不顾一切进京。
杨宁又拦他,私自入京也是重罪,萧子夜哪里听得进去,"他都病成那样了,我不管这些,要罚由他罚去,我不过是想见见他。"
两人正在争执,檀意映诏书已至,北疆督邮接到后抱诏书闭转舍,伏床而泣,人人不知所为何事。萧子夜心里却明白:"必为我也,陛下说什么了?"
"陛下病重,请王爷立刻进京。"
"我道是为了什么,他终于想起我来了,那你们准备车马就是了。"
杨宁大吃一惊,解下印信说:"陛下是不是真的病重我们无人知晓,但是王爷此去却是十分危险。若是真的病重,陛下未必就没有除去你的意思;若是没有却骗你进京,那就更加不妥。天下大得很,就算不做他檀家的官,王爷如此英雄难道就没有去处?杨宁和原来的兄弟都愿意听你号令......"
萧子夜道:"你的好意我理会得,功高震主的事情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陛下对我也不是没有起过杀心。只是他心里待我到底不同,一直下不了手,真要杀我也不必等到今时今日来耍这样手段,我待他也是不一样的,不管是真是假,他若要见我,我自然就去见他,至于见了面如何,那是见了面以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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