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了就不好吃,你也吃吧。"子楚抬头对著陆昃笑,嘴角还沾有油茶糊。
"这东西卖相确实不好,不知道口感怎麽样。"
陆昃再次看了一眼摆放在眼前的碗,似乎没有动弹的意思。他只听子楚说"油茶麻花",并不知道是一碗不知道材料的面糊状的东西里放著一根麻花,看起来是有些怪异。
"你试试,就一口。"子楚舀了一汤匙,递到陆昃嘴边。
陆昃张嘴含上,脸上有著诡异的表情。
"看起来有点奇怪,不过呢。。。"陆昃回味了一下,突然脸凑向子楚的脸庞,然後以很快速的动作舔了下子楚沾有油茶的嘴唇。
"味道还不错。"陆昃贼笑。
他也真是大胆,虽然说两人坐在小巷内,但巷外的街道不时有人经过。
"你想害我以後都不能上这来?"子楚手托著腮帮,瞪了陆昃一眼。
"那就换个地方,又不是只有这家有,再说就算被看到了又怎样。"
陆昃不羁地说道,个人的私事,干别人何事。
"嗯"子楚应了一声,低头吃著泡软的麻花。陆昃可能不介意,可他是介意的。
"那你是否再喂我一口?"陆昃笑得无赖。
"自己吃。"子楚白了陆昃一眼,他都没意识到,他刚才的动作确实是极其亲昵的"喂食"。
陆昃虽一开始就说油茶麻花卖相不好,但他吃了两碗,而子楚只是一碗,共六元。
看著子楚掏零钱付著帐,陆昃舔舔嘴唇,唇上还有油茶浓郁的香味。然後计算著以後开车来买的话,大概就十来分锺的路程,很方便。
子楚将钱包放进口袋,与陆昃准备离开,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
"子楚,还记得那牛石岗吗?有重要发现,快点赶来!"电话是严队长打来的,那声音又急切又兴奋。
子楚应了一声,手机立即挂掉,子楚面露惊讶。
"怎麽了?谁打来的电话。"陆昃问子楚。
"是长昊,也就是文物工作队的,他说工地那边有重要发现。"子楚激动地说道。
"不是挖完了吗?"陆昃挑了下眉头。还挖啊?
"好吧,我送你过去。"陆昃无奈说道,看著子楚的兴奋劲,他也不好提什麽工地的使用权已经交接了,你们要挖也该先通知我一声之类的。
10
陆昃开车送子楚去工地,子楚抵达目的地後他本该回去的,但好奇心作祟,就跟著子楚前去。
牛石岗,就位於工地的南面,是一处古代废弃的采石场。上回地质勘探组的就在这范围勘探过,不过可能是受附近磁场的干扰,机器抬上来一用就坏,坏了修好了则再次受干扰而不准确。地质探勘组的队长自己也说了,设备比较落後,他们也无能为力。
子楚与陆昃登上牛石岗,远远就看到了文物工作队的人员围在一起交谈著,同时还有几个民工模样的人。
"长昊,这是怎麽回事?"子楚迎上前去,急切的问道。
"这事来龙去脉得问柳叶。"严队长指著站在他身後的一位文雅的年轻女子。
"是这样的,我经常到牛石岗走动,昨天问了一位住在附近砖厂的工人。他说牛石岗以前有石窑,很深很大,足有两米深,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的人挖的。"
柳叶平缓讲述,温和笑著。
"然後,柳叶就跟我提这个,我也觉得奇怪,这石山下还有石窑,还两米深,不小的工程,这可是石头山,往下挖都是石头。"
严队长接过话,表情激动。
"我和长昊的猜测是墓室或者墓道,所以今天特意过来看了一下。"
柳叶再次温和的笑著,她总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模样,有时候真的很难想象她是与泥土打交道的人。
"子楚,你看下,将近10平方,两米多深,这墙壁的凿痕也很有意思。"
严队长领著子楚踩著木梯下石窖,木梯是文物工作队跟附近砖厂借的,结果引来了砖厂的工人。
"没有使用过炸药的痕迹,完全是一凿一凿开凿出来的,凿痕还非常规整。"
严队长摸著石壁,感叹的说道。
就是因为看到石窖的凿痕才确定是古代开凿的,才打了通电话将子楚唤来。
"这面是泥墙,我们早上挖了下,发现是夯土。"严队长看子楚走向石窖唯一一面的泥墙,便提示道。
子楚掰了下泥土,掰下了一小块,确实是夯打过的,横切面还有夯土工具留下的痕迹。
"这代表什麽?"陆昃一直跟在子楚身边,不过文物工作队的似乎都当他是透明的,很显然这帮文物工作人员眼里只有文物。
"这是古人修筑的,古代用一种类似於槌子的小工具打结实的泥土,就是夯土。因为留下的痕迹很特别,所以很容易辨认。"
子楚回头对陆昃解释道,陆昃一知半解的摸了下土墙,并不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陆老板你好。"严队长也不知道是终於意识到陆昃的存在,还是觉得不打声招呼过不去。
"你好。"陆昃握了下严队长的手,表示友好。这个子楚嘴里的"长昊",一脸胡渣,看起来似乎比子楚还要大十岁。虽然,其实严队长也只比子楚大两岁而已。
"长昊,估计得请工人来挖开。"子楚问道,总觉得这土墙很厚,不是几个工作队人员能胜任的。
"叫了,等下过来。"严队长回道,他也很想知道土墙後面是什麽,兴奋得很。
"子楚,你说这会不会是第二座陵墓,只是葬式不同。前一个积土为封,後一个凿山而藏。"
严队长有些兴奋过头,揽著子楚的肩,亲密的说道。
陆昃的眼睛瞟著这个胡渣男将他沾有泥土的手搭在子楚的肩上,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一直觉得我们发掘的那座并不是陵墓。"子楚一直有种感觉,他们发掘的那座墓葬,不是他要找的。当然,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找什麽。
"子楚,金缕玉衣虽然曾被山高皇帝远的诸王越矩使用,但汉时西安是皇城脚下的地方,谁敢越矩。"
严队长笑道,他以前就跟子楚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但子楚就是一直觉得那墓葬是属於一位叫"藻"的侍中的。
"研究所里可有人说了,考古就是解谜团,或许以後能研究明白为何一位侍中享受著皇帝般的墓葬规格。就如同,没有曾这个国家,却出土了震惊世界的曾侯乙墓葬一样。"
子楚对严队长眨了下眼睛,说得风趣。
"你啊,说不过你。"严队长轻拍了下子楚的头,子楚则微微笑著。
陆昃在一旁越看越发不是滋味。首先听不懂这两人到底在说些什麽,其次,这个胡渣男未免与子楚太亲密了?
此时石窖外头来了一群拿工具的工人,正在往石窖里探头。
"好了,换人下来,子楚,我们先出去。"严队长对子楚说道,说时还推了下子楚的手臂。
这小动作自然也没逃过陆昃的法眼。
子楚在上头凳著木梯,陆昃故意拉了下他的脚。
"你和那小子未免也太亲密了?"
陆昃说道,还挑了下眉头。
"你想到哪去了?"子楚吃惊的看著陆昃,觉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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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请来的工人们在石窖里辛苦劳作,文物工作队的人员则在石窖外头顶著大太阳忙碌著。严队长与他的队员将整座牛石岗山都搜了一遍,最後确定确实是没有其它的石窖存在。
打开石窖密封的土墙,并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严队长估计著下午就能见到墓门,但挖到下午的时候,却仍旧是土墙。
最後文物工作队的成员们搭了个帐篷,彻夜工作。请来的工人回家休息了,就换文物工作队的成员上。主要是太兴奋,这些人根本无法回家去安稳睡一觉。
子楚本来也想跟文物工作队的成员熬夜,但昨晚没有回家过夜,今晚再不回去,父亲和妹妹都会担心。
陆昃早上送子楚来,跟著子楚前往牛石岗,看过石窖後就兴趣索然的离开了。下午陆昃还在公司里打了通电话给子楚,有些絮叨的问吃了吗,在干什麽之类的皮毛蒜皮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在公司是不是真的这麽空闲。
黄昏的时候,子楚出了工地走了段路搭公共汽车返回家。在回家路上,又接到一通陆昃打来的电话。
"晚上过不来了是吧?"陆昃开口就问,中午他已经问过子楚,晚上是否能去他那里,子楚说他已经一晚没回家过夜,家人会询问。
"你就跟他们说在我这里不就成了。"正午陆昃是如此回答的,有些不以为然。
"那怎麽介绍你?"子楚当时是无奈地问道。
"一位地产商人的朋友?那怎麽认识的呢?什麽时候认识的?就说你当时派人‘教训'我,然後不打不相识?"
子楚想到要如何跟家人介绍陆昃,就有些头痛。他的朋友家人都是认识的,而突然冒出一位八秆子打不著的有钱地产商人朋友,且好到经常去对方家过夜,这确实是挺怪异的。
"我当时真没让老钱打你,你别诬陷我啊,再说我不是不忍心了,还带你去医院了。"
陆昃激动的争辩道,现在是每每想到那日子楚被老钱挥的那几拳,就有些不待见老钱。
"我是说,子楚,偶尔我也想去你家。放心,我不会乱来,就是想结识下你爸和你妹。"
陆昃恢复平常语气,心平气和的说道。
"我先跟他们提下你,这样你出现的时候就不会太唐突。"
子楚当时点了点头,他也希望家人能认识陆昃,偶尔陆昃也可以以好朋友的身份到他家作客,甚至过夜。
听到陆昃开口就问这句"晚上过不来了是吧?",子楚就知道他是想让他今晚过去他那里,中午跟他说不行,结果还不死心呢。
"是这样没错。"子楚老实的点头。
"那我过去找你行不行?"陆昃问,子楚中午也说过了得等他跟家人先提下他。
"不行。"子楚思考都没有,直接回道。
"我不信,你就不想我?"陆昃嘿嘿笑道。
"我现在只想家里的枕头,今天累死了。"子楚叹了口气。早上不是还在一起,就分开这麽些时辰,有什麽好想的。
"好吧,原来我还不如一块枕头。"陆昃说得挺郁闷的。
"明天下午,我去你那里过夜,好了,车快到站了,我要下了。"
子楚催促道。
"好,到时再打电话给我。路上小心点,我挂了。"陆昃笑著叮嘱了一句,挂了电话。
此时车已经靠站,子楚手里握著电话,还在傻笑著。他显然没意识到座位里边的大婶正不爽的看著他,等他起身,好挪位让她下车。
子楚回到家的时候,妹妹若娟已经做好了晚餐,一家三口围在一起用餐。若家人的一日三餐都很普通,吃得也很清淡。
在大厅用餐的时候,也打开了摆放於大厅正中的电视观看。此时正值新闻播放的时间,播放的正是一则关於地产商与拆迁户暴力冲突的新闻。
"这些商人真不是东西,居然还请了打手。"陆老先生边看边摇头。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些头缠绷带躺在病床上的伤患。
"所谓无商不奸,就是这麽来的。"若娟扒著饭,闷声说道。
"商人中尤其以地产商最为无良,哥,你说是不是啊。"若娟又说了一句,大概是想起她哥当时为了保护工地里的文物与工地人员的纠纷。
"也不是所有地产商都是这样的。"
子楚有些心虚地说道,自己嘴上虽如此说,但心里也不免想到,陆昃遇到这类情况会不会真喊打手打人。
"哥,你前段时间不是一直抱怨富丽地产勾结官员,怎麽现在倒改口了。"
若娟有些不解的看著子楚。
若家算是书香门第,没出过商人,几乎都是教书匠,隔行如隔山,对於商人难免都往奸商形象上靠。
"其实地产商偶尔也有无奈的时候,就比如富丽地产,文物工作队在他们的工地里进行发掘,他们的工程被耽误,但政府方面并不会承担任何赔偿。即使出现投标用地被规划为公用场所,政府在这方面的赔偿也往往与地产商的损失不成比例,所以可能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政府的政策上。"
子楚停止了吃饭的动作,一本正经的说道。
"哥,你怎麽来了个180度大转变啊!"若娟感到不可思议的说道。
"子楚,你的看法还蛮独到的。不过做为拆迁户,却比地产商更接近弱势人群。"
若老先生笑著说道,低头喝起了汤。
子楚露出了个茫然的表情,大概也在於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一番多麽违背初衷的话。说到底,还真类似於在为陆昃辩护。
子楚也没提陆昃的事,用完餐後,一家老小坐在长木椅上看连续剧。这地产商的话题,就被抛脑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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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牛石岗山上,严队长与他的队员们挖开了石窖的土墙。
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堵石门,由几块方块型的巨石组成,每块的重量都是上吨重的。
普通人一定很吃惊於古人如何搬运这些巨石,但一直与文物打交道的文物工作者只是淡然笑笑,见怪不怪。
春秋战国时期,积石积碳的墓葬,每块石头都是巨石,这样的石头遍布於封土层,用於防盗,可想其工程的巨大。同样的,那座赫赫有名的曾候乙墓葬,封木的木条得用大型起重机吊起,而主墓室的棺柩重达几吨位,竟是起重机也吊不起来。
通往墓道的石门,请来了不少劳动力凿打,移开。而移开那四块巨石後,已经是傍晚时分。
等子楚与工作队成员拉好了电源,照亮墓道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时间不早,文物工作队人员陆续走了,子楚也打算上路。想起今天与陆昃有约,拿起了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下时间,便打了通电话给陆昃,奇怪的是竟然打不通。想想也有些突然,今天正午,陆昃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打电话过来。
大概是忙坏了吧。子楚想,便挂了电话,没再打第二通。
"警队怎麽还不过来呢?都快8点了。"
被留下来与警队交接的是文物工作队的一位年轻的成员,看他一脸焦急的模样,估计是有些害怕一个人呆在四周漆黑的荒地里。
村民与不法分子有可能会盗取墓葬里的文物,所以一个人守墓葬胆小的不免会心虚。
"我还不急著走,先陪你。"子楚笑道,反正他肚子又不饿。
"谢谢你啊,子楚。"年轻人赶紧道谢,看他一脸稚气,只怕是刚从学校毕业的。
大概二十分锺後,警队前来了。
子楚与年轻队员苦口婆妈的说了一堆注意事项,然後还特意吩咐了千万不能进墓道,才结伴离开。
走了段路去路口等公交车时,子楚又打了陆昃一个电话,仍旧是没人接听,子楚就搭车回了家。
子楚回家後,用完餐,消磨了些时光,便上床睡觉。劳累了一天,他有些疲倦。
睡了一觉,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多。
"子楚?"陆昃喊道,声音有些迷糊。
子楚不理他,不吭声。
"你生气啦?我今天晚上出去谈生意了。。。呃,你也知道,谈生意不能只磨嘴皮子,还要让对方‘潇洒'一下,嘿嘿。"
陆昃打著酒酣,显然有些醉了。
"以後超过深夜12点就别打来了,我睡觉了。"子楚应了一声,口吻有些不快。
"不准挂!别耍性子。"陆昃有些急了。
子楚哼了一声,不再吭声。
"你啊,我真的没干社什麽坏事,就是那帮孙子下手狠毒,猛灌我酒,我又喝不糊涂,白费心机。"
陆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听他的话,大概可以猜到他今晚是请了不少人出去饭局谈生意,最後被灌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