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千年————红河
红河  发于:2009年0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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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个,阿卡路尔指指身后的树干上由刀所刻画的一片叶形印记。
「既然你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我,这个记号你应该很眼熟吧?」
「......是又怎么样?」
「所以,你也清楚这已经是我第四次走回这里了?」
「不错。」
阿卡路尔苦笑一下,起身问道:「那你怎么早不来告诉我?你在树上位置那么高,理应看得比我远的多吧?」
洛塞提讥讽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是想你才会迷路啊。」意思是--都是你的错。
「......想、我?」
阿卡路尔点头:「是啊。想你。」想你到底要偷偷摸摸跟我到什么时候......
没来由的压力令洛塞提退后一步,警戒地瞪着满脸无辜外加受伤表情的阿卡路尔。
这个人,嘴巴又毒,诡计又多,竟然说什么想他这种话......怎么让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阿卡路尔则把对方的退步理解为让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虽然是个妖魔,但好歹也是男人吧。男人可不能做出不负责任的事。你连累我迷路,怎么也该把我领出这片丛林才说得过去,是不是?」
拂开肩上的手,短暂呆怔的洛塞提寻回了不屑的眼光。
「你爱想谁是你的事。凭什么......」
「我知道你一路跟着我,无非就是想找机会对我下手。」阿卡路尔断然地截过话,「可是你看,再在这里绕下去,只怕你还没找到机会,我就已经饿死了。对着一具干巴巴的尸体,你还能有食欲吗?」
闻言,洛塞提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厌恶的反胃感随着想象油然而生。
尸体?那种东西他看也不会看上一眼。而对于这一点,这个精明的人类想必也早已料准。
看来越是想得到的东西,就越是不能急于求成。
「你想怎么样?」于是他问。

第五章

啊啊,好冷......
双手交迭揉搓着,阿卡路尔越发深刻地感到,那个红头发的妖魔一定是他的煞星。
先是差点被对方当晚餐吃了,随后是在林中迷路,而现在呢?
虽说对方是按他的要求把他领出了野林,却又被天敌--大风雪困在山洞里。
洞外漫天雪舞,洞内没有可供生火的干草或木柴,冷风不断从洞外呼呼灌进来,吹得人骨节都在打颤。
山上的风雪之寒,远非陆地能够相提并论。
阿卡路尔抱着膝,坐在一块聊以作床的大石板上,眼皮一下一下地松阖,并非困,而是受不住这种程度的冰冻,若一直取不到暖,就会如冬眠的蛇渐渐进入假寐状态。
因冷血而难以御寒,是每个路维尔莱人不可避免的弱点。
除此之外,冷意加强了饥饿感,令他小腹如绞更是难熬。
意识恍惚中,有红色的影廓来到他面前,带来一股即使神智不清也无法忽略的张扬气息。
「找到了干柴吗?」阿卡路尔不抱希望地问。
「没有。」洛塞提甩了甩头,抖去头发上的落雪。
这样的冰天雪地,到处都湿白一片,他同样不愿呆在外面,不过他并不像阿卡路尔那样惧冷,找不到干柴生火,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喔......」
含糊应着,阿卡路尔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地滑躺下去。高大的身躯,却因蜷成一团而显出格外的脆弱。
看多了他平日的意气风发,如今陡然见他露出这副模样,洛塞提总有种说不出的不习惯。
「你还好吧?」语气古怪地问着,洛塞提伸手摸向对方额头。
千万不要以为他在关心,只是一具冻僵的尸体,于他而言半点价值都没有罢了。
「糟糕透了......」阿卡路尔咕哝道,疲倦席卷了他的大脑,以为将要昏睡过去,却在有莫名的暖意触及额心时激灵一下,不假思索地抓住了暖意的来源。
那是另一只手。
他撑开沉重的眼帘,意外地问:「怎么妖魔的体温会这么高?」
「你有意见?」洛塞提白他一眼,抽回了手。
「没有。」
阿卡路尔摇头,思索片刻,忽然说,「不过我倒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尽管不以为然,却还是忍不住配合地问。
阿卡路尔笑笑,修长的剑眉弯成奇妙的半弧。
「我们来作个交易吧。」
「交易?」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你不是想吃我吗?可以,只要你答应我,在大雪结束之前让我借你取暖。」
「借我......」火红的瞳孔微变了颜色,透出一股冰冰的蓝,「取暖?」不是开玩笑吧......
「没错。」阿卡路尔颔首,神情犹是自然得很。
许久的死寂后,洞内响起长长冷笑。
「就为了取暖,」洛塞提双手抱怀,唇角溢出浓烈的讥诮,「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当然不。」
阿卡路尔面不改色,淡淡地说,「我虽然说你可以吃我,但没说我会整个人都让你吞下去。身体的一部分,也算吧?」
置于胸前的手缓缓放下,洛塞提眼中浮现几丝罕见的迟疑。
「难道你......」
「你已经理解了,不是吗?」阿卡路尔挑起了眼角。
「......」
「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发誓,我绝对说到做到。不然,就让我被活活冻死。」
见对方产生了摇摆,阿卡路尔一不做二不休,指天(其实就是山洞顶而已)立誓。
然而对此刻的洛塞提来说,信与不信却已不再是重点,毕竟非自己亲手猎取的战利品,吸引力无疑大打折扣,关键只是......他似乎也不太想看到对方被冻得气息奄奄的模样。
一个生龙活虎的猎物,追捕起来才比较有趣不是吗?
艰难的考虑过后,他问:「你要我怎么帮你?」
成了......阿卡路尔释然一笑,没有答话,却径自脱去上衣铺在石板上。过程中,眼尖的洛塞提捕捉到他颈上的项链,竟与自己脚上那条一模一样。
他夺步上前,刚想质问,却冷不丁被对方拽住手臂。嘭的一声,他被重重拉倒。
这家伙,刚才还半死不活的,怎么倒有这么大力......磕到手肘吃疼的洛塞提懊恼地想,但真正让他意想不到的事还在后头。
把他扯上『床』后,阿卡路尔的双手来到他颈口,缚衣绳一条条的解,根本无视衣服的主人满脸的震惊。
宽大的长衣很快被敞开。看到那片风光好温度更好的胸膛,阿卡路尔『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由始至终处于完全被动状态的洛塞提,直到胸前紧紧贴上了一份冰凉意,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所谓的借他取暖,就是这么一回事......
生平头一次,他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了后悔。
这个人明明是他的猎物吧,可是,为什么他竟成了猎物的暖炉?他是个妖魔,可不是乐善好施的慈善家!他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才会答应帮这种烂忙?
无法解释在心头流窜着的复杂情绪,只觉得应该推开对方,怪异的是,他推啊推啊,却把人越推越近了......
事实上,他的推搡有形无力,阿卡路尔再一个劲地向他挤,他推得开才叫奇怪。
「脱衣服吧。」阿卡路尔说。
洛塞提怔了怔。
几百年来,从没有人敢要求他做任何事,奇怪的是并不想拒绝,然倔强的嘴仍没好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心知要这个骄傲的妖魔妥协绝非易事,阿卡路尔轻叹一声,望进那双闪烁着不悦的红眸,异常低柔地说:「反正雪停后我一定让你吃,但在那之前,请把这副身体交给我处置。」
极似命令的话语,却是请求般的口吻,洛塞提在拒绝与不拒绝之间矛盾着,不料身体却替大脑做了主,如言脱去了上衣。
阿卡路尔接过长袍盖住两人身体,挪一挪,更深地挤进对面那副时刻散发暖意的胸膛。
他需要温暖,需要更多更多,否则,他真会陷入可怕的冬眠。
在这层温暖的包围中,他感到了舒适的倦意,只是,似乎还缺少了些什么,有哪儿仍是冷冷的......
「你不会抱着我吗?」因为脸孔低埋而有些沉闷的嗓音,不快地嘟哝道。
听见这个要求,洛塞提本就不够自然的脸越发地不自然了。
叫他......抱他?可是他的手,从来只用于猎杀、摧毁,何曾用来拥抱过谁?抱着一个人,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能够像上述事情一样,让他获得乐趣吗?
挣扎许久,手才终于舍得动一动,尽管每一寸的前进都是如此僵硬,但总算是到达目标,环过了对方并不纤细的腰际。
这算不上完全陌生的行为,不同的是,从前在他的手卡住别人腰板后,紧接着就是喀嚓一声,折断。而如今,他的手放在那里,却不能做出攻击,这让他十分不适应。
刚想反悔收回手,却又听见了模糊的一句。
「抱紧。」
这可真是......
咬咬牙,罢了,就当是为了即将到口的美餐,小小地牺牲一点吧。
这么自我安慰着,他的臂膀渐渐使力、收紧,意外地感觉到对方即便松懈却不松弛的肌肉,脑中当即蹦出一个想法,纯属本能。
这个人类,口感一定相当不错呢......
「两只手。」新的要求打断了他那充满血腥味的美丽遐想。
既然已顺过一回,只好接着顺下去。好在有了第一次的适应经验,之后便不再砍头般的艰难。
阿卡路尔轻呼一口气,继续得寸进尺。
「搓搓。」
「什么?」
「后背很冷,你用手帮我搓搓吧。」带着笑意的声音,听来就像只坏坏的妖魔。
而真正的妖魔,却被胸口的一股气堵得说不出话来。
「你......」
「拜托--嗯?」
「......」
唉,这耻辱的一夜,他是该睡一觉之后转头就忘,还是该牢牢铭记,以提醒自己不要再犯下相同的错误?
痛苦的还不止如此。
每一次手掌滑过对方背后心脏的位置,都得费极大毅力克制指甲疯狂的叫嚣,不去戳刺,掏挖里面的东西。
脚上那入骨钻心的剧痛,终究痛得毫无价值,他可不想多尝试几次。
他的为难与忍耐,阿卡路尔早有预料,但已在渐渐忘却。因为身遭纯粹的温暖,让他不愿去想任何与血腥有关的事,也不愿提醒自己,面前的是个一门心思要吞他入腹的邪恶生物。
由于路维尔莱人个个血冷,二十几年来,这是他初次从别人身上汲取温暖。这种感觉很陌生,很怪异,但也很奇妙。总之,难以形容。
「你冷不冷?」他忽然问。
「不。」完全不,因为体内嗜杀的血汹涌正急呢......
「那就好。」这话是真心的。他了解自己这超低的体温,若是寻常人早已被他冻得浑身哆嗦。所以,有时候跟妖魔做伴,未必就一定是坏事。
为了分散萦绕在『食物』身上的注意力,洛塞提找了个话题,也是必须得谈的话题。
「你的项链,和我脚上的是一样的吧?」他说。
「嗯......好象是。」
「好象?为什么项链会有两条?你的也带魔法?」
「我不知道。」
「你给我说实话,」洛塞提的语气凌厉起来,「这两条到底是什么东西?」
「真的不知道。」被质问的人又累又乏,无力解释,「这些事以后再说吧。我很困,快困死了......」
「不准睡。你得......」
「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被逼得没办法,阿卡路尔字字如凿地说,「等我弄明白了,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现在,我和你一样胡涂。」
洛塞提一时难以确定真假,但已明白现下是逼不出什么来了,只得作罢。
洞内陷入深深寂静,耳边只有洞外风声的呼啸,以及对方沈缓均匀的呼吸。
以为就此入睡,却听阿卡路尔唤道:「洛塞提。」
「又怎么了?」
「你拥有这世上最暖和的胸膛。」
「............」
暖?胸膛?
不对,现在他体内发暖的,是另一处地方。
只是,那是哪里?
他曾以为,他没有的。

第六章

偌大的洞口挡不住寒风的涌灌,却因为有暖意的包裹,仿佛将洞里洞外阻隔成两个世界。
当阿卡路尔在通体的舒适中醒来,第一习惯动作便是猛一昂头呼吸清新空气,不料一头撞上某坚硬物体。
刹那省觉撞上了什么,他连忙堆笑,小声道:「早。」
在能看能抱偏偏不能吃的煎熬中好不容易入眠,却被对方撞到下颚痛醒,一肚子光火的洛塞提用力冷哼。
随后,想起了什么,右腿老不客气地骑过对方腰部(韧带真好),眉毛高挑。
腰上增加的重量让阿卡路尔有些吃不消,困扰地问:「你干什么?」
脚踝摇摇,叮叮咚咚的脆铃随之响起。
妖魔唇边划开险恶的笑,有意反问:「你说呢?」
阿卡路尔这才明白过来,这是要他解开那条项链,因为昨晚他承诺过,如果对方让他取暖,他就得......咳咳。
「我没说过要为你取项链啊。」他眨了眨眼。
洛塞提脸色一变,刚想赏这个出尔反尔的人类一记『做人要诚实』拳,阿卡路尔又说:「放心,我会信守诺言给你吃的。」
洛塞提不由怔住,火光跃动的眼眸中,飘上几缕难以捉摸的深奥。
都说妖魔反复无常,但如今在他来看,和这个人类一比根本相形见拙。
面对洛塞提犀利的审视,阿卡路尔只是笑,笑得『憨厚』可掬。
「把眼睛闭上。」他说。
狐疑的眉梢挑得更高,迟迟不肯应言。
「快啊。」阿卡路尔催促道,仍是无害地笑着,「别告诉我你决定不吃了。」
这......也罢,闭就闭,还怕他趁机偷袭不成?
双眼平静阖上,又听见对方说:「嘴张开。」
「......」
觉得无事撑着嘴好象傻瓜,但他既已闭眼,只好按对方的话照做。
好在这个傻瓜动作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他便感觉到有什么钻进了他嘴里。
不错,这是那个人的味道。
但是,不对啊!为什么现在他口中的东西,是软软的,湿湿的,甚至还在很不老实地上下左右溜达着?
愕然睁眼,映上一张特大号的脸,嵌着两颗闪烁狡猾光芒的深灰色眼珠!
真的呆住,竟想不起干脆一口咬掉在嘴里顽皮嬉戏的家伙,直到阿卡路尔撤了出去,对他贼兮兮地笑,才省觉自己错过了一次吃到对方的大好机会。不过若他真的下了口,只怕那条项链会让他好一阵够受吧。
但是,这已不是此时最重要的了,让他几乎气结的是......
「你这算什么!」他愤声怒吼。
「给你吃啊。」阿卡路尔非常真挚地回答。
「你这家伙......」
简直抓狂,一把扣住对方咽喉,也不去管脚上警告的刺痛,「你真当我是傻瓜?这也叫吃?!」
「当然。」不着痕迹地拉掉对方的手,阿卡路尔反问,「我的舌头不都进你的嘴了吗?这还不叫吃?」
「吃个屁!那明明叫接吻!」牙关磨得咯吱作响,洛塞提真后悔当时没咬掉那根天杀的舌头。
「咦?」阿卡路尔露出诧异的眼神,「原来你知道啊?」
「废话,怎么会不知道?!」
把戏被识破,阿卡路尔却不避嫌,反倒大笑起来。
「哈哈,我一直以为妖魔是从石头里蹦出来,不懂得这些事呢。」
面对这样一番话,这样一个人,洛塞提突然连愤怒都没了气力。
说妖魔是从石头里蹦出来?
何其可笑。
妖魔,最初其实是应人类寻求保护的心念而诞生,却因为太过强大,最终遭到了恐惧。被作为制造者的人类离弃,妖魔开始憎恨、残忍、杀戮,使人闻风丧胆。然而此刻的这个人,非但不害怕妖魔,甚至以戏弄妖魔为乐。
的确应该愤怒的,可是为什么,他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
从来就没有人,包括妖魔,敢于这样面对面地忤逆他,即便他的生母娜尼茜娅,纵然不亲近,也一直对他尊重有加。
而这个人,这个人却几次三番的......
「你耍我。」洛塞提凝视着眼前的人,出奇沉静地说。
对他的转变阿卡路尔心生疑惑,却仍嬉笑着问:「我哪有?」
红瞳的颜色深之又深,浑厚的声线越发低沉危险:「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阿卡路尔收起笑,连叹了几口气,忽地一扑,将猝不及防的洛塞提撞倒,二话不说,迎面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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