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说再见————小擦
小擦  发于:2009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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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简单的用词,魅惑如血蛊。
"我无意成为大众情敌。"她语气温和。
"什么?"
不可雕。
"我明天来看你。"她长嘘一口气。
爱莲倚在门框上,看着她笑:"以他,竟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
电光石火,子聪凝视她:"你从哪里得知他?"
爱莲立刻尴尬。
子聪不肯放过她:"那买一赠一的巴比娃娃如何了?"
爱莲撑住头,一脸懊恼:"真不幸,他有内涵。"
口业不可作。
电话又响,子聪一把捞起。
巴比娃娃在那边问好。
子聪笑不可抑。

"小姐,有人向我诉苦。"
"我不知如何面对他。"
"你对他做过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在那边叹气:"我不便干预你们的事。"
"不过,即使普通朋友,无声无息消失也不是善举。"
子聪说不出话,挂断。
爱莲似笑非笑:"头一次见你这样不自信。"
"我有自知。"
"你有三只眼?"
"喂。"
"没有人当你辛迪蕾拉。"
"他的拥护者会砍杀我。"
"你以为你是谁?"
"若爱他,即便被砍杀又如何?"
子聪抬起头来。
"有时间若患得患失,说明还是不够在意。"
如同少女说妈妈不准,负心男说工作太忙一个道理。
子聪颓然:"是,我尚未做好准备。"
"何需准备?谁不是边学边做?"
包括结婚生子。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仍有顾虑。"
爱莲气结:"从今,无人再会给你忠告。"
"我是唯一多管闲事的人。"她气恼。
子聪莞尔:所以亦是她好友。

不过两天功夫,刚吃过晚饭,电话又响。
"张子聪小姐?"什么人?荷兰口音浓重的英语,陌陌生生,把子聪二字念成之冲。
"我是。"
"我叫劳伦斯,在医院见过你。"
"呵。"那两个似孪生的黑人男子。
"我是头发长的那一个。"他笑着提醒她。
谁说运动员只得四肢发达?这几人都有水晶般心肝。
正是如此才出众吧?
光有勤勉是不够的。
"有人要见你。"
"不,我--"
"朱丽叶再不下来,罗密欧要爬窗子了。"
她跳起来,从窗口向下看。
底下灯红酒绿,分不出真切。
她飞奔下楼。
路边有一辆法拉里跑车,长发及肩的劳伦斯在车里向她做鬼脸。
法兰绒西装,亚麻衬衫,脖子上一条细细白金链衬他金棕色肌肤,且有一双会笑的眼睛。
乍一看,似什么人家专攻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谁知是那片领域的至尊。
"喂,我不是什么花花公子。"他申辩。
这人似有读心术,真正叫人吃不消。
"我不爱管他人闲事。"他笑嘻嘻,"不过,我一向同情弱者。"
弱者抱着拐,坐在沿街长椅上。
"他寂寞的心需要人慰藉。"
子聪转身,又回过头:"另一位呢?"
劳伦斯居然知道她所指:"莫德卡特,他是睡美人,这时做梦只怕做到第五十集。"
子聪转过脸,不能抑止脸上笑容。
艾伦看着自己的脚:"这种状态不知道要维持到什么时候。"
"要我送你回去休息?"
"天天关在房间里,闷死人。"他伸了个懒腰,脸上浮出孩子般笑容。
跑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走。
不知往那个角落享受美丽夜晚去了。
还说自己不是浪子,来去似一阵不羁的风。
"我们去哪里?"她在他身边坐下。
这说明她不关心他死活?
不,她只是懂得自己应做什么不应做什么。
勒令病人应该如何如何,不能如何如何,是医生的义务。
红颜知己应使对方快乐。
"劳伦斯推荐我们一个好去处。"他打电话招的士。
"脚不方便,不能开车。"他解释。
"那么,骑自行车好了。"她不假思索。
艾伦大笑:"是,我国儿童先学自行车,再学走路。"
的士停下,他们钻进去。
"这个地点。"他递一张纸片给司机。
司机低头一看,扬起眉:"肉酱通心粉?意大利有这个地方?"
"对不起!"他慌忙收回,"这个才是。"
他转头对子聪歉意的:"拿错了俱乐部的餐券。"
子聪憋得肚子抽筋。
一个男人可以让你开怀,就值得认真对待。
汽车停在一个小小店面门口。
门口并无很多装饰,灯光看不真切。
艾伦向她招手。
子聪警觉的:"我不去那种地方。"
他笑:"不是你想象的。"
他们随着侍者往前行,子聪仔细打量周围。
灯光暗淡,空气里有丝丝植物清香。
天花板上垂下葡萄藤,叶尖水珠滴落到墙边水槽,叮咚作响。
她仔细观察,那是真正的植物。
四周稀稀落落坐着几对人,兀自窃窃私语,并不关心什么人进来。
背景音乐轻不可闻,她侧耳,辨出那是一首乡村民歌,男歌手略带含糊的口齿是意大利特色。
她放下心来。
两人在小小餐桌前坐下来,侍者点上一根粉黄色蜡烛,并递给艾伦一根拧成条状并带翅膀的白纸。
那是什么?
艾伦伸手在烛火上掠过,白纸立刻化成一枝真正的红玫瑰。
子聪张大嘴。
他双手奉上。
她接过花,翻来覆去的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怎么做到的?"她不能抑止好奇。
"说穿了就没意思了。"他扬起眉。
她忍不住好笑:估计都是劳伦斯平时用的那一套。
似他这样泉水般气质的人物,做这样的事情让人忍俊不禁。
到目前为止,她尚未发现他缺点。
侍者送上大大香蕉船,子聪低呼一声,眼睛发亮。
他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衷心的:"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不减肥的女子。"
"吃死算了。"她向他做一个鬼脸。
这香蕉船真正奇妙,不知是什么做的,似乎所有能代表快乐的味道全在这里。
只吃一口,所有麻木的味蕾统统苏醒。
而且还有柔和的意大利民歌,天然的植物气息。
还有一种幽幽甜香,不知何处来,她找半天,发现是那根蜡烛。
"人间仙境。"她环顾四周,赞叹。
"这个小店的名字叫‘阿波罗尼娅'。"
"美丽的名字,让人想起麦克.可里昂尼的西西里新娘。"
"可惜是个悲剧。"
"所以无数年以后他依然刻骨铭心。"
他们相对沉默,并无一点不适。
子聪潜意识有警惕:才多久,就这样熟稔了。
这不像她的风格。
但她喜欢现在这样。
蜡烛半明灭,他的脸愈发似雕塑般深刻。
子聪含蓄的失神。
光是这样看他就称得上是一种享受。
"劳伦斯发现这样好的地方。"她称赞。
"今天,其实是他把我从医院里偷出来的。"
"如何做到?"她好奇。
"几个签名而已。"
可不是,呵呵呵。
"他这样维护你。"
"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他微笑。
"另一位是莫德卡特?"子聪记得。
"有机会介绍你认识。"
子聪笑着摇头:"谁不知道他们?"
连子明都背得出他们的生日爱好,这个星球上,已经没有秘密可言。
"他们是球场上的灵魂人物。"艾伦衷心的。
"但你是终结者。"子聪并非刻意要讨好他。
"我师傅不这么认为。"他腼腆的,"他的观念里,大人物需有镇住其他十人的气质。"
"你师傅是这样一个人。"子聪有幸看过那人几场赛事的录像。
"足球是十一个人的工作。我大部分时间享受他人赐予的机会,从未创造过机会。"
"据说他们二人做的好。"
"他们是天才,我是个幸运的人。"
他不是灵魂人物,但他的灵魂被这项运动占据。
"你有别的爱好?"子聪尝试转换话题。
"高尔夫。"
"除却运动。"
"其实我小时候学过芭蕾。"他的脸微微发红。
"不!"子聪瞪大眼睛。
"若在家,我可以给你看当年练功用的舞鞋。"他挠挠头。
子聪想象他穿练功服的样子,笑不能抑。
"可惜不会与女孩跳探戈。"他似有遗憾。
路易自不必说,劳伦斯想必也是高手。
"我原以为那和芭蕾是一回事,中学新年晚会上曾邀女同学共舞。"
她的脸笑到麻痹。
接下来又是沉默。
"我下个星期即可回俱乐部。"这人,三句不离本行。
"医生允许?"
子聪隐隐发现一件事:在他心里,感情不是至高无上的。
"认为可做一些轻度恢复性训练。"
"下一场比赛什么时候?"
"月底,与路易他们。"
"啊!一定精彩。"
"欢迎捧场。"
子聪一看手表,快要十点。
时间竟过得这样快?
那时与王某逛整个铜锣湾,累到腿肚子抽筋,一个夜晚只得过去小半。
人跟人是禁不住比较的。
她看着艾伦,心里有一丝柔软的牵动。
能这样坐到天明最好。
但是她听见自己开口:"可惜明天还要陪朋友开发布会。"
艾伦反应过来:"我送你回去。"
他忘了自己是病人。
她想提醒他,一转念,闭口。
他自然知道自己在作甚么。
何必多此一举。
只要使他快乐就已经足够。

汽车停到宾馆门口,艾伦送她到车外。
她看他脸庞,有某种想法。
她自认不是淑女。
当然也没有别人想象的那般造次。
等了几秒,艾伦似没有反应。
他只温柔凝视她:"何时再见?"
并无进一步表示。
有时候,绅士风度不是什么好事。
子聪叹气:"看你情况决定。"
汽车开走,她望着街道,怅然若失。
身后传来爱莲声音:"一物降一物。"
"又是你们!"
薇儿看着汽车离开的方向,神情有点迷茫:"那就是传说中的艾伦.凡德维尔斯?可惜朗尼不曾见过他。"
"空有一副皮囊。"
"他得罪了你?"
爱莲点破:"并不,她随时愿意俯身亲吻他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子聪没好气。
"我不知道意大利还有这般骑士气质的男子。"薇儿似未从初见艾伦的失神中苏醒过来。
"你见到了本世纪最后一个。"
"你们唱双簧唱到什么时候?"子聪不耐烦。

洗完澡刚要上床,爱莲挥舞着两张票进来:"月底我们去看比赛。"
果然她也知道了。
子聪拿过来,是好位置。
"那边我走过无数次,从来没有真正进去看一眼。"爱莲老老实实的,神情中第一次有了向往。
"欧洲足球的殿堂。"子明曾经这样形容。
"米兰不可不去的地方之一。"爱莲口气似旅游公司。
子聪笑着推她出门。
电话不知疲倦的响起来。
这几天通讯公司赚足了钞票。
"是子聪吧?"谁的声音?分外耳熟,温柔的气息似小店那一缕幽幽甜香。
"我是唐素秋。"
"啊!我立刻叫她来听。"爱莲的母亲大人。
爱莲进来,她识时务的出去。
不多久,房门打开,她眼角有泪痕。
子聪心惊:难道是坏消息?
"她要嫁人。"
子聪释然:"那多好。"
"我想你是对的。"
"只要对她好。"
"谢谢你,子聪。"她感激的。
"明日一早就上飞机,太过仓促。"她仍有不甘。
"这有什么稀奇,她高兴。"
"对,我不该找借口。"
"时间竟然这样快,"爱莲有点恍惚,"我记得她送我第一天上学,告诉我:‘什么人欺负你,不要当面与他计较,但一定要记得。什么人对你好,也一定要记得。'好似昨天才发生。"
"她是个坚强的女子。"
"并且美丽。直到我上中学,她一直约会不断。"
子聪完全认同。
宁波人,总挽一个低低的髻,平滑如黑缎,肌肤胜雪,小小耳垂上点两颗闪烁的碎钻,修身的旗袍,似旧上海花魁。
说话时喜欢往什么东西上一靠,柔若无骨,声音永远比别人低而且慢,像一根绵绵的丝,把人的思绪不知道牵到何处去。
那种气质,今日香港打遍灯笼也难寻。
不敢相信她会爱上洋人,还生下一个女儿。
然后在众人异样目光中若无其事的把她带大。
爱莲对自己长得不像她一直难以释怀。
一直到两人长大,子聪母亲也偶尔打趣:"子聪更像素秋的女儿。"
爱莲立刻自卑。
子聪马上安慰她:"你可不是丑小鸭。"
"但也未变成白天鹅。"
"黑天鹅。"她微笑。
每次过去,都看见门口堆满缤纷花篮。
当然不是给爱莲的。
对子聪来说,最好的记忆,应是二人边写作业,边把花篮里的水果挑出来,津津有味的吃掉。
稍贵重的礼物,卖掉,本月生活费用绰绰有余。
谁说美貌不是女子谋生的手段?
"对方是什么人?"
"新西兰,一个樱桃庄园的主人。"
又是洋人。
但唐女士不介意,她一直认为东方男子唯一的好处是体味干净而已。
温柔、尊重女性、知情识趣,不是他们的长处。
子聪也没办法反驳。
"她己决定定居,从此香港对我再无意义。"
子聪勃然大怒:"那我呢?"
"有一天,你也会属于别人。"
真的。

清晨醒来,子聪觉得不对劲。
头脑昏昏,四肢无力。
爱莲探她额头:"有热度。"
嗬,极乐过后,报应来了。
电话主动响起。
薇儿悚然:"这一生的电话都集中在这一个月。"
子聪有气无力去听。
"是你吗?"艾伦的声音。
"是我。"她咳嗽。
"怎么了?"
"小小的风寒罢了。"这时节,不宜再添乱。
"我有话要说。"
"不是求婚,就不用说了。"薇儿在一边大声提醒。
猫耳朵。
"我被禁闭。"
"发生什么?"子聪心惊。
"无他,不过是医生关照的话,传到教练那里。"
"劳伦斯也被训斥。"
"他是帮凶。"子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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