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若成欢————尘色
尘色  发于:2009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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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要我不会勉强你。"凤殇咬著牙,一字一字地挤出话来。
毓臻既好笑又心疼地抱著他:"我是想说,瑾,我想,也许,我可以,试著把你们分开来看。"
凤殇这次彻底地愣住了,只是趴在毓臻肩上,任毓臻捂著自己的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是怜儿,你是瑾,怜儿已经不在了。我想,也许,我可以尝试著,爱上你。"
之後很久,两个人都再没说出一句话来,只是静静地听著彼此呼吸,就好像刚才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毓臻。"过了很久,凤殇才颤声开口,毓臻动了动,便听到凤殇生硬地问下去,"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毓臻鼻子一酸,低笑骂道:"笨蛋,皇上是万岁万岁万万岁,哪能那麽容易说死!"
"那一定是在做梦了。"凤殇有点失望地接下去。
毓臻没好气地伸过手去,用力地一拧凤殇的耳朵:"做梦会痛吗?"
凤殇痛得皱了眉,抬起头来,便看到毓臻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愣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毓臻笑著,学著凤殇的语气回道。
凤殇不再说话了,过了很久,才突然一咬牙,伸手一搂,圈著毓臻的脖子吻了上去。
"这样才比较真实。"

休养了几天,凤殇的身体就已经大好了,他本来就是练武之人,余毒一清,几帖药下去,就补得差不多了,加上跟毓臻整日厮混在一起,心里欢喜,自然就好得更快了。
等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安然便选了十名淮州军,又让淮州知府打点好车队,送两人上路回盛京。
一路上,毓臻也确如自己所说的,对凤殇关怀备至,凤殇也再没听到他叫过一声"怜儿"了。
求的本来就不多,凤殇也心满意足,并不多说什麽,整日嬉笑著陪在毓臻身边,两人倒真是糖豆般亲密。
直到回到了盛京。
毓臻自回他的静王府打点各事,凤殇回到宫中,却早有人等在了那儿。

二十

"娴王妃?她进宫来干什麽?"听到眠夏禀报,凤殇顿时愣住了。
娴王妃是平武帝的娇宠娴妃,本该在凤殇登基以前,便跟伪帝的其他子女爱妃一样处死,只是凤殇念著她是毓臻生母,便找了借口搪塞过去,留下了她,保留封号,封作王妃,让毓臻带了回去。
按理说,凤殇让她一夜间失去所有,丈夫,尊贵的地位,儿子的未来,娴王妃应该是躲著恨著凤殇都来不及,平日礼仪上的问安都双方默契地免除了,这时却突然找上门来,实在让凤殇有点意外。
梳洗过後,换过一身宫装,凤殇才将眠夏叫来,召见娴王妃。
能在後宫之中保持君王二十多年的恩宠,娴王妃自然有她独到之处,缓步走入殿内,盈盈一礼,既表达出臣服,也没有失了长辈的身份,叫凤殇看在眼里都不禁暗暗喝了一声彩。
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娴王妃眉眼间还保留著八分昔日的华丽,让凤殇一边看著,一边忍不住地比较起毓臻在哪一方面继承了母亲的美丽。
等两边行过了礼,凤殇笑著先开了口:"婶娘今日进宫,不知为是的什麽事呢?"礼数之上,称一声王妃便已经足够了,只是想著眼前的人终究是毓臻的亲娘,凤殇下意识地叫得亲切,隐约间多少有了几分讨好的味道。
"妾身是有一事,想求皇上成全。"说罢,娴王妃没等凤殇说话,就先跪了下去。
凤殇一怔,连忙扶起她:"婶娘是自家人,这里又没有别人,不必太拘谨,有什麽话,直说无妨。"
皇帝是这麽说,娴王妃自然不会把这当真,若凤殇真是念著自家人,当初就不会将那麽多人处死了。
只是客气地一笑,娴王妃也不拐弯抹角,斟酌著道:"妾身今天,是想厚著脸皮,来求皇上给小儿赐婚的。"
凤殇脸色顿时一变,半晌才压住了情绪,稳声应了一句:"哦?"
"毓臻今年已经二十七了,早在两三年前就该成婚生子,只是因为各种事一直耽搁著,如今天下太平,妾身才胆敢来求皇上,赐小儿一门婚事。"
凤殇的情绪早就掩饰得完美,这时只是淡淡一笑:"那麽,婶娘可有心仪的媳妇人选?"
"有,工部尚书家的千金,自小与毓臻相识,又是门当户对,如今正到了适婚年龄,应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凤殇似是思索了一阵,才点头微笑:"婶娘的选择,朕自然相信,工部尚书家的千金......嗯,朕也有耳闻,是个不错的姑娘,只是赐婚一事,不宜轻率,这件事,朕就记下了,不日定给婶娘一个满意答复。"
娴王妃也笑开了,盈盈一拜:"谢皇上。"没等凤殇再开口,她便识趣地接了下去,"听说皇上刚从外面回来,妾身先告退了,请皇上好好休息。"
"多谢婶娘关心,静王的婚事,朕一定仔细打点。"
两人如此客套了一阵,娴王妃才随著眠夏走了出去。
留下凤殇一人在殿中,半靠在软椅上,无意识地捏著眠夏捧上来的茶杯,脸色便一点一点地沈了下去。
娴王妃说的是事实。
皇室子弟,大多二十岁前就成婚了,毓臻曾经是最受宠爱的皇子,侍寝自然不缺,婚事上却一直过分谨慎,这才一直耽搁下来,到这几年,皇权之争,天下归一,自然就更谈不上婚事嫁娶了,竟不知不觉就拖到了如今。
娴王妃对毓臻终身大事自然著急,从年初便开始张罗起来,为此跟毓臻也不知吵过多少次了,凤殇也是知道的。当初还是因为凤殇想著让毓臻随便找一个敷衍过去,找来了左丞相之女颜初,两人才走到了今日。
颜初当然是凤殇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只是,颜初如今已经变成了凤殇後宫妃嫔,自然不可能再许给毓臻,这时娴王妃来求赐婚,倒真是为难了凤殇。
这一年下来,他只想著如何摆脱自己的婚事,又处处讨好著毓臻,却忘了,毓臻也是要成家的。
只是让毓臻娶一个他不了解的女人,凤殇却又不甘心。
想到心烦处,捏在手中的杯子就"啪"地一声碎了,碎瓷落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音来,指上也被碎瓷划出了一道口子,血沾了一手都是,远远看去,很是吓人。
眠夏听到声响探进头来,目光触及凤殇的手,一下子就叫了出来:"皇上!"匆匆地走了过去,顾不得身份就捉起凤殇的手来看。"怎麽这麽不小心?说过多少遍了拿著东西的时候别想事情,你就是不听......"
看著眠夏像小时候那样软声骂了起来,凤殇才稍稍定了心,偷偷一笑,等眠夏说完,却板起脸来,低喝一声:"放肆!"
眠夏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一松手,双膝跪地:"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但是皇上,您手上的伤一定要马上处理,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见了眠夏的反应,凤殇差点没笑出声来,却依旧板著脸:"好了好了,这麽点小伤,朕自己处理就好,你出去吧,别让其他人进来。"
眠夏抬头看了他一眼,迟疑著应了,一边退出去,一边还满脸担忧地看著凤殇的手,见凤殇真的翻出药来涂抹,才安心地关上了门。
门内凤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一边漫不经心地处理著伤口,一边窝在软椅上盘算著。
要他向娴王妃妥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就算毓臻必须要成亲,也一定要娶一个他能控制的女人,当然,不娶妻一辈子陪在他身边是最好的。
只是,工部尚书的女儿,依娴王妃所说的,又确实是个极适合的人选......

真明二年腊月初七,工部尚书被多位同僚上书指控其以权谋私,贪污舞弊,经查证属实,真明帝念其多年为官,功绩不小,免其死罪,只撤去职务,没收家财一半,以充国库,本人留放西疆,家人不受连累。
腊月的雪天更是连绵,御花园中只剩下怒放的寒梅,与雪同色,只有暗香盈逸,倒也别有雅致。
一遣退了宫人,凤殇就迫不及待地缠著毓臻的脖子吻了上去,激烈缠绵,半晌分离,两人都是低低地喘著气。
毓臻哭笑不得地看著眼前小兽般毫无章法的人,见他目光流转,微微发亮,轻舔一下微红的唇,像是又要吻上来的模样,连忙一把扶住凤殇的肩,压著嗓子笑骂道:"你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吗?这里怎麽说也是御花园,上见天下见地,让人看见了,你说该怎麽办?"
凤殇无所谓地扬眉:"这天下都是我的,难道我就不能吻我喜欢的人麽?别说把人都遣下去了,就是当著他们的脸吻你,谁敢说话?"
"你啊!"毓臻无奈地捏凤殇的鼻子,"朝上已经事事顺我的意,如果被人发现了你我的关系,我就要被人骂媚上乱政了。"
"谁说了?"凤殇微蹙了眉,目光也冷了下来。
毓臻看著他,心中一叹,凤殇终究是最适合当皇帝的人。锺情於自己,敛去一身冷酷,处处讨好,实在是难为了他。半晌摇头一笑:"没有。我只是如果而已。"
"谁敢乱嚼舌根的,我就让他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凤殇淡淡说出一句话来,见毓臻定眼看著自己,才展颜笑开了:"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你这几天都不进宫,是因为你娘麽?"
毓臻一愣:"你知道?她本来一直说让我娶工部尚书的千金,毕竟以前有过几面之缘,门当户对,倒也适合,我跟她争持了几天,也没有办法,没想到反而是工部尚书自己先出事了。"
凤殇轻笑一声,得意地看著毓臻不说话。
毓臻被他看得心里发软,半晌才一动念:"难道,是你......"
"你娘特地进宫来要我给你赐婚,我也觉得,这婚事不是那麽好推搪,说门当户对嘛,工部尚书是当朝从一品,自然配得上你的身份,加上你们那‘几面之缘',更是要命。你要是从前要了颜初,那就好办了,偏偏现在颜初在我宫里,这要解决,只能从这门当户对上著手了。只要不再门当户对,不用你我开口,你娘就自己先不肯了。"
"所以你就算计工部尚书,让他丢了官职?"
凤殇见毓臻脸色一沈,心中顿时微微慌了起来,脸上自然表现不得,只是冷冷地道:"自然不是,他用得著我费心算计麽?只要让人多加留心,他做过的那些事,就明明白白了。是他自己没有洁身自好,怪不得我。"
毓臻知道他说得没错,半晌才生硬地道:"即使如此,你专门挑他的错,都是为了私心,不会太过了麽?"
"难道你就那麽想娶那个女人?"凤殇一挑眉,不悦地看著毓臻。
毓臻退开一步,淡声道:"我总要娶妻的,不是吗?"
"毓臻!"见毓臻退开,凤殇咬了牙,叫了一句,满脸忿忿。见毓臻始终不说话,好一阵,凤殇便先败阵下来了,凑上前去,婉转道:"我自然知道你总是要娶妻的,只是,选一个你满意我也满意的女人,不可以吗?"
毓臻听他语气软了下来,也不想跟凤殇为难,干咳一声:"但你也不必这样狠心......我虽然不在乎娶什麽人,但是工部尚书的千金,跟我总有那麽一点情谊,因为你我的事,累及了她,总是......"
"再不会了,再不会了!"见毓臻放松了口气,凤殇顿时笑了起来,连声道。
见凤殇笑得像个孩子一般,毓臻也不禁无奈一笑:"你啊......"
没等毓臻说完,凤殇已经蹭过去拉著毓臻的手:"呐,我说,毓臻,不如你进宫陪我吧?"

二十一

"什麽?"听凤殇那麽一说,毓臻一时不明白了。
凤殇一边把下巴靠到毓臻肩上磨,一边笑著软声央道:"陪我吧,陪我吧,搬到凤渊宫的偏殿来,我会找个很好的借口不会让你为难的。"
"不行!"毓臻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我现在不是已经隔几天就进宫留宿了麽?这跟搬进去也没差多少,君臣就要有君臣的样子,我怎麽能搬到你的寝宫去,无论是什麽理由,都不像样的!"
"别人说什麽有什麽关系?本来就不只是君臣,何况只要找一个好的借口,没有人敢说闲话的。"
"不行,绝对不可以!"毓臻正色严词,"别人不敢说,不代表不敢想,我不想以後史册上记载著你是一个性好男色的昏君,而那个男色就是我。"
凤殇还是不死心,一边笑著道:"我本来就是性好男色,本来就是喜欢你啊,後世史书上写的是什麽,不还是我来决定的麽?就算要写,那都是我们死了以後的事了,会比眼下重要麽?"
"我说不行就不行!瑾,听著,绝对不可以擅自决定这事,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毓臻一咬牙,捉著凤殇的肩一字一句地道。
凤殇看著他,慢慢地抿了唇,不再说话。
隔了一阵,毓臻才松了手,叹了一声,轻道:"今天我还是先回去吧,过两天再来。"说罢,低头在凤殇额上印下一吻,转身而去。
凤殇一人站在雪地上,久久没有一动,直到天下飘起了雪,沾衣欲湿,他才一步一步退到了园中桌子旁,脸上尽是哀戚。

你总是这样,说什麽会试著爱上我,却总是为了别人来伤我。
你说你总是要娶妻的,当初劝你娶颜初,你又为何不应?那时的你,不就是为了哥哥不娶麽?如今却对我说,你总是要娶妻的。
後世史书,旁人言语,对你来说,就是那麽重要麽?我都不在乎的事,你又何必替我在乎?

失神地靠在石桌边上,隔了很久,凤殇终於疯了似的将桌子上准备的东西通通扫到了地上。
漫天风雪中,有人很轻很轻地叫:"走,走,走了就不要再来了!"低回欲绝,透著深入骨髓的无力。

夜色如水,凤渊宫中一派祥和,毓臻侧身躲入暗处,等巡逻的卫队走过了,才又走了出来,匆匆往凤殇的寝室走去。
本是怕凤殇闹起来没完,非要自己搬进宫里来不可,所以才说过几天再进宫的。只是毓臻回到府里,一夜辗转,一时怕凤殇又自个儿琢磨出什麽奇怪的想法来,一时又担心凤殇一个人躲起来神伤,竟半夜没养出半点睡意来。
一时想著自己说过的话,一时又想著凤殇的讨好关心,毓臻终究在家里呆不住了,想著见到凤殇自然就会安心,便大半夜偷偷出了府,摸进宫里来。
"静王?"毓臻正要推门而进,身後突然传来一声轻唤,毓臻心中一惊,转过头去,便看到凤殇身旁的宫女长眠夏。
毓臻经常出入凤渊宫,有些人自然也是瞒不住的,例如眠夏。等看清楚来人是眠夏时,毓臻才舒出口气来,放松了握紧的手。
像是要确定是不是毓臻,眠夏走上一步,半晌才微微一笑,一福道:"奴婢见过静王。"
"不必多礼了,你退下吧。"毓臻敷衍地挥挥手。
眠夏却没有离开,依旧笑著道:"王爷要找皇上吗?但是皇上并不在凤渊宫里。"
毓臻一怔:"不在?"
"是,皇上到素宁宫颜妃娘娘那里去了。"
"颜妃娘娘?哦......"半晌才明白过来,颜妃娘娘指的就是当初凤殇要指婚给自己的颜初,毓臻下意识地微微皱了眉,没再多话。
眠夏也不看他的脸,只是笑著道:"皇上应该会在颜妃娘娘那里留宿了,王爷要等吗?要的话奴婢这就去给王爷准备......"
"不必了。"见眠夏像要转身的样子,毓臻连忙叫住了她,等眠夏抬头看过来,他才迟疑了一下,接下去道,"不必了,这就回去。本王来过的事,不要跟皇上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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