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千里————西伯利亚雪原[上]
西伯利亚雪原[上]  发于:2009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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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暖,或者是照龄世子,歪着头,可爱地一笑:"很不错的条件哟。可以考虑一下。控制他的军队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柳国还是有能带兵打仗的。只要借一借他的名头即可。关键是要他乖乖听话,否则,前功尽弃了。"
静又一步一步走近我,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我。
"凌静又爱你,嘉摩族的族长却不能爱你。他得利用你......因为他的族人不多了,他的族人都快活不下去了......不要怪我,雷焕,请你,不要怪我......"
我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早该明白的,却不愿意明白。尉迟雷焕,你他妈的是天底下第一的笨蛋。
"两位现在打算的这么详细,未免太早了吧。"清音长啸,帐外轻掠进一人。
柳可言。

那天,柳可言告诉我,以暖真名叫顾照龄,是柳国荣华公主的独子。
荣华公主企图弑父篡权,所以柳王想找我借兵。
然后,荣华公主派他来杀我。
最后,荣华公主失败了,满门抄斩。驸马司将军五马分尸。荣华公主带着儿子潜逃,途中遇上了我。
那名面黄肌瘦的"老妇",很可能就是荣华公主,当年艳绝天下的第一美人。

静又以暖目瞪口呆,他回头微笑道:"好了尉迟兄,不用装了。反正你也没中什么执心蛊......"他话还没完,我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一口血冲口而出。
以暖突然大叫:"是你!你没死!"
柳可言一挑眉:"活得好好的我干嘛要死。倒是你照龄世子,果然福大命大啊。"
静又突然反应过来:"雷焕他......没中执心蛊?"
柳可言一声轻叹:"世子爷,您不是忘了吧,这执心蛊可是我柳家进贡的方子啊。"
以暖脸色惨白:"那你,都是在装的了!"
我闭着眼睛,轻轻摇头。帐外突然人声鼎沸,火光冲天。
"抓住叛贼凌静又,顾照龄者赏千金!"林副将在帐外一喝,静又的身子晃了几晃,惨笑着转向顾照龄:"我说么。怎么可能赢过尉迟雷焕。还是高估了自己啊......"
帐外厮杀声一片。一批黑衣死士重了进来,抱起顾照龄就跑。凌静又恍然大梦醒来一般。隔着刀光剑影,他笑。
"原来你早就料到了。我们做戏,所以你就陪我们做戏?"
柳可言护着我,黑衣死士几次想挟持我都没有成功。
一片混乱。
之后,我被柳可言架了出去。我低声道:"快离开!"柳可言未及多想,带着我飞出营地。
伏在天逸山的一个小小的丘陵上,我看着下边缩成一小块影子的营地。
"你就这么跑了?你的军队怎么办?"柳可言不解。
"林副将会易容。我已经把最近要做的事情吩咐他了。再说还有一个三世僵尸。"
"你果然是深谋远虑。佩服。"
顿了顿,柳可言又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去大凛。过几天,就都会知道,兰陵王军中出现叛贼,兰陵王受了轻伤,所以军队暂不开拔。"
"说起受伤......"柳可言看着我似笑非笑:"雷焕兄,你可真是......明明早知道了,竟然还被气得气血翻涌。我说得没错吧。"
我没说话。他站起来,爽快地说:"算啦!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去大凛吗?那我和你一起去。"
我看他,他呵呵一乐:"别担心,我算计不来你。就是我想算计你,我也没那脑子啊!"
他伸了伸腰,迎风而立:"从小就被当死士养着,现在我要看看世界有多大!"

第 28 章
"......"柳可言瞪着我看了半天。半天之后,终于没忍住,爆笑出声。我钳钳鼻梁,皱着眉问:"你笑什么?"柳可言一个劲儿抖:"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笑,你打扮得这么书生气,我一时之间适应不了。"
我没理他,走到桌前,和了口茶。对面的铜镜上正映出一个修长的影子。面目平庸,气质温和。那影子放下茶杯,对着我笑了笑。那是我。
"我打算去天庐山,得穿过大凛。我只希望,这一路能平安到达,别出什么是非。"
柳可言赶紧正色:"哦。"
"那这样说来,我就是月九天,到大凛投奔亲戚。那你呢?"
"不如这样编,你是什么落魄贵族的少爷,后来因为你不学无术导致家道中落,于是作为护院的我保护您上大凛投奔亲属。"
"哦?什么不学无术?"
"当然是吃喝嫖......"柳可言翻了个白眼,"我打不过你,不说了还不行么。戏上不都是这么唱的么。"

第二天,柳可言扮作我的马车夫,正式离开了天逸山的地界,进入萧瀚山庄和随的交界。

我按着胸口,靠在车壁上。路很颠簸,我的意识一时清醒一时乱,丹田内一股真气乱撞,口中又有血腥气上泛。我的真气本就是逆转,几乎可以说是自伤筋脉,现下丹田不稳,随便什么人就可以要了我的命。
"什么人!"柳可言大喝一声,马车骤然停下。我略略一惊,柳可言在外面喊了一声:"九天,没事吧!"
我咽了一口血腥,慢吞吞地回答:"没事......"我爬出车外,"怎么了?"柳可言瞪着前方,一言不发。
一大群衣不遮体的饥民,沉默麻木地看着我们的马车,人越来越多,围得越来越紧。
"你们......是哪里人?"我轻轻地问。
"公子,别怪我们,我们也快活不下去了......没活路了啊......"眼看就把我们围得插翅难飞,不知谁口中喃喃自语。随地口音。
"所以你们准备打劫?"柳可言戏谑地看着眼前一大帮骨瘦嶙峋的饥民,蛇鱼剑只待出鞘。我按住了他的手。一手扶着他,一手揪着前襟,我笑着对那群人说:"小可月九天,只是个赶去大凛投奔亲戚的落魄书生......实在是没什么帮各位的了......车上有些细软和散碎银子,你们尽管拿去好了,只是这马车能不能留下?否则我们实在没办法走到大凛去......"
那群人不动,继续沉默着看着我们。柳可言搀着我,一手探到我的脉门,惊异地看了我一眼。
"荒山野岭的,你说这帮家伙不会把我们生吞活剥了吧......"柳可言小声说,"我都看见他们对着咱们的马流口水了......"
我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气血虚浮,站都站不稳。
"你没事吧?"
我颇艰难地摇摇头。
"嘿嘿,平时看你怎么会有一种你很伟岸的感觉?一抄一把骨头,比我还瘦呢。"柳可言继续废话。
"你到底什么意思?"
"看你到底有多少实用价值呗。"他猛然一挥手把我推进马车,逆光流窜,蛇鱼凌空而出--
"小爷我就是在死人堆里长大的,大道理不懂,自己活命才是关键!再过来,别怪小爷不客气!"
迫夜戾气阴鸷狠毒无出其右,蛇鱼灵活锋利冠绝天下。一道白虹贯彻长空,耀眼无匹。
"住--"我还没喊出来,一道红光破空而出,架住了蛇鱼。
柳可言明显一愣。架住他蛇鱼的竟然是个曼妙的少女。
"你......"柳可言低头愣着,那女孩冷笑一声。收了剑,一巴掌甩在柳可言脸上,整理了一下发型,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柳可言劈手一抓,生生把她的胳膊拎了起来。那女孩杏眼一瞪:"干嘛?"
柳可言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刚到自己肩膀的小丫头。那群饥民更进了一步,那丫头撅着嘴道:"小气!有钱人都小气!"
柳可言怒:"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是有钱人了?"
小丫头一巴掌拍掉柳可言的手:"反正你们比他们有钱。而且,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未免太不英雄了!"
"行啊,你正好英雄一下,救救他们好了!"柳可言冷笑,转身窜上马车。
那一大帮饥民突然惊醒了一般,围着那丫头跪下了,扯着她的衣袖,号哭一片。
"姑娘啊~救救我们吧!"
小丫头显然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吓呆了,一身水粉绫罗被抓得黑黑一片。柳可言挥鞭子就要赶车,我低声道:"你现在未免也太不英雄了。"
柳可言回头怒视我。
"英雄,不就是要救美的么。"我笑。

小丫头坐在车里,嘟着嘴。我在她对面,装没看见。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你不是英雄吗?那就英雄到底呗。"柳可言在车厢前面戏谑到。小丫头的不吭声。
"现在我们真的没钱了。"我一摊手,无可奈何地说:"在下月九天,前面的是陆康岩。你叫他小陆就行。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丰莲现。"她闷闷地说。
"小疯子?真合适。"柳可言余怒未消,"刚刚还骂我不英雄呢,现在你生的什么气?"
莲现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我没想到嘛......那是我最喜欢的镯子......"我看看连铜窗棂都被拆了的车厢,没说话。
刚才的撕扯中,莲现的玉镯子被人扒了去,竟然没发现。
"我救他们,他们就这么回报我?"
"那你以为?"柳可言还是冷笑。
小丫头嘟着嘴,不说话。
"小陆,到下一个镇,还有多少路程?"
"傍晚吧。"柳可言回了一句。我回头看着莲现,笑着说:"你也不用伤心,他们现在也不好过。"
"啊?"莲现不解。c
"三个下场。第一,那些钱分的不均,自己打起来。第二,被随的巡防军捉住,以叛国罪处置了。第三,荒山野地,没处花钱,自己饿死。"
"你怎么知道?"莲现一脸吃惊。
"刚刚被他们哄抢的银子是大楚的宝源钱,只能在大楚用。"我笑着解释:"随一向以酷刑治国,流民饥民逃向别国被捉住一律枭首示众。"
莲现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你现在觉得这家伙可怕已经晚了。"柳可言在前面听见我们的对话,插了一句。
"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莲现低低的问了一句。
"我们......都很可怜。而且,他们想要的,不是已经给他们了么?"
"月公子?你很可怕,可是我......还是很佩服你呢。"莲现轻轻地说。

丰莲现是青同派的小师妹。现在刚刚开始要闯江湖。本来豪情万丈,可惜遇见我了。
晚上,终于找了一处镇甸。把我的一块玉珏当了之后,我们住进了一家客栈。为了省钱,我们只要了两个房间。
"你一开始,是真的不想杀他们吧。"柳可言一手拿着酒壶,枕着胳膊躺在房顶上。
"可是他们太贪心了。"
柳可言转头看我一眼。
"什么时候后悔了,随时欢迎离开。"我淡淡道。
"好。"柳可言轻笑。不一会儿,又自顾自地说,"星星真亮。"
"嗯。"我说。
深秋的夜空很干净,冷冷清清地干净。我的手在袖中反复摩梭着娘给的玉佩。坚硬而温暖。

第 29 章
"别吵了,大早上的。"我下楼的时候正听见可言和莲现吵得不可开交。莲现一见我下来了,甩了个"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砸向可言,冲我一溜小跑来:"九天哥哥,你起来了?"可言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我微微一笑:"这里惊天动地的,不醒都难啊。"莲现小脸一红,我走到可言旁边坐下,莲现飞到我对面,唧唧喳喳的和说个不停。一会是"九天哥哥见过么",一会是"九天哥哥喜欢么",可言一筷子敲到她手背上,翻了个白眼:"食不言,寝不语。"莲现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姓陆的你别太过分!"
大概是不怎么适应自己的新名字,可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姓陆的"指的是自己。他也不着急,一手支着下巴,微笑着看着莲现。大厅里吃早饭的人不少,目光齐刷刷地往这里扫。莲现脸皮儿薄,期期艾艾坐下,脸蛋憋得通红。我说:"好了好了,赶紧吃吧,吃了要上路。"可言回头,一脸古怪地看着我:"你该不是说,要带着这个妞儿上路吧?"莲现反应快了不少,立刻看我。我无奈:"现在把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扔在这里吗?她又没有盘缠了。"可言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咧咧嘴算是微笑:"行,你要带就带吧。"我剥着煮鸡蛋,说道:"反正路过青同派,顺便送丰姑娘回家好了。"莲现立刻高兴:"九天哥哥真好!"
"那咱们总不能一路靠当东西吧!"可言总算想到钱的问题了。我吃掉鸡蛋,不紧不慢道:"不急。"

赌坊里人满为患。可言黑着脸挤过来,一手护着莲现,不让别的男人吃了她的豆腐,一手握着剑,蛇鱼在剑鞘里卡卡作响。我气定神闲地说:"买大,青龙十字。"庄家一喝"开!"色盅一开,果然不差。四个色子三九一三,大青龙十字价。
"小陆,你的杀意太露了哦。这样很容易招惹是非的。"我回头一笑,正撞见莲现红扑扑的小脸,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崇拜地看着我。
"不错不错,真没想到,您的赌技还真不赖。"
我用内功传音道:"练剑的,听色子还听不出来吗。"
他却再没说话。
最后赚了三百两。这个数够一般家庭半年的开销了。我拍拍手,起身,可言抱着一大袋子钱跟着我来到通达钱庄。他有点明白似的看着通达钱庄四个大字,哂笑道:"够俗!"我一撩前襟跨进门槛,淡淡道:"是俗,在商言商,做生意的可不是子曰诗云就能大把捞钱的。"
存了二百八十两,剩下的兑了散碎银两和一些铜板,三个人分着拿了。莲现很高兴,显然是不能习惯没钱的日子。回去的路上她看上了一直熏香的小手炉,我慢条斯理地和地摊的老板打价,五两银子我给砍下去三两七十钱。我把小手炉塞进莲现的手里,可言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怎么?"我笑。
"没......什么,前后对比太大,适应不过来......"可言有点尴尬地说,"以前没见过你一口气能说这么多,哈哈......"莲现乐道:"还是九天哥哥有本事,只花了一两三十钱!"
"怕也不值这些钱。不过是看你一身大家小姐的打扮,还有我们两个跟着,漫天要价罢了。"
"哦......"莲现点点头,兴高采烈地摆弄着小手炉。
回客栈退了房间,我们一路北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天黑之前能到达临仰。到了临仰,就是进入大楚的地界了。我微微叹口气,大楚。
也许客栈老板说的没错,是天黑之前能赶到临仰,就是他没说临仰在天黑之前关闭城门而已。我们到的时候,正看见大城门徐徐落下。可言有些懊恼,莲现倒是很雀跃:"那九天哥哥,我们不如就在城外的小树林里凑合一晚?"
我看了可言一眼,也只能这样了。
很快天黑下来。寒风刺骨。我升起篝火,可言打了两只野山鸡回来。小丫头很兴奋,高高兴兴地说:"真好玩!我一直想这样呢!幕天席地,餐风露宿,这才是闯江湖呢!"
小丫头一看就是不知愁滋味的,餐风露宿都出来了。可言有点蔑视她,哼了一声。我挽起袖子,把山鸡洗净,和泥细细地裹了,烤了两只叫花鸡。可言从马车里拿出干粮和水,小丫头有些冷了,瑟缩在火堆旁边。我把马车的毡毯棚拆下来铺在地上,让她坐上去。然后用棉被把她包起来,看她狼吞虎咽地啃着鸡。我和可言一左一右挨着她坐下,帮她挡挡风。马车被我引到上风向去,挡在她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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