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千里————西伯利亚雪原[上]
西伯利亚雪原[上]  发于:2009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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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知道尉迟雷焕今天是筋脉逆转的日子?"
"尉迟城,他说的!"
"你女儿的作用也不小么......"
"算了,老子才没这个闲心搞什么天下,什么得十方者得天下,老子不感兴趣!倒是这个小美人儿......"
"唉,不愧是尉迟云扬的人,怎么看都是一身销魂蚀骨的媚态啊......"
"路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连城霏冷声问,"这个可是我的东西!"
许多声音乱七八糟混在一起,我竟也听不真切。
又是一个耳光。"小贱人你乱动什么?这么快就想要了?嗯?啊!混蛋竟敢咬我!"
"诶,他要干嘛?"
好像是有人在地上爬动,缓缓的,万分艰难地爬着。离我越来越近......
"爹!怎么会这样!"路珠儿尖叫:"你不是答应我,等事情完成,就把他武功废了给我的吗?"
"我怎么会知道!谁知道这小子性子竟然如此烈,自绝经脉!"
"可他现在死了!"
"他没死!"
撕心裂肺的喊声。众人似乎愣了。我感到有人爬到我身边,抱着我的头,温柔地拍着我,像哄着不足几月大的幼儿。"他只是睡着了,睡着了。福儿乖,福儿好乖,福儿从小就比别的孩子乖,从来不惹事,哭都很少......福儿一生气就闭着眼睛假寐,福儿醒醒,不生气了,对不起好不好?福儿乖哦,不气不气哦......"温润的泪止不住地垂着,滴落在我的脸上。
刹那的恍惚,我竟然以为,我躺在娘亲的怀里。
......可终究不是。
心里疼,撕扯一般,生生要把我疼得想要流泪。我到底是还没有坏到骨子里,居然还有心。那人抱着我,轻吻我的额头,整理着我的头发,温柔馨香入骨。
不要这样,我受不起。
那年我路过迦叶寺,船未止,打水的僧家笑道,施主何苦强求。
我循声望去,那灰衣僧人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施主,可要好自为之。天理循环,戾气太盛,最终还是要伤了自己。
我没有强求,我可以掌控一切。甚至是,我的心。
一时之间,地动山摇。山崖上开始往下滑细小的碎石,一群疯了的人才开始清醒,乱做一团。
"福儿,福儿怎么办,福儿你醒醒,求你了,快醒醒......"那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反是越搂越紧。
"他都死了!"连城霏冲过来,身上突然就轻了。
"不要,放开我,我要陪着福儿,福儿,我的福儿--!"
不要命似的凄厉的尖叫,剧烈的挣扎的声音,然后突然停顿。应该是连城霏点了他的穴。
很好,都在意料之中。
各自的命,别人都没有办法。
所以,不要怪我。

第 19 章
抱着以暖走过地道,来到朔冽峰下。脚底下血还在淌,幸亏崖壁外面都让峰顶砸下来的大石头堆满了。
"主上。"几个雷堂杀手过来,接过以暖。
"刚服了绝身散,好生调理着。"
"是,主上。"
我缓缓走入竹屋,坐在床上调息。
刚才我确实是在赌命。霹雳堂的炸药一向准,可是却不见得万无一失到丝毫不差。少有差池,刚才我就已经命丧巨石之下了。
那边现在一定更精彩。刚才混乱中有人从我手上偷了兰陵令,现在恐怕已经被发现了。我闭着眼睛,最近值得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东正阳,真是谢谢你啊。要不是借了你的名,我还真召不齐这么多人。
"可以进去吗?"那人果然来了。
"进来吧。"我没有睁眼。媚生,或者,灵泉。细细簌簌的衣料相擦声,接着是搬椅子的声音。
"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灵泉轻轻地说,"什么都让你算准了。他们现在误会是路成天和楚木啸假扮煞杀人,挑拨大家杀了你好独吞兰陵令和十方图。"
"很热闹吧。"
"是很热闹。但是,那个月--"
"好了,别人和我没关系。这几天多亏了你,要不然可能早露出破绽了。"
"真没想到,路成天的靠山竟然是连远峰。这下,军队可能都要上山了。"
"嗯。"
"......甚至是几国之间的战争。尉迟雷焕,你让人害怕。"
我掌握着夫余的冶铁,随的冶盐,中央大粮仓。兵器,盐,粮草,如果战乱真起,我是最大的获益者。
"我是谁?"我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人。
沉默。之后,"兰陵王。"他站起,转身想走。
"你离开这里吧。好好做个男人去。"我又闭上眼睛,感觉他顿了顿,一甩袖子,快步离开。
十七那年,我坐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听他们辱骂我爹。之后,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我拎着迫夜,杀进出岫山庄的后院,正撞见东正阳压在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少年身上。
他的脸歪向窗户,上面全是屈辱和不甘。东正阳在他身上律动着,欲仙欲死的根本没有发现我。我踹门进去,迫夜寒光一闪,鲜血溅满了惊呆的少年的脸。
"你是谁?"他的声音颤抖着。
我冷冷地注视着他,看着他一身的狼藉。许久,我说:"你还是个男人么你。"
所以,他答应和我合作。

运气通畅,我走到我爹的房门前。推门,他没怎么吃惊。现在他的血脉都被我封住,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打算挣扎。我倚在门框上,笑着问:"爹,喜欢看戏么。"
他还是平静地看着我。
"儿子带你看出好戏。"

还是那个金碧辉煌的正厅。我们在墙后的密室中,厅里的一切看得仔仔细细。
楚木啸被捆着,没看见路成天。大概是跑了。一大堆人剑拔弩张地对着,内讧。
"静一静!我们在这里自相残杀也没有用。现在十方图有可能被路成天带走,尉迟雷焕埋尸石下,歌舒威宁围军山脚,他不会听我们的解释。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好好商量应对之策!"左燕大声道。
"应对之策?这个恐怕问连将军最合适了。"三世僵尸拉着干扁的鬼脸冷笑,嗓音嘶哑:"路成天怎么就逃走了?连将军,路掌门是令尊的人吧。"
连城霏的脸色变了几变,"他是什么人,我怎么清楚!我父亲还需要这么一个废物么?"
"不用你诡辩,这是我今天早上捉着的鸽子,上面的信可是很有意思啊。"三世僵尸捏着一只死鸽子,从鸽子腿上拔下个小纸卷。上面密密麻麻的尽是小字。"令尊要路成天东西到手之后,立即返回。"
"哼,你随便弄只死鸽子就来污蔑人么?"
"随便弄一只?令尊是什么人?怕信息被篡,每次都有不同的验证方法。我倒是亲眼看见他这么做过......"三世僵尸手指在剑上一抹,把血涂在之上,霎时出现了一只飞鹰。
大漠鹰。连远峰驻军的军徽。
众人愣,连城霏突然成了众矢之的。
"我要是东西到手,还在这里带着干什么?"
"你跑得掉么?据我所知,令尊一向是个果决之人,而你们连家--似乎不缺儿子。"三世僵尸笑得更开心了。连城霏的脸顿时惨白。
爹坐在我旁边,一直安静地看着,没有反应。我也不急,好戏在后面。
"关键还是尉迟雷焕!他是真的兰陵王吗?"有人问,"歌舒威宁信么?现在各国的君王都视兰陵王为眼中钉,歌舒威远登基在即,怕也是想除之而后快。要是能证明尉迟雷焕确实是兰陵王,既然他死了,岂不皆大欢喜?"
"谁能证明?"
当然有一个人的人能证明。
一阵铁链子的声音。月柔。
宽大的衣袖破破烂烂,上面还有斑斑的血迹。脖子上手腕上脚上拴着细铁链,双手的指甲破碎外翻,鲜血淋漓。他被拉扯着拖上正厅,表情木然,大大的眼睛里神情涣散,像是彻底绝望之后的麻木。
我爹动了一下。
"这小妖精这两天天天跑到千刃崖去翻石头,也不怕被砸死,亏他翻得动!他和尉迟雷焕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一定知道他的事情!"
一个人上去扯着月柔的领子:"说,你知道尉迟雷焕是什么人是不是?"
月柔仿若未闻,还是愣愣的。一个耳光过去,月柔扑倒在地,细细的血线从嘴角涌出,他却还是一脸的决然。
"小贱人,不说是不是,看你这小身板儿,就是伺候爷们的料。装什么节烈!"另一个男人上前,连城霏刚想制止,三世僵尸看他一眼;"连将军,好自为之,你现在可是连自身都不保。最近你为了维护他,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了。"
月柔倒在地上,那男人一把扯开他的腰带,露出一大片莹白滑嫩的肌肤。
厅里咽口水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爹坐不住了。额角手背青筋暴起,全身都在格格作响,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大穴都被我封了,想动都动不了。我没有看他,只是抿着嘴,问道:"怎么样,这戏,好看不?"
月柔死了一般,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大颗的泪珠儿滚落着,眼睛却眨也不眨。那男人抚摸上他纤细优美的脖颈,淫笑着。
是男人都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其实我也有些好奇,月柔的"功夫"当真了得么,那么会伺候男人,比女人还强?
娘,您高兴吗?我突然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心里怎么这么疼呢?难不成我也被这妖精迷惑了?正笑着,突然听见一声狂吼,爹喷出一口血雾,倏地站起来,一拳砸穿了眼前的墙壁。轰隆一声,墙塌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厅里的人明显也被这变故惊呆了。月柔转过脸来,看见我爹,失声痛哭:"云扬哥......你终于来了,我对不起你,福儿他,福儿他......"
我从我爹身后走出,左手搭在我爹肩上,暗暗用内力制住他。刚才他强自冲穴,现在的内伤已经相当严重了。月柔见了我,疯了一般高兴地大叫:"福儿,福儿你没死,你没死!"大厅里的人见我又是一呆。我淡淡道:"当然,你都没死,我为什么要死。"月柔呆了,看见我爹嘴角也是血液外涌,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是尉迟云扬?怪不得你当年宁愿被万人唾弃也要和一个男人好呢,瞧这一身媚骨!"
"男男相交,有违天理!"
"无耻!"
月柔推开那男人,努力想站起来。他直直地盯着我爹看,笑了。凄哀绝艳。
"云扬哥......这是为什么呀......我们没有对不起别人,我们,我们只是相爱......"
爹也笑。笑得泪流满面。
"我爹说我们是孽缘,可是我从没后悔过,柔儿呢?"
"够了!"我扯着我爹的领子大吼,"都给我够了!我娘呢?尉迟云扬,我问你你当我娘是什么?啊!"
我爹看着我,仿佛要看到我的骨子里。一副了然的模样。
"你会后悔的。尉迟雷焕。"他一字一句地说。
"云扬哥!"月柔叫了一声,含着眼泪拼命摇头,"不要,求你,不要......"他身后的男人不耐烦了,一把从背后扯开他的衣服,一枚纹身出现在他左肩上。
一个树叶形状的"煞"。
"你......是当年洗砚阁的第一杀手煞?"那男人大惊,"怎么你竟然武功尽失?"
"杀了他!此等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等等,尉迟雷焕,你怎么还活着!"
我笑。抬手,白色霹雳飞旋而过,那人人头落地。
飞扇。飞扇公子。
山脚下,战鼓雷动。歌舒威宁要上山了。厅里的人惊醒一般,竟然齐齐的冲向我。我没动,身后两队黑衣杀手鱼贯而出,身手迅速诡谲,月柔却惊了:"洗砚阁!"、
"洗砚阁......对,你果然是煞。"我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缓慢而优雅。
"洗砚阁主人,现在,是我。"
连城霏回身抓住月柔,轻功一掠,夺了出去。我爹提气要追,却蓦然倒地。厅里的人蜂拥而出,大骂不止,跟着连城霏夺门而出。黑衣杀手静立在空空荡荡的厅中。
"你......快去救柔儿!"我爹回头看我,两眼血红。
"为什么?"我问,"我巴不得他死呢,救他干什么?"
"你!"我爹不怒反笑:"好,好,很好,果然是作孽,果然是我尉迟云扬做的孽!"
"我要你们欠我的,都一点一点地还回来!"我拎着他的领子,凑近他,一字一句。"我恨你,恨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一个耳光,我没躲。打得极疼,我却还是笑。
"余嬷嬷。"
她身后,跟着凌静又。淡淡地看着我,波澜不惊。
"你,你混蛋!"她骂着,"上天啊,真是作孽啊,你,你当真是来讨债要命的!"
"余嬷嬷,你又是哭什么?嗯?他们欺负我娘啊。我做错什么了?"我扔开爹的领子,一步一步走向她。我现在的样子,也许很吓人。
本来我就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怒瞪着我,又要扇我,我一把接住她的手,慢慢地说:"余嬷嬷,不要逼我。"
"你娘?你娘?你娘是谁?"她倒不怕,厉声喝问。我终于也没有耐性了,吼道:"当然是那个被逼死在桃花林里的倒霉女人,叶灼儿!"
那一巴掌,还是落下来了。我的脸偏向一边,余嬷嬷哭骂道:"你给我记好了,你娘叫月柔,月柔才是你娘!"
我眼前一黑:"哼,余嬷嬷,你也糊涂了么?月柔他是个男人!"
"我糊涂?你糊涂啊!枉你是什么医邪,你难道不懂么,还要来问我?冤孽,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不是你自己的亲娘,谁会这般待你!"
心里那个地方,霎时塌了。
天旋地转。
"我,我怎么会信你!"
"我要你信?你可以不信,权当柔儿上辈子欠了你了,这辈子被你讨回去了!"余嬷嬷转身就走,我慌了上前扯他的衣襟。
"余嬷嬷,你别走,你告诉我,我娘是叶灼儿是不是?我没有错,我没有认错娘,是不是?"
余嬷嬷自顾自地走,不停。
"余嬷嬷,你不要不理我,都不要我了你怎么也不理我?"
"你娘......太惨了,就这么走了,也好......"余嬷嬷低声自语着,我却好似被雷劈到一般,眼前一花。
太惨了?--走了,也好?

第 20 章
来不及想太多。
脑子里昏昏沉沉,岩浆一样翻滚着。身子掠出大门,追了出去。
刚才的话,在耳边轰然作响。余嬷嬷绝望地哭骂着,我却再也听不清。

你说他生的我,为什么他从不肯认我!
你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个男人生的孩子么?你娘怕毁了你,你娘他害怕啊!

朔冽峰顶,月柔被连城霏携在怀中,柔弱无力。连城霏看着我,冷笑。
"我早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怎么,这下想起来要和你爹抢人了?"
我没说话。直直地瞪着闭着眼睛的月柔。
能跑到哪里去?歌舒威宁的军队正在上山,他想要我们所有人的命易如反掌。可怜的连城霏,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死了都不可惜的棋子。
周围的人有很多。但是我顾不上了。我顾不上了,什么智谋算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想不起来,只是盯着月柔,看着他苍白的脸,这才发现他的身上有深深的纵横交错的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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