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二公子一直陪在林文墨身边，虽然最开始知道林文墨打算拿那么危险的洛新丹给自己时，发了很大的脾气。足足十天，陪小嘉聊天，逗旭儿玩耍，就是不理林文墨，林文墨解释得口干舌燥陪尽好话才求得温二公子开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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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末，天气更冷了。

　　调养了一阵子后，小嘉胖了不少，身体也好了很多，可是也有不舒服的地方，近五个月的身孕已经十分明显了，肚子变大了，肚皮就被撑得有些难受，有些痒有些胀。林玉菲配了药膏给小嘉，让他每天按摩时用。

　　这天天刚黑，小嘉就睡下了，齐天杨坐在床边按摩着小嘉的肚子。

　　过了一会儿，林文翔推门进来，齐天杨急忙起身，两人走到卧室外间，在桌边坐下。

　　“我刚从杭州回来，先过来看看他，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今天下午和温二公子陪旭儿玩了一会儿，有点累了。”

　　“哦，记得提醒他不要太累。”

　　“嗯。”

　　林文翔是个强势而寡言的人，唯一能让他温和一些的人现在正睡在里间的床上。

　　单独面对林文翔，齐天杨有些紧张，不是害怕，是因为做了对不起人家宝贝弟弟的事而心存愧疚。

　　林文翔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和小嘉的事，我本不想管。但是你要知道，小嘉是被我们三个人宠大的，从小到大我没对他伸过一根指头，老二和老三就更不用说了，我们捧在手心里的人，你却这么对待，你说，我这做哥哥的会放过你吗？”

　　齐天杨正要回答，突然听到里间小嘉轻轻哼了一声，齐天杨几步冲进去，看到小嘉在睡梦中用手轻轻抓挠着小腹。

　　齐天杨取出按摩膏涂在掌心，运功让掌心带着一点点温热的内力，轻柔地按摩着小嘉的小腹，舒服一些后小嘉又安稳了下来。

　　齐天杨手上动作不停，轻声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也知道你们不会轻易放过我，要杀要剐我决不皱眉，但是……可不可以等到小嘉过了这一关之后，只要让我看到他平安就行了，现在，请让我好好照顾他。如果……我是说如果，小嘉出了什么事……我……我也会一直陪着他的。”

　　林文翔沉默不语，良久，说：“过几天老三他们就回杭州了，这阵子我留在这里，需要什么说一声就行。天晚了，我先走了。”

　　齐天杨回头笑笑说：“知道了。”

　　林文翔走后，齐天杨微笑着看着睡梦中的人，轻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小嘉依旧安稳地睡着。

　　天气越来越冷了，齐天杨不放心畏寒的小嘉一个人睡，连续几夜都守在他床边不肯回房。

　　月挂中天，睡在床上的小嘉突然动了一下，趴在床边的齐天杨立刻醒了过来，看到小嘉半睁着眼睛，轻声问：“怎么了？”

　　“水。”

　　齐天杨从一直放在外间小火炉上的水壶中倒出热水，兑温喂给小嘉。看着小嘉依旧迷迷糊糊的样子，说：“接着睡吧。”

　　小嘉依言闭眼，但刚闭上就又睁开，齐天杨问：“还要喝吗？”

　　小嘉不回答，向后蹭了蹭身子，掀起一个被角。

　　齐天杨惊喜地问：“你是……让我陪你吗？”

　　小嘉瞪了他一眼，扔下被角咬着嘴唇不说话，齐天杨会意地脱下外袍，掀被上床，小嘉什么也没说，翻过身去继续睡。齐天杨很开心，躺了一下后小心翼翼地翻身面对小嘉的肩背，轻轻伸手搂着小嘉的腰慢慢按摩他的肚子。小嘉稍稍动了一下，依旧什么也没说，合眼睡去。

　　第二天一早，小嘉张开眼睛时发现齐天杨早就醒了，只是一直躺在床上按摩着自己的肚子。被小嘉迷蒙的目光一扫，齐天杨身体一僵，聪敏如小嘉当然明白，齐天杨红着脸刚想起来，小嘉嘲弄地说：“我的身材都走形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有兴趣啊？”

　　“不是……”

　　“噢？那么你对我是没有兴趣了？”

　　“是，啊，不是……”

　　“到底怎么样啊？”

　　齐天杨语塞，低着头冲出门外，开门碰上林文墨，尴尬一笑，急忙跑回自己房间。

　　林文墨走进卧室笑个不停。

　　“有什么好笑的？”小嘉不悦地说。

　　林文墨笑够了说：“这很正常嘛！你干嘛那么为难他？”

　　“我生气！”

　　“生气？他惹你了？”

　　“我生气昨晚居然一时心软让他上床睡觉！”

　　“哈哈哈哈……生自己的气然后拿他撒气，这齐天杨也真惨……哈哈……”

　　“别笑了，这么早过来干什么？温二哥呢？”

　　“他在准备马车，我们今天回杭州，过年的时候回来，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哦，路上小心。”

　　“你也注意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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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嘉好像终于找到好玩的游戏那样，每天夜里都要齐天杨同塌而眠，第二天早晨再嘲笑他红着脸跑出去的样子。小嘉玩得兴起，有一次甚至一手扯着齐天杨的袖子，一手护着小腹可怜兮兮地说：“天哥，别这样，会伤到宝宝的。”齐天杨欲哭无泪。

　　但即使明知小嘉是故意的，齐天杨却也不放心小嘉一个人睡而努力克制夜夜陪伴。后来齐天杨每天都在小嘉醒来之前起床，以免尴尬。

　　一天早晨，齐天杨醒来时发现小嘉正枕在自己胳膊上，想起床又不想吵醒他，犹豫时，小嘉稍稍动了一下，齐天杨趁机抽出胳膊，揉了揉有点酸麻的肩膀，正要下地，小嘉半眯着眼睛扯住齐天杨的袖子，口齿不清地说：“天哥……别走……别娶别人……我……”

　　齐天杨猛地回头，却发现小嘉还没说完就又睡着了。

　　这么久了你还在担心吗？这么久了你还在难过吗？即使在睡梦中也难以释怀吗？齐天杨的泪珠滚滚落下，颤抖着手抚过小嘉的面颊，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拭泪离开。

　　听到房门慢慢合上的声音，床上的小嘉张开一双清亮的眸子，伸手抚过枕头上齐天杨的泪痕，自语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又看了看齐天杨离开的方向，噘着嘴说：“哼！活该！谁让你跑去纳妾的！”然后翻身裹紧被子继续睡。

　　转眼间已是新年，小嘉的肚子也已经有六个月了。齐天杨带着愧疚之心差人送信到枫叶山庄告诉齐宇宏，小嘉身体不适，自己要留在这里陪他，所以不能回家。齐宇宏见自己儿子决心已定，无计可施也只能不管，回信说自己决定退出江湖，今后遛鸟喂鱼，颐养天年，枫叶山庄庄主之位也传给齐天杨，以后的事让他自己做主。

　　绿竹山庄今年过年尤其热闹，林氏四人都在，还有谢清铭、温二公子、齐天杨和走路走得摇摇晃晃的旭儿。过年是快乐热闹的事，大家都想在一起过个平安喜庆的新年，于是放下心中所有的不快，就连小嘉也稍稍收敛，不再故意为难齐天杨了。

　　过了正月，小嘉的肚子就已经七个月了。

　　为了保证小嘉生产时能有足够的体力，林玉菲让小嘉每天出去走走，活动一下。小嘉挺着偌大的肚子很不愿意走动，但为了宝宝们忍了下来，每天都在齐天杨的搀扶下在山庄中转悠一会儿。

　　肚子大了，腰背的负担就更重了，而且腿也时不时地抽筋，齐天杨只要陪在小嘉身边就不停地给他捶腿捏腰按摩肚子，希望他能舒服一些。

　　小嘉睡觉时也很不安稳，一直仰卧会腰酸背痛，侧卧久了身子会麻，而且肚子大得已经有些难以翻身了，齐天杨就在夜里定时给小嘉翻身，揉捏他酸麻的身子。

　　问题最大的就是小嘉的心脉，那瓶调养心脉的药丸用得很快。林玉菲看着从最开始两三天一颗到现在一天两三颗，皱紧了眉头不停地开方配药翻医书，可却没有找到什么更好的方法。齐天杨每次看到小嘉捂着胸口从药瓶中倒药丸都心疼得像针扎了一样，可却只能给他倒水看着他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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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嘉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心脉的负担越来越重，胸闷的次数越来越多，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但每次哥哥姐姐来看他时，他都会笑着说自己很好，没什么大碍。林玉菲摸着小嘉的脉叹气，然后开出一张又一张药方。林文翔和林文墨也心知肚明，却顺着他的意假装不知，只是两人都不肯再离开绿竹山庄，玉竹楼的事就差人隔几天汇报一下。

　　但是当只有齐天杨一个人在时，小嘉就完全不一样了，常常发脾气，然后拿齐天杨出气。齐天杨明白小嘉身子不舒服以致心情不好，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会顺着他，转过身擦去心疼的泪水再笑眯眯地转回来听候小嘉差遣。

　　这天，林玉菲松开小嘉的手腕叹气道：“小嘉，宝宝已经满八个月了，我……给你催产吧！”

　　小嘉想也不想地回答：“不要。”

　　林玉菲着急地说：“小嘉，你的身体你自己也知道，你的心脉已经快到极限了，听话，让我给你催产吧！”

　　小嘉摇头道：“不要，早产的小孩通常会有些先天不足，我希望我的宝宝们能健健康康的。放心，二姐，我没事的。”

　　直到林玉菲走出门外，齐天杨依旧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小嘉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齐天杨久未见过的春风般的笑容，说：“我没事的。”

　　齐天杨颤抖着抓紧小嘉的手说不出话来。

　　可是，小嘉的那句“我没事的”也不过只是一句话而已。

　　几天后，小嘉上午在院子里多走了一会儿有些累了，午饭只吃了两口就不肯再吃了，揉着眼睛说要睡觉。

　　服侍小嘉躺下后，齐天杨出屋吩咐冬梅把饭菜端下去，等小嘉醒来一起吃。再回到卧室时看到小嘉的手放在身体旁边的床上，齐天杨有些奇怪，自从小嘉知道自己怀孕以来，时时刻刻都用双手护住小腹，睡觉时也不例外，而且齐天杨清楚地记得刚刚出屋前小嘉是把手放在肚子上的。

　　齐天杨快步走到床边，却发现小嘉的胸口……没有起伏！

　　那一瞬间齐天杨浑身冰冷。

　　探小嘉的鼻息，什么也感觉不到，齐天杨大声叫着“小嘉”不敢轻举妄动，冬梅闻声进来，齐天杨哑着嗓子要她去叫林玉菲。

　　林玉菲匆匆赶到，将金针刺进小嘉几处穴道，又拿出参片给他含在嘴里，运起内力将柔和的真气缓缓送入小嘉体内。

　　随后赶来的林文翔和林文墨看着这个场景默默不语焦急地等着。

　　不久，小嘉颤抖着费力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齐天杨随即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林文翔、林玉菲和林文墨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小嘉看看众人，又疲惫地闭上双眼，无力地问：“二姐，我刚刚怎么了？”

　　林玉菲带着满脸的泪痕回答：“你刚刚……没有呼吸了。”

　　小嘉依旧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轻轻点头。

　　林玉菲勉强止住泪水说：“你好好休息，有话我们明天说。”

　　小嘉“嗯”了一声，随即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天亮，齐天杨一直守在小嘉床前，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后来林玉菲来了，代替他守着小嘉，齐天杨才敢趴在桌子上稍稍闭一会儿眼。

　　快到中午时，小嘉终于醒来了，吃下了齐天杨喂的半碗燕窝粥后，靠坐在床头看着端坐在屋里的林文翔、林玉菲和林文墨等着他们发话。

　　林玉菲说：“小嘉，让我给你催产吧！”

　　小嘉浅浅一笑，说：“好啊！”

　　看到准备费尽口舌的林玉菲露出惊讶的样子，小嘉笑着说：“昨天那种事，其实我早就料到了。”

　　林玉菲皱眉道：“什么！？……那前几天你怎么不同意？”

　　小嘉笑着说：“当时没想到会发生得这么早啊！昨天……”抬眼瞟了齐天杨一下，“要不是他发现得早，要不是二姐医术高明……”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就真的是一尸三命了……”

　　之后看着林玉菲正色道：“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我要半个月后再催产。”

　　林文墨说道：“既然同意了，也就不差这半个月了。”

　　小嘉遥遥头说：“我的身体还受得了，我想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内，让宝宝们再长大一些。”

　　林玉菲说：“半个月后差不多九个月了，小孩更大了，而且那时你的心脉就是真的差不多到极限了……”

　　几番争执，众人拧不过小嘉，还是决定半个月后催产。

　　齐天杨送几人出去，回来后看到小嘉仰躺在床上，双手抚着小腹，闭着眼睛喃喃道：“……爹爹不能继续保护你们了，不得不让你们提前出生了，对不起……”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流下。

　　齐天杨咬紧下唇绞着双手说不出话来，心脏像被人捏碎了似的疼。

　　之后，林玉菲每天都送来各种各样的补药给小嘉，安胎的、养护心脉的、增强体力的、调节睡眠的……小嘉每次都什么也不说端起药碗一口气喝下。

　　半个月来，小嘉变得有些沉默，就是说话，也大多是对着肚子里的宝宝们说。最经常看到的情景就是小嘉盖着薄被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院子的竹林抚着小腹轻声呢喃，齐天杨静静地守在旁边，听着他向宝宝们描述外面美丽的世界，旖旎的风景、绿色的树木、可爱的动物和形形色色的人。

　　终于，明天就是生产的日子。

　　夜里，小嘉背靠着齐天杨的胸口安稳地躺在他怀里。虽然每次抱住小嘉时他都会露出不悦甚至不屑的神情，但齐天杨知道小嘉其实是很喜欢这个姿势的，尤其是自己用双手护住他的肚子的时候，所以常常这么抱他。

　　但是今天，小嘉没表现出任何不满，一直很平静的缩在齐天杨怀里，抓着他的手在自己肚子上轻轻抚摸。

　　小嘉闭着眼睛轻声叫：“天哥……”

　　齐天杨有点失落，小嘉只会在意识不清或者想为难自己时才会这么叫，现在……大概是因为快睡着了有点迷糊吧！

　　小嘉继续抓着齐天杨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这里面是两个宝宝呢！”

　　很清醒！？齐天杨有些诧异，静静地听着。

　　“起什么名字好呢？”

　　齐天杨开心地微微一笑，问：“你喜欢什么名字呢？”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怎么起呢？嗯……要不先起个小名吧？”

　　“好啊！”

　　“那……先出生的叫宝宝，后出生的叫贝贝，好不好？”

　　“好啊，宝宝，贝贝，都是我们的宝贝！”

　　“天哥，一定要记住啊！一个叫宝宝，一个叫贝贝，你不要忘了啊！”

　　“嗯。”

　　肚子里的两个小鬼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名字，稍稍动了几下以示回应，两个人的手都放在小嘉的肚子上，感受着宝宝和贝贝的回答，露出幸福平静的笑容。

　　可是两个小鬼似乎有点高兴过度不肯停下来，小嘉有些不适，稍稍皱眉按住了胸口。齐天杨忙伸手到枕头下拿出装着药丸的瓷瓶，却被小嘉推开，说：“不用了，不严重，还没到需要吃药的程度，过一会儿就好了。”

　　齐天杨皱眉放下药瓶，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运起内力轻柔地护住他的心脉，另一只手放在他肚子上，打圈按摩安抚两个小鬼，很快，小嘉不再皱眉，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齐天杨似乎隐约听到小嘉在睡着前说了一句“真想看看他们长大后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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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嘉端着一只药碗靠坐在床头，环视围在身边的哥哥姐姐，再看看齐天杨，最后低头看看手中的药碗，抚着小腹轻声说：“我……有点害怕。”

　　齐天杨轻轻握住小嘉的手，柔声道：“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嘉慢慢点头，深吸一口气，举起药碗一饮而尽。

　　药效发挥得很快，小嘉隐隐觉得下腹传来阵阵疼痛，但并不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