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凌小寂死了，为他难过的人太多了，不差我这一个，我只需要冷笑就够了！”对，他不需要为凌小寂的死伤悲！
他轻飘飘地转了一个身，盈盈的笑着，那艳丽的脸似添了份清幽，反倒看起来更像是凄凉！
易长亭暗叹，这个倔强的人，连难过也要藏在心里，不肯表露出来。
“我打算，再去皇宫探一下！”易长亭的脸闪过一抹坚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不相信他死了，对吗？”连黎微微一笑，他忽然想到凌小寂在半月的沉睡中醒来后，对着菊花露出的笑，如夏花一般怡然自得地绽开，凌小寂是个异类，在这纷扰的世间优雅畅行，丝毫没有染上一丝混沌！
“或许吧！没有亲眼见到，心中总是抱着些幻想！”易长亭露出自嘲的笑，“你，好好照顾他吧！他受的伤不轻！”
“嗯！”连黎轻轻点头。
“我反倒有些担心他，醒了以后的事情！”易长亭的脸上浮现一股忧虑，“凌小寂……”
易长亭走了，他去皇宫里寻觅凌小寂留下的痕迹了！
战宾！战宾！这个人其实他很早以前就知道！
终于见到了，才明了，什么见绝色倾城，自己和他比起来，只是庸脂俗粉罢了！
记得，他还未进洛王府时，在青楼里被调教时，曾遇到过一个江湖中的画师，那个画师，见了他之后，只是轻叹。
“美则美矣，艳也艳绝，虽也算得上人间绝色，却终少了一份光华和气质！登不了上品！”
他有些不服，问，那上品是谁？
画师一脸迷醉的样子，似回味，似感叹，更似仰慕的说，“战宾！一个迷一样存在的人！那个人才称得上绝色倾城！光那一身冷丽光彩，就足也慑魂！”
“他有月的清冷，星的闪烁，夜的深隧，虚空的飘渺，我从来没想到一个人竟可以美到他那般模样！”
“孤冷高傲，如冰雪一般的气质，不似凡人所能拥有的！我甚至觉得他也许是神仙下到红尘来！”
这番话，以及这个代表着不似凡人的人的名字，他牢牢的记在心中，当凌小寂一说战宾是他师弟时，他一下子想到的就是当年那个画师所说之人。
或许，也只有这般的人，才会让凌小寂舍弃柴情，而对之念念不忘！
如今，凌小寂死了，这个人就躺在他面前，也是如同死了一般！
连黎忽然觉得一抹从心底涌上来的深深寂寞，这些人都死了，他这样一个残败的人还活着干嘛？
一声水晶似的悠悠叹息，在这个屋子中响起，里边有着疼痛，有着解脱，也有着迷惘……
第四十一章：世事二
“你总认为我做的事情荒唐可笑，但如今看来，你比我更加可悲，可怜！”秦川有些怅然若失的说，他看到了带走战宾的是谁，他知道，至少，他想保护的人，没有死，在某一种程度上而言，他比柴情幸运！
柴情望着犹站在那里的皇帝和秦川，以及满地打斗过后的血腥和残骸，一股深沉的倦意袭上他的心头。
他有些恍惚，有些迷乱，难道，一切，与凌小寂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他怎么却有一种从未开始的错觉？
凌小寂，他的凌小寂还这么小，这么小，如果他愿意，他们还可以在一直很久，很久的时间，还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凌小寂选择的是永远的，彻底的，决绝的逃离！他无法拒绝去承认这也许是来自于他的逼迫，是他，打碎了他的凌小寂。
他其实从来都没有，都没有得到过凌小寂，凌小寂的身，凌小寂的心，从头至终，都只是属于战宾。
他才是输家，在这场看似游戏，实至投入全部身心的追逐里，他才是最大的失败者。
秦川说对了，那就是事实！
“你们都走吧！今夜的事情到此为止！”柴情抱着凌小寂的尸体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来到另一个卧房，他的洛王府，东宫现在无主，他暂时栖身于此。
把凌小寂小心的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用沾着温水的布巾温柔的拭去残留在凌小寂脸上的灰尘和血迹，然后，拿了一把梳子把凌小寂乱了的发细细的从发端梳到发尾，保证没有一丝纠葛才束起来，最后，为凌小寂冰凉纤细的身体换上干净的新衣。
做这些事情，柴情未假他人之手，这个从来都是让人侍候的人只是笨拙的缓慢的做完。
“你对我真的残忍！你从来只认为我伤害了你，你却不知道，从一开始，你就在不断的凌迟我的心！现在，都结束了，你的命，我的心！”
柴情把凌小寂到到床上，自己也躺了下来，他抱紧那冰凉的身体，甚至把头埋进那失去温度的颈间，他累了，真的好累，他好想，真真实实的如凌小寂一样睡一觉。
“这是我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洛王爷疯了！”宫女和太监悄声议论着，“竟然抱着一个死人睡觉……”
易长亭等到天微黑以后，就再度来到东宫，他伏在一个殿外的大树上，功力甚深的他清楚的听到下面的话语。
“皇人派人连夜用最好的晶石做一口棺材，不知道那个死了以后还被洛王抱在怀里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可以受到如此奢侈的待遇，怕是连皇后娘娘也在这么一天的话，都不会有这么一口棺材！”
“看洛王爷那架式，真有殉情的可能！”
“这宫里这两天还真不太平，天大的事都赶到一起发生了……”
“是啊！连很少露面的秦王都……”
易长亭没有再听下去，只是奔向那被议论纷纷的房间，他一定要亲眼见到！
宫里的守卫有些松懈，所有人都累了，绷了一天一夜的精神，仍没有得到放松。
易长亭轻易的潜进了那个防备并不森严的卧室。
即使是夜晚，即使是微弱的灯光下，即使他从来没见过女装外的凌小寂，易长亭的眼睛仍然看的很清楚，凌小寂变成了一具尸体，一具不再灵动，不再清澈，没有生命的尸体，不论他相不相信，这都最终变成了眼前这个事实。
巨大的悲涌上了易长亭的心头，把他从头到脚笼罩住了，他的侥兴破灭了，他的奢想打碎了，有些事实该去接受了。
凌小寂真的列了，现在摆在那里的只是一具曾经名为凌小寂的尸体，他的寻寻觅觅到了终结。
最终，看到凌小寂被称做洛王的男人拥的那么紧，易长亭放弃了带这具尸体离开的念头，因为他还看见了犹挂在那男人眼角的泪……
夜风中，那袭黑衣终是默然离去，从此，江湖中又将多出一个伤心人。
深夜，当柴情睁开眼睛时，他的身旁空了，本来该躺着凌小的地方空了，什么都没有了！
柴情状若疯颠的冲出去，问了每一个当值的侍卫，却没有一个曾经发现在人进去过或出来过，便不用说本来那具绝对不会动的尸体！
柴情呆呆的伫立在宫殿门前，如同一个失了灵魂的死人，没有人敢去打扰他。
直到，微弱的光芒坐天边开始扩散，星星开始消失，一切都将再度为光亮所笼罩时。
柴情才神色悲凉而绝望的慢慢走回那卧房中。
凌小寂彻底的没了！他什么都不肯留给他，除了那恨以外，他甚至连尸体都吝啬于他……
这是一个冷寂的冬日寒晨，如同柴情的心，冷澈至骨。
第四十二章：前世的又一次缘起
鱼是一种寂寞而奇怪的动物，尤其当一条鱼有了思绪后，它就更会感觉到孤独。
莲是一种出于泥而不染的植物，清涟而不妖，反而自有它的清艳！
有些事情，其实凌小寂并不明了，他以为他和战宾的感情是缘于这一世，但，其实，在那个幽暗却平静的世界里，最先注意到这只小鲫鱼的是莲，一朵青色的美丽的高贵的莲花！它，在小鱼儿的生命中，出现的，比水纹，比璃，比所有人都早，也比所有人都更深沉！
那时，它们同生在一座湖里，莲长在湖畔，莲在这座湖里生存的时间要比小鲫鱼长很多，也许是比这湖时的所有生物都要长！
任何事物活的久了都是有灵气有精魄的，何况是莲这种天生高贵的植物，一般的莲是很容易死去的，但这颗莲却非一般莲，它不知道自己是来自于何方，但它知道，自己并不是生于这水中的！
小鲫鱼常到莲下来觅食，莲初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家伙，毕竟在这湖中有成千上万的生命，而小鲫鱼只是这其中小小的一个，或许很快的就会沦为别人的食物。
直到有一天，它突然在这小小的鱼儿的眼里看见了寂寞的光亮，淡淡的，清灵的，溶在水里像是化了似的。
于是，它舍不得让这小鱼儿那么快就消失了，它想看着这小鱼儿长大，想多见见那清淡的光亮。
它护着这个小小的生命，它不让其它大鱼或者水中的生物伤着小鱼儿，它让小鱼儿在这里，总可以寻到美味的食物，让小鱼儿在莲下总可以感到平静而安全。
莲在小鱼儿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保护着这小生命宁静的平安的生长，莲没想过要告诉这小鱼儿些什么，它更没想过同小鱼儿说话，它只觉得自己可以每天都像那样看到小鱼儿在它身边游来游去就很快乐了。
直到这湖中的王，璃回来的那一天！
它看着那小小的鱼儿靠近璃那庞然大物，看着那清灵的眼中流出的好奇和羡慕，然后，它又看见，璃一个摆尾，把鱼儿脆弱的身子给甩到了岸上！
莲急了，它看着小小的鱼儿用力的挣扎，看着小鱼儿不停的蹦起再落下，那么的折腾自己！那么痛苦而脆弱的生命！可它没办法到岸上去把小鱼儿给救回来，对水生的所有生物来说，那不远的岸就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代表着到了那里就会死亡的世界！
咫尺天涯！莲忽然想到这样一个人经常说到的词语，它开始恨自己的不能动，恨自己的弱小！
看着那原本清灵的眼开始混沌，看着那本来闪亮的鳞片开始失去光泽时，莲告诉自己不能再等了，一定要救回那小鱼儿，它不能让小鱼儿就这么死去！
它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修行如果拼着魂飞魄散的话，是可以移动到岸上，是可以把小鱼儿再送回水里的……
“噢！可怜的小东西！离了水要怎么生存啊！”
岸上传来了救命的声音，一个路过的人发现了小鱼儿！莲欣喜的望过去，却没想到自己看见的竟然是至高无上的水神，它是在水中生长的，自然也是敬畏这位操纵它们生死的神灵！
接下来，莲更没想到，那水神竟然赐给小鱼儿仙气，让小鱼儿变成了鱼精！
成了精的小鱼儿在这湖中再也不受任何事物的威胁，它成了璃之外，这个湖中第二厉害的存在！
莲为小鱼儿高兴，不过，它也有些难过和伤感，因为这样，小鱼儿就不再需要它的庇护了，小鱼儿再也不需要到这来觅食，也不需要到这里来享受安静，小鱼儿不再需要它了！
即使小鱼儿从来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唯一让莲感到欣慰的是，小鱼儿偶尔仍会过来，虽然此时小鱼儿的眼里已经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但看起来仍是那么透澈清灵，就像一汪泉水。
璃又回来了，璃发现了成了精的小鱼儿，就像发现了一件有趣的玩具。
小鱼儿有了名字，它叫寂，寂寞的寂。
莲没想到，小鱼儿寂竟然爱上了那个救它的水神，并且疯狂的痴迷的想要去寻找他！
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小鱼儿根本就不知道，如果离开了这一方湖水，外面的世界对它们来说，会有多么的危险，那危险是无法想象的，更不是小鱼儿可以应付的！
何况，它还要不自量力的去爱一个水神！神，那对它们这些渺小的生物来说，是多么遥远且不可及更不可奢想的存在啊！
莲以为璃会阻止小鱼儿的痴心枉想，却没想到，那璃竟然怂恿单纯的小鱼儿成妖！成妖？难道璃不知道，这是成了精的生物最忌讳也是最容易遭天惩的事情吗？难道璃想把小鱼儿往死路上推吗？
莲终于无法忍耐，它张嘴想喊小鱼儿，哪想到，璃竟然早就注意到它了，在它开口时，竟然给它下了个封印！
它恨恨的看着璃那笑中带坏，更带着嘲弄的表情，它知道，以它现在的力量，什么都阻止不了了！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
小鱼儿寂终于成了妖，一个天地间极少出现的鱼妖，这个妖，是用仙气和龙丹之气炼成的，这样的存在，要比由精转妖更让上天所不容，莲知道，天庭，早晚会让天兵天将来收了小鱼儿。
可是，它却什么都做不了，是的，它什么都做不了，它一心守护的小鱼儿最后还是离开了它的护卫，离开了它的视线……
“本来应该生于天山的雪莲竟然落到了这人间的湖中，真是暴殓天物！”在小鱼儿离开的不知道多少天以后，有人突然停在了它的上空。“可惜啊！可惜！”
莲一惊！是指它吗？它是天山雪莲吗？
“就是说你呢！”那人穿着一袭黄色袈纱，一身佛光，他随手一点，解了莲的禁制，“可愿跟我走吗？我能让你重新修炼！我想收你做佛座！”
莲摇头，它不懂，不懂佛座是什么！不过，它想同他走，直觉的，它知道这个人不会害它，而且，这里已经没有小鱼儿了，也就没让留恋的事物了。
“莲花代表一种诞生，一种圣洁，清除尘垢，一朵莲座就代表着一个超脱幻相的新世界的诞生。”那人看着它。“而你，可以成为一个莲座！也就是佛座！”
“我同你走！”莲第一次开口说话。
那个人把它带到了天山上，那是一个全部都是冰与雪，全年冬天没有温暖的世界。他说，这里才是真正属于它的地方。
它感到一股熟悉的亲切的气息向它扑来，这个冰冷的静谧的地方才是它应该生长的地方啊！就连那凛冽的寒风也成了吹拂它的助力！
回到天山寒境的莲很快获得了新生，在这里，它感到自己充满全身的力量和灵气！
在这里，除了莲以外，还有一个生物，是一只冰蛟，它在这里已修行数千年，它在等待着成龙的那一天！
蛟并不排斥莲的存在，反倒非常欣喜多了这么一个美丽的邻居！它终日缠着冷傲的莲，它喜欢这个清冽似雪，孤高似冰的生物。
可惜莲并不在意它的存在，莲只是念着那脆弱的小生命，莲只希望那高傲的黑龙璃可以高抬贵手，放过寂！
即使，它知道，那样的可能性太小了！
“没想到！你跑到这里来了！让我倒真费了些力气才找到！”一日，雪山上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
莲回首，一道黑影翩然而至，是黑龙璃。
莲垂首，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鱼儿可能出事了。
果然，“寂魂飞魄散了！”璃仍是那一贯的高高在上的口吻，“我收了它散掉的魂魄，我要为它重塑新魄，需要你的莲身！”
“不可以！莲！如果你把莲身给了他，你就将魂飞魄散！”蛟冲到前面，挡在莲和璃之间，“你是谁？”
璃伸手轻挥，蛟庞大的身子马上就跌到一边去了，撞碎一座冰做的山尖！
“寂一定受了好多苦！你为什么做这些事情？”莲看着璃，“你既然让它走上了绝路，又何必要救它？如果不是你，寂现在还是可以平静的生活在那湖中！”
“庸庸碌碌的从生到死？它不会因为这样的一生快乐的！”璃忽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我第一次在一条小鱼儿的眼中发了现寂寞，这是多么稀奇的事情！鱼这种没脑子的东西竟然也会有思想了！”
“即使它现在落成这样的结果，能够这般轰轰烈烈的一生，你不觉得它反倒应该觉得值得了吗？何况，它也拖了上位的神陪着！那个水神所受的处罚可不比这小鱼儿现在轻松！不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