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火江南(第一卷)(修改版)+番外——白鸢
白鸢  发于:2009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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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唧唧喳喳的较劲声扰的风雅心里发闷,台下的女子个个眼冒绿光,巴不得现在就吃了‘千枫公子’。

  倾漓虽是少庄主,父亲又是受天下人尊敬的武林盟主,但他十三岁出道后便没有依赖家族任何帮助一直独自闯荡。七年拼搏才有了今天的名望。二十岁倾漓就已赢得了天下人的尊重,这是荣誉,可对风雅来说,这不是好事。

  倾漓站在高台,阴沉的光色渲染了他的影,岚风吹起他的名,那一刻,他被天下人所识。

  折腾了大半天,一直到中午才报完了所有人的名字,看着大批来送葬的人,风雅嗤笑:“我看这些人没一个人真正伤心的,场上这么一大群人,来看热闹的人多,祭奠的人少,像重生门这样的大门派,秦沐的陨落显示的是一个时代结束,对于其他门派,他们也许并不惋惜。因为他们有了机会。”

  风雅淡淡的言语却惹来倾漓一阵责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风雅双手抱着肩,一脸坦然:“青城山是名门正派吧,可林墨还不是在利用秦汶嘛。”

  “你爹一直争强好胜,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枫火庄’比重生门更庞大,也更招人眼红。想要不被人代替,就得去代替别人。”

  倾漓盯着风雅微微发怒:“你这是哪来的想法,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们枫火庄从没想过要去取代其他门派。”

  风雅眼角一挑,欲言又止,淡淡一笑:“我先回抱素苑了,站在这里我觉得自己挺虚伪,我走了。”

  第七章

  风雅一个人回了苑子,静静的靠在池塘边的假石上,寐着眼,捂着胸口。早上动用了大部分内力,之后胸口一直隐隐做疼,起初隐约的疼痛慢慢变成刺心痛楚,摸了摸衣袖才想起来的太匆忙,根本没带药。

  从围墙外可以听到回荡在山间唢呐锣鼓的响声和炮仗的爆破声,那应该是送葬的仪仗队。风雅笑了笑,浅浅开口:“一群傻子。”

  “嘿,你是在说谁傻子呢。”

  声音清脆而玲珑,像是风铃的笑,风雅不曾记得这个院子里有人,猛的睁开眼,印出一张稚气而顽皮的脸。

  一个小男孩嘴巴里咬着一支狗尾巴草,一束小辫侧在脑袋边用一根白丝带绑着,软丝丝的搭在耳朵边,瞪着墨黑的双瞳贴在风雅面前,很是灵巧可爱的模样。

  男孩仰起头,摸摸风雅的心,皱着淡淡略黄的眉头:“你心疼吗?”

  “你是哪来的家伙?”

  小男孩嘀蹦起来,吐掉嘴巴里被嚼的稀巴烂的草杆子,双手插腰,满脸阳光:“我姓白,叫鹇。”

  “白鹇?”风雅跟着重复了一遍:“奇怪的名字。”

  “哎呀。哎呀。不奇怪不奇怪的。”男孩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双眼星光闪闪,笑着露着两个酒窝解释道:“我哥哥说呀,白鹇是一种白色的鸟儿,有长长细细的脚,全身是雪白学白的。拖着长长的白色尾羽,走路的样子很幽雅,就像这样……”男孩站起来,认真学着白鹇鸟走路的模样。

  男孩看了看风雅又蹲下,俯在风雅边,在地上画着圈圈:“哥哥说白鹇是最纯洁的鸟儿了,而且还能飞,也是最自由的!”

  风雅胸口疼,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哪来的,懒的搭理,向他挥了挥手:“我要休息,你到别处去。”

  小男孩拉长了脸,坐在石头上扁着嘴:“这位哥哥好冷淡啊,我长的这么活泼可爱,别人看到我就是很喜欢我的,就你是赶我走的,我在山上翻了一圈,就这里最好看了,有树,有花,有水,还有神仙哥哥。”

  “神仙哥哥?”风雅皱皱眉。

  小男孩撒娇攻击:“恩,恩,哥哥是我见过的人当中第二个好看的,像天上的仙人,所以是神仙哥哥。”

  “第二个好看的?”风雅疑问:“那谁是最好看的。”

  小男孩也学着风雅,倾身靠在假石上,抱着双手,翘着二郎腿:“当然是我哥哥啦,神仙哥哥虽然也好看,但还是没我哥哥好看。”

  风雅弯弯眼淡笑,刮刮小男孩的鼻子,柔声道:“你这小孩嘴巴可真是甜呐,你哥哥若是听到你这么说他,那他还不乐翻了。”

  “你哥哥呢也是来祭奠的吗?”风雅问道

  小男孩晃晃头:“不是的,他是在一个月前和我分开。他让我在洛阳等他,我在山下无聊,听说今天山上很热闹,我就偷偷来了,但是下面广场黑哑哑的都是人头,一点也不好玩,所以就到上面来了,走啊走啊,就看到神仙哥哥躺在这里,我就进来了。”

  风雅躺下,咳嗽了几声,又捂着胸口,蹙着面容:“那你先玩玩吧,天黑前要下山,不然就麻烦,我先睡一会儿。”

  白鹇侯到风雅身边,指指心脏的位置:“神仙哥哥是这里痛吗?”

  风雅闭眼回应:“恩……”

  男孩哦了一声就没了响声,叮叮咣咣的在一旁也不知道在弄什么,风雅睁眼看了看,地上摊了一堆瓶瓶罐罐,白鹇坐在地上找着什么东西,嘴里念念有语:

  “这个是风寒时吃的,这个是中暑时吃的,这个是拉不出大便吃的,这个是让别人大便的,这个是被虫咬去擦的,这个是让别人睡觉吃的,这个是让别人肚子痛的,这个是……欸,忘记了。”

  捣腾了半天,翻出一只白玉小瓶子,兴奋道:“哈……找到了,神仙哥哥,你吃这个就好了。”

  风雅盯着瓶子,有点担心:“什么东西。”

  “哦……哥哥说心痛的时候吃这个就好了,哥哥配的药都很有效果的。”

  “风雅将信将疑拿过瓶子,倒出药丸闻了闻,万分诧异,这药竟然和自己吃的药一模一样。

  “你哥哥是大夫吗?这药在外界早已没了方子,只有我们家还留着。照道理没人会知道的。”

  白鹇摇摇头:“哥哥不给人看病的,但他会配很多的药,喏……这些都是哥哥配的,厉害吧。”

  小男孩得意洋洋的说着他的哥哥,三句话离不开他的哥哥,他的哥哥是天下最完美的人。

  白鹇把药留给了风雅,日落时刻,白鹇打打哈欠,拍拍自己的嘴巴:“神仙哥哥,我要走啦!以后再找你玩呵!”

  白鹇晃荡着手,一蹦一跳的奔出苑子,脑袋上的小辫一飘一飘在风中欢乐的飞扬,风雅看着白鹇暗叹:这样无条件的欢乐时光也曾属于他和倾漓,但慢慢长大,慢慢成熟,人的心里装的东西越来越多,便再也不会这样轻松欢快的走下去。

  风雅走回屋子,吃了药。摊开卷着的那一副画,摸了摸画面上的脸,又卷好放回画筒里,看了看窗外的门,静悄悄的。天已垂暮,可倾漓仍旧没有回来。

  风雅心想现在葬礼应该结束,打算出门去看看,刚到门口,就听到敲门声。风雅急忙开门,堆着满脸的笑,迎上来的却是拿着饭菜的阿扁。

  风雅有点失落,垂下手,往屋子里走。

  阿扁跟在后面笑呵呵:“风雅大哥,韩大哥和我大哥葬礼一结束就和其他一些门派开会,所以晚饭不在这吃,我特意让厨房做了洛阳最好吃的几个菜拿来给你吃,你要好好尝尝,很好吃的。”

  风雅端着碗没一点胃口,拨撩了几下菜,慢慢吃几口。阿扁兴致勃勃的给风雅夹着菜,风雅一晃神的工夫,碗里堆成了一座菜山。风雅简单吃了几口,就忙着送走了阿扁。

  风雅点了灯,倾漓还是没回来,有点心闷,草草画了几张画,又觉得没这个心思,走出门口张望了几下,黑漆漆的除了几只鸟在叫,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回了苑子又坐靠在假山边,玩着岸边的水草。

  当风雅醒来时已躺在床上,倾漓抱着他正睡在一边,风雅小心转了转身,倾漓睁了睁眼又闭上:“雅,下次不要坐在水塘边睡,危险,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风雅翻身环住倾漓的腰:“我是在等你。”

  “以后不要等了,我们商讨起来也没个时间。”

  风雅缩了缩脑袋靠在倾漓胸口:“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倾漓摸起风雅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大概要两周的时间,秦祈说他看到那刺客的侧脸,很漂亮,应该是个女子。如果两周后还是查不到线索,只怕那女子早已离开洛阳,所以也只能作罢。”

  “那林墨和秦祁呢?”

  “林墨似乎有什么事回青城山了,我和秦祁连他的面都没见着,秦汶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盯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接下的两天过的很平淡,倾漓和秦祁天天出去查线索,风雅偶尔抽点空教阿扁写字作画,偶尔漫无目的闲逛。

  已到了四月,山间依旧清爽,永远断不了岚风,赏不完景!

  一棵百尺苍天古树遮蔽了温柔的流光,繁茂密盛的枝叶发出沙沙摩擦,像一位盘长千年的老人静静俯视着洛阳城的繁华沧桑,莺雀飞翔嬉戏在树枝间,阳光射下一片光在鸟儿身上,在沙黄的土地放出一只只移动的影,风雅抬头遮手看天空,一空无物的苍穹仿佛是蓝宝石折射出光,皓结素净的风在青天下流转,置身在此处,心灵都是清净的。

  风雅走进树阴下,摸上树杆,粗澡的木质是岁月的洗礼,粗大的盘根是历尽风雨后的沉淀。无论是百年前,或是百年后,它依旧会如磐石般扎根在土壤,立上千年。

  风雅站在古树下看山下人家,一站便是一个时辰,突然树上有了稀疏的动静,风雅回过神,又是一阵动静,还惊飞了几只树上停留的鸟儿,风雅抬头仰望,原以为是几只松鼠之类的小东西在枝上捣乱,定了定睛,却是一抹素纹烟罗色。

  第八章

  风雅望着树上女子,皱了皱眉,拍掉肩上的叶,抖落一下衣服走了

  树上女子跃下树枝,一身撒花烟罗衫,如山间的轻云,无声无息。

  “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发呆了一个时辰,想谁呢?”

  风雅停滞了一下脚步,迈了迈腿开走。

  女子拿捏着手上的绿叶玩转在手间,望向上空空荡荡的远处,明媚的春风吹入艳如芙蓉的眼化为点滴柔情:“是在想韩倾漓吗?那天我看到你为他在山岗上打架了。”

  风雅没回头,对着前方淡淡道:“听说秦家大小姐是个孤傲清高的女子,现在怎么像个喜欢管闲事的妇人”女子低头发出轻柔的笑,芊芊素手撩起一抹吹散在风中的发:“我觉得你们俩挺有意思,随便问一下而已!”

  风雅走回小苑,还没到门口,就听见苑子里吵吵闹闹,忙推门一看,只见一高一低的两人正打的面红耳赤。

  满地都是碎纸,阿扁的小坎肩扒拉在肩,头发散散落落,正和一小男孩扭打在一起。

  风雅上前不顾事由就给了两人一顿暴栗:“你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

  阿扁胡乱擦擦脸上的墨,指着挂着两条鼻涕的白鹇:“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我睡着午觉呢,醒来的时候看到他在画纸上画满了乌龟,那可是我画了半天才画好的。”

  白鹇吸了吸鼻涕,仰着头解释:“他画的画难看死了,我觉得我画的比他好,就画给他看了,结果他不喜欢,仗着他比我大,也长的比我高就欺负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肯嘴巴吃亏,又是一翻口水仗。

  风雅烦躁,一把拖起两人拎到门前:“这世上怎么走哪到哪都是烦心事,你们两个要打到别处打去,别到我这里撒泼。把我惹躁了,我一人一锅贴。”

  ‘嘭’的关上门,风雅自顾回到屋子关了门,蒙着被子睡觉。

  风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那天在广场。当倾漓站上高台,那一刻,他忽略了他的眼神,是什么?满足还是渴望?年少初出江湖的倾漓会讨厌江湖的风浪,可已经过了七年,倾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

  倾漓若是选择江湖地位,他会继承枫火庄,他会得到天下人尊敬,他会像林墨一样成亲,然后生子,到那时,自己在做什么?继续待在倾漓身边?还是已经被踢开?倾漓会怎么做?他会选择什么?

  风雅直起身板,一阵惶恐。

  突然发现身边躺着一小孩,竟是白鹇。风雅脑怒,斥责:“你个小孩哪来的,怎么随便睡别人床。”

  白鹇仰头天真道:“我都叫你神仙哥哥了,怎么会是别人呢!我也是这样抱着我哥哥睡的。”

  风雅走下床,白鹇却瞪着明亮的眼像只八爪鱼双手双脚缠着风雅,风雅甩了几下甩不掉,无奈又坐回床边:“你也不怕我是坏人。”

  白鹇放开手,乖乖坐在床沿,晃着瘦瘦的双腿:“坏人若都是像神仙哥哥这么好看,那我心甘情愿的被骗啦!”

  “就是会说话。”风雅对着白鹇一阵白眼。

  白鹇沉默了几许,沉沉说道:“神仙哥哥,我要走啦。”

  “恩?你见到你哥哥了吗?”

  白鹇噘着红红的小嘴:“没有,不过他留了消息,让我到另外的地方等他,所以我明天要走了。”

  “你哥哥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老是让你一个小孩子跑来跑去,要是被坏人拐去当小叫花子怎么办?”

  白鹇哈哈大笑:“不怕不怕哦,哥哥教了我很多方法,坏人们对我没办法的。”

  风雅捏了一把白鹇猖獗的脸:“像你这么狡诈的小孩,嘴巴又甜。他们哪是你对手。”

  “神仙哥哥,我虽然要走了,但是几个月后我们又可以见面的,所以到时候你可不要不记得我哦。”

  “几个月?”风雅疑惑问道。

  “恩,我哥哥说我们要去参加‘武林大会’,所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见面。”

  风雅更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会去‘武林大会’?”

  白鹇又开始自吹自擂,双手插着小腰:“啊哈……因为我是聪明的男人。”

  白鹇临走时还挤出了几滴眼泪,风雅看着白鹇小小的背影独自走在山间小道,心里有点隐隐疼惜,也就十岁的小孩,好像也是没什么朋友。突然觉得这世间的小孩都好可怜。

  接下去的日子像嚼在嘴边的白馒头,没有滋味。

  风雅一直待在重生门没下过山,偶尔去石英广场看重生门的弟子习武,偶尔去‘翠云崖’看风景,偶尔去古树静坐,风雅知道秦卿也坐在树上,但老望着一个方向不说话。这也正合了他的意,他也懒的去打招呼。

  一天下来,风雅基本上看不见倾漓,半夜可以摸到他睡在身边,但第二天清早就不见影子。又晃过一天,还是看不见人,后半夜又摸到他,叫他,摸他,亲他,咬他,晃他。就是不醒。

  风雅忍着瞌睡强行醒着不睡,终于,窗外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倾漓醒了。

  风雅红着两只兔子眼瞪着倾漓,倾漓无奈,披上了衣服又脱下,陪着他又躺下,风雅扒在倾漓身上道:“漓,你都在做什么呢,人也见不到!”

  倾漓捏了捏额头,缓缓道:“我和秦祁这几天一直在找那个女子,如果那女子真如秦汶说的那样容貌十分出采,这样的人应该不难查出下落。我们走访了很多地方,已经有点线索,所以今后几天还要继续查下去。”

  倾漓拥住风雅,哑着喉咙细声道:“雅,这个月我一直没有好好陪你,等这事做完了,不管江南还是北方,只要是你想去的,我都和你一起去。”

  风雅反身抱住倾漓的脖子,细看他眼圈周围一圈明显的青色,脸脖子间也冒出一片灰灰的胡渣子,风雅贴上脸蹭了蹭,被撂的刺疼:“能和你在一起,在哪都好,没有你,即使在天上也不好。”

  倾漓撩开散落在风雅额间的青丝,无声吻上,拥入怀中。

  没有过多的语言可以描绘此刻这份恬淡的气息,美好的爱恋充斥着两个年轻男子的心。窗外玉树花朝对着清晨那一丝安宁。天边腾腾升起的紫霞倾染半边天际,苍冥淡然的天空泛起光亮,那一抹紫色转瞬即逝,化为缕缕朝霞,红日牵起,照亮万世一切昏暗。山鸟带着彩霞漫飞在山林,林间蒸腾起稠密的水气袅袅茫茫。此刻,整个山川都为之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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