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只要秋一苇把火龙丹归还,我会向皇上求情赦免他的罪。”
林越天惊讶地看着他。
“皇上对火龙丹视若生命,我离京之前,他给我的口谕是杀无赦。你这样为他,我一定会为秋一苇求情的——”
凌不弃误会了林越天眼光中的含意,他以为林越天主动接近他,连日来对他细心周到的照料,都只不过是为了秋一苇。他自小家教森严,一门心思都花费在练功之上,从来没有过年纪相仿的朋友。与林越天相处的这几天,两人说笑解闷,结伴游玩,他有想过要好好珍惜林越天这个朋友,却没有想到,林越天一直是带有目的的。
或许他注定是要一个人独来独往。凌不弃低下头,感到鼻头微微的发酸。
林越天激动地一把按住他的手,“你跟秋一苇不是情人的关系?”
凌不弃费了半天的功夫,才总算是理解了林越天的意思。他哭笑不得地说:“我跟秋一苇总共才见过两次面,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你怎会有这样的误会?”
“上来。”林越天整个人都被喜悦占据,他轻身上树,然后伸手把凌不弃也拉了上去。
“在这上面睡觉?”凌不弃惊讶地问。
“不好么?没有人会打搅我们的。”
凌不弃背靠着树干,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凌母的期盼下,在师父神机老人的督促下,他一直像是陀螺旋转不停,从来没有过如此悠闲的时光。暖风吹拂,他慢慢地阖上了眼。
睡意朦胧中,感到林越天火热的身体靠了过来,凌不弃不愿意睁开眼,嘴里嗯啊了两声,继续沉浸在睡梦中。林越天睁着眼,一直看着他的平静的睡颜,嘴角渐渐泛起一丝满足的笑意。
一苇清寒15
在落红庄逗留了几日,秋一苇都没有归来,凌不弃倒是在林越天的陪伴下,在落红庄附近游玩了一遍。这日早上,晨光从窗纱中透进来,习惯早起练功的凌不弃睁开眼,身边的林越天还在熟睡中。
自从知道凌不弃与秋一苇的关系不是情人之后,林越天找出各种理由缠着凌不弃,尤其是晚上,非要与他同床共眠不可。
“不弃的身体冰冰凉凉的,跟你一起睡好舒服。”
凌不弃想大概是那次在河边,两人在树上相拥而眠,怕热的林越天知道了他身体的好处,所以才会总是要求他做大冰枕。刚上床的时候林越天都是规规矩矩的,但次日早上凌不弃醒来的时候,都会发现林越天像是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
凌不弃轻轻地推了推几乎是整个挂在他身上的林越天,林越天咕哝了两声,一点要醒来的意思也没有。晨光照在他俊俏的脸上,他的皮肤因为长时间的日晒,呈健康的小麦色,五官透出成年男子的英伟气息,但他挂在凌不弃身上的睡姿,却又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凌不弃好笑地打量了他半天,手被他压麻了,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唤他,“越天,你放手,我起不来了——”
林越天脸上露出嫌吵的不耐烦,在他怀中挪动了几下,攀住他的肩膀,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凌不弃惊呆当场,这是林越天第二次吻他了。如果第一次还能以为他是认错了人,那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唇上的吻越来越深入,林越天把舌头探进了他的口腔中,吮住了他的不放。凌不弃的眼珠子都快要瞪掉了,火辣辣的热吻弄得他嘴唇生疼,但林越天始终闭着眼睛,一副好梦正酣的样子。
更让凌不弃吃惊的是,搂着他不放的林越天把手探进了他的衣服里,顺着腰侧抚上了他的胸膛,指尖轻轻的在敏感的部位上搓揉。刺激霎时窜遍全身,凌不弃想逃开,但林越天的身材比他壮实,他被压在床上完全翻不了身。
他魂魄都快要吓飞了,但林越天显然还未够,另一只手钻进他的裤腰,在他臀间游走,最后停留在他的脆弱部位之上。
“啊——”凌不弃用尽全力推开林越天,几乎是逃的一样跳下了床。
林越天坐起来,一脸的睡意惺松,“怎么了?”
凌不弃盯着他,“你一直没醒?”
林越天打了个呵欠,“我睡得好好的,是你把我弄醒,到底怎么了?”
“没有。”凌不弃别过脸去,不让自己的脸红耳热落入他眼中,“秋一苇今天会回来,我们早点去碧波岛看看。”
“好啊。”凌不弃推开门出了房间,林越天的手指在自己的唇上抚过,一脸回味无穷的笑意。
秋一苇随义兄武英豪回到碧波岛,凌不弃和林越天已经等候多时。他扬起俊眉看着凌不弃说:“你总算是来了。”
“秋一苇——”凌不弃皱起了眉头,“韩琛已经归案,他被擒之后交待了火龙丹在你手上,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请把火龙丹还给我!”
秋一苇冷眼看着他,“跟我比轻功,赢了,火龙丹完完整整的还给你。”
“若他赢不了,你就不还?”
林越天插话进来,话说出口才觉不妥。凌不弃和秋一苇的轻功他都是见识过的,实话说是不相伯仲,但这里是碧波岛,凌不弃会吃亏些。他看向凌不弃,见他脸色并没有不豫,才放下心来。
凌不弃知道是没有办法说服秋一苇,只好说:“我不能再在此耽搁,我们明日就比试如何?”
“好,一言为定。”秋一苇与他击掌为誓。
两人约定了次日比试,当夜凌不弃和林越天留宿在碧波岛。
林越天一路跟着凌不弃回房,凌不弃不解地问:“越天,你今晚也要跟我一起睡么?”
“没有你我睡不着。”
凌不弃好笑,“那我不在的时候怎么办?”
林越天上了床,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那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好了,到了冬天的时候,我给你当暖炉。”
凌不弃动容地看着他,“越天,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
林越天露齿一笑,“我也很开心。”
悠悠的笛声在夜色中传来。
凌不弃往外面张望了一下,“这么晚了,是秋一苇在吹笛么?”
林越天恼火地说:“他自从去完京城之后,就是这副要死不死的鬼样,谁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半夜三更还让不让人睡觉?”
凌不弃凝神听了一会,“笛声好悲凉,他的心事很重。”
说完,他坐起来着衣穿鞋,林越天不解地问他,“你要做什么?”
“我去看看他。”
秋一苇在月色下对着一泓碧波吹笛,水面泛着银光,他一身白衣如雪,背影荒凉寂寞。
“你们来干什么?”听到声响,他回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凌不弃和林越天。
凌不弃说:“你的意志很消沉,这样你是赢不了我的,虽然我急着要回京覆命,但我不想在这样不公平的情形下赢你。”
秋一苇挑起眉,“你赢得了我再说。”
凌不弃看到秋一苇身边铺开了一张纸,他随手拿起来,上面的字迹飘逸俊秀,行云流水,写的是李白的一阕《侠客行》。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凌不弃借着月色读出上面的诗句,他沉吟道:“字写得真好,这个水清寒,我听过他的名字——”
“还给我!”秋一苇从他手中夺回字纸卷好收进怀中,冷声道:“你何止听过他的名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抱过他呢。”
凌不弃想起来了,他惊呼道:“他就是水清寒?那样秀雅清俊的人,他怎会是杀人犯?”
“你说什么?”秋一苇一把攥着凌不弃的胳膊,力度之猛,凌不弃不禁皱了皱眉。
“水清寒杀了人,现在关在狱中,只等秋后处决。”
凌不弃离京之前,到御史台向于清绯辞行,于清绯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心底一向把他视作恩师。当时于清绯正在批阅一份杀人的判词,因为犯人是秋试在册的考生,而他又是主管官员,所以刑部把文书呈给了他。
他当时摇着头说,“这个水清寒是乡试的第一名,可惜了。”
凌不弃好奇能让于清绯惋惜的是什么人,接过判状随手翻了一下,上面的判决的是水清寒因奸不遂杀人,秋后立斩。
水清寒怎么可能杀得了人?秋一苇眼里都是血色。
“你跟我来。”
他一阵风的卷回自己的房间,乱翻了一通之后,把一只小瓶扔给凌不弃,“这个还你,比试之事留待日后,我马上要进京。”
凌不弃错愕地看着他,秋一苇已经卷起包袱冲出门去。他在院子里碰到武大嫂,扔给她一句话,足不停留地从她身边掠过。
“我要上京,事情完了再回来。”
武大嫂叫不住他,跺脚道:“这小子越来越不着道了。”
后院传来一声马嘶,秋一苇竟然就这样踏着夜色离开。凌不弃看着林越天,根本就是糊涂了。
“他就是这种脾气。”林越天摸着下巴轻笑,“原来拒绝秋一苇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这回是栽大了。”
凌不弃满脸忧色,“秋一苇现在进京只怕会出事。”
“为什么?”
“火龙丹之事惊动了皇上,他曾经给我下过杀无赦的口谕,秋一苇这里候撞上京去,稍为弄出一点事情,都会把性命赔进去。”
林越天吓了一大跳,“这么严重?”
凌不弃决定返京阻止秋一苇,林越天要求与他同行,于是两人一起结伴赶赴京城。
一苇清寒16
掌灯时分,于清绯回到自己的房间,满身疲倦正想脱下外袍休息。灯花闪了一下,一道弧光指向了他,“于大人,得罪了,麻烦你陪我走一趟。”
于清绯惊出了一身冷汗。架在脖子上的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刀啊,开什么玩笑,对方稍为用力一点,他的身体都要多出一个血洞。
是谁如此大胆夜闯他的府第,而且还用刀劫持他?
于清绯回过头,灯光下拿刀指着他的年轻男子,剑眉朗目,挺拔英俊,眉宇间流露出不安的焦躁。他脸上恢复了平静,缓声道:“有话好说,只是少侠能不能先把刀拿开?我不习惯这样被人架着脖子说话。”
“你最好不要玩花样,若不然,你府中的侍卫根本拦不住我,我要来便来要去便去,你今后别指望能有一夜睡得安稳。”
于清绯扬起了眉,“你的胆量倒是够大。”
对方把刀收了回去,“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不会伤你半分。”
刑部的大牢之内,看守的狱卒看到御史于清绯入夜到访,身后还跟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连忙迎了上来,“于大人——”
于清绯挥了挥手,“不用多礼了,因奸不遂杀人的秋试考生水清寒关押在哪一间牢房?我要见他。”
他说出因奸未遂几个字的时候,感到身后射过来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
灯光昏暗的牢房之内,水清寒弯膝靠坐在一角,阖着眼,神情平静。通道的门打开,一直跟在于清绯身后的年轻男子扑了过去,扶着栅栏,激动地叫道:“清寒,清寒——”
“一苇?”水清寒睁开眼,吃了一惊,“怎会是你?”
秋一苇隔着栅栏握上了他的手,“我来看你,你好不好?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水清寒轻轻地摇头,他的目光落在于清绯身上,疑惑地问:“这位是?”
于清绯踱前两步扬起脸,“一品御史于清绯。”
“于御史?”水清寒吃惊地睁大了眼,隐隐觉得不安,“一苇你怎么会跟于大人在一起?”
秋一苇不语。
于清绯开口道:“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是你的朋友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来的。”
水清寒脸色都变了,他惊呼道:“一苇,劫持朝廷命官是死罪,你疯了!”
秋一苇眼里没有半分畏惧及悔意,“我来京城好几天了,根本见不到你,不是劫人就是劫狱,我没有其他办法。”
“你为什么要来?”水清寒颓然道:“都是我害了你。”
“你在这里受苦,我怎么能坐视不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咳——”被晾在一边的于清绯打断他们的对话,“你们聚旧是不是该挑个别的时间别的地点?这位少侠用刀‘请’我来,不会光是要我陪同参观大牢那么简单吧?”
秋一苇转过身,突然在他面前跪了下去,于清绯吓了一跳。
“凌不弃说过,清寒的案子是你经手批阅的,他是冤枉的,请你替他翻案——”
说完嗵嗵嗵的叩了三个头。
“原来是熟人介绍来的。”于清绯点点头,然后看向水清寒,“你怎么说?”
“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旁人无关。”水清寒也跪了下来,隔着栅栏说:“水清寒是罪有应得,我的朋友只是过份关心我,才会做出如此胆大逾矩的行为,请于大人饶过他。”
于清绯上下打量着一里一外跪着的两个人,一个秀雅清俊,虽然身陷牢狱,但态度自若没有半丝不安,另一个相貌英伟,性烈如火,视对方逾生命。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水清寒,我曾经批阅过你乡试的考卷,实话说我自主管秋试以来,还没有见过比你更有才气的考生。你身陷牢狱我很替你惋惜,你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没有说出来?”
水清寒敛回了目光,轻声道:“多谢于大人的关心,这全是我一个人的错——”
“清寒!”秋一苇在一旁着急的唤他。
水清寒轻轻地摇头,“一苇,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切记不可以再冲动行事了。”
于清绯看着水清寒道:“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入狱之事,姚谦日间才来找过我?”
“姚谦?姚公子?”水清寒低声自语,“砚墨还是去找他了——”
“姚谦人称清流公子,他今年二十二岁,却一直没有出仕,当中有很复杂的原因。我爱惜他的才华不在你之下,他答应了我一个条件,只要你能洗脱罪名参加这届的秋试,他也会参加,并且会尽全力。你的朋友冒着死罪劫持我,此外还有我那位老实的门生凌不弃也在为你说话。你若自己放弃,要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谁也阻挠不了你,只是你不觉得辜负了所有人为你作的努力么?”
秋一苇目光复杂地看着于清绯,难怪他会如此配合,原来已经有人早他一步为了水清寒之事向他求情。
水清寒抬起头,目光扫过秋一苇,看到了他眼中焦灼的期盼。他再看向于清绯,他的眼中也带着鼓励和期待。
他收回目光,缓缓地说:“人不是我杀的,我揽罪只是想保存落梅表妹的名节。”
燃烧了一夜的油灯扑闪了几下,冒出一缕白烟,终于还是熄灭了。
水清寒身子轻微地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秋一苇的头立即探了过来,黑眸闪着明净的亮光,“还很早,再睡一会吧。”
水清寒嘴角漾起一丝柔和清淡的笑意,“习惯了。”
秋一苇明白他是习惯每天天色刚亮就起来读书,有点担心地问:“秋试马上就到了,你的课业会不会落下太多?”
水清寒含笑摇头。
秋一苇发自心底笑了出来,“连主考的大官都称赞,清寒是最棒的。”
“你怎么也这么早就醒了?”水清寒伸手轻柔地抚过秋一苇俊朗的脸,“瘦了好多。”
“于大人只许我陪你一夜,我舍不得睡。”秋一苇注视着水清寒,声音渐渐哽咽,“清寒,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一苇,你好傻。”水清寒动容地看着他。
秋一苇语带幽怨地说:“清寒,你真的是好残忍,即使你娶了别人,但我知道你在某个我知道的地方,活得好好的,我心里难过也就罢了。若你为了这件事,真的把性命赔了进去,我一个人留在世上行尸走肉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