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堪缘+旧时梦(古代灵异)——一地清凉
一地清凉  发于:2009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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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似乎早知道掌柜会这麽说,脸上的笑意不减,只是眼睛里流露出几丝刻骨的痛楚,转瞬即逝。

  王爷示意护卫出去,把店门关上,然後低声对掌柜说:“知我者,良徵也!现在朝中的局势你也知道,虽然我已经获得大部分人的支持,但是穆丞相仍然固执己见,墨守成规,坚决支持大皇子。皇上现在重病,我已经全权代理朝政,但是以穆丞相为首的他的一门酸腐文生却处处与我作对,今天他们居然在朝上公然要求我同意让大皇子亲征南疆,平息这次南疆的叛乱!你也知道,大皇子一向恃宠而骄,兵法战法都是虚有其表,没什麽真才实学,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掌柜想了一会儿,微微皱著眉头说:“穆丞相这个人,以我对他的了解,虽然迂腐顽固,却是忠心为国之人,绝不会拿国家的命运前途来与你斗气。我想他也了解大皇子的品性才学,若没有其他的布置,是绝不会让大皇子去平乱的。”

  王爷脸上的笑意更浓:“果然什麽都瞒不过良徵你。穆丞相确实在要求大皇子亲征的时候另外提出了一个条件,说是让自己的儿子穆长渊作为副将,与大皇子一同前往。”

  掌柜一听,眉头舒展开来:“穆长渊这个人,虽然年轻,却是个难得的将才,他手握西南三省的兵权,在战场上屡建奇功。穆丞相有子如此,也不枉此生。”

  王爷也感慨道:“是啊,穆长渊知道大皇子没有做皇帝的能力,却也不想违逆父亲投靠我,所以保持中立想忠孝两全。我怜他一片孝心,所以也没有太过逼他。可是没想道他父亲却拿他做筹码,本来我这次看中穆长渊,平乱的主将,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朝中其他人都不如他熟悉南疆的情况。可是穆丞相这个老狐狸这次却步步紧逼,想用穆长渊替大皇子建功,扩大大皇子的影响力,趁势让大皇子接下自己儿子的兵权,他算盘打得真好。”

  掌柜叹了一口气:“战场无父子,只可惜了穆长渊,白白被自己的父亲算计了。”

  王爷摇摇头,说:“不,现在事情还没有到不能挽回的地步。我是决不能让大皇子亲征,如今之际只有逼穆长渊与大皇子决裂,反对穆丞相,穆长渊这个人,虽然战场上用兵入神,但是性格上却是优柔寡断,尤其在感情方面。”

  掌柜开口问道:“王爷这次来,就是想让我来办这件事?你怎知我一定能让穆长渊与自己的父亲反目成仇?”

  王爷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掌柜的原本藏在袖子里的手。掌柜浑身一震,想用力甩开,没想到被握得更紧了。

  王爷慢慢抬起身,凑近掌柜:“良徵你是什麽人我会不知道吗?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你放心,你们叶氏一族的人我会如约让他们生活平安,衣食无忧,相信我。”

  叶良徵抬头看向王爷,目光虽然没有焦点,可是眼睛里却盛著深切的悲哀。

  终於,他点了点头,沈默著抽出自己的手,起身走向店门口,想把门打开。

  突然他感到一双手臂紧紧地从後面抱住他,让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像以前许多次一样,自己要走,就是被他这样抱住又拉了回来。

  这个怀抱的温度也像以前一样,让他感到安心和不舍,所以他没有挣扎,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站著,王爷从後面抱著叶良徵,紧紧地抱著。

  可惜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这时候,檀生从内堂推门而入,手里捧著泡著龙井的茶壶。

  那是这位慕容王爷,最爱喝的茶。

  2

  情相楼里,总是宾朋满座,外面的吵嚷喧闹是不分白天黑夜的,朝歌夜弦,纸醉金迷。这里,是城里最大最华丽的男妓馆,也是是南苑城最糜烂的销金窟。

  情相楼的二楼,是四大头牌的房间,他们可以说是情相楼的支柱。檀生进来的时候,被不少客人占了便宜,要不是想著师傅交代的生意和不能惹事的承诺,他早就忍不住大打出手了。在好脾气地向不少人解释了自己并不是小倌以後,终於艰难地来到了二楼。檀生推开梅字间的房门,看到客人正在桌子後等著。

  这次的客人,正是情相楼四大台柱之一梅岭,檀生仔细端详,梅岭果然姿色过人,冰肌雪肤,颈间刺青著一朵梅花,被领口的轻纱半遮半掩,更显魅惑。看著他美丽妖娆的外表,檀生不由得想到坊间传闻说梅岭这个人也和他的名字一样,孤洁高傲,即使身处青楼,却也是仿佛如在清净地,平时不爱多说一个字,也没什麽过多的表情,是一个冰山美人,连在床上时候也是如此,根本不会像其他的小倌一样婉转承欢。但是正是他隐忍的表情更激发对方的征服欲,让他在床第之事上吃了不少苦,甚至曾经还有几个达官贵人连包下他一个月,比赛看谁能让他先在床上不能控制自己。

  那一个月後梅岭回来,仍旧没什麽表情,只是瘦了很多,休息了好久才能重新接客;而那些达官贵人事後没有说最後的结果,不提输赢,也没有再说起这件事。於是这成了梅岭身上的一个迷,让他的名声传遍了南苑城。

  梅岭见檀生进来了,招招手让他坐过来。檀生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打开後里面是一根头簪。

  这根头簪是紫檀木做的,木质呈紫黑色,深沈古雅,上面只是简单雕刻了个形状,没有过多的雕花,与它的色调与纹理正好搭配,显得简单大方。

  檀生说:“客官,这是您定做的头簪,您看有什麽不满意地方。”

  梅岭看著头簪,头簪的紫色深的发黑,还带著淡淡的香气,檀生见到梅岭眼神一动,立刻起身接过簪子,替梅岭拔下头上的玉簪,插上这个紫檀木簪。

  梅岭看著镜子里的自己,恍恍惚惚想到当年,林舟为自己带簪子的情景,那时候黄铜镜里,映出的是两张笑脸,自己一脸幸福,笑意盎然。

  恍若隔世。

  梅岭抬头看了看墙上挂著的一副墨竹,画的纸边已经有些残破,画面上也有些褶皱,可是画里面的竹子,依然坚毅挺拔,浓淡相宜,画的一角用清秀的字迹写著:林舟赠韩凌宣。

  门外突然有人在叫:“梅公子,有两位客人想见您,叫您过去呢!”

  梅岭起身,对檀生说:“请你告诉叶掌柜,就说这个簪子我十分满意,钱我明天给你们送过去。”

  檀生说:“我师傅说了,这根簪子是专为您做的,名叫紫菱,世上只有您一人合适它,钱就不用给了,这根簪子算是我们掌柜送给它的有缘人的。”

  梅岭看见檀生表情认真,也觉得别人不能在簪子上有什麽动作,於是就点点头收下了:“那你帮我谢谢你们叶掌柜。”

  在梅岭出门前,檀生开口说:“我师傅说,希望这根簪子以後能保佑您平安。”

  梅岭停了一下,说了句谢谢,转身走出门口。

  3

  梅岭走进房间,看见房里坐著两个人。一个身穿黄色衣服,衣饰复杂,应该出身显贵,他虽然长得英俊,但是一双眼睛在不停的环顾四周,不屑的表情不时地展现像是看见了什麽肮脏的东西。梅岭顿生心里厌恶,这种人就是这样,看不起他们,却能在晚上还是像猪一样在他们身上呻吟。另外一个人穿著普通的青灰色长衫,十分清瘦,但是半截搂在衣袖外面的胳膊上肌肉的线条却十分漂亮,应是个练武之人,眉宇俊朗不凡,算得上是世间少见的英武男子。

  两个人见到梅岭走进房门,黄色衣服的那个人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惊豔与兴趣,但是青灰色衣服的人一见到他,却是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眼神直直地看著他,张嘴似乎要说出些什麽,又突然意识到这是什麽场合,於是闭上了嘴,可是目光没有从梅岭身上离开片刻。

  梅岭看见青灰色衣服男子的反应,心中好奇,於是仔细看他的眉眼,他眉眼之间的忧郁,总让梅岭觉得似曾相识,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时候黄衣男子发话了:“听说梅公子的舞技在南苑城是一绝,不知我们今天能否有幸欣赏到?”

  梅岭低身微微一弯腰:“客官过奖了,既然客官想看,梅岭自然尽量满足客官的愿望。来人!起乐!”

  梅岭扬声一呼,房间里陆陆续续进来几个人,奏乐声起,梅岭开始随音乐翩翩起舞,宛若在场中游走的惊鸿,绝豔人间。

  黄衣人越看越痴迷,盯著梅岭颈间那随著衣领摆动时隐时现的梅花,以及他发髻上那根在光下不时地闪著紫光的发簪,突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浑身发热,於是开始往自己嘴里灌酒,直到梅岭一曲终了,他才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原来自己是喝醉了。

  黄衣人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想要走到梅岭身边,可是身子被桌子一绊,向前跌去。

  青灰衣服的人及时扶住了他,看了一眼梅岭,说:“我朋友已经醉了,我们今天就此别过,多谢梅公子刚才献艺,霓裳羽衣,不过如此。”

  青灰衣服的人扶著朋友离开,黄衣人嘴里还在喃喃地叫著梅岭的名字,渐渐便细不可闻,青灰衣服的人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麽一样,突然转身,看著梅岭说:“梅公子,我们再会。”

  梅岭看著两个人离去的背影,青灰衣服的人是第一个看完他跳舞而没有反应的人,他的称赞,梅岭听得出,句句出自真心。以前那些色急的人,有时候甚至不等他跳完就直接把他压在地上。本来,来情相楼里的人都是来寻欢作乐的,要想看跳舞也不会来这里,就算有些附庸风雅的人看完跳舞,也只是为後面的情事找些情趣罢了。

  他们连欣赏,都带著色情。

  自己只是个会跳舞的玩具。

  梅岭又想起了那个人临走前看自己的眼神,没有情欲,没有同情,只有悲凉。

  梅岭只觉得熟悉,可是实在想不起来,何时曾见过这样的眼神。

  4

  穆长渊扶著酒醉的大皇子上轿回府,一路上只想著刚才看见的梅岭。六年了,整整六年,穆长渊寻寻觅觅这麽长时间,找得连自己都渐渐感到绝望。他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到韩凌宣。六年的光景,让韩凌宣变成了梅岭,又让他不认得现在的自己。

  他一个人冷冷清清过了这麽多年,心里只想著找到韩凌宣,於是他在六年前悄悄鼓励自己,一定要长大,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找到他,於是他抛弃自己的身份家世,离开父亲的荫庇,报名参军,从最底层的士兵开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统领西南三省兵权的将军,他定家南苑城,远离京城的风风雨雨,只是因为记得当年偶然听韩凌宣说过将来想去南方。

  他想了韩凌宣这麽久,在南方找了这麽久,却没想到,原来他就与自己,仅有尺寸之隔。

  穆长渊不知道为什麽韩凌宣会在情相楼里,会做一个低贱的男妓,这些令他心痛,但现在却不是最重要的。他现在心里烦乱的是刚才大皇子看韩凌宣的眼神,他知道大皇子已经对韩凌宣感到有兴趣。他也听过京里的传闻,大皇子喜好男色,而且床上的时候残忍,合好之人一般都会受伤严重。他既然再见到了韩凌宣,就一定要保护他,不能让他落在大皇子的手里。自己既然保持中立,为了父亲自然不能与大皇子交恶,为今之计只有赶快把韩凌宣藏起来,不让大皇子再见到他。

  这次,他绝不会像六年前一样,放开自己的手。

  回到府里,让下人安顿好大皇子後,穆长渊自己踱步回房,慢慢地走到自己床前,从枕头下取出一个绣工精致的布囊,里面装著半块碎玉。

  他还记得当年,自己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年少轻狂,为了引得韩凌宣的注意,在街上故意撞倒他,韩凌宣不留神一下跌坐在地,摔碎了手里林舟刚买给他的玉佩。当时韩凌宣大发雷霆,一言不发的要动手,还是好脾气的林舟挡在两人之间,在一旁不停地劝著韩凌宣,答应再给他买一块玉佩,韩凌宣这才松开揪著长渊衣领的手,拂袖而去。

  长渊在两人走後,悄悄捡起地上的玉佩。

  他只想让韩凌宣问一下自己的名字,记住这个在街上撞倒他的莽撞小孩。

  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韩凌宣从来都是骄傲的,以前是飞扬跋扈,现在是清冷孤傲。

  韩凌宣从来只知道林舟的好,以前是相携而走,现在是魂断愁肠。

  韩凌宣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以前是擦肩而过,现在是漠然相对。

  穆长渊5岁的时候,算命时候遇到一个高人,那个人看中他练武根骨奇佳,要带穆长渊离家学艺。父亲当时本不愿儿子离家,但是想到穆长渊若是能有此游历对将来的成长也大有益处,於是狠心答应,谁知这一走就是许多年。这些年里,穆长渊跟随他师傅住在南疆的一个偏远小城里,当时城里最有名的人,就是韩凌宣,他虽身为男子,却秀丽美貌比女子更甚,他若走在街上,旁人必定都会侧目相看,那时候穆长渊正是12岁,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每天都偷偷跟著韩凌宣,痴痴的看著他和林舟在一起说笑,心中酸酸涩涩的一片惘然,却不知道为什麽。

  那时候韩凌宣16岁,林舟18岁,林舟家是城里少有的书香门第,当时城里民风淳朴,认为读书的人都是贵人,因此对林家也特别礼遇。林舟自小与韩凌宣一起长大,整日同进同出,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好朋友好兄弟的关系,也没有人感到奇怪。小城偏远闭塞,哪里知道男风欢爱之说,长渊对自己迷恋韩凌宣的行为也一直迷惑不解,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听说林舟和韩凌宣双双离开小城,一问详情,才知道原来林家为林舟定了一门亲事,让他取自己的表妹林婉,林舟知道的当晚誓死不从,林父大怒,逼问林舟为何,林舟最後终於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原来早已爱上韩凌宣,两人已是两情相悦,不肯再与别人共度一生。

  林父知道後气不打一出来,立刻逼林舟要与韩凌宣断了关系,林舟不同意,林父就将其锁在自己房里,谁知第二天取看时已经人去楼空,桌子上只留下林舟的一张字条,上面写著:孩儿不孝,父母在世,本应一切听命,可是孩儿已承天盟誓,亦不能有负於凌宣,今与凌宣遁走,实属无奈之举。父母在上,孩儿与凌宣此去京城,定当考取功名,荣耀林家先祖,也望到时父母海涵,能接受凌宣,孩儿顿首。

  男子爱上男子,在这个小城里,本就是惊天的消息,更何况两个人,一个是受人尊敬的林家子弟,另一个是街知巷闻的韩凌宣,这个消息立刻就传遍小城,所有的人,有的出於对韩凌宣的嫉妒,有的出於对林家的尊重,都不约而同地纷纷指责韩凌宣以色惑人,害了林舟,是个妖孽。韩凌宣本就父母早逝,他平时做事又有些任性,得罪了不少人,到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肯出面替韩凌宣辩驳。林父越听越气,也渐渐相信自家的儿子是被妖孽迷惑,才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终於气成重病,又不肯医治,临死前只是大喊著,这是林家的报应。

  在所有的人都在骂韩凌宣的时候,只有长渊一个人默不做声。

  他曾经有天晚上晚回家,路过渡口码头的时候,看见韩凌宣和林舟两个人站在那里。长渊急忙躲在树後,偷偷地看著韩凌宣。当时正值十五,月色冷然清亮,月光下韩凌宣笑盈盈地指著皎洁的明月对林舟说些什麽,可林舟只是目不转睛地看著韩凌宣,那目光里,是长渊看不懂的感情。

  突然林舟将脸凑近韩凌宣,在他的面颊上轻轻碰了一下,韩凌宣呆住了,他转头看见林舟嘴角的笑意和宠溺的表情,那温柔的眉眼间全是浓情蜜意,自己的脸就不争气的红了。

  林舟抓住了韩凌宣的手,缓慢地对他说了五个字,长渊远远地读出了他的唇形。

  和,我,在,一,起。

  长渊终於明白了林舟目光里的感情原来就是爱。

  当天晚上他回去的时候,一想起林舟的目光,凌宣脸红的表情,和两人之间那个似有似无的吻,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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