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长安——冬小树
冬小树  发于:2009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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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随便问问么......你对那个......赵公子;呢?闻人衍定了定神,下意识问道。
  赵公子?陆祭突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一直揉弄着佩刀上的刀穂,低着头想了很久,我开始真的很讨厌他......但只能说是开始,现在......现在......我也说不上来......眼前再洗浮现起来两度被他捉住手之后那道深切的目光,像黏住了自己的思维底限一般怎么挥也挥不去。
  闻人衍看见他的样子,不知不觉心里竟像被放进冰窖一般,你......莫非你......喜欢他?话一出口,心竟如碎掉的冰一样,一点一点裂开然后掉进身体深处,接着竟然是撕心裂肺的痛。
  陆祭脸唰;地一下变得火烫了起来,他赶紧摆手,不、不......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这不叫喜欢......吧......我真的不知道......他脑子里混乱一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确定的念头像邪恶的火焰一样窜上闻人衍的心头,有种情绪是迫不及待的要宣泄出来。他一下抓住陆祭的肩膀,原本想藏一辈子的话迷乱且有点冲动的已经脱口而出。
  陆祭呆在他手掌里,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几乎能看见从他的喉咙里清晰的吐出的每个字眼。
  可、可我一直都......
  没有任何预兆的,周围的天色在瞬间暗了下来,身后有风似乎平地而起,鼓吹着陆祭帽子上的流苏。
  桃花花瓣顿时像不受控制的暴风雪,纷纷从树枝上剥离开来,洋洋洒洒地从围绕着他们开始荡漾,直升到上空从某个地方开始散开,然后又重新围拢。
  陆祭惊呆了,而面前的闻人衍却像雕像般定格在那里。紧接着下一秒便被雷击中似的软软的倒在陆祭怀里。
  嘴里还未来得及吐完的几个字也清清楚楚的落进了陆祭的耳朵里。
  喜......欢......你......
  喜欢你。可我一直都喜欢你。这就是他要对自己说的话。
  陆祭就那样呆坐在原地,面前的桃花迷乱了他的眼睛,但心里却像落雪一般是从未有过的静谧。
  突然。
  咯咯咯咯......笑声像桃树上纠结的干裂开的虬枝,听起来一定是发自于某位陌生的老者的。
  整个空间像是被谁泡进了砚台里,一连串的长笑是从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传过来的,陆祭心里一凛,条件反射似的一手把闻人衍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去摸腰中佩刀,他惊恐的望着前方,整个身体却在瑟瑟发抖。谁......是谁?!
  莫是我来的不凑巧啦?但这一句却又是娇嫩的可以滴出水来的娃娃声,竟是从天空中传下来的。陆祭竭力镇定着自己,但声音已经散乱的不成样子。你......到底是谁?你是人......是鬼?......你要干嘛?
  ......鬼?真不懂礼貌!声音在突然之间又变的尖细异常,像是无比的恼怒,但接着仍是一阵笑声,陆祭身后的桃花全部都往前方飞去,细碎的像是从山上倾泻下来的水花,在半空中很规则的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天空是街上故弄玄虚的影子戏幕,桃花如影子一样绣在上面一样如同巧手下最华丽的锦缎,组成了陆祭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景象。
  陆祭除了瞠目结舌没有办法用任何话来形容自己当时的感觉,除了自己之外尽是浓郁的黑和娇艳的粉。身体沉进了幽暗的湖底,已经感觉不到重量,手里的闻人衍也像是没了踪影,天地之间就还剩下自己的意识还飘荡在这个迷幻的背景里。
  我大老远来观望,因看你是有缘之人才难得显声的,你非但不感激还竟然出口不逊,骂我是鬼怪么?!仍然是只有声音出现,愤愤不平是从声调里衍生出来,黏上了陆祭的耳膜的。
  不是鬼?陆祭从心中飘忽不定的怀疑,变成耳中是分辨不清的声音。难道是妖怪?......莫非是我触动了什么机关把它给放了出来然后会要求我说三个愿望帮我实现?!确定不移的念头在慌乱时刻浮出脑海,接二连三出来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的神怪志异书本上的字句竟然。
  那......你究竟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如果你问我就告诉你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呃......陆祭被他搅的有点追不上自己思绪的尾巴,但心里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害怕了,他定了定神,那......那么这九月桃花难道都是拜你......所赐?因眼里望到的皆是被片片的桃花充斥着,蜿蜒成别致的风景。
  九月开桃花如何?我若是高兴,就是寒冬腊月溯雪连天照样可以开!洋洋得意的声音如同小孩子般兴奋起来,像是在同别人吹嘘般的趾高气昂。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有人会在我的地盘里说真心话;呢?所以就过来看看。
  陆祭愣了一下,顿时想起扑倒在自己怀里的闻人衍,气急败坏的吼起来,你......你把他怎么样了?!
  哎呀心疼啦~他只是昏了过去,过不了一时三刻自然醒来......那声音突然嘎然而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稍停了片刻,......今天你遇到我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说出去,即使是他也不行,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
  呃?你要去哪?陆祭随口很自然就问了出来。你......你到底是谁?
  周围的桃花飘动的频率又缓慢开始增大,脚下像是一层一层绽开水纹,光和色交替着从自己眼前划过,荡起来一小阵绚丽的风。
  远方幽幽传来歌声。
  江边立苇杆,枝上莺啼欢。九月桃花绽,唯我桃花仙。
  六儿!六儿!
  迷蒙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陆祭慢慢睁开眼睛,却只感觉阳光刺眼。......恩?
  闻人衍看见他醒了,就赶紧一把把他给拉了起来。你终于醒啦!吓我一跳,还以为你给睡死过去了呢!满脸的是焦急和兴奋交错。
  我......刚才只是睡了一觉?陆祭感觉脑袋里是一片混沌,仔细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好像真的只是场幻梦。顿时觉得庆幸和可惜。
  我怎么会知道......刚才才坐在这里,刚想问你点东西呢,回头一看就躺在这亭子的地上了,不知道还以为你中风了呢!闻人衍有点忿忿不平的样子,但接着又拿手蹭蹭他的额头,真没事了吧?别再吓我了,真的很担心。
  你......真的很担心?陆祭睁大眼睛看着他,似笑非笑。那你想问我什么来着?
  恩......也没什么啦......闻人衍撇撇嘴,你......对咱们董知府怎么看呢?我是说......有什么感觉呢?
  陆祭稍稍一愣,有点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啊?怎么了?闻人衍迟疑了一下,不好说嘛?......那你对于先生呢?
  我不要告诉你......陆祭看着他一脸急切的样子,哈哈的笑起来。反而故意的大声说:往下你问我什么我都不!告!诉!你!
  ......欸?闻人衍像被看穿心思般的有点慌乱起来,他脑海中原本组织好的计划被完全打乱,顿时感觉有点手足无策,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笑什么啊?
  就是什么都不告诉你!
  为什么啊?
  不告诉你~哈哈!
  ......
  因为是你。
  因为你要说的我都已经知道了。
  无论我经历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管哪些事是存在的还是虚幻的。你的那句话是真真切切响在我耳边的。
  是专门说给我听的。
  我要等你再一次直白的说出来。
  我相信还有那么一天。
  阳光已经冲破了刚才的阴雨,迫不及待的铺泻进了秦江面上,亭子里,和桃花丛中。
  阳光在每片花瓣上跳跃着,引起了一阵又一阵金黄色的躁动。绚丽而耀眼。
  顿时芳香一片。

  急雨惹风殇
  其实就在陆祭他们还不知道的时候。
  梨州府的红漆大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门外配合着响起来的是很多人杂乱的脚步声。
  董知府迎出来后便赶紧弓腰垂手立在门侧,台阶前面已经是浩浩荡荡的队伍了。其中最为惹眼的那一顶轿子才刚刚停稳。旁边的师爷已经很知趣的报了出来。
  恭迎--刘大人。
  于老板。从南方订购的锦缎已经全部送到了!
  于誊倚在抱厦里的小藤椅上。怀里是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猫,正蜷在他几乎能溢出来阳光的衣折里睡得好不香甜。或许是来人的声音稍大了一些,花猫除了那只没有被压住的耳朵稍抖了几下了表示了下不满之外,但始终是懒得睁开眼睛。
  于誊把手指竖起放在嘴前,只是对着来报单的人轻轻点了下头,便摆摆手让他下去。
  那人忙会意,只好把自己下一句在妥善保护下连一匹都没有损失之类邀功的话硬硬给吞到了肚子里,就悄悄退下去了。只是从柜台小伙计那里计算了工钱,便吆喝着马车疾奔而去。
  于誊侧头望着窗外刚才被马车遮住了的那一片风景--在惊蛰桥旁边,被桃花遮住的秦仙亭内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像是被人急匆匆的叫走了,仿佛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只听见在门外的两个伙计的谈话声。
  今儿个天也奇怪,刚才还打雷下雨的,忽儿的一下便晴了起来。
  可是呢,刚听说有京城里的大人来咱们梨州呢。
  来干嘛啊?
  这个还猜不出来?--来查这桃花呗。
  于誊怀里的花猫突然醒了,爬起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嘴里还含糊着香甜的呜咽声,却睁开了眼睛。
  眼睛里流转的竟然是桃红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
  闻人衍陆祭是因为被突然告知京城刘大人来到要召集所有人马上回来而没命的往衙门里赶,幸而里面人多噪杂,才使两人成功混进人群没被发现迟到这一小严重事件。
  陆祭一边庆幸的喘息,一边点着脚仰着头来回张望,刘大人呢?在哪里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从京城里来的人物呢......闻人衍赶紧把他一把给摁下来,带着一脸鄙夷小声教训着:别望来望去的!给他们发现了就糟了--这么标准的乡巴佬脸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呢......陆祭白了他一眼,可还是不死心的从前面的人缝里努力向外瞅着。
  刘大人此时已经坐进了内堂,他四下瞅瞅这堂中摆放的全部都是一些书籍字画,桌上也不过是些笔墨纸砚之类,于是对着站在下面的董大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句:董大人果真好清廉呐!
  不敢不敢。董知府对这位大人的挑剔程度已经早有耳闻,从听说到了夏阳关的时候就已经亲自出去迎接,一直到府里,丝毫不敢怠慢。是大人言重了。
  哼。刘大人正眼也不瞧他,只是小心掀动手中茶碗,听说上次董大人你大破胭脂一案,这可算是功德一件,但你可知道本官这次下梨州可为何事?
  请大人明示。董知府明知道他是为这次九月桃花事件而来,只是不敢说破,于是拜下身去。
  正是为这妖孽桃花来的!
  九月桃花开的确是不同寻常,不过想桃花九月开来自然也是借圣上光辉,才让这一年百姓安居乐业,的确是大好兆头......董知府小心翼翼的辩解,希望能有一丝丝的挽回的余地。但至于妖孽;二字实在......
  哼!刘大人将手中的茶碗往案几上重重一放,明显的怒色已经蔓延到脸上。借圣上光辉?那为何全天下桃花不开而唯你梨州开?宫中岂不更是圣上居寝之地,但为何不见花开?可见这花的确存在妖孽......圣上怀疑莫不是此处还存有反叛之意;?......
  董知府惊的面如土色,赶紧跪下。这......断不可妄言啊大人!还望大人明察!
  这桃花,刘大人捻动胡须,闭上眼睛,面色如常。......不除不可!
  前方人群先是一阵躁动。
  闻人衍觉得有点奇怪,正想望望发生什么事情了,但前面的杂音在一瞬间全部停止,很不自然的衔接上的是上百人静静的呼吸声。
  所有人听着,按照刘大人所指示,从今天午时起,梨州所有桃树,一律砍掉!
  传来的是与心情极不和谐的重噪音,摩擦着滑进耳朵里,闻人衍一下觉得心里冰凉。这么好的桃花......真的要砍掉么?,大人不是说是福照么?,没有可商量的余地了吗?......几乎每个人都在心里低声议论着,
  但毕竟没有人敢站出来,不满的抗议之后只能是默默的屈服。
  可是。
  不能!!不可以砍啊!
  闻人衍心里一沉,喊声是从自己身边突然爆发出来的,突兀的声线,就像是有雷声终于挣破闷热的空气一样,石破天惊的划破在了原本平静的天幕。
  是陆祭。
  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不行!绝对不行!!陆祭已经冲出人群,一下拦在了那些刚刚颁布任务的那些刘大人所带的侍卫前面,他大睁着双眼,紧张而又急切的神情已经涨红了脸,却还是坚决的拦在那里。我......我想见见刘大人!
  侍卫们不由自主的一愣,时间像是静止在那里几秒,接着便从旁边爆发出来一小阵又一小阵的议论纷纷。
  闻人衍心里急坏了,他实在是没料到这小子已经胆大到敢去拦这些京城侍卫了,现在只盼趁着内堂刘大人还没发觉之前能把他给拽回来。然而就在这时,预料中的声音已经提前一步逼到耳畔。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拦下本官的命令?!由于听到了外面的杂乱声,刘大人已经怒气冲冲的赶出来。后面跟着的是满脸惊愕的董知府。
  回......回禀大、大人,这桃树不能砍!陆祭刚才看到怒色满面的刘大人,惊慌顿时翻江倒海般的压迫到了胸口,但嘴中翻动的仍然是不得不说的理由。这桃花......
  陆祭!!放肆!!董知府厉声喝断了他未说完的话,不懂规矩的东西!!还不快滚回去!!接着就已经对着刘大人弓腰揖了下去:这是府里刚来的一个小娃子,管教不严令大人生气了,下官这就带回去好好责罚。
  刘大人的脸色貌似有点松动,但是陆祭仍不解风情的已经跑过来,然后对着他们拜倒,眼里尽是哀求之色。大人!这里的桃树是万万不能砍的啊!......董大人,你劝劝大人吧,不能砍咱们的桃树啊......他突然像如鲠在喉,声音里塞的是期望与悲切,还有那么一丝丝的颤抖。
  反了反了!--你还想让本官听你的不成?!刘大人没料到竟然还真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很顺理成章的给了自己立威的机会,来啊,给我掌嘴!!
  当即就有人答应一声,从旁边走出一个虎背熊腰的侍卫,径自来到了陆祭跟前。陆祭无比惊恐的望着他,黑压压的影子几乎已经把自己全部包围住。董知府站在刘大人身后,他明白此刻什么话都是无济于事,唯有紧皱眉头。
  那彪形大汉一把抓起陆祭,伸出的左手在阳光下闪过异样的光芒,然后似迅雷一般的挥了下来。
  啪!
  陆祭已经闭上眼睛,但是清脆的响声过后自己却没有任何的痛觉。他半信半疑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前竟然是自己最熟悉的背影。
  竟然是闻人衍。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用自己挡在了陆祭前面。他在地上低着头,头发遮住了眼睛,帽子已经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圆,右边脸颊登时肿胀了起来--那一掌正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脸上的。
  几乎所有人都愣了。
  老衍!--你......陆祭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但你;之后的声音是哽咽在了喉咙里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冲破了防线。闻人衍并没有看他,只是赶紧端正跪好,刘大人,他年纪还小不懂事,希望大人能原谅,我......甘愿替他受罚。他右颊肿胀,嘴角淌出血来,声音也有点不清楚。
  刘大人刚从惊愕里缓过来,这时已经气得跳脚:董大人!!你们是不是在合伙戏弄本官?!简直是反了反了!来啊!两个全部拉回京城,本官要亲自教训!董大人脸色惨白,连忙跪下。他被眼前的事实惊呆,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接着就已经有人过来把陆祭闻人衍给绑住,准备带走。这时有一个刘大人的亲信侍卫,疾步走来,从他们身边经过,对着暴跳如雷的刘大人悄悄耳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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