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婆婆
婆婆  发于:2009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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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却完全没有了解过这个男人--
  我心底虽然抱着一丝怯弱,但还是犹豫地朝红伸出了手,可是红却没有接过。
  他从袖口掏出了一把匕首,那手柄上红色的烙纹我并没有错过。
  金曾叫我用这把利刃去刺入那侮辱红的傀儡。
  而从我手中抢过匕首的红,却由自己将那刀锋送进了那个人的背心。
  鲜红的血不断喷涌出来,落在红的脸上,狰狞得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
  从那隐约带着些微失控的刺杀,我无法看透红的内心。
  我们站在地狱的两头,我看着红在因为杀戮而汇聚成河的血海中沉沦,仿佛有种因此而被救赎的侥幸。
  可是,到头来究竟是我把红留在了地狱,或是红根本从一开始就将我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了呢?
  收起洁白翅膀的孩子,在屠杀过后的战场上逡巡不去,想要为这人世的悲凉祈祷的,是天使的福音或者是恶魔的咒语?带着血色的衣摆如丧旗一般迎风猎猎飞舞,布景中有着一片暗红色的,阴霾的天空。
  那幅画的名字叫做《天使法则》。
  在两年前那个霰雪纷飞的傍晚,遇见那幅画的主人,有着决绝颜色的名,教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于是从那时起,便开始穿上来自地狱的红鞋,一步步走向那片藏着撒旦的冰湖,再也停不下来。
  然后擅自决定那一天成为自己的生日。
  记忆中的那一天,是在烈焰中燃烧着的,因为遇见了红。
  但是我忘记了漫天的雪。
  很冰冷的冬天。
  那是我出生之后的第一场雪。
  在红出现在我生命中后,每年都会下雪。
  这是咒。
  恶魔的咒。
  小猴子,你和它的意义,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红将青从那个笼子里拖了出来,将匕首锋利的刀刃抵上了青的咽喉。
  我骇怕地抢过身去,却及不上红的动作。
  没有办法挣脱,最后印象里的青,有着一张惨淡而无血色的脸,和浑浊而失去焦距的瞳。
  脏污而模糊,有些扭曲的表情,仿佛在笑,又仿佛......
  而眼前也顿时落下一片红色的雨,落在脸上,连视野也变成了红色。
  小猴子,你对我来说,意义是一样的......
  我的耳边响彻着红恶质的声音。
  失去黑,失去白,失去灰。
  只剩下红。
  小猴子,猴子......
  ......到再次发现时,便死在了马路上,被经过的车子压扁,那血腥味过了好几天也没有散尽......
  为什么?
  为什么杀他?
  红,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可是你为什么杀死了青?
  将杀人的匕首横在了眼前,红微微抬高下巴,然后伸出舌头去舔舐那上面的血迹,接着便只见他将手腕一抖,于是那锋利的刀口便直直对准了我。
  此时他妖艳分明的眼里却狰狞满布,映衬着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穿着丧服的女人那破损的脸上的恶意的笑容,于是不由得发起怵来。
  啊啊啊啊啊----!!!
  我抱住了头,只能用力地在地上蜷缩起来,没来由的痛苦,身体在那冰冷的凶器刺下的那一瞬间,却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
  竟然......
  青那样轻易地就死去了。
  现在,我也许同样会死在红的利刃之下......
  我不明白自己在红眼中的意义!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众多的法则,我都不明白!
  我不明白,为什么人的性命,在死神的面前,就如同脆弱的蝼蚁。
  为什么非得死?
  为什么即使不愿意,却阻止不了别人夺取自己的性命。
  我怎么也不能够明白--  (Part4死神足下的蝼蚁完)
  
  part5恶与善是两生花
  31
  肩上的伤还撕裂着,剧烈地痛着,血仿佛要流干了似的,脑袋晕眩地厉害。
  你是故意放过那小子的......
  身后,女人尖锐的声音在倏忽之间消失噤声。
  可是我并不清楚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顾着在绵密的甬道间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朝前奔跑。
  就这样要离开红了么?
  --就这样,为了活下来而逃离!
  还记得红挥刀那一刻的表情:
  脸部的线条紧绷得与往常大异,表情沉静而冷硬,那让我有刹那间以为站在眼前的,本就是死神。
  在匕首锋利的尖端割裂皮肤时,跟随着蔓延开来的痛楚,那露骨的寒冷便一寸寸侵入了心里。
  于是再也停不下来恐惧。
  在我的心中,顿时涌出无限的失落感,但求生的本能却让我知道,脚下绝对不可以停滞半步。
  在仓皇回顾间,被凶恶的猎人追捕。
  身上是剧烈的伤,失去了庇护。
  最先开始还是安静的,慢慢地周围便开始嘈杂。
  笔直的甬道不知道哪里是尽头地无限延伸,连岔路也没有,但是却有追捕者从身后各处被那嘈杂惊醒过来。
  被制住了胳膊时,我疯狂地凭着本能撕打反抗,原本就受伤的肩膀在拉扯间,伤口的裂缝处被撕下一大片血迹来。身上穿着的那件原本属于红的夹克,从内开始,鲜血整个染透了小羊袄衬里,而顺着袖口滴滴嗒嗒地往下滴落。
  那些人脸上虽然没有如之前舞台上的小丑那样满脸涂着油彩,却俱都戴着铁制的面具,在弥漫了血气的暗红色壁灯的映衬下,那景况便更显得狰狞。
  我害怕极了,耳边是放大了百倍的人的呼吸声,我无法分辨那究竟是别人的,或是自己的。
  身后响起了火枪击中墙壁的声音,那爆裂声带着灼烧人的气流,在甬道中激起一圈圈震耳欲聋的回音。
  一线生机,来自在我几乎要绝望的当儿。
  耳边突然起了风。
  与那火药浓烈呛鼻的味道不同,是从这沉闷的地下牢笼之外所吹进的清凉的风。
  也许出口就在不远!
  想到这里,身体里便多生出了许多力气。
  用指甲划开紧紧来纠结我的手臂,在他们吃痛间跌撞地继续朝前跑。
  那甬道在下个转弯过后便渐渐变得开阔了。
  果然,出口很快就出现在眼前。
  与内里的黑暗不同,我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此时还是白天--从那出口外面射进来的阳光甚至刺得眼睛发痛。
  逆光中,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安静伫立在那白色的背景中。
  那是一个与红有几分相似的长发男人,只是要更加高挑,被光线勾勒出的身体轮廓,隐约间让人感觉有一种肃杀的味道。
  追捕者在见到他后,顿时怔怔地停下了脚步。
  我看不清那人的脸,一时间心中又是对未知的恐惧,又是希望得到救援的雀跃。
  回神间,虚软的脚步却让我直直撞进了那人的怀抱,手指也出于本能地,紧紧地攀抓住他的臂弯,在我颤巍巍得几乎跪在了地上时,那人俯身抱住了我。
  于是我看到了那张有几分熟悉的脸。是之前曾有短暂相处的那个做中国式打扮的男人。
  他的怀抱有如他冷峻的脸那般冰凉。
  我们又见面了,卡洛兹。
  他那清澈而冰凉的嗓音划过我的耳鼓,落下久久不能停止的寒意。
  红会叫我小鬼、小猴子,也会叫我卡洛。
  不过卡洛兹,记忆中会这么叫我的,除了怀抱着恶意的邻人,便只有那一个人。
  我惊惧地仰头,从那端正到甚至不自然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你......
  我一开口,才发现由于之前逃亡的紧张,喉咙因为发痛而早已失了声。
  而接着那个人俯了头下来,轻轻地吻了我干燥的嘴唇。
  凯他一直在骗我!卡洛兹,你跟你母亲,分明有那么相似的眼睛。
  从那口里吐露出的名字,正是那个我极力想从脑海里抹去的名字。
  抚养我长大,却又任凭我自生自灭,从小到大在我的噩梦中不断出现的男人。
  他死的时候,那冰冷的身体就覆盖在我身上,那僵硬的手指抓在我头皮上的感觉很长时间都深刻在我的记忆之中。
  跟在红身边,不断地汲取他怜悯的温暖,我分明就快要忘记那个噩梦了的!
  脸上落下了一道冰冷的感触,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是那个男人的拇指,骨节分明的冷冰冰的修长手指,正轻轻的碰触着我的颧骨,而那手指的主人,正用一种哀伤的眼神看着我。
  从没有人,用那样的充满着悲悯的目光对我,莫名升起的惶遽感让我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直到身后有人用敬畏而谨慎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森先生。
  ......对了,这个人,他分明就是这个罪恶的地下之城的主人。
  我顿时如梦初醒,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没想到那个看似纤瘦的身躯却蕴藏着惊人的力气,我常常引以为自豪的蛮劲此时根本无法撼动他半分,手臂被紧紧抓住,那个男人竟将我如同一个稚龄孩童一样从腰下整个抱起。
  他的身体依旧冰冷,但是怀抱却执拗得紧,他将我的脑袋按到了他的颈窝,在我耳边用呢喃似的语气,轻声道,卡洛兹,没事了,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32
  那是一座和红出生的地方非常相似的城堡。
  经由刑场南向的另一支水道,我被森带回了陆地。
  城堡靠山而立,我和红只到过山城外延的地方。
  那一整排看似宏伟的半弧形长厅形成了一堵人工的屏障,紧紧地守护着其后那座华丽而沉默的建筑。
  已经到了开花的季节,灌木丛中散发着阵阵沁人的香气。踩着雕刻着矢车菊纹路的青砖台阶,穿过那片植满了郁郁葱葱的胡颓子的花园,到达了主楼的大门。城堡的内里比外面看起来的要宽广得多,如同要塞一般层层叠叠地向内延伸,或者直接建在山中。
  在最高处,同样有一座塔楼,在阳光直接照射在楼顶的时候,墙面笼罩在刺眼的白光中,而到了黑夜,则显得异常死寂阴沉。座落在这个温暖的小镇的最北边的这城堡,寒冷得仿佛独树一帜的异类。
  森是个极其喜欢安静的人,他的卧室就在那塔楼中,他最古怪的地方,就是常常会在下过雨后的晴朗夜里,走到那塔楼的顶层,从洞开的窗口默默望向远处。
  有一次,出于好奇我尾随了他,才知道从那个地方,可以看到隔开水路的那座孤岛。
  从高处俯瞰,在青色天空中那一轮孤月的映照下,只看得见远处那一片颓败死灰的乱石。岛的西侧是一处绝壁,水流在此被隔绝开,拍起巨大的浪头,那浪头并不是带着白沫,却被月华挑拨起点点粉色,我看得心惊,只得紧紧皱着眉头。
  那岛本来就是一座坟场,连同这座山头,曾经埋葬了多少违背国法的异端,围绕着这镇子的河也是一条死水,河水流不到外面。被抛进河里的尸体永远都会被浪打回来,堆积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时间长了,那尸臭的味道便无法掩盖,只有在这样下过雨的时候,才会淡去一些。--而讽刺的是,偏偏也就是这样一座遍地血腥的岛,被外人称为梦之岛;。血之红,梦之岛;,卡洛兹,知道真相的你,还会觉得美丽么?
  那是森这段日子里,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这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同样沉着无数尸体的镜湖。
  带着晨曦露水的石竹花瓣,红得那么鲜艳,零落地漂浮在湖面上,倒映着岸上浓翠的古树。
  而青用哀伤的声音叹息道:那是多么美丽的景象啊!
  就如同现在森用他冷玉般冰凉的声音来娓娓述说同样的东西,让我一瞬间想要哭泣。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结束它呢?
  我低了头,带着一丝嘲讽,这么说道。
  被吩咐来照顾我的女管家曾无意中透露出森对那座岛的厌恶。如果不是因为公事,非必要的情况下,森从不接近那里。
  而那一次,他去那里,却正是为了解救我,并在那时带我离开了那个分辨不出善恶界限的地狱。
  离开了红便无处可去的我,在因为肩上严重的伤口而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时候,是森收留了我。
  尽管我分明知道对方的身份让我绝对不能依靠他,但那个时候我的确是毫无动弹的能力。
  天在入春后便开始一天比一天暖和,这个隐藏着戾气的城镇,气候却偏偏让人觉得愉悦,从那时到现在,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了几十天,在与森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他待人虽然一贯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不过我却还是轻易地感觉到了他传达给我的善意。
  只是我实在迷惑不解,像森这样的男人,主宰着这座地狱之城的人,为什么会这么莫名其妙地呵护着我,就如同呵护着这世上难得的珍宝一般。
  我宁可他跟红一样,用时而疏离,时而讽刺的态度对我,那让我虽然也会抱怨,却不会同现在这样感到茫然失措。
  所以我也尝试着不断追问,比如为什么森会知道我的名字,比如他为什么会认识凯,比如他是否认识我的母亲,甚至在我大胆地猜想着有着一张东方人面孔的森,是不是就是我从未蒙面的亲生父亲时,森却断然否认了。
  他的回答让我非常失望。
  但当时还相当虚弱的我没有力气再去追问什么,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
  生命的气息在伤口开始痊愈后却渐渐流失,感觉就要失去红,即使当时选择离开的是自己,也觉得极为可悲。
  在百无聊赖中,我也开始有些后悔,后悔在面对死亡时,求生的本能让我轻易地逃离了红。
  因为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的话,我想,红,是我即使失去生命,也同样不想放弃的那个人。
  从14岁那年对红一见钟情开始,便像是被施了咒语,陷入红编织的网。
  载沉载浮,情不自禁,无可救药,不能自拔。
  游离于梦境的边缘,期望着有一天能回到置身于物外的那个最初的自己,但是那衷心于膜拜的心情,却始终让我追随着的我的神灵和新的信仰。
  总是回到那已经认定的原地。
  只是忽远忽近的距离,却永远是煎熬......
  水晶灯悬在仿佛离开得很遥远的天花板中央,厚厚的砖墙包裹在金棕色壁纸中,侍者也大多都与森有着极为相似的沉静性格,所以那些日子,呆在属于森的那个幽暗的城堡里,我虽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却也难免有些许的浮躁。
  当然我还是知道森有时会很忙,有很多不相识的人会随时来拜访,就如同半个月之前的红和我。
  森每天光是应付这些就要花去大半光阴,所以他的私人时间极为短暂。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会在用餐时间和临睡前来看我。只是不太擅长言辞的森就算在我身边的时候也是沉默不语,这对于我来说常常会觉得有些难熬,而且还有他那总是与年龄不符的恭顺外表,让我慢慢对他松开了戒备,于是在之后偶尔也会主动找他说话。
  被我搭讪后的森总会露出一种眼看要临界于被剥碎冷淡面具的克制表情,他会带着些微的局促感,正色回答我的问题。
  有很多时候,我会对他感到惊讶,因为我发现到,眼前的这个比我和红都要年长许多,并且也拥有着对某些人的生杀权的男人,其实却比我这个十六岁的孩子还要显得单纯。
  他从不忌讳什么,所以虽然不多话,却几乎对我知无不言。
  因为家族间有所交往,森才会自小就认识凯,也是从他那里知道了我的存在。他承认他会注意我是因为我的母亲玛利亚,因为在他十六岁那年,他曾与年长三岁的我的母亲订了婚,只是也就是在那一年的冬天,他的准妻子却告诉他,她的肚子里有了其他人的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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