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婆婆
婆婆  发于:2009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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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我发现他在刺伤我之后,仍旧呆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时;从我看到他对我露出记忆中那样的挑衅笑容时--
  不过当房门从外面被打开时,那位解决四个守卫,并从容撬开纠结锁链的入侵者的脸却大出我意料之外。
  孩子,妈妈来带你离开哦!对方露出少女般明快的笑容,一身男装的样子看起来英姿飒爽。只是从那鞋跟铁掌处擦到地板上的斑斑血迹的肮脏感觉,破坏了一切。
  在她的身后,还紧跟着一个从头到脚裹在黑色中的随从,那连风帽的斗篷打扮就像是中世纪的僧侣装束,这让他们出现的气氛变得诡异无比。
  在那人抬头时,我发现对方脸上竟还戴着面具,与梦岛的那班守卫不同,他戴的面具正是之前森告诉我的某个童话中有描述过的,属于为了挽救儿子的性命,而不惜自己刺瞎双眼与死神书写契约的母亲的脸--流泪的费欧莉亚。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具上,那两道鲜红的泪痕,是如此鲜艳夺目。
  在因为发觉我的目光锁在他身上时,他匆匆地瞥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一时间更有些发愣地看着他。
  那人竟与我那所谓的母亲有着如出一辙的,蓝宝石般明媚的漂亮眼睛,不过却有更多柔和的女性气质。我下意识地转动眼珠子,看了一眼吩咐他敲开我身上束缚的女人。而她似乎就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在这种时候,她的孩子有多么需要母亲的细声安慰,或者只是一个轻柔的拥抱。
  虽然也许那并不是现在的我所需要的。
  我再次看向身旁对我露出担忧目光的那个人。不由得想到,就像苏珊那样,如果我的母亲是这样的人,那就好了!
  ***
  之后令我觉得惊讶的是,我的母亲玛利亚娜有着丝毫不输于男人的勇力。也许那个时候我早该想到的,她出生在一个以暗杀为使命的家族里,理应有着纯熟的杀人技巧。而另外一个,却原来只是安排来充当安抚我的保姆角色。在看到母亲悄无声息地将守卫的颈骨拧断时,我甚至还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靠着我的肩膀处传来的微弱震颤。
  唉,很久没有做这样的事,真是辛苦啊!
  母亲挥动着她的手臂,懒洋洋的抱怨道,从她袖口处露出的手里剑的刀锋反射了阳光,在半空中落下点点银色的光芒。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不时地转向那穿着黑衣的随从,而对方似乎在终于忍不住时,轻声地哀求道,米雅,请你别在我面前杀人!
  那声音轻柔而婉转,明显是位女士;而且她似乎与母亲有着不仅仅是主从的亲密关系,那从她用那么自然的口吻用昵名称呼母亲便能看出一二;只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却本应该习惯母亲在她面前杀人。就像当我无奈于红在我面前做出残忍行为一般。所以这种种怪异的地方让我不仅仅是觉得有些许好奇,在好奇之外,对那个神秘的女人,还慢慢有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很快,我们便接近了城堡的出口,在此之前,需要的是通过隔开主建筑的那道屏障,而之后便是连接到街市的那三座铁索桥,现在因为红的拜访,其中一座吊桥正通行着。然而因为想到这里,我全身重重一沉,竟再也迈不开脚步。
  怎么?是伤口碰到了么?在我身边的女人立刻紧张地拉住我的肩膀。
  听到她的声音,我的母亲因此回过头来。看到我木然的表情,立刻沉声道:
  那铁索外我已安排了接应,只要过了桥,也就算是摆脱了那麻烦的妥亚家族的势力了!你这孩子,你可别在这个时候给我出什么差池!
  ......红,红呢?我张了张口,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虑,我们难道要丢下红吗?
  他自然要靠自己的能力脱身。母亲冷淡道,我并没有连他的安危也要计算周全的空闲。
  可红是为了救我!
  救你?这个他可连提都没提过。母亲讽刺道,对他来说,这只是一次由我亲自下达的任务而已。在这方面,红艳倒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当然如果他有什么其他私人打算的话,我也并不想去管束他。
  不--我执拗道,如果不能亲眼看到红平安的话,我不会离开这里!
  可恶的小鬼,那自然由不得你!
  母亲皱起眉头,朝我扬起的手来,一旁的妇人满脸惊惧,然后我只听得在离得极近的的地方响过一记爆裂声,是曾熟悉的火枪的声音。
  我怔怔抬眼去看,母亲那张美丽的脸上一时间闪过极为懊恼的神色,鼻端飘过一丝细不可闻的血腥之气,我的脊背僵硬起来。
  是你!眼看母亲变了脸色,我连忙转过身去。此时站在我身后不远的男人,身上穿着黑色呢制长大衣,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宽沿帽。也许因为那样,他的气息几乎全数隐藏在了那半蒙昧的夜色之中,以至于他是何时走到离我们那么近的地方,令之前包括母亲在内的我们都毫无所觉。
  当他从那帽子底下翻起他那双狭长的眼睛看向我们时,黑色的眼珠子透露出一丝阴森且狡黠的味道,让我有种仿佛自己变成了塑像的恐惧感。
  他的声音与他的人一样,也有着一种仿佛来自审判地狱的空寂感,从他那薄薄的嘴唇里传出来:
  是我。抹大拉女士,您的美貌又比我上次见您的时候更上一层楼了!都说生起气来的女人总是最动人的,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啊!
  而你却能毫不怜惜地对你所谓的美貌女人开枪!我这才发现到母亲垂下的手臂从不知何时被划开的袖口处渗出隐约的红色,只是母亲似乎很快便适应了眼前的突发状况,脸上随即露出一种属于女人的妩媚表情。罗蒙特探长,你还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不过那妩媚看在刚刚才见识过她凶狠表现的我的眼里,不免会觉得有些矫情。
  可惜的是,母亲的矫做在这位被称为探长的男人身上却似乎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他貌似习惯性地掏出揣在大衣胸袋里的挂表,微笑地看了眼时间后慢悠悠地开口:刚过了晚餐时间,表面上虽然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但抹大拉女士,作为称职的警务人员,在下还是觉得您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兰第斯城堡太过古怪,而且是凶案的现场。
  我悚然一惊,向来对警察有所忌惮的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那英俊的脸上,表情却如同夏季早晨的迷雾般,令人看不出究竟。
  呵呵,作为梦岛的客人,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其正当的程度,难道还不及探长你么?
  母亲虽然在笑,脸上的表情却分明阴郁得可怕,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男人。但是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
  扯起嘴角,他露出冰冷而优雅的微笑:啊,您说得不错!在政府头号纳税人,妥亚家族的城堡出现,我的确是有些不合时宜啊!
  这么感叹过后的对方装做不经意的往下一瞥,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睛,咦,夫人的鞋跟上怎么沾着血迹,难道是踩断了谁家宠物的尾巴么?......那还真是不小心啊!
  我感觉到母亲身体的僵硬,仿佛只是依靠着长年处变不惊的应对而勉强维持着冷静的表象。
  然后在女人的惊呼声中,我被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近我身后的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我那刚从禁锢中释放的身体还虚弱的厉害,根本没有过多反抗,便只感到颈间一阵剧痛,才发现那男人的手指已经扣上了我的脖子,那里曾被森用长剑划破,却没有来得及好好处理伤口便被上了镣铐,现在显然已经化脓,只是之前却因为逃脱的紧张而丝毫没有注意到而已。
  不用怕!小子。如果你肯相信我的话。那男人满不在乎地朝我笑了笑,你看,在你周围,有那么多作恶的人,而我,是来将他们一一绳之以法的正义一方!......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你愿意帮我,对么?
  我没有理由拒绝。
  虽然我厌恶警察,但在这种状况下,我却又似乎只能借助于警察的力量。
  
  36
  而事实上在我们并没有完全折返到主厅时,便被堵在了庭院里。
  显然是已经知道我从囚室逃出,所以森见到我时并没有惊讶的感觉。只是那瞬时在眉头眼中堆起的忧伤之色,一如既往让我觉得头皮发麻。
  罗蒙特探长在此时道了一句,晚上好,先生。却在没有得到森的回答后,识相地缄口。
  和那个飘着小雨的深夜不同,这次森的周围布满了警卫,仿佛出动了城堡中的所有人手,足足有几十人排场的状况,让我不禁担心地看向男人,虽然他是警察,但依照目前单枪匹马的情形,如果森有心要动他的话,也难有逃出生天的胜算。
  只是对方的表情,此时却带着一丝让我疑惑的愉悦神采。
  没有回答男人问候的森,眼神却从一开始便胶着在我身上。而这时候,母亲他们也一脸不甘愿地跟了上来。
  我其实从很早之前就不明白森何以对我如此青睐,按理说,他如果因为母亲的缘由而移情在我身上虽然无可厚非,但是当母亲本人站在他面前时,却仍是毫无所动地专注于我,那就实在让人觉得奇怪了。
  森,那孩子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非得拥有的意义,你何不慷慨一点,对他放手。
  而我心中的疑惑,被母亲轻率地道了出来。
  我仔细地望向森,而他也同样看着我,那漆黑的眸子不知何时竟弥漫上了哀恸的影子。
  他并没有回答母亲的话,脚踝上打着厚厚的绷带的他脚步有些许蹒跚,径直朝我走来,没人能阻止他,直到他紧紧抱住了我,然后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了我颈部的伤口上,痛苦如同被投下石子的水波,渐渐晕染了开来,我料不到森那么一个冰冷的人竟然会哭,紧紧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而那眼泪,与常人一般,是滚烫到让人感觉到真实的。
  卡洛兹......他埋首在我怀里,哽咽的声音如一个任性的孩童,......你知道我有多伤心么?以前的玛利亚没有了!以前的玛利亚消失了......等了很久很久,快绝望了......一直到你来!卡洛兹,你和以前的玛利亚,简直一模一样!你们的眼睛,多么相似!......就让我时时刻刻都能看着你,保护你吧......不要在我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忘记你难得的纯洁,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那哀伤的感觉越甚,我心里便越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回头去看站在我身侧的母亲,她脸上也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所以将他的话听在耳里,但是却并不想成全他的这种不合理的偏执,所以试图推开他。
  而感觉到我的挣扎的森倏地抬头望向我,布满血丝的双睛和通红的脸颊显得异常狼狈,但是他本人却仿佛毫无所觉,目光里只充满了忧伤:卡洛兹......如果,如果我为了你,抛弃我的家族呢?......我厌恶我的身份,厌恶我出生的地方,厌恶我所拥有的一切,金钱或是权力,你认为我手中握着的这些东西,它们都是那么肮脏,充满血腥,让我恨不得亲手毁灭掉......我虽然没有能力去那么做,但是我可以离开,卡洛兹,我可以为你放弃这一切,只求你,让我时时刻刻看着你......
  听着他那冰冷的声音渐渐透露出的深沉的热情,我这下彻底呆住了。
  为什么不结束掉呢?
  我曾经这么问过森。
  当时的森只是露出了忧伤的表情,并没有直接给予回答。
  先生他......其实是个可怜的人!
  苏珊也不止一次地这么对我说出那样的话。
  没错!显然我并不想被别人束缚住自己,但是却还是突然对那样的森有了怜悯的心情。
  只是那一瞬间而起的怜悯被红的出现打断了。
  从一班守卫中走出来的红,将一样物事扔在了森的脚下。
  蒙在那东西上面的黑色布幔随即散开,于是我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帧还没有认真上裱的油画作品,画面以浓重的黑色为背景,主题是一只以扭曲形状死去的兔子,兔子小小的身子仿佛被压得很扁,但是却还保留着一对明亮的眼睛,画布上涂着很厚的石蜡,因而营造出一种灰白而又刺眼的颓废效果。
  真抱歉打断一下!因为我这精心准备的礼物,先生您还没有仔细看过呢!
  红用挑衅的语气对森道。
  森沉默望向那画,眼神竟变得更加疯狂。
  这是我为了来见您,专程赶在这两天绘制出来的呢!红的声音里带着恶质,朝森道,另外我还给我这幅画取了个一个非常合适它的名字,叫做《砌在墙里的玛利亚》,您意下如何?
  ......
  森先生,本人听说您小时候喜欢将玩腻后的宠物砌在墙里,活活饿死呢!--兰第斯城堡的主人森,是个残忍的暴君,这可是镇子上众所周知的秘密哦!
  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森痛苦地抱紧了脑袋,仿佛多听红说一句,头颅就会从里面裂开似的,他那嘶吼出来的声音是那样悲怆,让我一时间分辨不出他所言的真假。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却仿佛享受于森的痛苦,红的言语更加挑衅。
  那不是事实......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森的否认就如同在教员面前不愿承认犯错的学生一样,胆战心惊而又异常脆弱。
  我渐渐看出了端倪,感到有些害怕,同时我又不愿意红再继续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因为如果不把它们藏起来,会受罚......
  哈哈,只是那样吗?--你想要留下那小鬼,不就是因为私心里想借着他忏悔你的恶行么?然后总有一天,你同样会像对待那些动物一样对待他!不是吗?虽然你只是前任领主的养子,但对他的残暴,倒是学了十成十呢!而且更妙的是,你偏偏却还能装成一副伪善的样子!
  红懒懒的语调,让我渐渐听不出他心里真正的想法。那样不住挑衅的红是我所陌生的。
  而之前森的争辩让我忍不住回想起,红同样地,也曾残忍遗弃过他的宠物。
  森被红逼迫得发了疯,如野兽般红着眼睛,全身发抖地指着红,歇斯底里吼叫:杀......杀掉他!快,给我......给我杀了这个诽谤的恶徒!那样的森,更是我所陌生的。
  红倒是不惧怕,走近了我们,在森忍不住退缩时,猛地抓起了我的手臂,那力量大得我连身体都几乎要被扯离地面。
  红拉着我不断跑着,风很急,他飘扬的长发拂过我的颈项,那细软的发丝触感,却让我觉得心酸。
  如那次在梦岛里被追捕时一样,如此危急,只是这个时候,却有红与我并肩,只是如果不是我,红不会遭受到这么凶险的时刻。青曾经说过,如果两个人执意要在一起,根本是自寻死路。但是分明早知道会如此的我,却仍旧贪恋着红身畔的空气。
  也许从某一处来说,森也是那样的,明知道任性,明知道不属于自己,却还是想拥有......
  只为了心中那一份执着的念想,便可以舍弃其他一切。
  吊锁已经拉了起来,前路被完全阻隔了,红看向我,口气抱怨,你这个小鬼,还真制造麻烦的天才!
  红,如果我死了,森会放过你,那就让我死吧!
  我转身用力抱住红,内疚地朝他哭喊道。吊桥的下面是深沉不见底的死水,弯身看下去,暗沉的河水中,一个个细小的旋涡星罗棋布。
  笨蛋,你以为那个森真是个慈悲的人吗?
  在红咒骂着,一把将我拉回时,我这才发现,已经陷入包围。
  所以我便眼睁睁地看着红从靴带中抽出短刀,转身靠近人群,只见那亮闪闪的刀尖顺着人的身体上下翻飞,在刹那间便刺进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将长剑挥出的侍卫的心脏。
  在我要帮忙的时候,红用力将我甩在了一边。
  我咬着牙抓着铁锁,胸口如鼓,耳边是嘈杂的轰鸣声,眼看着浓烈的血气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而红也从头到脚裹在了红色的雨中,脸上的表情便看起来更是狰狞可怖。
  那样过了不知道多久,红的行动微微迟缓。而对手却还剩下将近一半,并继续有支援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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