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红尘——天娜
天娜  发于:2009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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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素轩正伏於案头书信,向远在京城的皇帝报备军事战况。
到了疆北後,面对胡人军队的纪素轩收敛了他狐狸一样的笑容,严肃而谨慎著担当著他将军的角色,不苟言笑更始鲜少说话,但往往能在难得的豪言壮语中鼓舞士气,带领著披著赫赫战功的纪家军在这苍远荒凉的沙漠中所向无敌。
这已是晴莲跟著纪素轩来到疆北的第三个月头。
彼此间的融合比在临安和京城时都要来得默契与温和,或许是因为纪素轩作为将军的那份尊荣与他对敌的那份威严和冷静让晴莲对他有了改观,总之,现在的纪素轩在晴莲眼里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著。
战场上的纪素轩好似浑身撒发著金芒,耀眼的让人无法不把眼眸刻在他的身上。
晴莲就是那样,在後方的阵营中一次又一次目送他的离去和归来,然後为他脱去沾著血的盔甲,重复著擦拭与清洗。
纪素轩会在这个时候认真的看著他的动作,也不说话,仅仅就是看著,然後微笑,那笑里多了的东西晴莲不懂,却真实的觉得软进了心坎,於是只能抬头回报以同样的笑容。
很多年後,纪素轩想到这一幕时,他说那时的晴莲让我觉得,能活著回来,真好。
晴莲磨好墨,又挑亮了烛火,这才静静坐在一边等待。
纪素轩写完封上信笺,盖了个火印,看了看支著手臂坐在一边的晴莲道你困了就先去睡
将军不睡麽?
在阵营里,晴莲没有叫过纪素轩爷,而是按著规矩叫将军
纪素轩皱了皱眉头,答道我还要看会地势图还有,没人的时候不要叫我将军,听著别扭
可在军营里也不能叫您爷啊
那就叫我名字。纪素轩
连名带姓地叫将军?晴莲心里默想著这要叫顺口了回京城改不了就麻烦了。
叫素轩纪素轩纠正道
这,不太好吧晴莲还在犹豫
我说叫素轩就叫素轩,你磨蹭个什麽,去睡吧
纪素轩大手一挥赶了晴莲离开,这头又坐回案边重新展开牛皮制得地图细看起来。
帐篷里头还留著晴莲发丝上特有的淡淡香气,让这紧崩著的肃静之夜变得分外柔和著,不知不觉,已到了初明破晓,晨暮之光透进落了一地的光辉。
纪素轩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趴在案上已睡了去,而身上披著件雪白的狐皮披风,一边副案上也趴著个人,难得一身的素白,正是晴莲。
纪素轩自然是不晓得明明该呆在寝帐里睡了的晴莲是怎麽又到了他这儿来的,不过自己身上的披风显然是晴莲给盖上的,想到这纪素轩心头一暖,到比这初晨的太阳更加煦和明媚。
晴莲尚未醒,睡的跟猫似的慵懒,长长的青丝不安分的垂落在脸侧,遮住了脸看不清五官相貌,只是这一份身影已是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印在了纪素轩心头。
纪素轩难得玩心大动,凑上前撩起晴莲那一束长发在指间缠绕,真真是铁汉之心将军之威也被化成了绕指柔的温情,心念荡漾开就无法收回,只顺著波动俯身一吻,亲在晴莲紧闭的双眸。
接下来就是鼻尖和脸蛋,到了双唇,一番缠绵嬉戏,晴莲想不醒都难。
素轩
晴莲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睡眼惺忪的眼睛微微下弯起眼角。
纪素轩恍然觉得,眼前的晴莲是陪了他一辈子的爱人,有过山盟海誓,有过情意绵绵,有过相儒以沫,而退却过一世的情热後,剩下一番相守,比生死还要永恒与绝对。
莲儿,我爱你
纪素轩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
只有晴莲听得真切。
接下来就混然忘记了天地,纠缠过後,也不再记得,曾经许下过的那句我爱你,已经慢慢埋下了种子,等待著开花结果。
  
第十一回
这一战,惊天动地,鬼哭神泣。
纪家军带著胡人的降表光荣凯旋,却无法掩盖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壮。
纪素轩带著肩头的箭伤执意要先祭祀亡灵,哀鼓与酒饯行,为那永埋黄土的精魂能踏上远去的黄泉之路。
回了帐营晴莲迎了上来,不做声响,却是默默得跟在军医身边。
这些日子他已跟军医学会了简单的疗伤包扎,也时常会在战後去军医那帮忙,平时纪素轩的伤口也都是他亲手亲为,却没有一次比得过这最後一战的惨烈心惊。
伤口很深,军医拔箭时纪素轩隐忍而惨白的面容晴莲无法装做没有看到,他背过身去,却又再转回身,紧紧盯著那血迹模糊的肩头,下唇死咬著,跟著疼痛。
上好药後的包扎就是他的活儿,众人退去,只留下他和纪素轩两个,一片寂静。
纪素轩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抬起晴莲的脸,问莲儿,你怎麽哭了?
纪素轩眼里的晴莲,嬉笑怒骂,惟独没有眼泪。
可是这一次,他看到那双晶莹的眼,闪闪泪珠,一颗颗在缓慢地坠落。
谁哭了晴莲死不认的抽了下鼻子,甩开了纪素轩的手。
原来莲儿是个爱哭鬼?
我呸!纪素轩我告诉你,你要死了我才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只是你死前记得早点把卖身契还给我!小爷我乐得逍遥!这还小爷了呢!敢情你这哭胞也能称得上爷?
谁是哭胞了!再乱讲扯了你的嘴,我管你是不是将军了!
你也知道这是在我地头呢,恩?好久不见你撒泼,今日里到是原形毕露了?
我还好久不见著爷不规矩了呢,怎麽今日也狼形毕露了?晴莲替纪素轩扎好绷带,一边纪素轩的爪子已经探进了他的衣服里游走。
这不是仗打完了麽
可是,接下来我还要去帮军医的忙
得,去吧,反正夜里你也逃不了纪素轩爽快的抽回手,笑意吟吟得看著晴莲红著脸跑了出去,心情到是格外的灿烂。
夜里头,纪素轩努力的实践了他白天的话,抱著晴莲怎麽都不肯放手。
晴莲虽然嘴上不饶地骂骂咧咧,可动作却是配合地默契,修长有力的双腿跨坐在纪素轩腰上,沈下身体跟随纪素轩的幅度摆动,手臂轻巧地绕过肩头的伤口,牢牢攀住,忘情地奉上自己取悦著纪素轩。
这样的姿势往往会被进入的更深,晴莲向来不爱,这次却是主动。
纪素轩虽意外,但更爱煞了这样的晴莲,就这麽胡闹著难得的放浪,仿佛已回了京城,可以肆无忌惮的一夜风流到天明。
最後还是晴莲受不住,软下身子趴在纪素轩身上哀求,这才停歇下来。
纪素轩爱怜得搂著晴莲,看他小心翼翼不压著自己伤口的模样儿,暗暗决定到回了京定要纳晴莲进门,给他个名分,而不仅仅只是一个男宠的存在。
莲儿
恩?
你们秦月楼里头的小倌可有按礼数出嫁的?
有,当年尘绝就是被桐少迎过门纳的妾
他穿的是红喜裙还是与新郎倌一样的喜服?
自然是喜裙
那莲儿是喜欢喜服还是喜裙?
谁要穿喜裙了!难看死了
可是我到很想看看莲儿穿喜裙的样子呢
晴莲听出了些话外音,一傻,愣愣道做什麽穿喜裙?
莲儿那麽聪明,你说呢?纪素轩闭上眼又自言自语道都说了,是要你陪一生一世的!
一生一世。
曾经谁也这麽说过,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爱在最浓最眷时,哪怕是要了命都能双手奉上。
可正是这样的爱,让他晴莲奉上了身奉上了心也奉上了自尊。
最後,落得什麽都不剩。
他还记得尘绝嫁给桐雨秋时,一身的红,犹如飞蛾扑的那烛火。
尘绝挽著他的手,一字一句说一身红衣嫁为妾前世休说再不是柳星辰
那份哀绝,想来都让人觉得心痛。
衣是同样的红,嫁的是心心念念的人,只是,却不是遥望已久的幸福。
究竟值得麽?
而自己呢?纪素轩要的一生一世,他真的能给麽?
纪素轩,又真得要得起这样的一生一世麽?
晴莲听著纪素轩的心跳,终於回过神来,冲著纪素轩说
你想嫖我不用付银子是不是,做梦吧!当处立的字据我可是还握著呢,别以为你是将军就可以伪约,我可不吃你这套!
晴莲,回了京不给你套上那喜裙我就不是纪素轩!
谁要穿喜裙了,你个变态
你还不是给个变态压
我是卖的,我管你变态不变态,但要我嫁门都没有
谁说你是卖的,你是我的人纪素轩豁然睁开眼盯著晴莲,又加重了语气重复道莲儿,你不是卖的
晴莲也怔住了,想了半天道反正我只认当初的白纸黑字,其他的我才不在乎
那就随了我吧m
纪素轩又闭上了眼,剩下晴莲一个,围著那句随了我打著转儿分不清方向。
  
第十二回
拔营回京。
持续了半年的疆北之乱终於平息。
纪素轩的凯旋是众望所归,圣上连续三日朝宴为之洗尘,热热闹闹的,把这一片京城染得喜气。
这夜里纪素轩又喝醉了回府,习惯性的直直踏进承泽苑。
晴莲还没躺下,正对著烛火儿发愣,听到外头响声连忙开了门,扶住了摇摇晃晃的纪素轩。
打从在疆北的日子算起,晴莲就一直喊纪素轩为素轩,亲热上了几分後心里头的那点儿感情自然也是不同了的。
晴莲并不想如此,却也一点一滴得被纪素轩感化,情不自禁地也就开始习惯等待和守侯,虽然嘴上还是得理不饶人的死不松口,眼神里却已少了几分势力多了几分柔顺。
自然,那柔顺不是在秦月楼里头的那种装腔作势,而是真正的心甘情愿著的。
素轩,喝口茶好不好?
尚若纪素轩是清醒的,一定会给晴莲少见得温柔如水给吓著,只可惜他是醉的,所以糊里糊涂也就没放上心。
纪素轩就著晴莲手里头的杯子吞了几口茶水这才躺下,一边还嘟囔著莲儿莲儿的叫个不停,不多时就睡死了过去。
晴莲替纪素轩脱了外衫和鞋袜,绞了个湿巾帕抹了脸,这才和了衣凑在一边躺下,把脑袋依在纪素轩肩头。
纪素轩肩头的伤口已经痊愈,这一路来也都是晴莲一次次给他换药包扎,直到那疤痕消淡才罢。
纪素轩说,男人有几条疤那才叫男人!
晴莲常常回嘴道,那敢情你也往脸上添几条,让人人都见著,更男人了!
往往纪素轩这个时候就会摸著晴莲的脸,说,还不是为了跟你这个美人儿配,我只得宝贝点我的脸,砍哪儿都不能给砍到我这张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胜潘安赢子高怎麽看怎麽都该是个儒雅清秀才子的俊脸儿不是?要是破了相,我的小莲儿可就不要我了!
我呸,纪素轩,这风沙里滚一场,还以为你将军的天神样貌能让我对你崇敬无比,搞了半天又给打回原形,比不得临安那些花花公子,就会巧言善语没个正经!到是辱了你辅国将军的封号!
晴莲想到这儿噗嗤笑出了声,再看看一边睡得正死的纪素轩,心里头也热乎了起来。
由於酒热散发,纪素轩此刻身体极热,晴莲贴上身正好捂著自己过低的体温,到是真从里到外都暖和了起来。
盖好锦被,干脆搂住了纪素轩的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梦里头,他看到纪素轩正牵著红红的大绸缎儿花,花的那一头是自己。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纪素轩说小莲儿,你要陪我一辈子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晴莲记得自己是这麽说的,然後天就亮了,梦也醒了,纪素轩也没了。

爷呢?晴莲起了身穿好衣问向身边伺候著的下人。
回公子,大人被皇上招进宫了

晴莲应了声,想著这皇帝儿真是喜欢三天两头得把人往宫里头叫,看来是不到夜里头回不来了。
晚上要厨子熬点人参鸡汤给爷补补,这天天给灌酒可要伤身子的
公子想得周到,小的这就去跟厨子嘱咐
得了,还是我自己熬吧晴莲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下厨。
遥想当年刚私奔出齐家,他堂堂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也是亲自下厨练就了一番手艺,不是他自夸,照著当年齐家大厨子的味道依葫芦画瓢,他还是能撑得上台面的。

这一夜,纪素轩难得没有醉著回府。
只是晴莲等了半宿却没见他进承泽苑。
晴莲只能趁著月色尚浓,云不高风不大的借著亮光儿四平八稳地端著一盅亲手熬的鸡汤去找纪素轩。
书房里,除了纪素轩还有管家。
晴莲站在门口正不知道是进是出,却听里头人道下个月月初迎娶安平,府里头该筹备的要快些准备了,若人手不够就去添点新仆,免得到时忙不过来,还有把宜芸馆整理干净找人来重新修葺,安平喜欢花,记得要找些花匠来多种些各季的花到园子里

碎了一地的瓷片儿,还有滚烫的鸡汤。
纪素轩冲出门正看到晴莲正挤著笑看著他,双手红通通的,显然是被烫著了,到和白刷刷的脸成了对比。
爷,汤洒了,我再去给您盛一碗儿
手要先上药
我先去盛汤
先上药
先盛汤!
晴莲!
爷,莲儿不痛,先给您盛汤
晴莲的腰身依旧妖娆,每一步都如同踏在秦月楼那灯火辉煌的红台上。
一抹笑,一个回身,一举手,一踏步。
末了,他还是晴莲,没心没肺爱钱贪财,秦月楼最红的那个,小倌晴莲。
[小莲儿,你要陪我一辈子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戏台上的剧总是要落幕的,大红帘子拉上,洗净油彩,脱下凤冠霞衣。
赤裸裸的,在滚滚红尘里,给碾成了一块块碎片,看不见原来的模样。
  
第十三回
齐昭凡有一个梦。
梦里头的喜堂红耀耀闪得人眼花。
晴莲有一个梦。
梦里头的银子堆成山闪得人眼花。
碎瓷儿可以拣起来重粘。
心碎了,却是怎麽都找不到那些片儿块儿重凑的!
晴莲懂,所以,并没有再大的起伏波动
他递上新盛的一盅鸡汤,笑得媚眼如丝,他说爷,这汤是莲儿亲手熬的,您尝尝
是爷不是素轩m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点,看似无变,却早已是风起云涌後的归於平静,心如止水。
纪素轩牵起晴莲包扎好的手,皱著眉心疼道怎麽那麽不小心呢,那些活让下人干就好
莲儿本就是伺候爷的,没什麽不妥
纪素轩再傻也听得出晴莲的异样,问小莲儿怎麽了,谁惹你生气了?
爷那麽宠莲儿,谁敢惹我生气呐!晴莲自嘲著轻哼
难道是因为安平进府的事?
晴莲不做声,冷笑著看了纪素轩一眼道爷,您都要娶公主了就还了我卖身契吧,您做您的驸马我回去做我的男倡,不是挺好
够了,成天就嚷著离开,我是待你不好麽?纪素轩不耐烦地立起身抓著晴莲的胳膊道若你是担心安平再来打搅你大可放心,有我在的一天她就动不了你根头发!更何况,她就算是公主也不过是个屁大点的女娃儿,跟你这种摸爬滚打了那麽多年的人精是不一样的,我还要担心了你欺负她呢!
爷说笑了,我一介倡民怎麽跟金枝玉叶的公主相提并论
等大婚後我就跟皇上提纳你的事,到时你就是本将军的侧室,还什麽倡不倡的!你这是自个儿作践自己!
爷真逗,堂堂辅国将军,当朝的驸马,居然要纳个小倌馆出来的男宠为妾,说出去还不坏了皇族威仪,省省吧,您看得开我还当不起呢
晴莲,爷宠你不代表你可以没规矩的乱说话
爷看著罚,晴莲这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怕要改难得很!
你!纪素轩气地说不出话,一挥袖子叫了人来送了晴莲回承泽苑,转头又把管家叫来了书房。

管家,找人看著承泽苑,大婚前不许晴莲出苑一步!他那性子,迟早惹事!
还有,也不准其他人进苑一步,拿我令牌,除非皇上亲临,否则没我令谁都不准接近承泽苑!
纪素轩看著桌上已微凉的鸡汤无奈得叹了口气,外头的进不去,里头的出不来,终还是这样才能放得下心。

被禁了足晴莲到也无所谓,依旧一日日的在承泽园过他的小日子。
纪素轩这些日子里头忙,开始倒也还抽个空来小坐或者留夜,晴莲还是那样得伺候著,也不见得半分不同,可纪素轩就是挠心的慌,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到最後竟也对晴莲冷下了心,就不常来了。
当真是露水姻缘一场虚妄,那在疆北肩并著肩儿就著一个被窝凑上两个脑袋的一对人儿,就这麽给时间冲淡了那一抹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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