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得被拖到一个黑灯瞎火的屋子里,等他开了灯,我如梦初醒般打量起这里,一个房间,很眼熟......嗯,我拍了脑袋,我是怎麽了,这不就是那一晚被辛铭恩叫来後入住的地方麽?
他把我推倒在床,居高临下得瞪著:知道你爱逞强,就不能稍微软弱一下麽?
我掌心合十捂住脸,笑声传出,仿佛是闷哼:说得好像你很懂我。
你连跑了几趟老城,那里有什麽吗?辛铭恩在我身边坐下,聪明得换了个话题。
呻吟了一声,我转过身去,该死的鸡毛蒜皮,统统滚开。
应该是从未见过我这般撒泼似的无赖,辛铭恩沈默下来,半晌又叹了一声。
我自觉过分,翻身坐起,面对他想开口,可惜又是怔然。
放下面子?向他倾诉我的伤心事?呃,这种事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我看著他有点受挫的样子,轻笑起来:我没事,有你陪著就好。最後一次发疯了,你在,应该没我想得那麽难过。
他默默不语,将手按在我肩上,直视著我:还要喝酒麽?我陪你。
好。我点头答应。
真的什麽都不问,我们安静得喝酒,我全没有顾忌他,平和得整理自己的心事,他则在一边负责添酒。
酒,对饮总比独酌要好。就算酒伴并不说话,而导致你们之间渐生了暧昧,但有人陪著,就怎麽也称不上是闷酒。
不知不觉中,两瓶酒见了底,我那刚刚剩下的三分醉意,在这火热液体的涌动下,腾然蹿到十分,并在胃部熊熊燃烧起来,火苗直达大脑,让我神经兮兮得笑不拢嘴......
许是觉得我这副模样太过骇人,无论我怎麽好说歹说,辛铭恩坚决不肯再开第三瓶,在酒精的麻醉下,我开始动手抢夺酒瓶,然後就真如我所愿在酒醉之後,紧跟而上发泄运动。
这场架算是打得惊天动地吧?
天晓得,在我下颌上挨了重重一拳倒地不起後,眼冒金星之际还伴随著耳膜的嗡嗡作响,那是辛铭恩在吼叫:苏进,你够了没有?耍性子也该有个分寸!
抱住头,慢慢得让震荡中的大脑重新著地,我茫然得环顾四周──天,这里刚才来过大象麽,而且还是两头交战中的公象......房间的凌乱简直超乎我的想象,除了壁橱和床,一个是粘靠著墙,一个估计是体积太大而没有移动位置之外,其它的东西,无论大小,大抵都不在原位了。地上更是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多是本来该在台面的东西,包括茶杯酒杯等等等等。
此情此景让我哑口无言,自觉罪孽深重,尽管那一拳让我咬破了舌尖,口里泛出了血腥,我仍然没敢声张。
辛铭恩叹了口气,伸手向我,我握住他的掌奋力起身,面对满屋狼藉,不自觉得也跟著叹了一声。
你发起疯来真是可怕。辛铭恩苦笑,酒品真是差到家了!
把我扔到床上,他不客气得开始解我身上的衣物,我觉得好笑,倒也不想反对,只道:一身酒味,你也有兴致?
我好像太惯著你了,辛铭恩没有理会我,褪去长裤之後只是注视著腿上的伤,明知你有伤,还纵容你喝酒......
最後一次麽,我笑,出口後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两道利剑似的目光果然立刻射了过来,懒得再作掩饰了,便道,真是最後一次了。
为什麽?辛铭恩自然不会听不懂我的话,很自然得坐到我身边,问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他知道了?
我不作言语,怔愣得回视辛铭恩,半晌才苦笑道:不管原因是什麽,最後了。早就该快刀乱麻的,可惜,我就是不甘心......很可笑对不对?呵,本来还想学著什麽默默得守在一边,到最後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那麽伟大。我一拳捶在自己心口,痛得恨不得死了,你说,有谁可以真正忍耐到最後?作茧自缚,总能盼著有朝一曰可以高飞,可是我呢?
并不可笑。他也沈默了良久,才缓缓而道,你真是决定放手了麽?
我点头,早已蓄满眼眶的泪水顺势滑落,不愿矫情,举手狠狠得擦去。
好,既然如此,那麽回到原先的话题──你最近跑了几趟老城,有什麽新发现?辛铭恩即刻换了一种口气,正儿八经得问道。
这个转换象九十度急转弯,我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张了张口,片刻才笑道:喂喂,不要马上谈工作好不好?我还在伤心著呢,你就不晓得安慰下我麽?
安慰什麽?辛铭恩冷笑,我说不出什麽言不由衷的话来,对我来说,你失恋我顶多能克制到不对你落井下石,不过你也不能阻止我幸灾乐祸。他停了停,瞥了我一眼继续,再说,你这种人,自己不看开别人说再多也没用,自己看开了根本不用别人废话──对不对?
虽然的确是至理名言,可是我就是看著辛铭恩那称不上善意的笑容极度不悦,彼时什麽M帮之类的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从床上弹起,采用饿虎扑食的姿势将他压倒。
真的在幸灾乐祸?
辛铭恩的双手拍上我的脸,笑道:对,这样你就能完全属於我了。
我大笑:你还真有自信。怎麽不学著我放弃?
个性不同。再说,他揶揄,我没有妹妹来给你挑。
你有就糟糕了。我回击道,我绝对把你妹妹给拐了私奔去,气死你。
这次,辛铭恩没有再说话,微仰起头,在我的唇上微微一贴。
也就是这个刹那,我心念一动,移开了身体,坐在床头盯著满目疮痍发怔,待到辛铭恩过来推我,我转头看他,深深得吸了口气道:辛铭恩......
实在难以启齿啊。
两分锺後没有下文,显然对方开始不耐烦了,到底想说什麽?
......我找不到有什麽精确的词,我发觉自己的脑瓜空荡得可怕,......有没有兴趣......对我......?
自认为已经说得够透彻了,奈何眼前人仍然是不曾领悟,搬出了困惑加疑惑,一声什麽更是将问号直接砸来。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哪里还有勇气再补上一句解释?只好摆手道:没......算了。
辛铭恩忽作恍然大悟状,轻笑道:算了?你确定?
你如果听懂了,就别装蒜。我苦笑。
好。他站起身来,看著我的眼神真仿佛狼在看羊,我心里不禁打鼓──我是不是在自掘坟墓?
第四十四章、
天亮,曙色微明。
垃圾堆中间,有咖啡的香味传来。
真像电影场景啊,我不禁在内心感叹。不同在,通常煮咖啡那位是美女。毕竟床笫交欢,更费力气的其实是男人。
要套用这个公式的话,今早积极主动的人应该是我。我叹了口气,著实不愿去逞这个强。
於是当辛铭恩端著咖啡过来的时候,我油然而生歉疚感,并发羞耻心──其实想来也没什麽可羞耻的,要说赤裸相见,那已经是八百年前就已发生过的事情,昨晚的一切,并无不同。
但的确好像什麽不一样了。
从他的笑容可以探测到,有些微妙的、本该是我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不一样了。
还好吗?询问的口气跟态度都仿佛我是个病号,我配合得呻吟了声,满脸苦相:不舒服。
对方却因此浮现了得意的神色:痛?
也不是......我接过咖啡,示意我拒绝再谈论这个问题。
但是辛铭恩却不依不饶,盯著我继续大发宏论:对你这个自虐的家夥来说,恐怕一定要痛了,才会让你记忆深刻吧。
自虐!我苦笑,还是首次有人这般形容我。
会後悔吗?这人此刻来得异常饶舌,我没吱声,只是摇摇头。
轻了看,不过春梦一场,身上的痛总有消逝的一天,然则──
为我做件事?想起与洛翔的那场谈话,也忆起心眉的嘱托,我笑对他道。
上天摘月亮麽?辛铭恩的幽默感从来都发挥得不是时候。
我笑了笑:不是。还没难到这个地步。希望你帮我救个人。
什麽人?
朋友。我答得含糊,见他眉头皱起,赶紧补充,是当初做工时结识的朋友。如今有难,帮忙应该不为过吧?
辛铭恩不语,缓缓啜口咖啡,接著方道:一定另有隐情。你不告诉我全情,恐怕我要拒绝。
知道他不好对付,我苦笑了一声,将心眉的身份与周全国的事情一五一十吐出,很意外得看见辛铭恩眼睛一亮。
你有这张牌,为什麽不早点说?
他不是牌。就是怕这个,我才没有透露。无论是对洛翔还是辛铭恩。
辛铭恩一怔,转而笑道:你啊,总是在意一些细微的小事。这只是种说法。
不过我也固执:周大哥不是牌,我希望你记住这点。
好,他显得有些兴奋,在房中踱步,既然有了这样一号人物,只要她能够倒戈相向,击败M帮也不是什麽困难的事情。对了苏进,你们之间的来往有没有为M帮察觉到?
这个问题事关重大,我迟疑了下,还是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我不知道。只是心眉素来小心,我认为应该不会出现什麽纰漏?
这个答案果然没有让辛铭恩满意,他责备似得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自知敷衍,只好道:时间无多,若前怕豺狼後怕虎,只怕要错失良机。
万一是圈套陷阱,只怕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辛铭恩仅是摇头。
恐怕事不谐矣,我皱了皱眉,便不再多说了。
辛铭恩轻叹口气,一只手掌盖到我腿上那个已经开始痊愈的伤口,笑道:你是不是打算自己去干?
是。我坦率承认,我的行为模式太好掌握了,猜不到那才是不正常。
收走了我手中的杯子,辛铭恩起身冲我一笑,笑容诡异,充分显示主人的居心叵测:既然你下了决心,那麽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想踏出这栋楼一步。
这话惊得我差点在床上练起跳高,身子一动方觉得酸疼,只好中规中矩得坐好,挤出一点笑容:辛铭恩,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他瞥我一眼,笑意里恶作剧的味道渐浓,你当然可以尝试著逃跑,不过我向你保证,那一定不简单。
我强咽了口唾沫,从玩笑的掩饰下透视出对方的认真,不由得著了慌──他若下定决心把我囚禁於此,我还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你不能这麽做!惊吓的刺激让我再无暇扮作弱不禁风状,直接弹跳而起,也顾不得身上衣冠不整,伸手攥住辛铭恩急道,辛铭恩,这不是开玩笑的。
我不跟你开玩笑。辛铭恩也正色道。
这态度让我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得瞪了他一眼,匆忙得去抢挂在一边的外裤。
然而,饶是我眼疾手快,辛铭恩却要比我更快了两秒,拉过之後往後一丢,呢喃了句,还有半个小时──
在我恍然大悟之前,拦腰将我摔到床上,整个人压了上来。
那一刻我算体会到什麽叫羞愤交加,奈何此人已经先发制人,不容我再抗拒挣扎。
辛铭恩!我只差破口大骂。
安静,否则我真让你下不了床。这句威胁足让我勃然大怒,忽略不适,抬腿弯膝袭向他的腹部,辛铭恩即刻闪开,两臂依然夹著我的双手。
别反抗我。辛铭恩在我耳边低声道,不否认,这样的姿势给这样的声音添加了极重的威力,仿佛在脑海中炸开,直接控制神经中枢。
我深吸口气,调整肌肉的紧张度,刻意让自己放松,笑道:怎么连你也来这一手?
听出我的讽刺,他叹道:我这不是没办法么,原本是打算等到你开窍,但现在我发现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他咬着我的耳垂,那股麻痒引得我大难当前仍然止不住发笑,什么意思?
像你这种人,不是别人主动的话,你根本连一步都不肯迈出去。我真后悔怎么没早摸透你的脾气,要不开始就这么干了!
话音落,动作紧跟而上,吻从轻柔得贴、舔,到毫不客气得啃、咬,我严重怀疑这家伙在我的皮肤上磨牙,出声抗议无效,而我向来对做任人宰割的鱼肉不感兴趣,微微的刺痛激起了我的反抗--于是,我也开始依样画葫芦,大家都对性事有足够的经验,尽管我承认我称不上身经百战,但这并不妨碍我反击的有效,至少,在对彼此弱点的攻击里,是各有输赢,我并不吃亏。
头脑发热,这个时候活该有人来制止我的行为,拎起我大声质问:苏进,你的理智呢?苏进,你这混蛋,十分钟前你还口口声声在担心朋友,你现在又在干嘛?
可惜,这些想法统统都在事后才出现,当时我的身边没有这么理智的人,有的不过是一个在煽风点火的......情人。
我们对视一眼,陷入深吻的纠缠缱绻中,呼吸渐渐急促,彼此都开始焦躁。他松开我时,我们的眼神还是纠葛在一起,看见对方气喘如牛的样子都觉得好笑。
势均力敌。他舔了舔唇,笑着下了结论。
这话倒激起我的好胜心来,棋逢对手是没错,但在床笫上向来习惯了主导控制,这还是头一遭随波逐流,我拉过他,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没有消失前,再次深深得吻上了他的唇。
不再有所保留,不止是口舌间的交欢,我开始主动得抚摸辛铭恩的身体,从背部慢慢下滑到下身,移动到前方扯下衣物的屏障,突然发觉,我脱人衣服的本事又长进了不少--
辛铭恩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欲望之光,许是觉得我放肆太过,他暂停了进攻的动作,由得我将他的衣衫退到凌乱的状态。当然我知道自己依然处于劣势,位置上,仍然是我下而他上,居高临下者并非我。
但,这并不让我觉得难堪。
当吻再次落到颈项上,为人拥抱的时候,心头涌起的,并非羞耻或者是我曾以为会存在的羞辱,我没有自虐情结,至少没有那种希望被人侵犯的自虐情结。也许是拥抱太温柔,我不懂,真不懂,带了爱情的缠绵与仅仅是欲望发泄的交欢有什么不同?
而我,竟在此间有了难以言说的心境,实在不可思议。
苏进,辛铭恩在耳边的低语更加激动着我的心跳,告诉我,你是我的。
......少来。我由不住喘气,又禁不住笑。
他也笑,笑中眸里的欲望更重,他加大了动作,我不得不咬了唇方能停住差点冲口而出的呻吟。然则只是转眼间,他又像在表示歉意一般,倏然温柔了下来,环抱着我的双手也解放出一只,轻柔得抚弄着我的欲望之源。
到了此时,我才算是真正放弃了抵抗,不肯再多想,放任自己,去接收,去迎合,去欣赏别人深陷于欲望本能中的表情,并为之心动。
尝试着变换了几种姿势,这场旷曰持久的游戏才在各自达到高潮之后宣告结束。我疲倦已极,甚而不想起身清理。辛铭恩侧身抱着我,仿佛还沉浸在之前的余韵中,轻轻得吻着我的脸。
有点像梦。
什么?我没听明白。
辛铭恩微叹了口气:只有在我的梦里,你才会对我这么顺服。所以现在,感觉像一场梦。
我轻笑:那要怎么才能让你认清现实?
这个么......再来一次?
哈哈,我不相信你还有精力。闻言我大笑,再来一次?少开玩笑,如果每次做爱都像这次这般耗神,就算频率只是一周一次,我估计那也会在两三年间就要了我的命。
辛铭恩倒没有笑,他默默得凝视我,待我笑声停歇,他才道:也许你不信,可是现在,我最真实的想法是,只要有你,什么都可以不要,任何东西,我都不在乎了。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答话。
很可笑对不对?一声长叹,总算知道了,世界上还真有我没办法的人。一直到现在,我才算明白母亲当初为什么可以那样狠。苏进,我第一次有这种为了某个人可以放弃一切的念头,跟着来的,是同样强烈的负面情绪--若他背叛我,我......
我不会。我低声道,口说无凭,任你信不信。
辛铭恩一笑,眼神却有说不出的严肃:就这一次,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我摇头:不会。
苏进,我可以取代洛翔的位置么?沉默了片刻,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