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握握拳。
这次,韩凉皱起眉。
韩凉一把推开健,大步走进屋里,健惊慌起来,欲拉住他:喂!你要干什么!
韩凉甩开他,推开纯的卧室门。
纯抱着一堆小孩衣服,坐在床上。
她看见了韩凉,笑着说:韩大哥,你来了!她招呼韩凉,韩大哥来看,这些衣服好可爱,我忍不住就买了。
她挑出一件,抖开给韩凉看:你看,因为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我蓝的还有红的一样买了一件哦。
看着她满脸幸福的样子,韩凉不知道说什么,转头看健,他低着头。
韩凉再次看着纯,笑着说:很好看,但是太浪费了,这些东西以后再买也不迟。
纯红着脸说:我也觉得有些浪费,但是就是忍不住,一想到我要当妈妈了就好高兴。
韩凉看着满床的小孩衣服,床边甚至还有一张婴儿床,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纯突然捂住嘴,干呕了几下。
韩凉立刻苍白了脸。
纯虚弱着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害喜呢。
无法再待下去,韩凉拎着健走了出去。
韩凉把健推到屋外,关上门,口气凶恶地质问他:你这是怎么回事?没有带她去看医生?
健整理整理被韩凉弄乱的衣领,冷冷地说:这与你无关?
就因为一句与我无关,我就要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孩就这么毁掉?韩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管怎样,我要带她走。
你没有权力!健猛地瞪着他。
韩凉冷笑一声,眯着眼看健:我没有权力?你就来看看我有没有本事带走她。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健有些慌乱了。
韩凉再笑:你?你我还不放在眼里。
健后退一步。
首次,觉得这个人确实是那个人的哥哥。
带着相同的鄙夷的表情,说着相同的话,给人相同的绝望感。
看着健惊恐的脸,韩凉一瞬间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他慢慢地问:韩净做过什么事对不对?对你,还有纯。
健摇着头,说不出话,只有后退。
韩凉一步步逼近他:他做过什么?他一定做了一些事,所以你才会顾忌,你才没有带纯去看心理医生。你在怕些什么,你怕纯会泄露什么?
不要逼我健细细地颤抖,不停地摇头。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
韩凉敛眸,看着不速之客。
阿刹站在楼梯上,环着胸。
健的脸色更见苍白,问:你怎么来了?
阿刹耸耸肩:我听说纯病了,就来看看。
健说道:她没有什么事,但是需要休息,就不用打扰了。
韩凉看着二人的互动,感觉很是诡异。
阿刹又说:来都来了,当面问候一下她,省得被人说没有情义。
健皱着眉头,说:我们都出来了,实在是不方便,要不下次吧。
阿刹好像还想说,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打开,纯探出头来,说:你们怎么到外面去了?然后她看见阿刹,一愣。
阿刹连忙说: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纯腼腆地笑:哦,谢谢,你还不知道吧,我
健立刻打断纯的话:你不是要休息吗?怎么还出来,回去!
健的口气有点狠了,纯被吓了一跳,隐隐有眼泪在眼眶。
阿刹对健说:你凭什么这么吼纯?还有阿刹瞪着韩凉,你又凭什么站在这里?他上前一步,拉住纯,问,到底怎么回事。
无法再阻止下去了,韩凉感觉到了健的无力。
纯说:我怀孕了。
18
好不容易把纯哄睡着了,三个男人站在门外。
不管怎样,我马上给纯找医生。韩凉说。
健咬着唇不说话,阿刹非常看韩凉不顺眼:管你什么事?要找也是我们找!
我不信任你们。韩凉冷漠地说。
那你就值得信任?得了吧!把弟弟抛弃的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信任?
韩凉知道多说无益,扔下话:我明天就来接纯,你们最好做好准备。
阿刹见韩凉根本不把他的话当话,火了,伸手就要推韩凉:你算哪根葱啊!
韩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扭,阿刹大叫一声,跪倒在地。
韩凉反扭着他的手,冷冷道:不管我是哪根葱,你最好跟我老实点,否则我用两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捏死。说完,他松开手,再看了眼低着头的健,大步走下楼。
韩凉的心情有些烦闷,那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Angvil,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乐队?
韩凉又想起纯那天癫狂的鼓声来
不晓得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那鼓声里竟有种净的感觉。
韩凉打个寒战,禁止自己再去想。
回到家,韩凉一头栽进沙发里。
很累,这几天又开始睡不着了,从那个晚上开始。
整夜整夜睁着眼睛,不敢睡,怕梦见什么。可是却也害怕白天的到来,害怕出现什么无法控制的情况。
纯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
韩凉抓了抓沙发上的垫子。
那个孩子还年轻,而且实在太单纯,不能让她成为受害者。
韩凉立刻起身,拨打电话。
对方接了电话,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有什么吩咐?我的老板。
韩凉失笑:我不是你的老板,充其量只是你的合伙人而已。
你是我的大金主。
那你是我的财神爷。韩凉笑笑,然后严肃道,帮我联系最好的精神科医生,然后找个安静的疗养院,今天之内。
那边沉默一下,然后毫不含糊地说:没问题。
韩凉的心里充满了感激。
有人在背后支持着他,他才能肆无忌惮地去挥霍。
心里觉得稍稍好受了一些,躺在床上,默念那个人的名字。
虽然在报纸上看到了那样的消息,但韩凉还是忍不住去相信他。自己先伤他在先,那个晚上,就那么推开他,本来应该是最美好的一夜,却因为他的鲁莽而断送。
跟他去道歉吧,等忙完了纯的事。
想着他,想着那天他的亲吻,想着那天他说的话。
他说他爱他了。
可惜那天自己没有抓住重点,被那一句相似的话给吓住。现在想起来,他说了,他已经说了爱他。
身体慢慢发热起来。
想起那天夜里,在他的车子里所发生的事,他的手抚摸过自己的身体。似乎连那种热烫的温度都能记起,韩凉忍不住将手探向下体。
想着那个人高潮,似乎有些猥亵,但也感觉有点甜蜜。
林栎棠,请你入我梦里来。
×××
第二天,韩凉准备去接纯。
一切都已安排好,韩凉准备把她送到安静的地方,让医生好好的治疗她。
刚打开门,要出去的时候,手机响了。
韩凉诧异地看到屏幕上闪着纯的名字。
喂,纯?
电话的那边没有声音。
纯?韩凉急切地问。
过了一会,纯终于说话:韩大哥。
头一次听见纯用这么冷静的语气说话,有点疲倦,但又有着透彻的清明。
纯,你韩凉隐约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韩大哥,你听我说,我现在很清醒,以前我给你添麻烦了,我很抱歉。
纯冷静得有些异常了,韩凉连忙走出去,往车库去开车。
纯,有什么事我们见面再说。
韩大哥,如果你挂了电话,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哦。
韩凉一愣,说:好,你说,我听着。他说着,脚上的动作却加快,上了车,迅速地离开车库。
韩大哥,你知道吗?我很爱净。
我知道。韩凉平静地说。
我自幼父母双亡,又没有什么亲戚,父母只留了房子给我,我被送到孤儿院。
我进孤儿院的第一天,真的很害怕,不晓得怎么办。那些孤儿院的阿姨在我眼里就像长个角的恶魔一样。
纯说到这里,笑了笑。
但是我遇到了净。在走廊的尽头,他坐在地上,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膝盖上放着一本书,他垂着头,头发很柔软。那个时候,他抬起头,对我笑了。
我想我永远忘不了那个镜头。
韩凉的心跳得有些缓慢了。
可以想象那是什么样的镜头,就像看到美杜莎的那一眼,看了就是末日。
孤儿院的生活真算不上是愉快。那里的孩子就像狼一样,有着森严的等级。我大概注定是在最下层的,没有少被欺负。可是,有净。
纯的声音很温柔,很怀念,说着她心里美好的回忆。
他为我做过的事,每一桩我都记得。他很有才华,他会坐在地上,抱着我给我唱他写的歌,在我的心中,他就像神一样。
韩凉听着,咬着牙,开车,一个红灯接一个红灯地闯。
后来,他出社会,组乐团,我也要跟着。他对我说,会很辛苦的。但我不怕,只要有他在我就不怕。
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我们四个人一起打拼,一切从零开始,不是没有受过苦,可大家一起面对,什么都甘之如饴。
纯
韩凉恨不得自己能飞,一定要赶到,一定要。
我爱他,我真的很爱他
纯的声音带着哭腔,韩凉说: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韩凉没有逼她,等着她哭泣。他已经快到纯的家了。
过了一会,哭音渐渐止息,纯又恢复了平静。
韩大哥,你知道有一天我发现了什么吗?
韩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那天我到净的家去,敲门没有人反应,但是我听到里面有声音,我有屋子的钥匙,我打开门进去。
纯沉默一下。
发现他们三个抱在一起滚在地板上。
韩凉无法闭上眼,只能痛苦地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的路。
我站在那里,看他们一丝不挂地在地板上扭动。我从来没有见过净有那么淫荡的姿态,又痛苦又享受。
他看见我了,看见我站在吧台后面偷看,他朝我笑。
那个场景,我同样不会忘记。
那个笑,轻蔑的,鄙夷的,宛如他看的东西是垃圾一样。
韩凉终于到了纯的楼下,开了车门就往楼上跑。老式的楼房没有电梯,纯住在四楼,韩凉三步并两步地上楼。
从那以后,他再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净,他对我说,他永远不会爱我,他宁愿像兔子一样和男人在地上打滚,宁愿在路边找个妓女,也不愿碰我一下。
我哭着求他,就当那天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他说,不可能了。他说,一直把我保护得那么好,什么阴暗的东西都不让我知道,把我养得这么单纯,就是为了有一天看见我受不了崩溃的样子。
纯的语速越来越快:他说,他最喜欢看人彻底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啊!为什么我要当他的玩具,为什么不继续瞒着我,为什么继续他完美的假象?
他怎么能变得那么恶毒?怎么能变得那么下流?
韩凉到了四楼,死命地敲门,但没有人响应。
纯!你在哪?韩凉朝电话大吼。
纯没有说话,然后过了一会,她安静地说: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变对不对?他一直就是那样的,从一开始就是那样。
韩凉闭上眼,把额头抵在门上。
我爱他,他骗我。如他所说,他把我养得这么脆弱,以前都是他帮我挡住一切,现在他要毁了我,根本不用他出手,他只要看着就行了。
好恨啊我不相信他会自杀,他一定又要毁掉一个人了。
韩大哥,我没有办法了,我如果没有这么软弱就好了,可是已经回不去了,从我在孤儿院第一次见到他起就注定了我的结局。虽然我不甘心,但是我没有办法不按照他的剧本去演我恨,真的好恨。
接着韩凉听到了一声尖叫,他猛地转过头。
什么东西从楼道的窗口一闪而过,也从他的眼里一闪而过。
被风吹起的长发,惨白而消瘦的脸。
还有惊恐而绝望的眼睛。
19
当唐政平赶到现场的时候,看见韩凉站着不动,垂着头,手上死死攥着手机。
他的身边的地上躺着一个女人。被摔成诡异的姿势,头上破了洞,还在汩汩地流血。
白色衣服的医生站在一边,显然已经无能为力。
他走过去,了解了情况。
拍了照,保存了现场的一些东西,有目击证人证实死者是跳楼自杀,从现场上来看,也确实是如此。但韩凉必须去一趟警察局。
韩凉刚进了警察局,就看见了阿刹。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左右摇晃。他看见了韩凉,哼了一声。
韩凉面无表情。
唐政平问个几个问题,大致了解下情况。韩凉一五一十地交待,从他前几天接到纯的电话开始说起,直到今天再次接到她的电话,最后到在楼道里看见她坠下的瞬间。
除了今天那个电话的内容。
你说从你出门时接到的电话,直到你赶到,电话一直都没有挂断,那么你们都说了什么?唐政平把手撑在桌子上,看着韩凉的眼睛问。
韩凉同样直视他,说:她跟我说她爱我的弟弟,不停地回忆跟我弟弟的往事,我听出了不对劲,所以才很着急。
一直不停地说?
对,一直。韩凉的眼睛没有一丝闪躲。
唐政平松开手,向后倒在椅子里,再问:你为什么确定她在家里?
我觉得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她不是个胆子大的人。韩凉首次表现出烦躁,其实我也不确定,但是那时我很慌,直觉她还在家。
既然你觉得她不是个胆子大的人,那你认为她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她崩溃了。韩凉抿抿唇,她很爱我弟弟,可我弟弟不爱她,她以为怀了我弟弟的孩子,可是到头来却没有!
韩凉一口气说完,口气很恶劣:可以了吗?其实我没有义务推测别人的心理吧?
唐政平耸耸肩,看了眼旁边的另一个警察,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那个摇摇头。
不一会,笔录打出来,韩凉看也懒得看,刷刷地签了字。
我可以走了吗?韩凉阴森地问。
可以,如果我们再联系你,希望你能合作。唐政平站起来。
韩凉走出审讯室的时候,看见阿刹还在那里,只不过嘴里多了口香糖。韩凉皱起眉头,就看见警察领着健进来。
健一看见阿刹就疯了一般地扑过去:为什么要告诉她!
在他撕扯到阿刹之间,警察把他制住,他还死命地挣扎,赤红着眼睛瞪着阿刹。
阿刹畏缩一下,含糊地说:早点告诉她让她清醒清醒嘛,谁知道她这么想不开。
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健还想抓他,但是被摁得死死的。
韩凉看着阿刹,缓缓地问:是你告诉纯她没有怀孕?
阿刹一口把口香糖吐在地上:就是老子怎么样?她早就疯了!
韩凉猛地一脚踹在阿刹肚子上,所有人都来不及拦住,阿刹被踹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然后吐出一口血。
唐政平吩咐人把他送去医院,对韩凉说:你可能要多在这里待一会了。
韩凉平板地说:那我要联系我的律师。
×××
等韩凉可以回去时,已经很晚了。
韩凉的车还停在纯家附近,唐政平执意要送他,他也懒得拒绝。
韩凉愣愣地看着车窗外,不发一语,唐政平这次也很合作,没有骚扰他。
等到了家门口,唐政平跟着他下了车。
你还真狠,一脚把那人踢到内脏破裂。唐政平闲闲地开口。
韩凉看了他一眼:我应该踢他的脑子,直接就可以把他踢死。
唐政平咧开嘴笑了。
你还笑?韩凉眯起眼。
唐政平摇摇头,说:虽然作为一个警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我看你那一脚,还真他妈痛快。
韩凉偏过头,说:我要休息了。
韩凉背着唐政平走向大门,听见唐政平问:那通电话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韩凉缓缓转身,说:我在警察局已经都说了。
唐政平深深看着他:不要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
唐政平笑:谁知道你又要隐藏什么事?就像十年前一样。
韩凉的瞳孔猛地收缩,一字一字地问:十年前,怎么了?
唐政平走近他,俯身,用额头抵住他的额,说:十年前,你的父亲、母亲的死不都与韩净有关吗?
韩凉没有动。
突然一道光亮打到他们身上,唐政平眯着眼看过去,有人用车灯照他们。
骂人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听韩凉喊出声来:栎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