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韩凉看了看号码,露出微笑。
丹尼尔,我想你需要我。手机里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那是他的心理医生。
是的,你说的很对,莫莉。韩凉轻声说。
莫莉笑出声来。
无法入睡?
嗯。
是因为坐了飞机?
不是,在飞机也睡不着。
时差?
有可能,但我从接了那个电话后就一直没有睡眠了。
我想可能还有你的洁癖作祟。
是的,我一想到我身上的床单被无数人睡过,我就无法躺上去。虽然它经过了消毒。
丹尼尔,这不公平。相信你屁股底下的椅子同样被无数人坐过,但你宽容了它。
你怎么知道我坐着,我现在是站着的。韩凉睁着眼说瞎话。
那好吧,那么这对地面也不公平。
莫莉,你知道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莫莉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丹尼尔,我知道这些不是真正的原因,但我从来不知道原因究竟是什么。
韩凉委屈地说:可我睡不着,莫莉。我很想念我的实验室,我宁愿对着培养基上的黑色的菌落。
虽然我不能理解你的嗜好,但是丹尼尔,睡觉去吧,即使你睡着了你的细菌也不会跑掉,即使细菌死了,你的实验室还在。如果遇上什么无法跨越的事,就回来吧,回到你的实验室里,没有人能逼迫你。
莫莉,你不懂的。
他已经被人找到了。即使切断了一切与国内的联系,即使换了个身份去国外,即使躲在自己出资的实验室里十年
他还是被找到了。
而一旦暴露了,就再也回不去。
莫莉叹了口气:丹尼尔,那么就找个能替代实验室的东西吧,让它给你安慰。或许是个火辣的女人?
莫莉,这不是专业心理医生应该说出的话。
作为心理医生,我在你那里饱受了挫败感。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帮助你。
谢谢你,莫莉。
不,我只能说我爱莫能助。
遗憾地与莫莉告别,韩凉把自己陷在椅子里,一夜未眠。
当天边开始泛红后,光线射进屋子里,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即便是没有睡觉,基本的洗漱还是必要的,韩凉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叹了口气。
今天出门,不知会不会被当作是鬼跑出来。
到酒店餐厅吃了早饭,中式的粥让他感动,十年未见的中国米香,带给他温暖的感觉。
吃完早饭后,他在房间里看电视。
他在电视屏幕上,看见了韩净。
电视对韩净割腕的事件做了追踪报道,韩凉这才知道,韩净在这里有多么的红。
他们的乐队名叫Angvil,韩净是主唱兼吉他,另外还有一个贝司,一个鼓手以及一个键盘手。
韩凉看到乐队的名字,无法抑制地笑了出来。
Angle与devil,这是谁起的名字?
十年来,刻意地躲避,使韩凉对韩净一无所知。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哭得伤心欲绝的歌迷,有点感觉不可思议。
怪不得唐政平讨厌他,抛下弟弟不管的哥哥,甚至都没有歌迷在乎自己的弟弟。
他们血脉相连,可他无法忍受的恰好是这一点。
4
上午九点的时候,唐政平再次打了电话。韩凉起身去警察局。
或许应该置备一辆车。
他这么想着,坐上的计程车。
在警察局里,唐政平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上个星期星期四,Angvil的键盘手健到韩净家里去,敲门之后没有人响应,他有屋子的钥匙,就打开门进去,在浴室里发现了割腕的韩净。
他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韩凉淡淡地问。
对。而且,据他所说,他立刻冲上去,试探韩净的鼻息,发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然后立即为他止血。
所以你们并不知道当时的状况是怎样的。
唐政平深深看着韩凉:对。健说,当时韩净靠在浴缸里,喷头不停地出热水,浴缸里都是热水,满到地面上。而韩净的手腕泡在热水里,不停地出血,水是红的。
他有可能伪造现场。韩凉说。
我们考虑了这种情况,但是我们勘察现场,并没有挣扎的痕迹,而且韩净左手手腕上的伤口非常整齐,一刀切断血管,左深右浅,要么是韩净自杀所致,要么是凶手站在韩净的背后割开韩净手腕,但是后一种情况不容易施行。
不过唐政平说着顿顿,我们发现韩净有服用安眠药。
韩凉眯起眼睛。
这也有两种可能,一是韩净为了减轻自杀的痛苦,二是凶手为了让韩净不会醒来,所以给他吃了药。但后一种情况又有问题,凶手怎么才能让韩净服下安眠药,而韩净都没有反抗。而且我们化验屋里的杯子,并没有发现安眠药残余,说明安眠药并不是溶解在杯子里的。
所以说,你们认为自杀的可能性较高?韩凉说。
唐政平点点头。
韩凉没有说话。
我们调查韩净的背景,发现他曾是某有钱人家的二少爷,但在父母去世后,他哥哥卷走了一切财产,把他丢在一个破烂孤儿院就消失不见。他一个人无依无靠,没有钱,无法完成学业,就在外面打工养活自己,然后与同好组成乐队,一步一步爬上现在的位置。
韩凉笑了出来,说:你真激愤。
唐政平冷笑道:因为你不是被抛弃的人。
韩凉也学他冷笑,问:我消失不见,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唐政平道:因为林氏集团想收购城南的一块地,发现那块地的所有人签的是丹尼尔?韩,而林氏少主是你高中时的同学,记得你的英文名字,然后他一查,发现果然是你。
韩凉挑起眉毛:林氏少主?
林栎棠。
没有印象,韩凉对林氏老当家林宪正还知道一些,至于这位林公子,他这些年不敢关心国内新闻,就不太清楚了。
至于他是他的同学,韩凉就更是迷茫。
不由地咬牙,有些怨恨那个林公子,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总之韩凉对唐政平说:希望你们尽快找到凶手。
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唐政平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是他杀?
韩凉笑笑:凭我是他的哥哥。
唐政平也笑:曾经把他抛弃在贫穷里的哥哥?
韩凉起身:这就不关你的事了,唐警官。
韩凉回到酒店后,立即接到一个电话。
他的合伙人已经帮他安排好了一切,他终于不用再住酒店了。
下午的时候,车钥匙就送到了他手上,一切证件都已经办好,连韩凉都不由地赞叹起来他的partner来。
开了车,他终于可以回到他的故园。
来到城南,那片地是他生长的地方,爬满爬山虎的墙,还有西式的黑铁大门,都与以前一模一样。
十年了,他离开了十年。
他用颤抖的手打开门,屋里干净整洁,好像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样。
木质的中国风家俱,母亲细心布置的细花桌布,还有父亲恶趣味在墙上挖出的壁炉,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虽然他十年没有回来,但他一直都吩咐他的合伙人帮他安排打点这里。每一件物品都与他离开的时候一样,可每一件物品都在这十年间保存完好。
轻轻地走过木地板,从客厅的旋转楼梯拾级而上,木板微微发出吱呀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屋子的回响。
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橱,里面还是他高中时的衣服。
那时的自己比现在更加无趣,简单的黑与白的搭配,虽然都是纯手工,但一点都不时髦,再配上苍白平凡的脸,谁都看不出来他其实是韩家的大少爷。
取出一件睡衣,穿上,躺在床上。
衣服上有着岁月的味道。
不敢去其他的屋子,那些地方都有血腥,只有这里,他不让任何人进来,干净宛如他最后的清洁地。
只有这个干净的地方,才能让他安心睡着。
5
韩凉正式搬回了老家住,但他只使用一间屋子,从不到父母与韩净的卧室去。
他要的资料被送来,他仔细研究Angvil里的每一个人。
主唱韩净,他在照片里笑得很阳光,韩凉心头一颤。
十年前,韩凉带着韩家所有的财产前往美国的时候,韩净才十二岁。
韩家一向就没有什么亲密的亲戚,切断韩净一切经济来源,把他放在孤儿院里,不管不顾十年
怪不得唐政平会怪他,自己真的是做得狠了吗?
韩凉翻开资料。
因为没有钱,无法继续在私立学校念书,被转送到三流学校,然后初中未念完就辍学,打工挣钱,与孤儿院的朋友组建乐队,继而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乐队才红了起来。
肤浅的文字不足以说明什么,韩凉知道,在这些纸张的背后,究竟隐藏了怎样的潜规则。
那般漂亮的人,在那么杂乱的环境下,要么被折断腰肢,要么就付出代价。
韩凉颤抖起来。
他会恨他么?是他把自己的弟弟推到火坑里,韩净有理由恨他吧?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韩凉打起精神看其他人的资料。
其余的三个人都是与韩净同一个孤儿院的。鼓手是个女孩子,叫纯;贝司手叫阿刹;键盘手叫健。
而韩净被称为净。
韩凉笑笑,这种一个字的叫法很适合年轻人。
韩凉迅速扫过三个人的照片。
健吗?就是他第一个发现韩净的
韩凉站起身,穿上外套。
资料上说健私下开了家酒吧。
Gay吧有意思。
×××
韩凉驱车到了那家名为黑白键盘的酒吧,施施然下了车,左右看看,果然都是男人。
韩凉进去,发现气氛还不错。酒吧没有定位在喧闹上,昏黄暧昧的灯光,低迷宛如呻吟的音乐,衣冠楚楚的绅士们喝着酒。只是桌下不经意厮磨的长腿,泄露出丝丝情色。
韩凉走到吧台,直奔主题,说:我找你们老板。
酒保俊美而有着好脾气,回答说:老板现在正忙。
韩凉挑起眉:什么时候忙完?
酒保道:那要看看对手的体力了。
韩凉说:那就给我一杯。
韩凉知道健不会轻易现身,毕竟算是公众人物,缓缓地喝完酒,他冲酒保笑笑,酒保一愣,然后也笑:你笑起来真美,我请你一杯。
韩凉摇摇食指,狩猎时间到了。
他在酒吧里慢慢踱步,酒吧后面是小包房。各式各样的喘息呻吟传来,韩凉摸摸下巴,不可能踢开门一个一个地找。
韩凉走到卫生间门口,不意外地听见了同样的声音。
他会心笑笑,刚要转身,一声低笑传来。
小东西,你还真是淫荡
韩凉轻轻走进卫生间,声音从最里面的隔间里传来。
韩凉一脚踢上隔间的门,咚地一声,非常响亮。
妈的!不想活了!给老子滚!
里面的人开始骂人,韩凉没有畏惧,再次提起腿,猛地一踹,竟把门给踹了下来。
里面的人被门压住,韩凉似笑非笑地看着。
操!
男人一把挥开门板,在看见韩凉的瞬间愣住了。
韩凉本来是抱着恶劣的恶作剧的心态的,但当他看见隔间里的另一人时,也愣住了。
隔间里,唐政平搂着个青年,把他压在隔板上,两人都只脱了裤子,唐政平的那东西还插在青年的后庭里。
鼻腔里满是淫靡的味道,刚开始听到他的声音,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刑警居然是gay,抱着恶作剧的心态,只不过是想报复一下他对自己的恶劣态度,韩凉踢开了门。
但此时,他只觉得一阵阵怒火几乎淹没他。
唐警官,难道你每办一个案子,就与嫌疑人上床?
韩凉冷冷看着那个长相娇好的青年,那青年用手肘抵开唐政平,唐政平的性器从他后庭滑出,他皱起眉头,脸红了起来。
韩凉看了他好一会,才说:我正要找你,你是健吧?我是韩净的哥哥。
纤细的青年愣了一下,淡淡地说:请给我时间处理处理。
×××
韩凉看着对面坐着的二人,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韩凉这才好好打量了这个Angvil的键盘手。
他看起来比照片上显得年纪更小,微微低着头,柔顺的发丝遮住前额。
很清秀很干净的人,如果韩凉没有看见刚才他被唐政平搂在怀里的样子,韩凉几乎对他有好感了。
跟刑警大队长做爱就能掩盖什么么韩凉无法不往这个方向想。
韩先生找我什么事?健平静地说。
韩凉慢慢地问:我想请你告诉我韩净出事那天你看到的。
我不已经告诉你了吗?没有必要自己再来确定吧。一旁的唐政平说道。
韩凉冷眼轻笑:这是我私人的事,警察没必要管吧。韩凉深深看着健,问,你发现韩净之后,第一件事做的是什么。
健答道:我看到净倒在浴缸里,浴缸地上都是血水,立刻冲过去,发现他还有鼻息,然后把他抱出来,用毛巾止血,打电话给医院,然后再打电话给公司。
没有报警?
健微微有点怒气:我们这些做艺人的,都有自己的苦衷,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都不会自动联络警察。
那么,警察是什么时候介入的?韩凉转而问唐政平。
唐政平说:是医护人员打电话给警察局的,我们到现场的时候,韩净已经被送往医院了。
是么韩凉垂下眼,为什么你会有韩净房子的钥匙?韩凉继续问健。
健抿抿唇:我们乐队的关系很好,不仅我,纯还有阿刹都有。
韩凉的瞳孔猛地收缩:告诉我,韩净是个什么样的人?
健缓缓地笑了:他会写歌,我们的歌很多都是他写的,他很有才华;他直到现在都一直在资助孤儿院,院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他对歌迷也很好,非常有亲和力,从不摆架子;他也经常帮助我们,我们都很团结。
韩凉深深地看着健,健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笑容里似乎有种幸福的味道。
韩凉的心突突地跳。
6
唐政平跟在韩凉后面从酒吧里出来。
你不相信警察?唐政平突然发问。
韩凉不耐地摇头:我不是不相信警察,只是你们不了解。
唐政平哼了一声:我只看到事实,而你却因为你的主观意图蒙蔽事实。
韩凉冷冷道:你又怎么知道你所看到的就是事实。
唐政平眯起眼,凑近韩凉:不要小看我。
两个人靠得很近,唐政平炙热的鼻息拂过韩凉的脸,韩凉一笑:那就把你的真本事展示给我看,而不是让我看你的床上功夫。
唐政平把二人的距离拉远,定定地看着他。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在没有见到他本人之前,唐政平以为,既然是韩净的哥哥,必然也有美人。而抛弃自己弟弟的恶劣行为,又让唐政平认定韩凉是个蛇蝎美人。
但当他拨打了那个越洋电话之后,发现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很温和,心目中塑造的形象有了变化,一时间以为韩凉怕是那种笑面虎类型的。
等在酒店的门口第一次见到他时,唐政平彻底地迷惑了。
干净而温和的人,穿着白色的衬衣向自己走来,平静地笑着,却有丝淡淡的疏离,浅浅笑着的时候,微扬的嘴唇却有着奇异的凉薄,给人一种禁欲般的洁净感。
但即使如此,他确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好看。
那般美丽动人的弟弟,却有着平凡的哥哥。唐政平迷惑于韩氏兄弟之间的关系,如果说韩凉真那般绝情,为什么在弟弟出事之后,又表现得这么关心。
唐政平不自觉伸出手,捏住韩凉的下巴,仔细端详。
韩凉的眼中升起一丝薄怒。
唐政平笑了出来:韩先生,刚才你坏了我的好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韩凉垂下眼:我有付修门的钱。
唐政平好笑道:那是陪给健的,那我呢?唐政平捏着韩凉的下巴,用力把他拉过来,让他不得不垫起脚。
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刚才更亲密,唐政平几乎吻到韩凉,他低低地说:我那里还一直硬着呢。
韩凉听了,反而没有了刚才的怒气,诡异一笑,猛地抓住唐政平的衣领,揪着他到了背街的转角处。
暧昧昏黄的光被抛在旁边,黑暗里,更加赤裸的东西在升高着温度。
韩凉把唐政平摔在墙上,还没等唐政平搞清楚状况,就立刻贴了上去。
嘿,你的力气还真大。唐政平摇摇有点昏昏的脑袋,下一秒,突然抽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