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造记忆——百弓
百弓  发于:2009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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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是不对的,尤其是知道海堂已经要走了以後还这样,这就像明知道马上就要被挖走,却还是让他成为自己心里的一部份一样。
海堂一边让亚久津帮自己擦著眼泪,一边又扯了扯亚久津的衣服:「哥哥,我会学会曲球,你也会当上职业选手吧?」
「我没兴趣为了你的一句话跑去当什麽职业选手。」
「那你要当什麽?」
「问这干嘛?你不是要搬家了?死小鬼。」亚久津把手帕还给海堂。
「如果你当上职业选手,我就再找你单挑。」
怎麽搞的?被当成什麽了?亚久津觉得海堂似乎认为自己会为了让他再来单挑而跑去当职业选手。他用手戳了戳海堂的额头:「如果我当上职业选手,哪有美国时间跟你单挑?」
「排时间就好啦。」
「」
他真的是一个罕见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鬼,不管为了让他有什麽反应而做什麽动作,都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自己比较像被玩在鼓掌间的那个人。
那天以後,海堂和亚久津都没有再出现在那家俱乐部中。对亚久津来说,人生中最倒楣的事,就是曾经认识了海堂。
亚久津比较喜欢他讨厌的人,这样说似乎有点吊诡,不过这是因为他讨厌的人他比较能毫无挂碍的欺负、侮辱,事後回想起还能挺得意的。至於海堂,真是够遭的回忆了,千万不要相信相处当下的感觉,因为回忆永远是对自己影响比较久的东西,有时候人要为回忆做点打算。每当遇到什麽会让他想起海堂的事,就像有什麽东西掉进那被挖走的一角胡乱搅动一样,心里不舒服。
後来他只是在国中的球场里看见球拍,试发了一球而已当时不知道正在想什麽,也许就是因为什麽都没得想,所以他拿起了球拍然後就被一个怪老头缠上了。
再回到球场去打球,优纪曾经很反对,她知道亚久津绝对不是为了突然又对网球有兴趣才回去的。
「你不是说社团很麻烦的吗?怎麽突然又」
「只是去找点乐子,我又没说要待一辈子。」
「阿仁,你绝对不可以」
「没什麽不可以。妈,我这可是正当行为。」
亚久津一直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够快,所有的事情都不足以让他觉得刺激,没有有力的帮浦帮他把活力打进心里,让他觉得哪天心脏不跳了他也不意外反正有什麽差别?为什麽要跳?
进了网球社後,有个叫坛太一的家伙,一天到晚跟在亚久津身边,全网球社似乎就只有他对亚久津的加入感到高兴。那家伙矮矮小小的,眼神里有种熟悉的感觉,把他当某种挂在高处的目标的感觉,但是他少了对自己的自信,眼神不够有力。
亚久津并不讨厌太一,虽然常在他面前口出恶言、把手指弄得咯咯作响,但是他不讨厌太一。并不是因为太一不怕他,亚久津露出凶相时,太一还是会吓得默不作声,然而太一对事的态度总是纯真率直的,找不出令亚久津不顺眼的地方,再说太一太柔弱了,并不是个找乐子的好对象,青学那个矮冬瓜应该会带来较多的乐趣。
只是,该说是犯冲吗?每次碰网球就会连带碰到他。青学的阵容里,站在河村前面的戴著头巾的家伙
长高了不少,也长壮了,眉宇间的稚气不见了,但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眼神还是一样。大概没被认出来吧,他现在是站在人家那一边的。
「欢迎青学的各位大驾光临。」亚久津的眼光没有在海堂身上多作停留,他并不需要那麽长的时间想起他是谁。
亚久津的外貌有相当大的改变,身材、发型等等的,没认出来也是正常的,再说都几年了,他跟海堂已经没关系了。
不过,如果他还记得的话,这也许是他的宿命吧,他永远只能看著我使出全力对付别人面对越前龙马倾身向前做出起跑动作的亚久津心里突然越过这个想法。
「喂喂,你看那个姿势。」
「头一次看到亚久津学长摆出这样的姿势耶。」
「亚久津认真了。」
「」那个是
真的是让亚久津遇到趣事了,他不想对自己的输赢作任何评价,但是痛快的玩了一场,对於这一点倒是没什麽好抱怨的,所以在太一哭哭啼啼跑过来求他别放弃时,他还挺仁慈的给了点意见。
是不是对眼泪特别没辄呢?不是吧?那未免太容易被抓住把柄了。
「亚久津前辈。」这麽低沉的声音,是谁的?
转头一看,背著球袋的海堂用不确定的、惊讶的眼神看著回了头的亚久津。他心里大概正在想「竟然真的是你」吧。
顿了几秒,亚久津才说:「喔,是你啊。干嘛?我没兴趣和你叙旧。」是真的,他不想想起太多东西。
「只是想让你看一样东西。」
「哼,不会太久的话。」
「那到练习用球场去」
亚久津皱起眉头。「什麽东西那麽麻烦!?」他好不容易才把被挖出来的大洞用薄薄的外层补了起来,他可不想让海堂扯破它。
「曲球。」
你打这是什麽球?
这是曲球。
你刚打的那叫界外球。
我本来想打的是曲球。
曲球?你打得出曲球,我就不知道已经当几百年职业选手了!
你说的喔。

「看那干嘛?」不耐烦的语气,天知道亚久津有多想马上拔腿就跑。
「我已经会了,想让你看看。」
没错,实现了童年时的目标当然值得骄傲,当然意义重大,但是亚久津根本不想和他分享这些东西。
「你会就会了,我干嘛要看?」
海堂露出为难的表情,很显然的他认为自己的要求比较对,亚久津本来就应该看他已经学会的曲球,他的蛇球,但是他也想不出话来反驳亚久津的话。
为什麽要看?找个理由让你愿意看就行了吧?
海堂举起手腕,像要提醒亚久津什麽似的说:「你以前欺负过我,你没有跟我说对不起,如果你看我打一次曲球,那就算扯平。」真是太正当了,这个理由。
扯平?扯平!?我当时没有宰了你已经够客气了!你跟我谈条件!不想活了是吧!亚久津在心里呐喊这些话。
这小子,骨子里还是和以前没有两样
算了,看就看吧,怕他不成?
练习用球场上,海堂打出了拿手的蛇球。亚久津站在球网另一边看著球打在地上,没有说半句评语。
「我可以走了吧?」亚久津说。
「还有另一种,但是还没练成。」以为亚久津会想知道这些状况,海堂的确是天真了一点。
「然後呢?还没练成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他知道自己很小心眼,见不得别人努力有成果。小心眼又怎样?不行吗?
「我没说今天要打给你看。」
「我也没说要看!!」亚久津大吼。
海堂被亚久津突然的情绪起伏吓了一跳需要反应那麽大吗?亚久津微喘著气,他觉得极度需要发泄,一定是今天又输球又遇到这小子,压力太大了,可恶,早知道就别回球场打什麽鬼了。
拿出烟和打火机,亚久津点起烟来,他需要舒缓一下心情。
「喂。」
手指夹著烟凑到嘴边的亚久津阴沉的眼神飘到海堂身上:「干什麽?」
「球场上不准吸烟。」
亚久津没有回答,反而夸张的从嘴里吐出灰白的烟。海堂忍无可忍,快步走到亚久津身边,在海堂伸出手要抢烟时,亚久津很快的把烟从嘴边拿开。
「你想干什麽?」亚久津问。
「熄掉。」海堂不满的说。
亚久津轻轻抽动了嘴角,然後变成咯咯轻笑。他把烟丢在球场的地上,结实的踩了几下。这几个动作,换来了海堂极度嫌恶的眼神该怎麽说呢?好像总算习惯一点了,但是却没有想像中舒畅。
「清乾净。」海堂说。
感觉很新奇,有愉悦、有轻蔑、有惊喜、有熟悉,觉得很後悔,又觉得很痛快,还有其他很多很多本来正忙著一一体会这些感觉,但是下一波更新奇的事似乎就要袭来了。
「我说小鬼,你是不是搞错什麽了?是你要我熄掉的。」亚久津说。
「你故意的。」
「哼。」亚久津勾起嘴角。说真的,海堂别把他当成什麽记忆中的大哥哥之类的东西,他会比较轻松。
两人僵持了一会,或是说只有一个人在僵持,另一个人很感兴趣的看著对方的脸部表情,就这样过了一会。
「让开。」海堂不想跟这个人打架,这算是最後一丝尊敬。既然是自己把他带来这里的,替他清这麽一次总行了吧?
亚久津紧紧踩著烟蒂,就是不让开。大概因为海堂的某种特质,或是因为自己的某种特质,再加上该死的缘分和一点点异样的感情,他要捉弄这个人。「这样吧小鬼,你今天别回家,留下来陪我,我就把东西清了。」
这种交换未免太不公平,不过如果公平的话,就不像是玩弄了。
海堂的眼里似乎有了几分了然,看来刚才那一瞬间他也把回忆做了整套的复习亚久津不是故意要让他想起来的,只是觉得用这样似曾相识的景象作弄人很有趣,或说很有味道也是可以。
「开什麽玩笑。」海堂皱著眉,可以说是相当严肃,他严肃的说。
「没有开玩笑,你晚上留下来陪我,我就把烟蒂清了,只要一个晚上,我会清得乾乾净净。」亚久津坏笑著说。



似乎是听懂了,海堂刻意平稳自己的呼吸,脸上表情也从不满变成了漠然,他并不喜欢这种把戏。「请你把它清了吧,球场是大家的。」海堂说完,转身走到一旁收拾东西,然後头也不回的走了。
「」
亚久津是有时间揍他的,充裕得很,但是不知道为什麽,那种时候跟他一般见识,会让亚久津觉得丢脸,丢脸到家,如果他跑过去歇斯底里地叫骂,那真的是很没面子的行为。亚久津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海堂离开。
其实他生气,简直气炸了,拳头都握起来了。那小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该受他影响。
海堂走了以後,亚久津才很不以为然的「切」了一声,算是无言的回击。不要问他在回击什麽。
本来不该提的,但是我想还是交代一下,後来亚久津还是随便把烟蒂清了,不是因为他想当乖小孩,只是经过之前的僵持,烟蒂没清好像和海堂就有了关系,虽然说不出其中的曲折,但是感觉上就是有了关系。自己的责任总该自己担吧,坏归坏,责任总还是自己的,亚久津认为自己起码坏的有水准。
不过话说回来,忍气吞声哪是亚久津的风格,不把这口气讨回来,就像背上扎针一样,难过,尤其是在看到烟蒂的时候。事实上,就连优纪说一声:「阿仁,餐桌清乾净喔。」他也会像被什麽附身一样,露出不屑的表情,对著空气一下「哼」一下「呸」的,让优纪搞不清他到底对什麽有意见。
俗话说,耍流氓还需要理由吗?亚久津大概花了几天的时间思考找海堂算帐的理由,然後才突然发现这个道理,之後他顿时豁然开朗,开开心心到青学耍流氓去了。
「哟!您瞧瞧」
海堂正想回社团教室一趟时,突然听到了这声音。
「挺有模有样的嘛,一副热血网球小子的打扮。」叨根烟的亚久津似笑非笑的说。
海堂假装没看见,仍然直直走向教室的门,然而亚久津跟了上来,就像是被邀请参观社团教室一样自然自在。
正要走进社团教室的海堂感觉亚久津跟了上来,正想转身阻止他,想不到亚久津趁机从海堂背面溜进了教室,随後还对海堂扑空的样子窃笑了一番。
「嗯,比银华乾净嘛,看就知道你们社长凶巴巴。」亚久津边闪著想抓他出去的海堂边赞叹著。
「喔,这是谁的柜子呀?」亚久津再一次闪过海堂後,兴致勃勃的想打开某个柜子。
「喂!」海堂已经忍无可忍,一个箭步上去抓住了亚久津的手臂,想不到却是自投罗网,被亚久津抓住并摔在铁柜上。
亚久津一手顶著海堂的肩膀不满的说:「我说小鬼,」因为海堂当然想挣脱,所以另外一只手也顶了上来。「你不知道客人在参观的时候来打扰是很不礼貌的吗?」
「滚出去。」海堂瞪著亚久津说。
一听到这句话,亚久津就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肩膀都微微颤动,期间海堂又推著他的手想挣脱,亚久津只好用手掐住海堂的脖子抵在铁柜上,因为他需要另一只手把烟熄掉。
「啊?没有烟灰缸啊?」亚久津边说边把烟蒂丢在地上,当然引来海堂另一波不满亚久津为此倒是挺开心的。
「别这样嘛,我会清的啦。」脖子被放开後海堂没有逃,反而想朝亚久津打去,亚久津接住他的两波攻势,又把他按回铁柜上。
「你真的很不知好歹,你以为我不会揍你吗?啊?」
「要就来,谁怕你。」
亚久津再次轻笑起来。「你说,不,你想好了,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其实以为我不会揍你?啧!」海堂的脚也展开攻击,於是亚久津整个人都压了上去嗯,可不是计划好的,但是穿著白色制服的亚久津把穿著运动服的海堂压在铁柜上了,引起铁柜一阵乒碰声。
「说啊。」靠近的亚久津显得更强势,但是海堂没有正面回答的打算:「你也以为我不会揍你吗?」
「我不用那麽以为,你根本揍不了我。」亚久津觉得和海堂对话真的非常有趣,老是让他想笑。「不过有机会我倒想试试,我是说真的。」
全身的力道都放轻以後,亚久津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拥著海堂的。「小鬼你根本就是以为我不可能揍你,对不对?」
「快滚,否则让你好看。」被压住的海堂一副完全不是居於劣势的样子。
亚久津倾身向前,在海堂耳边说:「今天留下来陪我,我就走。」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非常认真的想要海堂的陪伴。陪伴做什麽,不知道。
发现海堂没有马上回答,亚久津又说了:「怎样?难道你要让我压到被别人发现为止吗?明天、後天、每一天我都会来,你真的要这样吗?」
稍微移开身子望向海堂的脸,亚久津看见海堂冰冷的眼神。
「你会一直无赖到什麽时候?」海堂问。
「嗯?」
「为什麽你会觉得有人会怕你这种威胁?」
「看来你是不怕了。」
亚久津瞪著海堂看了一会,然後举起右手,可以的话,他想看见海堂闭起眼睛准备挨打的脸,但是海堂的表情变都没变。
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亚久津微笑,然後捧著海堂的脸拍了两下说:「我不会揍你的,不管怎样都不会。」正当海堂对这些话还反应不过来时,亚久津作势要从他嘴唇上吻下去,让海堂倒抽了一口气。
看见海堂惊恐的表情,亚久津大笑了出来。他清了烟蒂,丢下一句「明天见」,就愉快的走出社团教室了。
就那时的情况来说,其实两人是有良好互动的。要亚久津对别人产生好感是很难的事,如果连这一点都具备了,那其实当朋友没什麽难的,或是说,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七十了,但是他们并没有成功成为朋友。
有时候我们会不愿意去想起一件事,如果这种感情强烈一点的话,我们的脑袋甚至会帮我们把那些事埋到记忆最底层,你如果不想想起来,它就不会被想起来。像亚久津就永远不晓得为什麽老爸不在身边一样,他是有过疑惑的,也有某种感觉让他知道自己其实记得那原因,但是他不想想起来,他从来没努力想过,也就从来不曾记起。优纪不喜欢谈,他也是,於是母子俩就当作这是件自然而然的事,爸爸他就是不在了。
海堂这件事也一样,他只晓得自己搞砸了,但总记不太起来是为什麽。他知道在那之後他还是有去青学找过海堂,但是发生了什麽他忘了,每次想起海堂总是揪心、愤怒,所以他不太愿意好好去想,这次也是。
天色渐渐暗下来,开著电视,桌上放满吃的,亚久津愣愣的盯著萤幕。灯也不想开,昏暗的房间里只有萤幕的光在闪烁,亚久津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回想这些往事。
突然,门被打开了,优纪的声音传进亚久津的耳朵里:「怎麽连灯也不开?」
亮起的灯光有点刺眼,亚久津微微眯起了眼睛。优纪看到摊在沙发上的亚久津和满桌的垃圾,不满的叫了起来:「又搞得满桌都是,还不快收一收!你吃过饭没有?我给你带便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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