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一白的身影不断交错着。
而台下最前面的八角亭上,白长尹看到那青色的身影,嘴角含笑。
他终于后继有人,就是这个沉静天了。
这个小子在两个月前救了他娘子一命,现在就是他报恩的时候,哈哈。
唉,怎么听就怎么不怀好意。
然后,这名白老大赶紧任命这个‘义弟’为潇湘山庄第三头头兼武林盟主,还掉下一句不得异议就快快溜了剩下脸色各异的江湖中人。
“事情都办好了吗?”
“修罗门的四十四名阴影都安插好在各大门派,右使昨天出发了,一切都按魂主人的意思了。”
“那就好,你就留下吧,小心点。”
已经有三个月都没有见到小魂了。
想起隔天正打算向小魂道歉并解释时,小魂却略微慌张地摇头。
“我不要听!什么都不要听!”
一阵风的就从他身边逃了。
他以为他怕他,心中也悲起来。
不过经过这几个月来的思考,似乎不似。
小魂既然一早知道,应该就离他远远的了才是。
他不知发生什么事,却隐约知道不是好事。
而且……近日梦中那个声音叫他离开也越叫频繁。
在瓦背上等了不知多少个时辰的他,终于见到那挂念了很久的泽魂。
柳逸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告诉魂,
我很想你,真的。
之后,魂抬起头,在自家的门口,吻住了那个叫他牵肠挂肚的人,深深的。
然后,
柳逸要他闭上眼睛,说给他一个惊喜。
菩萨蛮上挂住许多的各色的灯笼,漫天的繁星,还有凤凰林中不时吹来的凉风。
“元宵节那晚,这儿全都是灯笼,很多很多的人,才子佳人还是乞丐小二都往这边跑,当时我就想有你在就好了,可我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你,你……”
“这是你挂上去的?”
“哈哈,小魂,我是不是很厉害!”
柳逸嘻笑问道。
“当然,是我的狐狸眼!”
“咦,这是什么?”
“许愿球,听说能让人的愿望成真。”
“你相信?”
“为什么不信!”说完,就往树上一抛,红色的球缠了几圈,许愿副条迎风飘着。
柳逸扬嘴浅浅一笑。
当时泽魂只觉得炫目,却在今后想起来时一阵的心痛。
原来他的柳逸是
这般的喜欢他……
但他已经错过了,而且不能……重来一次。
“狐狸眼,答应我,再给我一年时间,在这一年内不要离开八皇府半步!”
良久,才听到柳逸沙哑的声音问,为什么。
“我不想你受到什么伤害,我承认我现在没有能力保护到你,但请再给我一年,一年后我就有足够能力保护你了!”
“小魂,你相信我,对吧!”
“嗯,我相信狐狸眼。”
真的是这样吗?小魂,你真的认为只是保护我吗?
“瞧你认真的样子,我答应你就是了。”
小魂望着明明笑得灿烂的柳逸为什么会有那种悲伤的神情在他眸子中一闪而过。
只是泽魂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今夜是月初,月如眉黛。
寒心法,在没有成功的每月初,会令他的功力减至半成,而且全身发冷。
魂练这种心法,是因为千凝碧魄剑法加寒心法会更加淋漓尽致,而且更加强劲。
那种势如破竹,一挥千军倒的厉害连他都不敢相信。
只是今夜是月初,什么千凝碧魄剑法、寒心法都帮不了他。
特别是六个武功不差的刺客在围攻他们四个。
他们的剑法恨绝,而且……即使被砍断手臂,也能脸无表情照砍过来。
其中的五个是药人,魂看到那空洞的眼神就知道了。药人不知何为痛不知何为死,他们只知道完成主子的命令。
剩下的一个蒙脸的刺客只是看着他们打,并不插手。
一阵打斗后,只剩下魂和一个暗卫了。
他们身上都受了不少的伤,但药人的数目一个也没少,虽然其中三个已经断手,四个被刺了多少个洞,但他们依然挥刀朝他们劈来。
此时,看时候到的蒙面人一出手,将已经筋疲力尽的魂单手掐在木柱上,狠狠地。
“你到……底是……谁?”
“八皇爷,我们不会要你的命,只是……以后让你使不得武功。”
另一手移到小魂的气海穴,将功力都用在那只手上。
“你们……到底……为什么……?”
魂虽然一惊,但已经今非昔比的他对这类已经看透了。
“怪就怪你命不好,我教的大恩人要你以后不能再……为非作歹!”
“你……究竟……是谁,大恩人……又是谁!”
他缓缓将掌心覆盖于气海穴,灌注内力游走魂体内。
魂闷哼一声,额头上开始泌出一层薄汗,脸色苍白。
泽魂死死盯着那个蒙面人的眼睛,双眼都要冒火时才听到那人非答案的答案。
“只有这样,那个人就安全……”
痛楚开始麻木了,眼睛也开始花了,听力也好像错乱了。
不然怎么会听到狐狸眼紧张的叫自己小魂,看到那个应该在八皇府中的柳逸飞步向他跑来,碧绿的剑身已经全是红色……
这儿离洛阳起码也有一天的路程,而且狐狸眼已经答应他会留在那里,难道他……
不会的,柳逸不会……背叛他的,他要相信他
他一定是太累了
可……怎么听到那个蒙面人尊敬地喊道
“小柳公子……”
什么小柳?他是狐狸眼!
不对,狐狸眼……不在这里,那人不会是柳逸。
魂最后都敌不过重重的困意,跌进一片黑暗之中。昏迷前,记得的只是那个影子,狐狸眼的影子。
逸,以后不能保护你了,怎么办?
怎么办,我只剩下你了,
连你也保护不了,
该怎么办!
第十六章
月光静静斜照在挽月阁上。
挽月院是八皇府中风景最美的地方,依洛阳的凤引山而建,庭院四周按乾坤八卦种上各种时节不同的繁花,色杂均匀,多而不乱,院的北面是一个引凤引山上的清泉水而建的人工湖,水清澈而不深,锦鱼一簇簇而游,水草飘逸,彷如郊外的自然之境。凤引山上整片的翠绿,而到了秋天则一片的火红,山上更有泽魂亲自命人秘密建起的药茅,当然这个秘密的地方柳逸在第一天住进挽月院时泽魂就告诉他了。
而挽月阁则是挽月院中最显眼的风景。它横空而建,横跨整个的人工湖,廊栏都由洛阳有名的木匠精心设计雕梁画栋、镶珠砌玉,事事物物无不精巧至极,因地制宜,颇有江南的小桥流水,苏州园林之美。挽月阁五层之高,上顶彷如能触到月亮,顾名挽月阁。
本来是一片静谧的挽月阁上,突然一声悲痛的惨叫滑过夜空。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惜之惴惴不安地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那声压抑着的悲鸣声。
又是他!!
惜之马上转身就要踏进第一步,就听到忍耐、嘶哑,却带着往常笑意的声音,
“惜之,帮我去东城街……呃!……那间的章台……社要竹叶青……啊——”
“公子,在那暗仓里……”还有啊,是谢泽魂特意命人在柳逸的房间墙壁里建了一个暗仓,如烈酒竹叶青、女儿红,淡酒如桂花酒……还有一些西湖龙井,碧螺春一类只能在宫中找到的茶叶,全都按柳逸所爱。
“走,……现在就去!”
声音冰冷起来,有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在。
“呵呵,小东西,去完东城街再去西语堂帮我买一捆铁链回来,记得我要最大的那个!告诉那店主,要用来绑住那些不听话的人。”
完全不同于刚才的那道邪魅声音响起。
惜之定在那里很久然后转身,双手握拳都泛白了。
他从来没有这刻怨恨自己不会半点武功。如果他可以,如果他会武功……
但他不会,一点也不。
洛阳的人非富则贵,但并不代表没有穷人。
而他只是一个连穷人都称不上的可怜人,连一个名字都没有,那些人称他们为乞丐。
冬天的雪真的很冷,几天都没进一滴水的他偷了一个同样白白的馒头,于是街头混混的他被人拿着家伙跑了五条街。
可,柳逸出现了。
柳逸在众人的追打下救了他,并给了他一个名字,叫惜之。
‘劝君惜取眼前人,莫管他朝东流水’
惜之,惜之……
柳逸当时拉着他在泽魂面前笑着给了他一个名字,并准许他留在八皇府,尽管那个八皇爷好像并不喜欢。那个八皇爷半年来,匆匆见过面也不过三四次,印象却很深,冷冰冰的,双眸的寒都逼使他不敢直视他,他整身不明而语的高傲与尊贵更是令人遥遥相望而不敢触。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八皇爷会笑,而且笑得那般的天真,如果不是他在柳逸的房间外听到,真的无法相信。偷偷戳破纸窗,看到的是柳逸宠溺的微笑与泽魂撒娇般枕在柳逸的肩上,微微细语
那时不知为何,心突然很痛,比那些人的拳打脚踢在他身上还痛。
之后,他看到一道冷光,迎上的是那八皇爷得计后的微笑。
可,能留在柳逸身边,已足够。
他区区一个街头混混,能这样看着他已经足够了。
可,现在……他完全帮不上忙,这个叫容成子的人,每一次见到他,无一次不感到他盯着柳逸的眼神,像猎人狩猎着他的猎物,势在必得,他那嘴边的笑都是淡淡的讥讽与嘲笑。
柳逸不喜欢他。
但惜之清楚,哪怕柳逸对着何人时,都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微笑,可对着这个不时来‘侃侃而谈’的容成子,惜之还是知道他不喜欢他。
他说他是奉八皇爷的命令来保护柳逸的。
可有一次,就见到柳逸的剑架在那个人的脖子上,神情漠然。
然后听到那个人说什么,‘八皇爷叫我俩好好相处’‘他一定没告诉你……那张屹拉图被盗,我帮他找了回来,那盗图贼人被我伤……’
之后,柳逸的脸色变得很古怪,猛然转身就想回去。
但却听到那人叫嚣声‘他根本不相信你……’
惜之一直在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当然从小的流浪街头的机敏告诉他此事不能问。
明明是柳逸这般笑,可却有所不同了。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感觉。
就在斜阳黄昏时,柳逸回来了,还带了伤。他吩咐他去回春堂抓药且不可要府中人知道。
结果,这个黑衣人就到了,而且……
怎么办?
等,有一个人,谢谦益——六皇爷,六皇爷不行,那么他背后的五皇爷就一定行,听闻五皇爷文武兼备,武功更是朝中数一数二,他应该可以。
淡绿的围幔、淡绿的被褥,绿得飘逸。所有的家具、摆设大都是竹制品,布置地俭朴又不失高雅。
倘开的房门,一道殷红的血痕从纸窗到紫檀圆桌边,而此时那道血痕主人一身的绿衣左胸上的血迹显然而见,他左手被一道黑色的人影反扳着,右手被抓住。
绿衣人汗湿几重,紧闭的嘴唇已是一片苍白,如同他的脸色。几抹不羁黑发贴在汗湿的脖子上,有说不出的狼狈。
黑衣人慢慢凑近他,吐出的气息都打在的绿衣人的耳垂边。
“嘿,怎么停下来了,呵呵,我还打算把这只不听话的左手扭下来!”
他说得又温柔又小声,如同情人间的呢喃。说完,一施加力度,如所料听到一声闷哼。
“容、成、子!”
用尽力量转过头,只见柳逸眼睛充满了血丝,痛苦、不甘又不愿屈服的眼神狠狠地望向那个在他背后捆着他双手的始作俑者。
“啧啧,玉面修罗,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落在我手上的一天!”容成子用着与脸上盛怒相反的轻柔说道。
“呵、……呵,因为……你以前……只有……被打的份……你……啊——你……”
一阵青烟自柳逸的头上升起。
柳逸感到体内有两股冷热流在身体的丹田处相抵恒着,冷如千年玄冰,热如烈火,难受得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了几个字,又咬牙闭了起来,不再多做废话,试着运功去化解那种痛苦。
容成子缓缓不断输入内力,嘴角依然是那样的笑,看不出他是怎么的心情。
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倘若眼前这个人不是属于自己的话,毁了他,就毁了他。
这个只剩下半成功力的‘玉面修罗’再也不是他心中那个人了,花了自己五年去追求的人了,这个爱上谢泽魂那样的小鬼的他早就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了,容成子啊,容成子,毁了他,毁了这个害你沉沦的人,以后……你就自由了。
“以后,……你都没有那样的机会了!没了半成功力,你以为你能打得赢我吗?”
感到怀里的人儿明显一震,容成子心中更怒了。
“怎么,在你把那三十年的功力都给那个小鬼时就应该有这样的自觉,我想那个小鬼一定很‘高兴’看到我们‘和睦相处’。你说到时我们该怎样向他昭示我们的‘友好’,是这样”
嘴唇落在他的脸颊上,眉上。
柳逸右手冷不防削拳为掌拍向他的百汇穴。
容成子就好像看着一个三岁儿童的恶作剧般,含笑将放在柳逸肩上的手施加三成力度。
左肩上的伤是柳逸现时的致命伤之一,那寒寒的气息象一根根微细的针刺痛着他的伤口。
无力垂下的右手被他紧紧握着,危险的呼吸声也在柳逸的耳边细细道,
“你偷偷跑出去,若是给你家的小魂知道,不知道他又有怎么样的反应,特别是知道你原来是跑去见‘旧朋友’的时候!”
“原、来、是、你。”
他是知道有人跟踪他,可他以为那是魂暗中派人去保护他,也就没多管,甩掉他们就是。
“呵呵,你一定不知道我们的八皇爷是如何疼爱你的吧,哈,暗中调查风剑门几年前那个教你武功的人,拿到那张屹拉藏宝图也不过跟玉面修罗仇家交易一场,保他一世平安,半年前,在风剑门中自立一个门派,名日;修罗门。呵呵,用你的名字来提名,我想你在他的心目中分量一定很多,对吧?”
“小魂、跟、我……情比、金坚,你这个外人……怎么会明白,你……啊!”
“呵呵,那倒也是,不过,……为了他你由天上自由翱翔的龙变成一只只能困在笼中的雀鸟,我就……不允许……你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那个你不应该这般的”
柳逸在心中苦笑。
他一把拎高他,凑在他脸前,恶狠狠说,
“你那个建业的‘好友’是天山派的人吧!”
柳逸一愣,就听到他继续道,
“你家的八皇爷已经暗中策划着对付天山派,呵呵,应该也是为了你。”
柳逸一惊,什么意思。
“你对那个在建业的朋友很不错啊,为他杀了建业晓雅轩全院五十六人,对他又是斟茶递水,那个无微不至的样子,我想你的小魂如果知道一定命人将他死得难看,或者将尸体放在你面前,对你说,他活该、活该,不许你喜欢别人。你居然为了一个小官将他的话都忘得干干净净的,我想……”
后面的话,柳逸已经听不见了……
对付天山派?!一定不是为了他,那么是为了……
苏易函?!
但苏易函他现在……还没死,而且还是天山派救了他一命!
但容成子的话却让他想到另一个,为什么苏易函身上的‘见血丧’解了,却中了‘醉花阴’,他想起那天那个人说什么真相是……
不可能,小魂不会这么做的,他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