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顾峭
顾峭  发于:2009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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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霆张口结舌,呆了片刻才正色道:“潇潇,我没掠走火器,你家也不是我烧的。”

  岳明潇上前一步,也不说话,目不转睛只是看著聂霆,聂霆被她看的手脚都没处放,只低低的唤道:“潇潇,潇潇~~~~~~”

  岳明潇斜睨了他一眼,眼中忽然露出笑意,淡淡道:“我自然知道不是你做的,可是明湘指认你,我总得问问。”

  聂霆擦了把冷汗,道:“潇潇,你吓死我了,你知道了,我对你敬若天仙,怎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呢?”

  岳明潇微微笑了一下,转头向慕容筝瞧了一眼,方道:“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还不快说。”

  聂霆亲自奉上清茶,陪笑道:“潇潇,你先歇口气,喝杯茶,润润嗓子,我慢慢说给你听。”

  他引岳明潇坐下,随即把当日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岳明潇一直低头听著,神色镇定,这时放下茶杯,向慕容筝笑道:“慕容姑娘,这次的事有劳你了,明潇这里谢过。”

  慕容筝却只淡淡道:“岳姑娘客气了。”

  岳明潇点了点头,忽然看向聂霆,目光极是凌厉,口气却淡淡的:“我听说谢公子入关了,是麽?”

  聂霆一咧嘴,爽朗的笑道:“是啊是啊,这小子虽然不声不响的,惦记他的人还挺多的嘛。”

  岳明潇不转瞬的看著聂霆,轻声问道:“好久没见他了,怎麽没跟你在一处呢?”

  聂霆摸了摸头,笑道:“他啊,一回来,便迫不及待去见苏姑娘,留都留不住。”

  岳明潇轻笑一声:“是麽?”她豁然起身,直面聂霆,字字如刀:“那麽又是谁在长安杀了我爹?”

  聂霆大惊失色,急问:“伯父过世了麽?怎麽会这样?”

  慕容筝亦是一愣,但她同岳家并无交情,是以只是吃惊,却无伤感。

  岳明潇冷冷的道:“怎会如此?那就要问问你的好兄弟谢逸白了。”

  聂霆绝然道:“逸白决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岳明潇“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物,在聂霆眼前一晃,冷道:“难道我岳明潇便是信口雌黄之辈麽?这块布料你不会不认得吧?这布料便是我爹临死前抓在手中的。”

  聂霆一眼便看出岳明潇手中布料出自谢逸白身上,这身衣服还是当初自己给他张罗著做的,口中却道:“天下布料相同相似者和其之多,单凭一块布料也不能说明什麽,何况,按你所言,也并没人亲眼见到事实真相。”

  岳明潇脸色雪白,听了聂霆这番话,脸上神色变换,良久不语。终於叹了一口气,神色极是疲倦,半晌问道:“那麽在你心中,我同谢逸白,两个选择一个的话,你定然会选择相信他麽?”

  聂霆一愣,有什麽东西在脑海中一晃而过,想要抓住却又茫然不知自己要些什麽。

  岳明潇见他迟迟不语,苦笑了下,道:“聂霆,你既然不信我,那麽我们还有什麽必要维持这段关系?”

  她後退一步,从怀中取出一物,用力摔在地上,只闻得“!当”一声,那物事砸在地上,摔的粉碎,聂霆这才看清,乃是他二人的定情信物──一对玉马。他上前一步,道:“潇潇,你这是做什麽?”

  岳明潇再退一步,神色绝然:“聂霆,你我之情,今日便犹如这对玉马。从今而後,你我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她说完这番话,再不停留,决绝转身,大踏步而去。聂霆呆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里尽是茫然困惑。

  6

  聂霆垂著头进屋,有气无力的坐下,却听身後慕容筝凉凉的道:“岳明潇身上果然有桂花香气。”

  聂霆一震,抬起头来,说的却别的话:“你说潇潇她跟我说分手是真的还是假的?”

  慕容筝“嘿嘿”笑了几声,方道:“你跟她的事,倒来问我?”她笑了又笑,“女子对信物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很宝贝的,她连信物都摔了,你说呢?”

  聂霆低头沈思,眼睑低垂著,在眼睛下方留下深重的阴影,脸上流露出少见的深沈表情。慕容筝怔怔的看著他侧脸,突然一阵难过,他从来神采飞扬,何曾有过这般黯然神伤的模样。

  慕容筝张了张口,想要出言安慰,却见聂霆已经站起身,脸上看不出表情,眼神却十分锋利,他慢慢说道:“之前,我们尚分不出这是针对我还是针对明潇,可如今,我江湖帮损失并不大,可是岳家~~~~~”他沈吟了一下,接著道:“如果那些天明潇真的是跟钱漠离在一起,为的又是什麽呢?”

  慕容筝忽道:“岳明潇跟钱漠离会面之後不久便跟你分手,难道这两件事之间有什麽关联?”

  聂霆却淡淡的笑了,他的声音低沈清朗,带著一种不自觉的信心,同时也让人信服:“明潇不是那样的人,跟钱漠离有瓜葛是一回事,分手是另一回事,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慕容筝道:“是我小人之心了,当然,你自己的老婆自然自己最清楚。”

  聂霆却轻轻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苏白水风尘仆仆回到冷香小筑,越是离得近,心理面竟然越是慌乱。逸白,你还在麽?一别三年,我竟然有些不敢见你了。

  苏白水蓦然想起三年之前,谢逸白来这里,意态悠闲,恍若无事,笑著问自己愿否一同去见识塞外风光。明明知晓他的心思,却终究是拒绝了。扪心自问,有过後悔麽?

  她有些黯然的嘲笑自己,时过境迁,还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有何意义。

  不知不觉中,她蓦一抬头,竟然看到前面树下站了一人,青衫潇洒,却不知神情专著的在看著什麽,正是谢逸白。

  苏白水抿嘴微笑道:“呆子,你舍得来了。”

  谢逸白惊喜的回身,张了张口没说话,脸上却慢慢的红了。

  说话间苏白水已走到了他身边,微微笑道:“看什麽这麽专心,来了人都不知道。”

  谢逸白这才说得出话来:“白水,这些年来,你还好麽?”

  苏白水道:“每个人的感受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又过的如何呢?”

  谢逸白不是木讷的人,可是在苏白水面前,却常常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呆了片刻,想起这些年一个人在关外流浪,心理面也不是没有感触,这时被苏白水一句话触动,竟然有些激越,很多情绪风起云涌,互相冲突,可是到了口边,却生生又被压了下去。

  苏白水见他脸上神情变换,却不说话,也不生气,只道:“呆子,怎麽不进屋,站在风口上不冷麽?”

  谢逸白缓过神来,微笑道:“我做了些小菜,你远道归来,饿了吧。”

  苏白水同他并肩入屋,嘴角噙著笑意,道:“我不在时,你把这里当自己家;如今我回来了,你倒生分了,这却是怎麽一回事呢?”

  谢逸白愣了下,才道:“你这麽一说,还真的是。”

  苏白水当先进屋,看到桌面上摆著两菜一汤,炒白菜,烧豆腐,野菌汤,白菜青翠欲滴,豆腐嫩白柔滑,不禁甜甜笑道:“想不到逸白你手艺这麽好,今次可是有口福了。”

  谢逸白去盛了两碗白饭,笑道:“不过是青菜豆腐罢了,承蒙你看得起,真是不胜荣幸。”

  苏白水夹了菜送入口中,问道:“逸白,我想吃你饭菜的时候,你肯不肯做给我吃?”

  谢逸白正伸筷夹豆腐,闻言手一抖,豆腐碎成两半,抬头道:“白水若有此意,我便在万里之外,也当即刻赶回。”

  苏白水“咯咯”笑出声来,却没再说话。两人吃过饭,谢逸白自去收拾了碗筷,正待进屋,却听见屋内传来琴声“叮咚”,他不由停下脚步,倚在墙边,静静听琴。

  上一次听苏白水弹琴还是三年前,那时候他准备离开中原,离开聂霆,来冷香小筑邀她同去,苏白水却一言不发,只弹了一曲,便闭门谢客了。

  琴声清澈悠远,似近却远,若即若离,初时琴音平和,这时却渐有金石之声,越见激越苍凉,音色越走越高,越行越细,本以为已是极致,然而竟然可以更高,更细。谢逸白凝神静听,只觉声音细若游丝,仿佛春雨细润,流水淙淙,万物复苏,春风拂面,那春风里有花开,有鸟鸣,正是满心的喜悦,满目的风情。

  琴声嘎然而止,苏白水走到窗边,支起窗户,微笑看向谢逸白,说道:“聂霆的江湖帮出事了。”

  谢逸白一愣,急道:“他没事吧?”

  苏白水道:“我刚见过他,他很好,但是很麻烦。谢逸白皱起眉头,半晌不语。”

  苏白水道:“你跟他说,要小心行事,别信错了人。”

  谢逸白口吃道:“我~~~~”

  苏白水眼波渺渺,道:“怎麽,舍不得这里麽,你现在不走,我可不放人了。”

  谢逸白脸一红,说不出话来,半晌道:“你保重。一切放心。”

  苏白水放下窗子,淡淡道:“好。”

  7

  谢逸白买了匹马,一路急行,这一日终於赶到武汉。这时夕阳西下,一派祥和景象,谢逸白下了马,走进路边一家小店。

  一进门口,便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身上,犹如实质一般,他转头看去,就见一人目光炯炯,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灿烂,正是聂霆。

  谢逸白心中欢喜,大踏步走到聂霆桌边,一拳砸在他肩头,笑道:“好兄弟,我们有见面了。”

  聂霆微侧肩膀,躲开他的拳头,笑道:“我专门在这等你的,你小子总算没让我等的太久。”

  店小儿殷情的加了副碗筷,又添了一壶酒。谢逸白微笑坐下,道:“说来听听,你又惹来什麽麻烦?”

  聂霆挠头道:“这次可不是我去找麻烦,而是麻烦自动找上身。小白,我问你,路上你可有见过岳怀光?”

  谢逸白一愣:“岳怀光?没有,怎麽突然提起他?”

  聂霆喝了口酒,送了口气般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的,可是明潇也不是信口雌黄的人,为何要指认你杀了他呢?”

  谢逸白闻言停了筷子,想了片刻,道:“岳明潇跟你说了什麽?”

  聂霆道:“她拿了一块衣料,说是岳怀光死时抓在手中的,那块衣料~~~~~~”

  谢逸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道:“那天,我离了你那,被人引走,那人轻功很不错,我跟了一路,被引到一片小树林,里面很多人在打斗,很混乱,突然有人攻击我,周围很黑,只听得到呼吸声,在场的大约二十来个人,我边走边退,被人扯下一块衣料,後来出了小树林,里面喧哗了一阵子便安静了。我急著去见白水,并没回去查看,就是这样。”

  聂霆沈思道:“那个引走你的人你认识麽?”

  谢逸白思索道:“当时他说过一句话,是个男人,很年轻,但是没听过这个声音,身形瘦高。”

  聂霆道:“这麽看来是有人故意引你到那里去,好嫁祸给你,目的就是让明潇误会我们,就好像岳家庄园被烧毁了,也栽在我头上一样。你看,有人这麽用心要挑拨我们和岳家的关系,不,应该说是和明潇的关系,到底目的何在?”

  谢逸白见他目光越来越坚定,便道:“你觉得是谁,又是为什麽要这麽做?”

  聂霆展颜笑道:“我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麽要这麽做,但是,我想有个人一定会知道?”

  谢逸白道:“钱漠离?”

  聂霆笑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钱漠离这个人虽然很有名气,可是他的底细却鲜有人知,他在那个时候找明潇绝不寻常。唉,明潇,明潇,真是头痛。”

  谢逸白微笑道:“你见过岳明潇了麽?”

  聂霆放下酒杯,重重叹了口气道:“女人真是麻烦,你都不明白她们到底在想什麽。前两天,她突然来见我,一见面就雷霆万钧的指正你杀了他爹,指正我烧了她家,然後就摔掉订婚信物说要跟我分手。”

  谢逸白正含了酒,慢慢咽下去,道:“岳明潇是很有分寸的人,而且聪明,她绝对了解你是什麽样的人,会做什麽样的事,不会做什麽样的事。所以,我觉得,她要真打算跟你分手的话,不会是因为她说出来的那些个原因。”

  聂霆困惑道:“那是因为什麽?”

  谢逸白晒道:“我怎知道?”

  聂霆顿时无语,半晌问道:“你和嫂子怎麽样?”

  谢逸白叹了口气,才道:“白水嘛,我真觉得她高深莫测的。”

  聂霆探手搂住谢逸白肩膀,道:“看来我们兄弟两个都没有女人运,美女就像蝴蝶,一只只从眼前飞过,然後就呼啦呼拉的飞走了。”

  谢逸白忽道:“不过这次在冷香小筑里我有了点心得,急著赶来就是想和你捉摸捉摸。”

  聂霆眼睛一亮,道:“冷香小筑?哈哈。”

  谢逸白不悦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聂霆连忙赔笑道:“那是什麽?”

  谢逸白想了一下才道:“那天下午我在山谷里面四处走动。”

  聂霆忽然插口笑道:“看不出你在她家里倒是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谢逸白瞪了他一眼,聂霆赶忙闭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你继续继续。”

  谢逸白继续道:“我看到山谷里有种树长的很奇怪,是两个靠拢在一起,树干相靠,枝叶纠缠,谷中风大,里面的花草树木无不东歪西倒,偏只这两颗树巍然不动,我想,我们两个人的武功份属同源,平时打斗时已经很有默契,如果能够在招式甚至内力上配合的话,当可收到很好的效果。”

  聂霆闻言不禁大喜,忍不住用力抱了他一下,道:“你小子果然心水清,这样都想得到,哈,这下我们二人双剑合璧还不是天下无敌?”

  谢逸白无可奈何的看著他,道:“你小子总是这样,正经点了。”

  聂霆哈哈一笑,一跃而起,翻了个跟头,大笑道:“你想到了这点,只要我们从现在开始多多练习,武功大进指日可待,怎能不兴奋?”

  谢逸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拿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过了一会儿方问道:“你有什麽打算,就这麽直接摸上钱漠离家麽?”

  聂霆笑道:“哈,你兄弟我怎麽会这麽没算计?我早就请慕容筝去塞外明潇离开火器队伍的地方找找看还有没什麽线索,林泱也去找楚惜叶打听消息去了,我呢,就坐在这里等林泱的消息,顺便理清头绪?”

  谢逸白道:“那现在有什麽头绪了麽?”

  聂霆道:“林泱已经传来消息说明潇的确是去见了钱漠离,而且见面的地点在钱漠离的桃花山庄,据说,桃花山庄里机关重重,不可小觑。我呢,刚刚收到消息,想这两天你多半会赶来,现在,正是我们两兄弟去探探桃花山庄的大好时机。”

  谢逸白道:“那你在这里费什麽口舌。”

  聂霆起身付账,自马房里牵出两匹好马,两人飞身上马,直奔桃花山庄去也。

  8

  这一日来到宜昌,宜昌山多,桃花山庄更建在山涧溪边,两人弃了马,徒步翻山越岭。他们已经有三年没在一起了,这时虽然山路难走,然一来二人轻功尚好,二来两人并肩同行,心情格外愉快,是以一路行来,竟然不觉路途遥远,反而希望路再长一点。

  出了西陵峡口,便进入了秭归的香溪,香溪河口,在秭归下游的长江北岸。聂霆谢逸白顺流而下,一路赏玩风景。聂霆见溪水清亮可爱,忍不住道:“小白,我们去水里面泡泡如何?”

  谢逸白叫他看前面:“你看见那洗头的小姑娘没,你要下去,可别吓著人家。”

  聂霆定睛看去,果然前面有个穿红衣的小姑娘正在溪边洗头,一头长发乌黑顺滑,阳光下水滴灿烂,甚是好看,聂霆不由大声道:“这位姑娘,现在尚是秋天,这麽洗头都不冷麽?”

  那红衣姑娘张口便道:“你懂什麽,这条小溪是香溪,在这里洗头发,头发长的好,以後啊嫁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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