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顾峭
顾峭  发于:2009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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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BY:顾峭1303


  人面桃花1

  望著城门上“雁门关”三个大字,谢逸白放缓了脚步。入关,还是回头,这真让人困扰。谢逸白不由苦笑了下,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自从三个月前心中一动,便再压不住心头那热切的念头,不由自主便踏上入关的旅途,可是,真到了雁门,中原近在咫尺,却又犹豫了。

  的确,杀伐决断,谈笑用兵,说得从来就非自己。而自三年前分别至今,这八个字离自己便更加遥远了。

  想起当初两人一战成名,也曾意气风发并肩而立,那人豪气干云的说:“聂霆和谢逸白何曾分开来讲过?!”如今看来,也没有什麽是永恒不变的。同他不也分开这麽久了麽,不知江湖上还有人还有人记得自己的名字麽?

  犹记得自从自己说了要走,聂霆便百般不肯放手,可是事到临头,亦有分别之日。那天聂霆携了他手送了一程又一程。一路上他不断的说笑,仿佛这不是送别只是如同平常的每一天一样形影不离,然而离别那刻,聂霆松开紧握的手,含笑说舍不得自己,却在转身的刹那,低低的叹息般道:“我恨你。”许多的话都被大漠的风沙吹散,然而这句话如同咒语般刻骨铭心,无时或忘。

  谢逸白叹息一声,终於还是步入了雁门关。

  谢逸白走进关内一家酒楼,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刚点好了酒菜,便有小贩走到跟前,殷情的递上一幅画:“这位爷,小的这幅‘人面桃花’五两银子一张,可比市面上的价格便宜多了呢。您看看,这纸张,这颜色,都是上等品。”

  但见素绢一幅,上面是个美女的半身像,只是水墨画,寥寥几笔却可感受到画上女子的神姿仙容,眼神悠远,衣襟当风,仿佛只要向前迈一步便可走出来站在你面前。尤为奇异的是画上女子左颊上有一朵娇豔欲滴的桃花。

  谢逸白一愣道:“不知这幅画是哪位画的?”

  卖画人道:“这位爷,您是外地来的吧。这人面桃花啊,在这儿都卖疯了,最初的时候100两银子一幅呢,後来画渐渐多了起来,价钱便慢慢降了,如今市价是七两银子一幅。据说,有缘人能从中找到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宝,至於这画从哪里流传出来的却没有人知道。”

  谢逸白微微一笑,付了银子,仔细端详那张“人面桃花”,虽说人美花娇,可是,若说能从中看到黄金屋的所在,只怕是大大的不容易呢。

  正出神间,忽然一把甜美的声音从身後传来:“不知谢公子是看上了美女呢,还是对财宝有兴趣呢?”谢逸白一怔间,便见一位鹅黄衣衫的少女翩然而至,身段玲珑,容貌秀丽,却是听风楼的楼主楚惜叶。

  谢逸白微笑施礼道:“楚楼主多时不见了,不意竟在这般荒凉的地方碰到。”

  楚惜叶秀眉登时蹙起,嗔道:“哼,枉我当你是知己朋友,你却如此见外,唉,”她转过身,故作哀怨的叹了口气,“我本有消息要赠与谢郎,可惜如今看来,只怕是自作多情了啊。”

  谢逸白大感招架不住,只得道:“楚姑娘何出此言,楚姑娘自然是在下的朋友。”

  楚惜叶“哼”了一声,挑眉道:“说来这消息与谢郎也没甚关系,”她顿了顿,又狠狠瞪了谢逸白一眼才道:“只不过,和你那好兄弟有那麽一点半点的瓜葛。”

  谢逸白苦笑道:“大姐,您就别耍小弟我了,到底什麽事,这就爽爽快快说了吧。”

  楚惜叶抿嘴笑了下,这才道:“直到这刻我才仿佛回到昔日的好时光,感觉到大家是自己人呢。”她狠狠瞅了谢逸白一眼才道:“早这样不就行了,非要唧唧歪歪夹缠不清,哪里像个男人?”

  谢逸白无语苦笑。楚惜叶忽然凑到他近前,压低声音道:“江湖上都盛传,说白云公子携美归隐,无不羡慕你终抱得美人归,得了天下第一美女苏白水的垂青。可是为何此刻谢公子却形单影只、孑孓独立出现在此荒凉之地呢?”

  谢逸白眼神微黯,半晌方道:“你不是有消息要告诉我麽?”

  楚惜叶俏皮的眨了眨眼:“莫非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她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负手叹息:“都道是神仙眷侣,原来却是爱断情伤啊。”她转过身,巧笑倩兮,眉目灵动,无限妩媚:“谢郎,既然苏大美人看不上你,不如考虑下惜叶,奴家对你可是倾慕已久呢。”

  谢逸白顿觉一个头两个大,後退了一步,才道:“小子哪里配的上楚小姐?记得当初初见,小姐风姿绰约,应对自如,震慑的三江五岳的好汉无不自愧不如,在下心目中,小姐便如天人一般,小子凡夫俗子,哪敢唐突?”

  楚惜叶笑靥如花:“难怪世人都说近墨者黑,想不到谢郎跟的聂霆那臭小子久了,也会说这种哄女儿家开心的话了。好了,看你这麽乖,我就不难为你了。”

  谢逸白顿觉神清气爽,却不敢多言,生怕一句话不中听,会惹得这位大小姐改变主意。

  楚惜叶笑吟吟道:“我收到风声,说你那好兄弟的未婚妻在域外失踪了。”

  谢逸白神色一变:“什麽?”

  楚惜叶道:“你可知道岳大小姐这趟去西域便是替你那好兄弟买火器的,可是现在她已不在岳家运火器的队伍里,而且岳家运火器的路线也不是朝著应该的路线走的。据我的人说,那位岳小姐消失并不是被迫,而是自己走的,我的人跟了一路,最後还是跟丢了。”

  谢逸白淡淡道:“楚楼主想说什麽?”

  楚惜叶冷笑道:“我听风楼卖的就是天下的消息,你这麽说,是不相信听风楼,还是不相信我楚惜叶?”

  谢逸白陪笑道:“楚小姐是逸白的朋友,这样千里传讯,逸白感激不尽。”

  楚惜叶“哼”了一声:“算你了。不过,说起来,这其实也不关你什麽事。”

  谢逸白沈默半晌,字字如铁:“聂霆的事从来就是谢逸白的事。”

  2

  楚惜叶道:“正月十八我会在黄鹤楼等你,你等我的消息吧。”

  谢逸白一愣道:“黄鹤楼?”

  楚惜叶瞟了他一眼,笑容若有深意:“你回中原难道不是要去找聂霆麽,那边近嘛。”她轻笑一下,穿窗而去,身法轻盈,真犹如一只雨燕,遥遥传来珠玉之声:“黄鹤楼头,不见不散。”

  谢逸白用过饭,买了足够的干粮打包,便即结帐下楼,买了一匹马後便不再停留。聂霆,你是否知道呢?

  一路风景,都是旧识。纵马飞驰而过,耳边能听得见风声呼啸,就连周边的景物都慢了下来。然而还是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

  这一日,终於来到武汉,蛇山上一座大宅子,门上江湖帮三个大字开阖纵横,笔意雄浑不逊,正是熟悉的笔迹。心中一热,随即拍门求见。

  不多时,大门开处,一人如飞而至。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样子,便被人用力抱住,耳边是熟悉的声音:“白白,白白,想死我了。你怎麽舍得才来看我?”

  谢逸白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心里却满是欢喜,顺著他话道:“小霆,够了没,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聂霆大笑著松开手,大力拍向谢逸白的肩头,声音十分快活:“好兄弟,三年没见了,让小弟瞧瞧,是胖了还是瘦了?”

  谢逸白微笑看著他,形貌依旧,性情依旧,这麽长的时光对他而言,仿佛没有半点影响。聂霆揽著他肩膀,笑声就在耳边:“哈,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你都不知没有你在的日子多麽难过。”他转过头,细意打量,便笑起来,“哎,你说这大漠的风沙那麽糙,你这张小白俊脸怎麽还那麽白白嫩嫩的,你看我这张老脸,真是看不得了啊。”

  谢逸白晒道:“说够了没,你这小子那张嘴真该好好治治。要不是有事,我才懒得理你呢。”

  聂霆凑过去,委屈的指控:“白白,你好狠的心哪。一走就走了这麽久,快说,在外头是不是又勾搭了哪家的妹妹?唉!”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念道:“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谢逸白看著他七情上面,心里忍不住好笑,却故意板起脸道:“聂霆。”

  聂霆赶紧收起小丑嘴脸,陪笑道:“好了,好了,小白,来,笑一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聂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小白你不高兴。”

  谢逸白感到自己这些年的好涵养再次破功,气得想要吐血,却无可奈何,最後终於使出杀手!:“小霆,我饿了。”

  聂霆果然不再嬉皮笑脸,大声吩咐手下去备饭,这边厢搂著谢逸白道:“哈,看见你一高兴我都忘记了,你又几天没吃啊,来来来,我这还为你留著你最爱吃的凉拌鸡呢。”

  谢逸白闻言心中一暖,想起少时两小相依为命,常常吃不饱饭,偏自己最不经饿,每次找到吃的聂霆总是让自己先。那时候,他甚至比自己还要瘦上两分。

  这时来到屋内,聂霆把温度刚刚好的粥递到手边,又亲自摆上一盘凉拌鸡和几碟时新蔬菜。这才做到一旁叮嘱:“先吃点暖暖胃,然後去洗个澡,晚上我们兄弟俩吃顿好的。”

  谢逸白看著他忙碌,忍不住唇边露出笑意:“几年不见,的确不同了啊。”

  聂霆却不去跟他玩笑,看著他吃下一小碗粥後才叫人带他下去沐浴。坐在忽然安静下来的大厅内,聂霆脸上敛去笑容,眼神深湛,看著谢逸白走後才进来的属下,声音低沈,听不出情绪:“什麽事不能当著逸白的面说,偏要这般鬼鬼祟祟?”

  那人一身长衫,形貌儒雅,乃是江湖帮军师林泱,他整了整衣冠,从容不迫的答道:“江湖帮是帮主您和谢帮主共同建立的,属下有何事需瞒住谢帮主呢?只是两位帮主才刚重逢,谢帮主更是旅途劳顿,何须让些许琐事烦劳了谢帮主呢?”

  聂霆笑了笑,道:“那到底是什麽琐事需要劳动林泱你亲自来告诉我呢?”

  林泱道:“刚刚接到跟随岳小姐一路的人的消息,说返程走的路线跟预定的路线不同。”他顿了下,满意的看到聂霆神色微变,才接著道:“可是,刚刚等了片刻,又有消息传来说路线已经回复预定路线了。”

  聂霆皱眉道:“既然已经好了,那不就行了。或许女儿家有什麽事耽搁了也是有的。”

  林泱道:“帮主,岳小姐并非寻常女流,这次运火器的事非同寻常,若无要事,决不会出现变故。”

  聂霆叹了口气:“那不知林军师对此有何看法?”

  林泱道:“或许属下只是过虑,只怕事情有变。还请帮主早作打算。”

  聂霆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知道这件事的都有谁?”

  林泱未料到他突然换了话题,愣了一会儿,才道:“事关重要,除了负责信息传递的人外,便只属下知晓。”

  聂霆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这样吧。你先下去,继续观察。”

  林泱似还有话要说,却即忍住,施礼转身离去。出到门外,却看到谢逸白站在不远处,不知在看什麽。待到走到近前,两人打个照面,林泱轻声道:“谢帮主。”

  谢逸白微笑点头:“林泱,很久不见。”

  林泱向来能言善辩,精明干练,这时却有些口吃:“谢帮主,您回来了。”

  谢逸白道:“是啊。怎麽,有事情要办吧,快去吧。”

  林泱迟钝的点头,紧接著又摇头,直到谢逸白微笑著拍他肩头,转身走了很远,才失魂落魄的看著他的背影。

  谢逸白转身便看见聂霆不知何时来到身侧,见他神色黯然,不觉关切的问:“怎麽,有要紧事麽?”

  聂霆凝视他双目,眼底略见疲倦:“小白,为何避而不见,难道江湖帮不是我们共同的帮派麽?”

  谢逸白道:“毕竟我离开这麽久了,何况,即便是当初,我不也只是挂著个帮主的名衔麽?”

  聂霆叹了口气,道:“那也不用避嫌啊。”

  谢逸白只是微笑:“你知道我懒散惯了,何况江湖帮有你,当真有什麽事的时候,我又有哪回袖手?”

  聂霆这才展颜笑道:“这还差不多。”他拉著谢逸白进屋,桌上早已摆满佳肴。两人吃饭,也没什麽客套,吃到一半,聂霆忽道:“你不是说这次来有什麽事麽,到底什麽事,让你费心?”

  谢逸白停箸,略有些迟疑,想了一下,才道:“这次你是不是在西域买了一批火器?”

  聂霆道:“你消息还真灵通,是有这麽一回事,怎麽,是不是路线有问题?”

  谢逸白闻言一愣:“你已经知道了?”

  聂霆摆了摆手道:“刚才不是林泱来麽,说得就是这件事。你怎麽看?”

  谢逸白道:“那他可说了你未婚妻去了何处?”

  聂霆一愣:“明潇?她怎麽了?”

  谢逸白道:“这样,我在雁门关遇到楚惜叶,她告诉我说,你运火器的路线不对劲,还有就是岳明潇现在已经不在返程中,据她的人说,曾跟了一程,但岳明潇并非被人胁迫。”

  聂霆感激道:“兄弟,还是你对我的事上心。”

  谢逸白道:“你准备怎麽办?”

  聂霆想了想,道:“我要去看看,怎麽样,我们两兄弟好久都没一起做事了,今次,你我再次联手,天下之大,又有何可畏惧?”

  谢逸白沈默片刻道:“你自己去吧。”

  聂霆不满道:“难道你不跟我一起?”

  谢逸白道:“我想去一趟冷香小筑。”

  聂霆无语,过了一会才很兴奋的道:“说起来,你和白水嫂子到底怎麽样啊?”

  这次轮到谢逸白无语:“走之前,我曾经去找过她,但她根本没见我。”

  聂霆搂住他肩膀,感同身受:“唉,女人啊,都是麻烦的根源。”

  3

  谢逸白临出门前,忽然想起一事,回头对聂霆道:“对了,今晚记得去趟黄鹤楼,楚惜叶会有关於这件事的消息给你。”

  聂霆道:“喂、喂,白白,你别走啊。是不是应该你自己去啊。楚惜叶怎会想要见我?话说,白水嫂子既然没戏,美人儿楼主那可也是第一流的人才啊。人既美貌,武功又好,对你也有心。我说白白,你到底喜欢什麽样的女人啊?”

  谢逸白嘴角泻出狡黠的笑意:“拜托,她打听的可是你的事,跟小弟有什麽关系?别忘了哦。”也未见他如何动腿,人已不见了。

  聂霆叫来林泱,叫他守著江湖帮,自己带人去西域接应运火器的队伍。当晚,如约来到黄鹤楼。

  夜幕下的黄鹤楼,是看熟了的风光。那时候,身边还有谢逸白。不知不觉中,当年的两个小子长大了,不再腻在一处,有了各自的理想,渐行渐远。

  “聂霆。”一把妩媚的声音自身後传来,聂霆霍然回身,见到垂柳下一名绿衫女子,腰肢纤细,容颜如玉,正是楚惜叶。

  聂霆上前笑道:“美人儿楼主好久不见了,却似是越来越年轻了。”

  楚惜叶淡淡笑道:“你这张嘴啊,好像抹了蜜似的。”她四处打量片刻,接著道,“谢逸白呢?”

  聂霆道:“小白有事走了,美人儿楼主有什麽消息告诉小弟就行了。”

  楚惜叶冷笑一声道:“是他叫你来的?”

  聂霆赔笑道:“小白不知多麽仰慕楼主,只是实在是有急事脱不开身,所以才托小弟前来聆听楼主教诲。”

  楚惜叶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什麽事脱不开身?莫非我的事便是小事?”她冷笑一声,“既然谢公子都看不上我听风楼的消息,我还上赶著求他不成?”她摘下一片叶子,捏的粉碎,扬手掷出,转身便行。

  聂霆几个起落赶到楚惜叶面前,笑道:“大姐,小白他不懂事,下次让小弟好好教训,还请你大人有大量,看在你我这麽多年的交情份上~~~~~”

  楚惜叶打断他的话道:“交情还交情,不过这次,”她忽然笑了,狡黠而又有几分幽怨的神色一闪而逝,“你叫他自己来见我,我自然会告诉他。”这番话说完,她再不停留,几个起伏早已去的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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